本文由书本网http://www.zaxsw.org/ 或进入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下载更多言情小说。 书名:清穿之皇后难当 作者:易嘉禾 中学时期语文课本上有一篇文章叫做《我若为王》,佟晚对此表示记忆深刻。同样的记忆深刻是她当时顺手在题目的后面写了四个大字,我若为后。 当时的她大概没有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她真的会成为皇后。当然,是穿越的。 不过还好,“被”穿越的她淡定表示,她会做一株仙人掌,栽哪儿活哪儿。 诚然,这个愿望是美好的,但是要在后宫生存,又哪里会有那么容易。 万凰之王人人都想做,可是位置却毕竟只有一个。 既然她穿过来时这个位置就属于她,那她怎么着也不能白白让出去不是? PS: 1.本文原名《[万凰之王]安为宛宁》,现在只是把名字改了一下 剧情什么的还是会接着往下走的啦~ 2.关于本文的设定,因为穿成皇后的女猪脚一开始并不知道剧情,对于有些东西就处于比较被动的地位。 3.本文某些地方诸如礼仪、举办各种大典等经不起深究,请考据党手下留情。 4.祝大家看文愉快。 5.咳咳,大家都是知道的,嘉禾坑品一贯良好,说填就填。 ================== ☆、第一章   册后风波      “皇后娘娘......”      是谁在小声叫她,头为什么这么痛,周围好乱啊,窃窃私语像是无数只苍蝇在她的耳边绕来绕去,叫人烦躁。佟晚努力的睁开眼睛,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她本能的伸手去挡。方一抬手,又是一阵轻微的骚乱。      佟晚觉得奇怪,这才发现自己如今处在一间极为开阔的大殿内。身边十分整齐的跪伏着一列列朝臣,大红色的顶戴花翎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格外的清楚。      目光所及之处,铺天盖地的红色之间,有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一闪,匆匆消失在大殿的尽头。      佟晚还未来得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方才唤她的那个声音再次低低的响起:“皇后娘娘......”      她回头去瞧,那人的嘴一张一合,可是却听不清楚那人在说什么。      又一波的头痛袭来,脑子里乱的很,让她恨不得就此晕过去。可是冥冥之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冷冷地说,不可以晕倒,这是册后大典,皇上为了伊兰那个贱人把你丢在这里,沅宛,你不可以让这些大臣看笑话。今日你若是有半点的失仪,立刻便会沦为笑柄。      册后大典、伊兰、沅宛、皇上......佟晚□子晃了晃,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却有一个是最最清晰,那就是二十二岁的她遇到了车祸后没有死,而是穿越了。      看样子,还是穿越到了清朝的道光年间。      前阵子TVB有一个台庆剧,名字叫什么来着?唔,好像是《万凰之王》,开头好像就是这么一段。册后大典上道光皇帝得知了大嫂伊兰要殉葬的消息,扔下了佟佳皇后匆匆离开,皇后颜面尽收,好像是气昏了过去来着。      苦笑。      看这情形,佟佳皇后应该确实是发了一回昏。她这一昏倒是亏大发了,不仅皇后没得做,连魂魄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于是天上的神仙就随便抓了个魂魄来代替佟佳皇后。根据方才那两声极低的“皇后娘娘”来判断,被抓来做替身,啊不对,是替魂魄的,正是倒霉的自己。      真是有够倒霉的。她本来还有一年就可以毕业,却不料出门竟遇到了车祸。更不料车祸后她竟然没死,竟然倒霉的穿越到了道光年间,成为这倒霉的佟佳皇后。《万凰之王》她虽然没有看完,但是也依稀知道这皇后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没准儿这佟佳皇后自己也知道她日后会倒霉,所以逮着一个晕倒的机会就赶紧溜走,丢下这一摊子烂事自己逍遥去了。      “皇后娘娘可是身体不适?”蓦然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佟晚抬头去瞧,脑海里迅速涌上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那人恭敬地眼神里带着些许的关切,佟晚抬手扶了扶额头,笑道:“天气这样热,略微觉得有些头痛罢了。”      说话之人正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佟佳氏沅宛的父亲舒明阿。皇上在册后大典上丢下皇后而去,这尴尬的场面自打大清建国以来怕还是头一遭。眼看女儿脸色不佳,舒明阿才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既是关心,也是提醒。      却又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的笑意:“这样盛大的典礼皇兄竟然抛下了皇后娘娘独自离开,臣弟也觉得头痛的很。”语气虽然恭顺,却掩饰不了那嘲讽之意。      敢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这人胆子倒是够大。佟晚并不恼,只微微一笑:“不巧的很,瑞亲王身体不适,本宫却有一桩事要托瑞亲王去办。劳烦瑞亲王等大典结束之后,亲自去接皇上和伊兰回来,也好叫本宫放心。”她停了一停,又殷殷道:“叫太医院不当值的太医统统都随你一道去,万一伊兰有什么大碍,也好来得及医治。”      这一番话像是早早就存在脑子里一般,说出来竟然无比的顺畅。      瑞亲王绵忻一怔,眉宇间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如今这情形,她应该恼羞成怒才对啊,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气昏了头,连带着说话都不正常起来了?      佟晚没有再理他,只回头轻声问道:“还差什么礼未成?”她虽然来自现代,学的又是文科,可是这清朝册后的流程,她还真是没注意过。      所幸御前的人都是极其伶俐的,她这边厢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宫女过来扶她。佟晚便不再说话,只任由宫女扶着往前走。花盆底鞋一步一步踩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殿内极静,所有人都低着头,唯独瑞亲王微微仰着头,目光中带着探寻之意。金漆雕龙屏风和金漆蟠龙宝座闪着耀眼的光芒,可是原本应该坐在那里的人却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丢下了她独自离开。佟晚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稳稳当当的转过身来。      有司礼太监拉长了声音唱道:“行—三—跪—九—叩—大—礼—”      殿中的大臣们呼呼啦啦的跪下,行礼如仪。      百官跪拜之后,这册后之礼算是成了。佟晚镇定的舒了口气,还好她穿过来时只差了最后一项,不然若是从第一项折腾到最后一项,她的魂魄大概也要不堪重负、趁机溜走了。      出了太和殿,总算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了。方才大殿之中那严肃的气氛,现在回想起来还叫人觉得紧张。隐隐的头痛再次袭来,佟晚端坐在十六人抬行的七尺高凤舆里,抬手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头上的饰物太重,直叫她抬不起头来。      堪堪才走出几丈远,右手边的一道宫门里转出一个人来,朝着佟晚行礼:“臣弟参见皇后娘娘。”      原本以为瑞亲王此刻已经在出宫的路上,不想却又突然的出现在了这里。佟晚奇怪的问:“瑞亲王不去接皇上,倒在这里拦了本宫,可是有事?”      “臣弟不敢,臣弟正要出宫,不想在这里遇到了皇后娘娘。臣弟并非有意要拦下娘娘的凤驾,还望皇后娘娘见谅。”绵忻恭敬的跪在地上,因低着头,佟晚瞧不清楚他的表情。      这可是在扯谎呢,这么多宫门不走,偏偏走到我面前来。难不成是因为方才大殿上出言嘲讽的事,特特跑来扮乖?      佟晚到底也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虽是个女人,却不是那小心眼的女人。她轻笑一声,闲闲道:“本宫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四弟不用紧张。既然要出宫接驾,那就快些去吧。”      大约是因为她口气和善,又叫了“四弟”,绵忻抬起头,又恢复了方才在太和殿中的那般模样,笑道:“数年不见,皇后娘娘变了不少。”      “数年不见,瑞亲王还是那样会说话。皇上前番还同本宫说起,四弟终年领兵在外,战场厮杀怕是会改了性子,如今看来,倒是皇上和本宫多虑了。”      “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爱护,能为国效忠,是臣弟求之不得的福分。”      “瑞亲王是国之栋梁,皇上有瑞亲王这样的弟弟,本宫真替皇上高兴。时候也不早了,瑞亲王既然有事要办,本宫就不耽搁你了。”言罢微微侧头吩咐道,“回宫。”      本以为这瑞亲王会知趣的退下,不想他再次出声,“皇后娘娘请留步。”      他这样三番四次的拦路,倒叫佟晚心里有了底。侧头看了他一眼,拨弄着手指上的护甲笑道:“四弟有话就说吧,这般吞吞吐吐的,本宫可猜不着四弟究竟想说什么。”      “臣弟不敢。”绵忻犹豫了一下,上前几步,在离佟晚只有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看着他离自己这么近,佟晚的心竟然砰砰乱跳起来。      自打在太和殿睁开眼睛,便总是有奇怪的感受。佟晚也没放在心上,只望向绵忻,表示自己在听。      就算是为了来扮乖,那也得他先开了口,自己才好把戏做下去啊。总不能他一言不发的,自己倒先安慰他“方才的事本宫已经忘了,四弟不必介怀”之类的,更何况她又不会读心术,也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无奈绵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望着佟晚,望的佟晚心里甚是凄凉,有话你就快说啊,望着我有什么用啊。      许是她内心的呐喊被路过的神仙听了去,绵忻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笑道:“皇后娘娘今日大喜,臣弟无别的事,只是想要恭喜皇后娘娘罢了。臣弟告退。”也不等佟晚回答,甚是恭敬的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佟晚瞧着他的背影,哑然失笑。这宫里头的人可真有意思,三番四次的拦了你就为了说句恭喜的话。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梆梆梆梆~时隔五个月,嘉禾又开新文啦~鼓掌撒花庆祝外加翻滚求收藏~ 呃,顺便,关于册后礼仪的这一段,剧情是这么演的,所以嘉禾就这么写了。考据党请手下留情,咱们皆大欢喜~ ☆、第二章      出了乾清门,沿着长长的宫巷往西六宫方向走去。约莫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在一处宫殿前停下。      正门悬挂的牌匾上写着“储秀宫”三个金漆大字,肩舆既然停在此处,想必这里以后就是她的住处了。      倒也还不错,佟晚在正殿环视了一圈,对如今的居住环境甚是满意。正殿中央设了一架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屏风前设着地平宝座、紫檀香几、宫扇、香筒等物,以前逛故宫的时候她曾听导游说过,这是圣驾幸临时正式接驾的地方。      彼时她还是个学生妹,暑假里约了三五好友一同来故宫溜达,一路走来一路唱,兴致甚高。只是不想一转眼间,这里就成了自己的居室。造化弄人啊,佟晚抬头望望正殿藻井蟠龙口中所衔的硕大宝珠,再看看这殿内摆放的各种珍玩,顿时觉得其实自己还是赚了的。      储秀宫的宫人见皇后回宫,早已经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有了在太和殿的经验,佟晚甚是顺口的叫了起,便转过正殿往西暖阁走去。花盆底鞋虽然能把人的身材衬得高挑,可是她如今还穿不习惯。这才不过站了片刻,便觉得双腿有些酸软。      时间还早。      佟晚默默地坐在那里,任由宫女帮她卸妆。她不说话,储秀宫上下也没有人敢开口。皇宫之中内监和宫女的消息最是灵通,太和殿上发生的事早已传遍东西六宫,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生怕皇后娘娘一个不痛快,要了自己的小命。虽然瞧着,皇后娘娘的脸色并不像是生了大气。      一直到换上了家常的衣服,佟晚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不是她不说话,实在是头上的东西太重,压的她没心情说话。      “皇后娘娘,您消消气,小厨房炖了极好的燕窝,娘娘劳累,用一些可好?”一直在她身边的那位宫女小心翼翼的开口。佟晚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宫内已经只余了她两个人,略略惊讶问道:“她们人呢?”      那宫女愣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看娘娘一直不说话,想着今日册后大典,娘娘定然是劳累了,所以才遣了她们下去。”说着怯怯的抬起头来:“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责罚。”      “彩燕”,脑子里的记忆没错的话,这小丫头应该是叫彩燕,是她的近身侍女来着,她还没来之前,彩燕和佟佳氏的关系很是亲近,可谓忠仆,“你起来吧。”      彩燕原以为自己这次是英勇的撞到了枪口上,没想到皇后竟然不以为意,就这么放过她了。她抬头悄悄的望了佟晚一眼,见她并没有任何不豫,这才敢起身,“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      “你方才说什么?本宫听得不大清楚,仿佛听见你说,让本宫消消气?你以为本宫生气了?”路过的老神仙作证,她问这句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可惜彩燕却是会错了意,她两腿一软再次跪在了地上,再开口已然带了哭腔:“奴婢、奴婢、奴婢该死。”说着便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自己掌嘴起来。      她这一下动作甚快,佟晚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几巴掌打了下去。佟晚连忙抓住她的手,皱了眉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本宫何时说你有罪来着。”      看不出来这个彩燕个子虽然娇小,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小。不过几巴掌下去,脸颊已经高高肿起。佟晚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哀叹,老神仙啊,你到底把我的魂魄安在了个什么人的身上!      “本宫记得那边匣子里收的有药,你自己去寻来涂上些吧。”佟晚朝西边努努嘴,彩燕犹犹豫豫的站起身来去了,正寻找间,佟晚的声音再次响起:“拿了药就下去吧,本宫乏了,想休息一会儿。还有,本宫很好,也没有生气。”      彩燕手里攥着药,惊疑不定的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奴婢多嘴了,奴婢知错。奴婢是瞧着素日里皇上和娘娘感情甚好,谁知今日皇上却为了豫王福晋而丢下了娘娘,奴婢心里头、替娘娘鸣不平。”      “你的好意本宫知道,本宫心里有数,下去吧。”佟晚放缓了语气,温和道。这彩燕倒真是个忠仆,可惜她并不知道,今日的佟佳沅宛,已非昨日的佟佳氏。      到目前为止,她只是见到了皇帝匆匆离去的背影而已,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感情甚笃。道光肯为了伊兰抛下册后大典,那个女人必定在皇上心中占了不少的分量。此时此刻她若是借机大做文章,定然会招致皇上的厌弃。更何况眼下这件事,还牵涉到太后。      其实佟佳氏早已经知晓,此次生祭穆亲王福晋,是太后的懿旨。她知道了却不去劝,纵然是处于私心,却没想到皇上对伊兰用情已到如斯地步。太后想必也是没有料到,现在事情闹到了这步田地,火上浇油虽然可以趁机置伊兰于死地,可惜,她不爱道光,所以没有必要去逼死另外一个女人。      她不爱他,所以不会阻挡他去爱别人。若是她的魂魄只能留在这里,那么她必然不会亏待自己。伊兰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也好,宠妃也罢,她只知道,皇后若是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历来皇帝是断断不会废后的。      就像《喜宝》里的那句话,想要很多很多的爱,若是没有,那么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是好的。所以,没有宠爱,有屹立不倒的位置也是好的。      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析清楚这些,倒不是她聪明。早先在看《万凰之王》时,她就曾经这么评论过。可见人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最好不要随意评论,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老神仙抓走,穿越过去做炮灰。      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佟晚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走了两步才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彩燕把宫女太监们赶走了,她把彩燕赶走了,那她头上这新换的头饰和身上崭新的衣裳,谁来帮她换掉?      佟晚对自己甚是无语,只好扬声叫道,“来人。”      如此又是一番折腾。佟晚深悔她在坐定之时没有及时表达自己想要休息的愿望,这才导致自己在这短短的不知道多长时间内,来来回回折腾了两次。      当她终于躺下时,眼皮非常配合的像是灌了铅一样往下垂,脑袋越来越痛,佟晚翻了个身,以过往睡觉中出现频率最高的睡姿蜷缩着,一手揉着额头慢慢睡去。      累极方知昏睡的可贵,佟晚这一觉好睡,再睁开眼时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殿内亮着细细的灯火,想是怕烛光太亮打扰了她的休息。看来自己睡的还真是沉,连有人进来点了灯都不晓得。      掌灯时分,应该快是到了晚膳的时间了吧。这么一想,才想起来自从穿越到了这里,还未曾吃些东西,还真是饿了呢,佟晚闭着眼睛轻轻揉着太阳穴,打定主意再稍稍躺一会儿便叫人传膳。      她面朝里躺着,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轻轻的走近,便以为是彩燕。不觉心里一喜,这丫头果然是心腹啊心腹,我这边刚觉得饿,她就进来了,真是及时雨。      “彩燕?叫她们进来帮我梳洗一下,顺便去传了晚膳来。今日不曾用午膳,这会儿倒觉得有些饿了......”      那人越走越近,是陌生男子的气息,还带着一丝丝好闻的香味。佟晚猛然打住,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是谁?      是他?还是皇上?      不,这是内宫,瑞亲王是进不来的。可是按理说,皇上不该这么快回来啊。      佟晚疑惑着,又觉得自己这样不说话不转身甚是不好。于是便索性装作不知道,停了一停,自顾自的接着说下去:“要些清淡的菜式来,不用太多,天气这样热,油腻腻的东西本宫也吃不下——”      “沅宛。”那人出声打断了她,一双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缓缓的替她揉着太阳穴,冰冰凉凉的甚是舒服。      “今日的事,朕叫你受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呐呐~今天天气好晴朗~ ☆、第三章   “沅宛。”那人出声打断了她,一双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缓缓的替她揉着太阳穴,冰冰凉凉的甚是舒服。      “今日的事,朕叫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像大提琴缓缓奏出的抒情乐曲,叫人觉得既舒服,又深情。这么好的嗓音,若是唱起情歌来,想必会让人很受用。      可是佟晚的心却是一跳。      自称朕,果然是那个,彩燕口中和自己感情甚笃、却又在今日丢下了册后大典跑去救另外一个女人的,她的,名义上的丈夫。      她今日是走了什么大运,一出场就碰上对手戏。先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拦了路,后是有人深情款款的赔不是。老天果然待她不薄。      “皇上?”佟晚,不,如今应该是沅宛,试探的叫了一声。转过头来看见那极致的明黄,稳了稳心神,抬了头笑道:“皇上回来了,臣妾贪睡,竟然不知皇上何时来的,还望皇上恕罪。”      眼前这位男子眉头微微皱了一皱,伸手扶住正要起身行礼的沅宛道:“觉得乏就再躺会儿,朕与你是夫妻,不用拘着这些礼数。朕也是刚回来,过来瞧瞧你。方才听彩燕说起你不舒服,传太医了么?”      “谢皇上关心,臣妾只是觉得有些累,并没有什么大碍。”刚回来便过来这里,看来彩燕说道光和佟佳氏感情甚笃,倒是没有在诓她。      道光“恩”了一声道:“那就好,朕就放心了。”他随意的在床边坐下,沅宛赶紧往里让了让,却不想道光甚是顺手的过来揽她。乍然的亲近让她下意识的想躲,却又觉得躲了不妥,于是便这么僵着身子被他搂在了怀里。      “怎么了?”道光察觉到她的抗拒,拢了拢她的肩膀温声问道。沅宛僵着身子,干巴巴的笑道:“臣妾没事,没事。”      道光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他叹了口气,收紧了手臂气歉然道:“今天的事是朕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诚然他是真心真意在道歉,可是沅宛如今不是佟佳氏,也不晓得若是佟佳氏听了这话,该是个什么反应。她想着男人应该都喜欢善解人意的女人,更何况她如今还顶着皇后的头衔,于是打定了主意,“事出突然,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臣妾不觉得委屈。”      她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奇怪?道光半信半疑的望着她,似乎很难相信方才的话确实出自她的口中。怀里的人恍若未觉,只是半低着头,柔和的侧脸带着一丝丝睡起的慵懒。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了一番,未曾发现她有什么不同,然而心底的那抹疑惑,却并未因此而散去。      沅宛知道他在瞧自己,却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只僵着身子不敢动。难耐的片刻静默后,听他问道:“真的?”      唔,当然是真的,她虽然不是历史系的,但是也知道欺君是死罪。沅宛带着十二万分的肯定点头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话还未说完,就被道光捉住了手,沅宛吓了一跳,被他握着的那只手立刻便僵硬起来。只听道光道:“瞧瞧,还说不敢欺瞒朕呢,分明就是气恼了,又不肯承认。”      “皇上就爱取笑臣妾。”瞥见他嘴角那一抹笑意,便知道他是在佯怒。瞧着他心情不错,沅宛的胆子便放开了些:“皇上一回来便来了臣妾这里,臣妾便知道皇上是极惦记臣妾的。臣妾纵有天大的委屈,瞧见皇上风尘仆仆的赶来,便是半分委屈也没有了。更何况人命关天,臣妾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皇上惦记伊兰,可知臣妾也挂念的很,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以为这番话说的甚是大度,想必道光是极其满意的。她原以为提起了伊兰,道光便会十分的上心,却没想到他的反应忒是平淡:“朕把她接到了宫里,现下有太医守着呢,四弟也在那里,你放心。”他停了一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她往怀里拢了拢,笑道:“说起来,伊兰这次能顺利的回宫,还要多亏了你呢。”      沅宛愣了一愣,倒是没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能让皇上这么夸赞她的,“可是臣妾什么都没有做啊?”      “四弟能带着太医那么及时的出现,还不都是你的意思?四弟都告诉朕了,你还要瞒着朕么?”      呃,一紧张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瑞亲王倒是个聪明人,“皇上走的急,想来是想不了那么周全的。臣妾身为皇后,自然事事都要替皇上着想。臣妾虽然不知道生祭到底是个什么祭法儿,但私心以为必定不会叫人太舒服。也是四弟担忧皇上的安危,臣妾才顺口提了一句,叫他带着太医去接驾。都是四弟的功劳呢。”      道光笑道:“四弟是个什么脾性,朕最知道,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不过这次也多亏了他”,他忽然停了话,转过头来道:“对了,说到伊兰,朕有件事想同你商量。”      听他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沅宛连忙坐直了身子,疑惑的望着他。熟悉的歉意再次出现在他的目光里,他犹豫的片刻里,沅宛心思略略一转,便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只是他的犹豫却叫她不解。      她以为凡是皇帝,想纳个喜欢的人做小妾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用不着跟任何人商量。更何况现如今伊兰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他若是不要了她,在可预见的未来里,伊兰仍旧是死路一条。他可以救得了她一次,却救不了她十次百次。唯一稳妥的方法,便是把她放在身边,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      也许他是碍了情分,不好同自己开口吧?沅宛想通了此节,心里便有了底。“皇上?”      “伊兰她,朕想迎她入宫。”道光迎上她的目光,眼底那抹歉意更加的明显。沅宛“哦”了一声,笑道:“臣妾还当是什么事呢,皇上这样的严肃。这是好事,臣妾恭喜皇上。”      “你不反对?”      沅宛不以为然的嗔笑道:“这些年东西六宫添了这么多妹妹,皇上何时见臣妾反对过?”      道光不说话,只是瞧着她。沅宛被他看的发毛,心里踟蹰了一下,便寻了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皇上乍然提出,倒叫臣妾有些手忙脚乱了。封妃是大喜事,可马虎不得。不过眼下伊兰身子不适,倒是给臣妾腾出了些时间来….”      道光皱了眉头,不悦的问:“封妃?”      沅宛脸上的笑僵了僵,唔,完了。一紧张剧透了,这可怎么办。他该不会给她戴一顶妄揣圣意的帽子吧?她飞快的转着脑子,忽然灵光一闪,笑道:“伊兰军机大臣颐龄之女,出身就高。更何况她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所以臣妾私心想着,给个妃位才不算委屈她。”      她觑了道光一眼,发现他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满意,心里便咯噔一下,直觉告诉自己她是说错话了。可是错在哪里,一时之间她却是想不出来。      却听道光淡淡道:“你倒是大方。”      沅宛笑道:“如今前朝后宫都知道伊兰是皇上在意的人,臣妾自然要大方些才是。”      “你也是这样想的?”又是一句突兀的问话,沅宛拿不准道光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只好中规中矩的笑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更何况如今宫内宫外人人都知…..”      却不料道光忽然开口,“朕在问你。”      这口气叫沅宛吓了一跳,老天爷,她果然是说错了话,惹了他不高兴了。脑子里立刻将自己说过的话轰轰烈烈的全拉出来站成一排,一个一个的想过去,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然而皇上问话又不可以不答,只好讷讷的笑道,“人人都知道,臣妾自然也知道。”      道光没有说话,沅宛察觉到他周身的不豫,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认错比较稳妥,于是便就着床半跪着,伏□子轻声道:“是臣妾妄揣圣意,臣妾知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存稿箱先生~ 大家早上好哇~ ☆、第四章   有片刻的静默,沅宛觉得自己冷汗都快要出来了。时至今日,她才晓得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因为是刚刚睡醒,她的万千青丝松松的散着,随了她伏着的身子倾泻开来,细细瞧去,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的抖动。      是吓着她了吧,道光觉得有些懊恼,怎么就说了那么重的话呢。他原本是来哄她的,现在好了,倒成了兴师问罪了。      一念至此,心里便添了几分愧疚,几分怜惜。他伸手扶起她,见她仍旧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温声道:“好好儿的请什么罪,倒和朕生分了,朕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沅宛小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正常,一颗心这才回归了原位。她轻声道:“臣妾知道。”      “你明白就好。”道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只顾着说话了,朕忘了方才你就嚷着饿了。叫彩燕进来帮你收拾一下,朕陪你用晚膳。”      想来道光留在这里用晚膳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储秀宫上下把皇帝伺候的非常舒服。道光一边用膳一边还不忘夸奖两句“还是沅宛记得朕最爱吃什么”、“朕总觉得你宫里的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是最好吃的”之类的话,沅宛一边儿假装笑的心满意足一边儿在心里暗叹,哪里是她记得,多半是彩蓝那个忠仆记得的。      这一顿饭吃的那真叫一个累,将将用完晚膳,便有一个太监端了一只银盘进来,走到道光面前跪伏于地,双手高举将银盘呈了上来。沅宛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道光略带责怪的骂道:“糊涂。”      那太监连连的磕头道奴才该死,道光挥了挥手,那奴才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他这才笑道:“敬事房的奴才们如今当差当的越发的好了,见朕在这里竟然还递了牌子进来。”      沅宛回头笑道:“今儿个虽然是册后大典,可是祖上并没有规定说皇上定要宿在皇后这里。奴才们不过是按着规矩办事罢了,皇上就饶了他们吧。”她想了一想,又道:“伊兰今儿个想必受了不小的惊吓,皇上不去陪陪她么?”      “伊兰那里有太医守着,更何况四弟也在,朕今儿个还是留在这里吧。”他望着她,半开玩笑的道:“怎么?朕今晚留下,你不高兴么?”      沅宛笑道:“合宫的妹妹们都盼着皇上能去瞧她们呢,臣妾怎么会不高兴。只是”,她走近了些,悄声道:“今日臣妾身上不好呢,皇上要不要....?”      道光哈哈笑道:“这屋里又没有旁人,你这么小声做什么。没关系,既然身上不好,朕陪着你就是了。”      沅宛见他坚持,便不再推脱,反正她说了身上不好,他总不至于对她怎么样。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身边儿躺了个陌生的大男人,到底还是叫她觉得紧张。她把眼睛合的严严实实的,一双耳朵却是极其敏感的捕捉着道光的动静。      道光却是累极,方一躺下便有了沉沉睡意,过不多时,他的呼吸便十分的均匀。沅宛这才放了心,小心的翻了个身正想酝酿睡意,却不料忽然有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沅宛大惊,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睡着了还是一直在装睡,僵着身子不敢再动。皇宫的夜晚太静谧,静得能清晰的听到她不安地心跳,过了许久——沅宛简直怀疑天都快要亮了,他才松开了她。      这一夜,睡的着实让人不踏实。      册封钮祜禄?伊兰为全妃的旨意是三日后的午后晓谕六宫的。因着这几日道光夜夜留宿,沅宛夜夜失眠,精神便有些不好。口谕送到储秀宫时,她正歪在西次间南面窗格下的木炕上犯困。便随口问了句:“皇上定下行册封礼的日子了么?”      “回皇后娘娘,皇上说...免了。”      免了?沅宛睁开眼睛,疑惑的望着他。免了是什么意思?      有趣的是,见她惊讶,那小太监竟然同样很吃惊。侍立在一旁的彩燕见小声的为她解答:“听说早上瑞亲王进宫面圣了。”      沅宛挑挑眉毛,当今皇太后是他的亲额娘,皇上是他的兄长,这皇宫本来就是他的家,他来了有什么稀奇的?      脑子里有一个念头闪过。乖乖,该不会是瑞亲王也看上了伊兰,来和道光抢老婆吧?      “瑞亲王带了一个匣子和一把匕首,说那是、那是穆亲王的骨灰和、和遗物.....”那太监回道。结结巴巴的,沅宛却是明白了个大概。      死者为大。红白喜事相撞,自然红事要让了白事。更何况伊兰不受太后待见,穆亲王却是太后日日夜夜惦记的宝贝儿子。      “皇太后一瞧见便晕了过去,皇上和瑞亲王也是万分的悲痛,皇上下旨厚葬穆亲王,皇太后却要穆亲王福晋殉葬。皇上拿出一封信来,说是穆亲王亲笔所写,上面写着‘臣若战死沙场,恳请皇上替臣照顾伊兰’。瑞亲王说,这封信是和匕首一起被找到的,他不敢欺瞒皇太后和皇上。皇太后初时不信,可是瑞亲王却一口咬定这确实是穆亲王亲笔所写。皇太后无法,便只好答应了。”彩燕在一旁道。      沅宛颔首,这招数不错,三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笔迹以假乱真,皇太后也无话可说。妙招,实在是妙招。      昨儿个伊兰被逼殉葬,今儿个绵忻便带着穆亲王的遗物出现,难怪皇太后会疑心,换做是她,她也不信会这样巧。      “那皇上定下住处了么?”道光、皇太后、穆亲王以及伊兰之间的事是他们的家事,她这个挂名的皇后不想管也管不了,总归皇上是有办法解决的妥妥当当,不留一丝痕迹。她只要关心皇上的后宫便可。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说让娘娘看着定。”      沅宛想了一会儿,吩咐道:“那就叫内务府的人把承乾宫收拾出来吧。”      困意再次袭来,抬眼却瞧见彩燕一脸的欲言又止。自打她到这里后,彩燕便时时刻刻都是这副样子,沅宛也懒得问她,昏昏然会周公去也。      日影西斜的时候,道光来瞧她,碰巧六宫的嫔妃们到储秀宫请安,道光见沅宛微皱了眉头,转头对彩燕道:“告诉她们朕在这里,叫她们回去吧。”      这话真够欠抽的,我在这里,你们回去吧。摆明了就是我不愿意见你们。果然是老婆多了不怕得罪人啊,沅宛奇道:“皇上不愿意见妹妹们么?”      道光手里端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才答道:“近日朕耳朵里落了些闲话,不耐烦见到她们。”他抬了抬眼,笑道:“更何况朕是专门来瞧你的。”      “臣妾谢皇上惦记,只是这样怕妹妹们心里头会不舒服呢。”沅宛笑盈盈道,和他在一起同床共枕了几天,她也算是摸得到了一些他的脾气。作为一个皇后,大度端庄是要有的,撒娇耍痴也是要有的。      “那就叫她们不舒服去吧,省得她们又拿前几日的事乱嚼舌头。”道光放下茶碗,笑道:“朕不见她们,省得她们觉得朕是真的冷落了你。”      “......”,沅宛笑,“臣妾从来没有觉得皇上冷落了臣妾,皇上这几日都来臣妾这里,哪里还会有人觉得皇上冷落了臣妾呢。”      道光默了默,“不说这个了”,他捏捏沅宛的肩膀,在她耳边笑道:“朕今儿个还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昨儿个出去玩,今天睡了一天= =更新晚了哈~看到大家的留言嘉禾很高兴呢 多谢大家的支持呀~ O(∩_∩)O~ ☆、第五章   虽说已经在一起同床共枕了几日,沅宛还是不太习惯这亲密的姿态。她的脸恰到好处的红了一红,道光已经笑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前几日你说过的话,朕记得呢。不过朕今儿个倒是有要紧事要办,晚上就不陪你了。”      “什么事?”沅宛顺口问道。道光嗤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瞧了瞧她,才道:“朕叫了四弟进宫,前朝有些事要同他商量。”      哦,沅宛摆出了然的样子,原来是为了政事。还以为他要去看别的女人呢。想到这里忍不住自己鄙视了一下自己,皇帝晚上除了睡觉,咳咳,当然也可以偶尔加个班。      后宫不得干政,她是知道的。于是便也不再多问,只笑道:“前朝的事臣妾不懂。政事重要,皇上的龙体也一样重要,还请皇上注意龙体。”      道光笑道:“放心吧。对了,朕听说,你把承乾宫给了伊兰住?”      唔,又提到伊兰了。真是愁人。      这几日和道光相处下来,便觉得其实除却动怒时,他还算是脾气不错的一个人。又或者是因为他以前和佟佳氏感情不错的缘故,这两日但凡沅宛想做什么,他便总是顺着她。遇到她心情好时,便大着胆子开些出格的玩笑,他也不恼。是以沅宛便觉得,作为坐拥后宫佳丽无数的男人,道光实在算是一个脾气不错的男人。      只是这脾气不错的男人,却在每每和她谈起伊兰时,又是皱眉又是甩脸色的,叫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沅宛很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伊兰是道光心尖尖上的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她作为皇后不但大度的同意了自己的丈夫纳她为妃,还亲自为她张罗宫殿什么的,他怎么就不满意了?他怎么能不满意呢?不满意为什么不说呢?他不说自己怎么知道他究竟哪里不满意呢?      不过看样子,他现在倒是预备说了。      沅宛悬着一颗心,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笑着道:“伊兰性子寡淡,承乾宫离养心殿不远,又安静。臣妾想着妹妹会喜欢,所以才这么安排了。皇上的意思呢?”      道光道:“你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就这么办吧,朕瞧着也甚好。”      “……”沅宛无语,恰好此时彩燕进来,回道:“皇上,皇后娘娘,卫公公求见。”      道光一听便皱了眉头,不悦的问:“他来做什么?”转头望向沅宛,“你叫他来的?”      沅宛摇头道:“臣妾并不知道他要来,想是为了承乾宫的事吧。”卫公公领着内务府总管的差事,此番伊兰入住承乾宫,少不了内务府去布置一番。      道光哼了一声:“叫他滚进来吧。”      沅宛本以为他有话要吩咐,没想到卫公公进来后,道光只是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看,竟然一句话也不说。      那卫公公因为生祭伊兰的事开罪了道光,若不是太后出面求情,前几日他就已经丧命了。此时见了道光,便有些惧怕,小心翼翼的回着话。沅宛一壁听着一壁留意道光的脸色,等到他说完,见道光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心里盘算了一下,转头道:“卫公公说的,本宫瞧着甚好。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      道光翻了一页书,淡淡道:“你做主就好。”      沅宛点点头,虽然知道他也看不见。卫公公到底是在皇太后身边儿服侍了那么多年的老人,见状立刻满脸堆笑道:“奴才遵旨,奴才告退。”      瞧着卫公公退了出去,道光也放下了书,沅宛问道:“皇上若是觉得方才的主意好,臣妾便就叫人这么办了。”      道光懒懒道:“不是说了让你拿主意就好了么?”沅宛心里有些许诧异,当下只是笑道:“臣妾不大了解伊兰妹妹,所以才多嘴问问皇上。”      道光沉吟了片刻,说道:“你这几日身子不好,这件事就交给小卫子去办吧。”他想了一想,又道:“这几日前朝的事比较多,朕大概不能时时来瞧你,你自己注意些,别累着了。”      说是用晚膳,道光不过略略用了几口,便有小太监来回说瑞亲王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养心殿候着。道光闻言便放下了筷子,沅宛忙也放下了筷子。道光漱了漱口,摆手笑道:“四弟倒是勤快,朕先去瞧他。你慢慢吃,不必多礼。”      “臣妾恭送皇上。”沅宛略福了一福,目送道光大踏步的离开。      回头看看桌子上的各色菜肴,倒也没动几样。沅宛重新坐下,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银筷。许是因为不活动的缘故,她这几日吃的甚少,倒是道光,大半夜的去加班,只在自己这里吃这么一点儿,能撑得住么?      答案肯定是不能。他一个大男人若是吃几口菜便吃饱了,那才真是为国家节省粮食了。不过他是皇帝,在叫御膳房外卖这个问题上,他还是具有无可争议的绝对优先权。反正他饿了也会自己找吃的......沅宛正想着,一旁的彩燕出声建议道:“主子,皇上只用了一点便离开了,要不要稍候遣人送些吃食去养心殿?”      沅宛回头望了她一眼,大概是因为她的目光比较柔和,再加上这两日她的好脾气,彩燕的胆子也大了些,继续道:“以往晚上的膳食都是储秀宫送去的,皇上也爱吃。各宫便都学了储秀宫,宵夜变着花样的送到养心殿去。皇上今日晚膳用的少,瑞王爷此时进宫,想必也未曾用膳。皇上和王爷议事,按照以往的惯例,总是要议到大半夜去。奴婢想着,若是晚些时候皇上想吃些什么,又没有见到储秀宫送去的宵夜,难免会觉得奇怪。便是到时候现做,怕也是来不及了。不如奴婢此刻便带人去准备,主子您看......”      她这一篇话听上去十分有道理,这么一打岔,便把沅宛原本的想法岔开了去。只觉得这小丫头的主意不错,便点点头算是应了。彩燕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主子可有什么话要带给皇上?”      “告诉皇上注意龙体,早些歇息,别的就没什么了。”沅宛想了想,又道:“大晚上的,别做油腻的东西,最好做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送去......”      彩燕笑着接口道:“再配上新上的红稻米粥,皇上和瑞王爷一准儿都爱吃。”      哟,不错。沅宛点头笑道:“既然这么着,那你便带人去准备吧。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彩燕蹲身一福,自带了人去准备膳食。这边厢沅宛用完了晚膳,忽然觉得有些撑。她刚来不久,还不大能算准现在的时辰,不过瞧着今夜的月亮,倒是不错的很。她心念一动,想着来了这几日,除了那日册后大典从太和殿回来,她好似还未曾出过这储秀宫。      想到此,沅宛便感叹了一番,果然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便容易成为宅女啊宅女。叹罢毅然决然的决定趁着好月色,出去溜达一番。      因着彩燕带了人去做膳食,沅宛便随便叫了另一个近身服侍的小丫头,另储秀宫的总管太监小桂子跟着。那小丫头叫做彩云,也是个十分伶俐的姑娘。除却相貌次了一些,其它的各方面,沅宛也都甚是满意。      沅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彩云说着话,彩云一手提着琉璃灯笼,一手扶着沅宛,边走边道:“主子要赏月,去御花园可好?”      “何以见得本宫想去瞧那月亮?”沅宛奇道,彩云笑道:“主子多日未曾出储秀宫一步,今儿个在院子里略站了站便想出来走走,又不许人跟着。奴婢便想起从前主子说过的话,主子说,这么多人跟着,乌压压的站在那里,月亮照下来全是人影儿,一点儿情致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 ☆、第六章   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她今儿个一时兴起出来溜达,选的时间以及地点都颇为不好。      御花园花草树木繁多,这个时辰虽然各处都点了灯,但天色已暗,便是点再多的灯,也还是有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于是那些个黑暗的树影里、花丛里,说不定就会蹲着几个人,说着些叫别人听了便不大舒服的闲话。      就比如现在,御花园东边的一方花圃外,沅宛甚是奇怪的看着这一方被围栏整整齐齐围着,里面却光秃秃的地方,问道:“这里是怎么了?为何什么也没种?”      彩云面露鄙夷之色,愤愤不平的刚要开口,却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细声细气的:“哎,你听说了么?皇上今儿个亲自下旨,要人把这花圃里的花全部移到承乾宫去,要花房的人细心伺候着,还特特交代下来,若是那两盆玉簪花有什么好歹,便要整个花房的人陪葬呢。”      彩云听了这话面色变了一变,立时便要出声,沅宛却摆了摆手,往树影里躲了躲,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承乾宫,那是伊兰的住处。      这大半夜的,说话那人自然是不会对着御花园的花花草草说话。既然有人和她一起闲聊,又提到了承乾宫什么的,沅宛倒是很愿意听听,她们究竟能说出什么来。      “我听说承乾宫是今儿才拨给全妃娘娘住的——”又是一个女声,话还未说完,便被另外一个打断,“我也听说了,今儿个午后才册封的全妃,口谕还未传遍六宫,储秀宫便传出了把承乾宫拨给全妃娘娘的口信儿——”      “要说皇后娘娘待全妃娘娘真是好,当日册封大典被全妃娘娘生生毁了威信,皇后娘娘也不恼。我听说,皇上虽然早有纳了全妃的心,但是封号和位分迟迟未定,还是咱们皇后娘娘提议,册封她为妃子呢。如今皇后娘娘又拨了承乾宫给全妃住。你们知道么,当年宠冠六宫的顺治爷的孝献皇后,从前便是住在承乾宫呢。”最先开口的那一位接了话道。      “皇上和皇后娘娘待全妃真好——”又有一个感叹道,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冷哼打断。然而大家正在八卦的兴头上,是以那声冷哼,沅宛十分的怀疑,也许只有她听见了。      “对了,姐姐,那两盆玉簪花有什么来历,怎么连万岁爷都宝贝的紧?”三四个宫女你一言我一语的,沅宛也辨不清究竟是谁在说话,索性便也不分辨了,只是颇有兴致的听着,“哪里是万岁爷宝贝的紧,万岁爷日理万机,怎么会对这些花花草草上心。还不是为了全妃,听说那两盆玉簪花是从前穆亲王送给福晋的,说……总之那两盆花是穆亲王送给全妃的,这中间的缘由,你自己想去。”      “莫不是……”先前问话那小丫头惊呼,被另外一个人不悦的打断:“你作死么,嚷嚷什么!”      有片刻的安静,沅宛本以为她们的八卦到此结束。依沅宛看,这些个宫女虽然有八卦是非的潜质,却万万没有八卦的深度。便不觉有些意兴阑珊,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一声叹息:“全妃娘娘命真好,虽然先前有了穆亲王,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是待她如此的好。”      这个话题一开,便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全妃怎样怎样好,怎样怎样有福气,万岁爷怎样怎样情深,偶尔有那么一两句说皇后娘娘怎样怎样大度。你一言我一语的,听的人头疼。      “哼,你们懂什么!”有一把含着鄙夷和不屑的声音响起,倒是再次提起了沅宛的兴趣,“穆亲王福晋死里逃生,由福晋一举成为全妃,入住承乾宫,哪里只是命好的缘故。这是人家的本事!至于皇后娘娘么,你们只瞧自打皇上把全妃娘娘救回来后,各宫里压惊礼物并补品流水似的送到全妃娘娘那里,便知皇后娘娘为何这般大度了。”      想是她的话太具有一针见血的力道,直指问题的要害。方才七嘴八舌吵得人头疼的那帮小丫头齐齐的噤了声,再也没有一句话。沅宛听了这话赞许的点点头,她原以为这宫里的小丫头片子都是这么不长脑子的,这么看来到底有个把是脑子清楚的。      看来她这几日果然是只忙着睡觉了,她自在储秀宫睡的天昏地暗,便以为外面的世界也是如此。怪不得今儿个道光说“近日朕耳朵里落了些闲话,不耐烦见到她们”,她以为他是玩笑话,却不想他说的是真的。      瞧着这几个小丫头片子说起前几日的事情来都津津乐道的,那些闲得无聊又等不到皇帝的嫔妃们,只怕也没少说闲话,能把道光都惹得不耐烦,也算是她们的能耐了。      人言可畏啊。      瞧瞧彩云和小桂子低眉顺眼,望天望地就是不望她的胆怯样子,便知道以往的佟佳氏若是听了方才的那些话,心里定然会不大舒服。也是,议论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多么多么好,换谁谁都不舒服。      耳听那帮宫女的声音越来越远,沅宛便打树影的踱出来,拍了拍落在身上的几片树叶,随口问道:“在宫里,若是认起真来,这该怎么罚?”      彩云先是偷偷瞧了瞧她的脸色,才陪着小心回道:“轻则掌嘴,重则杖刑,再重的,打死都不为过。”      沅宛颔首,小桂子上前两步,说道:“要不要奴才把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宫女追回来?”      沅宛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摇摇头:“站了这么久也站累了......”彩云立刻道:“前边有一个凉亭,奴婢扶娘娘过去可好?”      沅宛迟疑了一下,考虑到此间离储秀宫的距离,便同意了彩云的建议。      要说以前的佟佳氏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倒也是个颇有情致的人。远远的瞧去,那凉亭并不大,若是带了浩浩荡荡的人出来赏月,借着月光,看到的可不就是满院子的人影么。      主仆三人慢慢走着,夜晚的御花园极静,只听到花盆底鞋轻轻叩地的声音。不知为何,这寂静竟然叫沅宛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月高风清,影影绰绰的后花园,情杀他杀埋尸花下……呸呸呸,乱想什么呢!      她这个心思还未转完,却听走在前面的小桂子提着灯笼忽然道:“奴才给瑞亲王请安,瑞亲王吉祥。”      沅宛一惊,抬眼去看。近在咫尺的那方凉亭外,映着月色的几棵摇曳生姿的柳树倒影里,站着的那个人不是瑞亲王是谁?      他着一件藏青色的家常衣服,和那些染了夜色的柳枝混在一起,不仔细瞧倒是看不出来。他本是背对着沅宛,听了小桂子的话便闻声回头,怔了一怔后,自层层树影中潇洒而出,干净利落的拱手道:“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沅宛未曾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他不是该在养心殿,和道光商议政事么?怎么会三更半夜的跑到御花园来?      “四弟?”沅宛觉得十分的奇怪,“四弟不是在养心殿和皇上商议政事么?”      绵忻微微低着头,拱着手恭敬道:“皇兄说天色已晚,特意放臣弟回去。臣弟路过御花园,见月色尚好,所以便留了一会儿,不想在这里遇到皇后娘娘。”他说着抬起了头,瞧了沅宛两眼,问道:“臣弟瞧着皇后娘娘面有忧色,不知所为何事?”      “哪里是有什么忧色,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路,觉得有些累罢了。”沅宛笑着说道,心下仍然不免有些狐疑。月光虽然亮堂,烛光虽然也还凑合,可是他能从自己面上看出忧色来,倒还真是厉害。      其实,她只是有些想家而已。满地的月光,无端端的叫她想起了那句诗: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诚然现在并不是中秋节,诚然她也不是个爱伤春悲秋的文艺女青年,诚然她也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附到了这佟佳氏身上,没个什么奇异的天象她这辈子许就回不去了。所以想家,也只是想想而已。      想到这里,心念不知为何一转,便转到了另一个岔路上。面有忧色,该不会是方才自己听墙角,被他瞧见了也听见了吧?      绵忻却是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定定的瞧了她一眼,瞧得沅宛的心咯噔一下,竟然说不上是个什么情绪。      只听他淡淡道:“是臣弟多想了。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首,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后娘娘又得皇兄的宠爱,哪里还会有什么忧心的事。”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薄唇勾出那一丝丝嘲讽的笑意,在月光下却是十分的清楚。      沅宛不解,但又不想多问。只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方想客气几句,绵忻却突然上前两步,“不过,位高人愈险,有些闲事,皇后娘娘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自从太和殿外一遇,这是沅宛第二次见到他。却也是他第二次站得这么近和她说话。不知为何,太和殿外的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来了,他站的这样近,她的一颗心竟然砰砰直跳,不敢抬头看他。      这场景,这话语,这丝丝情绪,太熟悉。可是沅宛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那里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呐呐~三天假期转眼就过,真是抑郁啊。。。。。 ☆、第七章   “你.....”沅宛不由自主的开口,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问什么。绵忻却是不再看她,后退一步,恭敬而疏离的说道:“天色已晚,臣弟先行告退。”      沅宛回到储秀宫时,彩燕正带了人在宫门口张望,见到沅宛回来立刻便迎了上来,“主子回来了。”      “膳食送去养心殿了?”沅宛边往里走边问,彩燕紧跟着她回道:“已经送去了。奴婢送过去的时候,碰巧遇到万岁爷身边儿的小蔡子去传膳,小蔡子瞧见奴婢去了,便立刻接了食盒送了进去。”      “你倒是挑了个好时间,道——皇上怎么说,可还满意么?”      “皇上和瑞亲王都很满意,皇上问奴婢主子在做什么,奴婢回说主子去了御花园,皇上说,夜里风凉,叫主子当心身体。”彩燕扶了沅宛在西次间的暖炕上坐了,又笑道:“皇上还说,今儿个就不来储秀宫了,让主子好生歇着。”      “既然这样,那就早些安置吧。刚在在御花园走了一圈儿,倒是觉得有些渴了,再沏一杯茶来吧。”沅宛把茶碗递给彩燕,便有小宫女又奉了一杯茶上来,沅宛顺手接了放在桌子上,挥手叫闲杂人等退下,对彩燕道:“皇上今儿个不来,你帮本宫收拾完便也去歇着吧,本宫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彩燕应了一声,便捧了铜镜和首饰匣子过来,轻手轻脚的替沅宛卸妆。她的一双手柔柔的,因了刻意放轻的动作而更加叫人舒服,“主子今儿个去御花园赏月,可还满意么?”      沅宛随意的“恩”了一声,不经意抬眼间却瞧见铜镜里彩燕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下不免有些疑惑:“你有话要说?”      本来只是随便问一句,有话就说,没话就闲聊几句。虽然知道彩燕会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可是今儿个她的反应却实在有些过了。彩燕贴着沅宛的脚边儿跪了,低头严肃道:“求主子恕了奴婢死罪,奴婢才敢说。”      唔,果然是有话要说。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听听也无妨,“你起来吧,恕你无罪。”      彩燕没有起来,依旧在脚边儿跪着,只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更加的明显了。沅宛瞧着她,脑海里忽然轰隆隆的闪过一个想法来,这小丫头,这小丫头该不会是看上了哪个侍卫或者是哪个太医,要来求恩典吧?      然私定终身是个大罪,彩燕这般谨慎的小丫头,定然是不会贸贸然便来求恩典了。若是逼的她一定要跪下来求恩典,那必定是事请已经瞒不住,不得不为之了。乖乖,这小丫头该不会是,该不会是被人抓了现行了吧?      沅宛迅速的把这些天来凡是彩燕能接触到的男人过了一遍,却发现自己这个推理推理的有些不着边际。正思考间,彩燕终于开了金口,把沅宛这不着边际的胡想八想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奴婢今儿个送膳食进去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万岁爷和瑞亲王的谈话。万岁爷说、说......”      这话好似闪电一般照亮了沅宛原本疑惑的心,回过神儿来便觉得自己思想有那么些龌龊。彩燕这么小心谨慎可人疼的小丫头,怎么会去做那等不规矩的事情呢。      “说什么了?”沅宛耐心的问道,你总不会是听到你们万岁爷对绵忻说,四弟朕爱你吧。除了这个,沅宛觉得自己都能接受,都能接受。      “万岁爷说,赋税一事朕自有主张,四弟不必多说。对了,今儿个朕又瞧了瞧那把匕首,朕怎么记得,这是当年穆亲王在你出征时送给你的那一把?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之后你们就各自出征,并没有机会再见面。绵忻,这件事是你大意了。”      彩燕低声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沅宛,犹犹豫豫的又道:“主子,依奴婢看,穆亲王薨逝这件事,很是可疑。”      沅宛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恐怕不只是你,阖宫上下都觉得可疑,可是既然皇上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你起来吧,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也不要出去乱说。”      “奴婢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彩燕唯唯诺诺的应了,却仍是跪着不动,又道:“奴婢是担心,万一有一日皇太后知道了真相,会怪罪主子。”      “就算她不知道真相,还是一样会怪罪本宫,你只看这几日不许嫔妃请安就知道了。皇上拂了皇太后的脸面,皇太后怎么肯善罢甘休。难为卫公公还跑前跑后尽心尽力的布置承乾宫。”      “卫公公还不是瞧了皇上的脸色办事,全妃娘娘刚一入宫便引来六宫非议,皇太后又一向不待见她。主子待她那么好,奴婢是怕惹了皇太后不高兴。”      “你也觉得本宫待她很好?”沅宛问道,她也没有待她很好吧?不过是按着规矩拨了一处宫殿给她,又叫人好好布置一番而已。      “主子连承乾宫都拨给她住了,那承乾宫从前是孝献皇后的住处,从顺治爷开始,入住承乾宫的都是皇上的宠妃。多少后妃巴望着能住进去呢,听说芸妃娘娘也曾求过,皇上却是没有答应。”      “能让皇上舍了册后大典去救的人,还不算宠妃么?”沅宛哂笑,如果这样还不算宠妃,那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了。      跪在她脚边儿的彩燕抖了一下,忙忙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沅宛疑惑,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她为什么请罪。心里不免有些好笑,册后大典那日虽然有些丢人,但她却不是十分的在意。“你起来吧,事情已经过去了,本宫也未曾放在心上。”      彩燕这才迟迟疑疑的起身,继续替她卸妆。沅宛无聊的扣着桌子,不知怎么的,竟然又想起了御花园中那几个宫女的话。      “你们只瞧自打皇上把全妃娘娘救回来后,各宫压惊的礼物并补品流水似的送到全妃娘娘那里,便知道皇后娘娘为何大度了。”      唉,在这宫里做人,果然比较难。      “主子,奴婢听彩云说,主子今儿个在御花园遇到了些不懂事的宫女,听到了些不懂事的话。”过了一会儿,彩燕又开口道。      想来这宫里头消息果然传得快,自打她回来起,彩燕就一直在她身边,她倒是很好奇,彩燕是怎么听彩云说的?      “你都知道是不懂事的话了,本宫也就当笑话听听,不与她们计较。”沅宛一边换寝衣一边道,彩燕帮她系着领口的盘口,抱怨似的说道:“主子也忒和气了......”      “呃,你是希望本宫严厉些?”沅宛半开玩笑道,“上面那一颗别系了,太紧了难受。”      “对了”,好不容易折腾完,沅宛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便叫住了彩燕问道:“你今儿个告诉皇上本宫去了御花园时,瑞亲王就在边儿上听着?”      彩燕道:“皇上和瑞亲王用完了膳食,皇上说天色已晚,便叫瑞亲王回去了,然后才问的奴婢。”      原来是这样。那看来瑞亲王果然是随意溜达溜达到御花园的,那样就好,那样就好。      “没事了,你下去歇着吧。”沅宛摆摆手,今儿个难得道光不在,储秀宫上下也不必悬着心了。当然,她也不必悬着心了。      彩燕过来放下了帐子,又往香炉里添了一把安息香,这才恭敬地告退。      金黄色的帐子映着细细摇动的烛火,便觉得有些亮。沅宛闭着眼睛,只觉得那火苗一跳一跳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事情不踏实,却又想不透到底是哪里不对。这么辗转反侧了半响,便有了些许的困意。那困意一波一波的袭来,脑袋也有些昏沉。沅宛因想不到到底是哪里不对,索性便也不再去想。脑海里又回响起那些个宫女的话,沅宛烦躁的翻了个身,冰凉的玉枕硌在锁骨处,凉凉的,直欲透到人的心里去。      有一句充满讽刺的话一闪而过,“位高人愈险,有些闲事,皇后娘娘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叫沅宛忽然清醒起来,她拉开明黄色的帐子,扬声叫道:“彩燕。”       作者有话要说:呐呐 有阴谋啊有阴谋~ 谢谢亲们的支持哟 翻滚ING。。。。。 ☆、第八章   按照清宫的惯例,册封某位嫔妃的日子便也是其侍寝的日子。可是道光虽然册封了钮祜禄伊兰为全妃,那一日却是独自在养心殿睡了一夜。这中间固然有前番伊兰受了惊吓身子尚未恢复好的缘故,然而六宫的嫔妃们却私心里以为,道光对全妃,也不过如此。      这一日太阳起得早,沅宛将将被唤醒,那日光便透过了窗棂洒了进来,铺下一室薄薄的灿烂。这几日因为赋税的问题,道光在养心殿和大臣商议,不大踏足后宫,只日日遣了人来储秀宫送些精致的点心,送上几句暖心的话。起初沅宛怀着无限的敬意和谢意按着规矩谢恩,如此两日后,在彩燕的提醒下,沅宛偶尔也去养心殿走走。只不过事不凑巧,每次她去的时候道光都是在和大臣商议政事,沅宛不好打扰,也不愿意道光为了见她而丢下那些大臣,是以每次都是留了话便回了储秀宫。      “主子,全妃娘娘来请安了,主子可要见她?”彩燕福了一福,问道。沅宛觉得有些疑惑,前些日子道光就告诉了她,伊兰身子不好,还起不得床,便免了她日日来问安。掐指算算,这也不过才过去半个多月,她便养好了身子么?      “她来的倒是早,叫她进来吧。”沅宛侧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问了一句:“皇太后还是不肯见皇上么?”      彩燕扶着她起身,悄声道:“皇上昨儿还去了一趟寿康宫,听说,连寿康门都没进就被拦了回来。”      “知道了。”沅宛叹口气,伊兰啊伊兰,道光为了你,可真是忍耐了不少。      方一步入正殿,便有一把柔柔的女声响起,“臣妾钮祜禄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沅宛抬头去瞧,只见正殿中央一前一后跪伏着两个人,稍前的那一个身量娇小,着了一身淡藕荷色宫装,想必就是那个最近惹得六宫非议不断的全妃了。后面那一个一身褐色的宫女装扮模样的,应该就是打小就跟在伊兰身边的崔嬷嬷了。      “妹妹来的好早,快快起来吧,彩燕,赐座。”沅宛甚是和善道,她实在是好奇,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人,才能令道光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纲常伦理立她为妃。      光是听这个柔柔的声音,便知道这个姑娘应该长得不错。听彩燕说,伊兰从小是在江南长大的。按照沅宛的认知,江浙多出美人,性子也和顺,这在古代,简直是选给皇帝做女人的上上选择啊。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伊兰扶着崔嬷嬷站起身来,却并不坐下。只是立在那里,趁着这个功夫,沅宛才算是看清楚了她。标准的瓜子脸,细小的眉,两腮虽然打了些胭脂,但是仍能瞧出那皮肤原本的白皙与细腻。她的眼睛微微向下垂着,一双手捏着一方素色的锦帕,瞧上去有些小小的局促不安,叫人不由得便生了怜爱之心。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沅宛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番,虽然现如今她这具身体长的也不赖,但是人比人,向来是会气死人的。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恰如一株夏日初绽的芙蓉花。      “去见过太后了么?”沅宛问道,伊兰身子轻轻一颤,面上立刻便染了轻愁之色,“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去过寿康宫,可是并未见到太后。想来是臣妾不当心,惹了太后不高兴,所以太后才不愿意见臣妾。”她说着便深深地低下了头,露出脖颈处一小截儿白嫩的皮肤,衬着藕荷色的宫装,真真的是肤如凝脂。      沅宛了然的点点头,柔声劝道:“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别说是妹妹,就连本宫去请安,也未曾见到太后一面。妹妹勿须多想,等他日太后身子大好了,自然会见妹妹的。”      伊兰轻轻地点了点头,却不再言语。也不坐下,沅宛晓得她是有话要说,做皇帝的妃子,但凡有些头脑,便知道这些天来自己惹得六宫侧目不是什么好事。      “妹妹坐吧。”沅宛笑道,“既然做了皇上的妃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妹妹不必拘束。”考虑到女孩子家家的一般脸皮比较薄,沅宛便甚是和善的首先开口道。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只是臣妾是待罪之身,今日前来一为请安,一为请罪,臣妾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伊兰说着便拜□去,“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首,臣妾早该来请安的,奈何臣妾身子不济,耽误了这许多日子。臣妾惶恐,请皇后娘娘恕罪。”      身子不济,这委实是个强大的借口。唔,也不算是借口。      “妹妹言重了,皇上一早便知会过本宫,说妹妹身子不好,免了妹妹的晨昏定省。如今妹妹能来储秀宫,便是身体已然大好了吧。这样本宫也就放心了。”这些天的晨昏定省,锻炼的沅宛一口一个“妹妹”叫的甚是顺溜。皇帝女人多,除去在妃位的那几个,和比较得宠的几位贵人,其余的她也认不大全,索性全都叫做“妹妹”,既亲热又不会弄错,好主意,真正的好主意。      “皇上和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感激不尽。劳皇后娘娘惦记,臣妾如今已经好些了,太医吩咐静养一段日子便可痊愈。”伊兰仍旧跪着,微微垂着头答道。沅宛上下瞧了她两眼,点着头笑道:“不错,总算是要大好了。这几日天气不错,妹妹若是无事可以多出来走走,春日里空气新鲜,可别老闷在屋子里。妹妹起来说话吧,别老跪着了。”      “皇后娘娘垂怜,臣妾不胜感激。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只是伊兰却做了不知好歹的事情,皇后娘娘若是不责罚伊兰,伊兰此心难安。”说着便又拜倒,“臣妾有罪,恳请皇后娘娘责罚。”      “这是怎么话说的,好好儿的请什么罪。”沅宛纳罕道。      伊兰闻言轻轻抬头,一双眼睛像是忽然蒙了一层水汽一般,雾蒙蒙的直欲滴出水来:“册后大典那日——”她停住了话不再说,只跪在那里泫然欲泣。      沅宛虽然不晓得她到底是不是诚心诚意在道歉,却不想看到她大清早便在自己的宫殿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皇后给了伊兰多大的气受。沅宛觉得,就算你生来便是柔弱的女子,但是也没必要时时刻刻保持着要哭的状态吧?      “妹妹.....”“全妃妹妹若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执意要求皇后娘娘责罚的话,臣妾瞧着,不如便叫敬事房撤了全妃妹妹的绿头牌,罚全妃妹妹这一个月不许侍寝好了。左右全妃妹妹的身子也未大好,不宜侍奉皇上。”沅宛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娇嗔的声音打断。      不用瞧,敢这么说话的人一定是芸妃。      伊兰未进宫前,这后宫之中,除去沅宛位列中宫外,位分最尊贵的便只有芸妃和成妃。芸妃年轻貌美,性子大胆泼辣,一向便颇得道光宠爱。她虽偶尔恃宠而骄,但到底也知道些分寸,道光乐意惯着她些,沅宛便也不说什么。相比之下,成妃就显得有些过分规矩,道光就曾说评价她为“过分呆板”,是以相比之下,同为妃位,成妃的气势比芸妃逊色了不少。      妃位之下便是嫔位,嫔位只有祥嫔一人,据说是早些年失了子,一直郁郁寡欢。道光虽然偶尔去看她,但圣眷到底不浓。奇怪的是祥嫔也不争宠,每日里规规矩矩的,想来失子一事,对她的打击还是十分深的吧。      祥嫔之下便是琳、德、彤三位贵人。这三个人各有各的特色,也说不上道光对谁更上心些。琳贵人素来和芸妃交好,雨露便也沾的多些。如今听了芸妃的话便掩口笑道:“芸妃姐姐这话错了,如今全妃娘娘的绿头牌尚未做好呢,叫敬事房如何去撤?”      “劳妹妹提醒,我竟然忘了。既然绿头牌未做好,那不如这样,叫人告诉敬事房不必忙了。一个月之后再做如何?”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琳贵人,一句话说完时却是望着伊兰。她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相比之下,跪在地上的伊兰倒真是像待罪的嫔妃了。      伊兰连头也未回,俯□子再拜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      “芸妃妹妹惯会开玩笑,可是皇上惯的你了。”沅宛刻意不去接伊兰的话,笑着对芸妃道:“都坐吧。”      芸妃娇媚一笑,按着规矩问安之后才起身坐下。伊兰随众人行礼了之后正要起身,芸妃却斜了她一眼,闲闲道:“全妃妹妹不是来请罪的么?姐姐不知妹妹犯了什么错,竟然惹怒了咱们和善的皇后娘娘。方才皇后娘娘也说了,后宫姐妹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姐姐便想听妹妹说说,妹妹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惹怒了皇后娘娘,也好叫姐们们日后留些心,莫要重蹈妹妹的覆辙。”      这话说得极其扫人脸面,但细细想来,却也并无过分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抠鼻,你们会觉得全妃是真心来请罪的么? ☆、第九章   芸妃娇媚一笑,按着规矩问安之后才起身坐下。伊兰随众人行礼了之后正要起身,芸妃却斜了她一眼,闲闲道:“全妃妹妹不是来请罪的么?姐姐不知妹妹犯了什么错,竟然惹怒了咱们和善的皇后娘娘。方才皇后娘娘也说了,后宫姐妹都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姐姐便想听妹妹说说,妹妹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惹怒了皇后娘娘,也好叫姐们们日后留些心,莫要重蹈妹妹的覆辙。”      这话说得极其扫人脸面,但细细想来,却也并无过分之处。      伊兰扶了崔嬷嬷的手正要起身,闻言动作一顿。芸妃含了半真半假的戏谑笑容,望着她笑。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是妹妹初来乍到,不当心才冒犯了皇后娘娘。方才妹妹已经向皇后娘娘请过罪,皇后娘娘也已经原谅了妹妹,姐姐久居后宫,妹妹如何敢指教姐姐。”伊兰扶着崔嬷嬷的手立在堂下,不卑不亢的回道。      芸妃轻笑:“妹妹这话错了。妹妹言下之意,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才冒犯了皇后娘娘。可是咱们在座的姐妹们那一个不是从妹妹那时候过来的,姐姐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倒也没听说哪位妹妹冒犯了皇后娘娘。可见妹妹初来乍到之说,便有些推诿责任的嫌疑了。”      她话音刚落,便有嗤笑声传来,芸妃侧头一瞧,笑道:“怎么,彤贵人觉得本宫的话不对么?”      “嫔妾不敢。”彤贵人立刻道,“嫔妾只是觉得,全妃娘娘入宫之时便身子不适,嫔妾听闻身子不好的人脾气难免坏些,所以私心猜测着,全妃娘娘冒犯皇后娘娘之事,怕是无心之过。”      “哦?”芸妃扬起画的细细的眉毛,似笑非笑道:“彤贵人的意思是,全妃妹妹如今身子大好了,便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嫔妾不敢,嫔妾不敢。”彤贵人张口想要解释,却被琳贵人打断:“彤姐姐也是为全妃娘娘好,倘若哪一日全妃娘娘因不懂规矩冒犯了皇上,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妹妹这话极是。姐姐竟然没有想到,可见姐姐果然是不如妹妹聪明。”芸妃作势抚着胸口,转过头来却正巧看见跟在伊兰身后的崔嬷嬷一脸气愤之色,便笑着道:“听说崔嬷嬷是王府里服侍的老人儿了,怎么也不教着全妃妹妹些,如今全妃妹妹冒犯了皇后娘娘,本宫瞧着,全妃若是该罚,崔嬷嬷便更是该罚了。”      她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了崔嬷嬷一番,说道:“全妃妹妹身子不好,所以进宫这么久才不来拜见皇后娘娘。怎么全妃妹妹身边的奴才们身子都不好,所以也一个个的不来么?”      她话还未说完,崔嬷嬷就已经跪了下去,伏在地上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并非有意不来拜见皇后娘娘,只是.....”      今日头一次拜见皇后,伊兰本不欲和后宫嫔妃争论。如今听芸妃说到了崔嬷嬷,便少不得要应对了。她打断了崔嬷嬷的话,“妹妹方才已经向皇后娘娘请了罪,皇后娘娘也已经罚过了妹妹,怎么姐姐还不肯放过妹妹么?”      后宫嫔妃们言语上争风吃醋,沅宛向来不大管,也不大搀和,只由着她们在规矩框框里瞎闹。早在芸妃提议撤了伊兰的绿头牌起,沅宛就知道今儿个伊兰少不得要受些排揎。六宫积攒了那么多的怨言,今儿个若是不让大家顺顺气,伊兰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是以今儿个一开始,她便不开口说话,只端了一杯茶瞧着堂下的人闹,自当是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戏文。可如今听了伊兰这话,她却忍不住想要插上一脚了。      她放下手里的盖碗茶,酝酿了一下情绪正待开口,却被芸妃抢了个先。好在芸妃说的话正是她想说的,所以沅宛便含了端庄的笑坐在那里,活像一尊穿金戴银外加皮笑肉不笑的大佛。      芸妃说的是,“全妃妹妹这话又错了。皇后娘娘何曾责罚你来着?方才要撤了妹妹的绿头牌只是姐姐的玩笑之语,就算妹妹一时没有领悟过来,以为姐姐说的是真的,可是皇后娘娘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妹妹便说皇后娘娘已经责罚了妹妹,这也忒冤了皇后娘娘了。”她说着站起身来,朝着沅宛福了一福,道:“皇后娘娘恕罪,都是臣妾不好,没有和全妃妹妹解释清楚,才叫全妃妹妹误会了皇后娘娘。”      她这一番可谓是唱做俱佳,底下的嫔妃听了她的话早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其中数琳贵人最为大胆,“是全妃娘娘自己多心,关芸妃娘娘何事?”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事情到了这一步,沅宛便少不得要说上几句,她含了笑道:“全妃妹妹初来乍到,芸妃你就别拿她取笑了。都坐吧。”      她一开口,底下自然便安静了下来。芸妃到底是知道分寸的人,听见沅宛开了口便也不再说,只是掩口笑道:“还是皇后娘娘最知道臣妾,您瞧全妃妹妹那张小脸儿,白的跟纸似的,必定是久病多心,所以才把姐姐的话当真了吧?”      沅宛闻言细瞧,果然见伊兰的脸色不大好,于是便关切的问道:“全妃妹妹怎么了?”      伊兰轻轻地摇摇头,伏在地上的崔嬷嬷跪直了身子,恭敬地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全妃娘娘用药的时辰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快扶你家主子回去吧。别耽误了时辰。”沅宛嘱咐道,“你家主子身体不好,你们平常要好好服侍着些。”      “轻狂!”崔嬷嬷扶着伊兰刚迈出正殿,芸妃便瞧着她们的背影不屑道。沅宛抬抬眼睛,“芸妃,你今儿个话多了些。”      按照以往的惯例,沅宛这句话便算是重话了,但凡底下的嫔妃们闹的有些不像样,沅宛抬出这句话来便果断的好使。于是这便也成为了她和嫔妃们之间的默语,芸妃闻言便敛了笑容,低眉顺眼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实在是气不过,才多了两句嘴。”      沅宛揉揉被她们闹的发胀的脑袋,说道:“早起说了这么一会儿子话,也觉得有些累了。各位妹妹无事便也都回去吧。”      众人走后,沅宛端出来的架子总算是得到了缓解,她放松了身体,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问道:“你怎么看?”      边儿上的彩燕略一迟疑,回道:“芸妃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全妃娘娘进宫这么多天,却连遣人来拜见皇后娘娘都没有,是轻狂了些。”      “她病中无力,许是想不到这么多。是不是真的轻狂还不好说。”      “崔嬷嬷侍奉她了那么久,又是王府里的老人,怎么会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懂。更何况她今儿个说是来请罪,提什么不好,偏偏提册后大典。那日——皇上丢下娘娘去救了她,皇后娘娘若是当真怪了她,岂不就是在怪皇上么?”      “唔,她自然知道本宫不会为了那件事怪她,所以才敢那样说。”      “那可不就是恃宠而骄么,芸妃娘娘再得宠,也没敢在主子面前这样。也难怪今儿个芸妃娘娘气不过,不过奴婢瞧着,今儿个芸妃娘娘这番话真是说的大快人心,也算是替主子出了一口气。”      “呃”,沅宛侧了侧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宠妃的位置眼看要被人夺走,她不甘心也是正常的。”她说的话不但大快人心,她今儿个的做法还大大的立了威望。芸妃一开口,后宫便人人都敢拿话挤兑全妃,可见这后宫果然是跟红顶白,拜高踩低之地。      “可是芸妃娘娘句句都说全妃冒犯和主子,奴婢觉得……”      沅宛笑:“芸妃是个聪明人,她这是拉上了我替她挡一挡呢。全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她——”      一句话还未说完,正殿之外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皇——上——驾——到”      沅宛一惊,回头瞧彩燕脸色也是一变。伊兰前脚刚走,道光后脚就到了储秀宫,难不成……竟然如此之快?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仍然是存稿箱先生~ HOHO~大家看文愉快呀~ ☆、第十章   “臣妾给皇上请安”,储秀宫正殿外,沅宛正要下拜,被道光一把扶起。含了笑的声音打头顶传来,令沅宛放心不少,“不必多礼,你们也都起来吧。”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用过早膳了么?”沅宛笑问道。算起来,她已有几日未曾见到道光了。      道光显然心情极好,携了她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才刚下朝,想起有几日没见着你了,便过来瞧瞧你。”      “臣妾谢皇上惦记。”沅宛让道光在暖炕上坐了,转身想要替道光斟杯茶来,却被道光一拉,整个人收势不及便撞进了道光的怀里,“朕听说你前几日每天都来养心殿,回回朕想要让你进去的时候,小蔡子却说你已经走了。只留下不打扰朕的话,你这么善解人意,怎能叫朕不惦记呢?”      他说着话时嘴唇正巧贴在沅宛耳边,她今日戴了一对细长的珍珠耳坠,被他说话的气息一吹,凉凉的便贴到了她的颈中。沅宛身子一颤,尚未说话,便被道光握住了手,关切的问道:“嗯?”      沅宛呵呵的笑了笑,“皇上日理万机,臣妾怎好让皇上为了臣妾分心。也是臣妾无福,每次去皇上都在忙着。还是芸妃妹妹福气好,每次都能见着皇上。”      道光笑道:“这可是吃醋了?芸儿哪里是有好福气,她每回都在养心殿外等着,等的那帮老臣不好意思再留下去,一个个都找借口开溜。唯独你每次都是去了就走,朕就是想见你也见不着。”      “臣妾哪里吃醋了,皇上又取笑臣妾。”沅宛轻轻一挣,挣脱了道光的怀抱。道光嗤笑着,顺手拿起放在紫檀木桌案上的书,瞧了一眼便笑道:“瞧瞧,还不肯承认呢。”      完了。沅宛脑海里只有这两个字。这下可被坐实了。      那本书本是她昨日夜里闲来无事,随手在书架上取下来的。却是一本《诗经》,翻开的那一页,正巧不巧是那首《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道光攥紧了书,一本正经道:“不过这首诗倒是不大应景,你日日都去养心殿,偏生朕日日都没见到你。朕每日遣了人来送点心、送笺纸,便也不算不嗣音。这句倒是对了”,他指着那句“纵我不往,子宁不来?”笑道:“就算你不去寻朕,朕也应该来瞧瞧你的。好罢,你瞧在朕近日朝政繁忙的份儿上,快笑一笑吧。”      沅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臣妾闲着无聊随手翻看的,难为皇上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      道光放下了书,满是笑意的揽住了她的腰,“闲着无聊?可是在怪朕不来瞧你了?”      “没有没有,不不,臣妾不敢不敢。”沅宛手忙脚乱的否认,抬眼瞧见道光脸色变了变,心虚的转开话题道:“刚泡好的雨前龙井,臣妾去拿给皇上。”      道光眉心动了动,放开了她,“朕的皇后如此小气,好话说了一大篇,才许朕喝茶。”      沅宛双手递了盖碗过来,叹声道:“原本皇上一进来便想端给皇上的,谁知道皇上一进来便、便拘着臣妾,臣妾动不了,伺候的人又都走开了,臣妾纵然留着好茶给皇上喝,也都耽误了。”      “你这么一说,倒是朕的不是了。”      沅宛双手递了盖碗过来,叹声道:“原本皇上一进来便想端给皇上的,谁知道皇上一进来便、便拘着臣妾,臣妾动不了,伺候的人又都走开了,臣妾纵然留着好茶给皇上喝,也都耽误了。”      道光哈哈一笑,“你这么一说,倒是朕的不是了。”      “臣妾哪里敢怪皇上。”她怕道光再说什么,便连忙岔了话问道:“皇上可用过早膳了吗?如果没有的话,臣妾这就去叫人准备。”      “不忙”,道光坐直了身子,“等会儿朕要去寿康宫一趟”。      “皇上要去寿康宫?”沅宛吃了一惊,想也不想的便脱口问道。一句话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皇上恕罪,臣妾失言。”      她低着头,便没有瞧见道光眼中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情绪。      “朕不怪你。太后一直不肯见朕,这次多亏了四弟”,他说着便叹了口气,静默了片刻后道:“封妃那件事太后一直耿耿于怀,今儿个你便和朕一起去寿康宫吧,有朕在,太后也不会太为难你。”      沅宛知道他说的是伊兰的事。当日道光拿了穆亲王的书信言之凿凿的告诉太后,他要里伊兰为妃,他要替穆亲王照顾伊兰。太后虽然迫于无奈最终答应了,但是自那日起,却不肯再见皇上以及后宫嫔妃。      道光虽然恼怒太后不和他商量便要生祭伊兰,但儿子到底拧不过母亲,前些日子道光日日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太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见他。只是派人告诉道光:“太后身子不适,尚未起床”或者“太后刚才服了药歇下了”。      好在有绵忻在,当今太后只有两位亲生儿子,一个是已经薨逝的穆亲王,还有一个便是瑞亲王绵忻。听彩燕说,皇太后曾经这样评论三兄弟,“穆亲王最稳重,皇上虽然不是亲生,但是最孝顺,而瑞亲王呢,最是放荡不羁,没有规矩”。      起初沅宛还觉得奇怪,瑞亲王虽然潇洒了些,自由了些,勉强算是不羁了些,但是没有规矩这一条,却是无论如何都对不上。      还是彩燕为她解惑道:“当年皇后娘娘和皇上大婚的日子,瑞亲王连喜酒都没喝就连夜出征,所以皇太后才一直说他没规矩。”      只为了这么一件事便被列为“没规矩”,沅宛觉得有些不以为然。好男儿志在四方,喜酒喝不喝倒真是不要紧。      皇太后虽然如此说,但对瑞亲王却是疼爱的紧。瑞亲王这趟出征回来没多久便被皇太后召到宫中,几乎是日日陪伴着皇太后。母子情深,可见一斑。      “这不大好吧”,沅宛迟疑,道光见她迟疑,还以为她是为了封妃之事有所顾虑。当下只是道:“你不要担心,随朕一起去,太后不会为难你的。”      沅宛见他兴致颇好,竟是一定要自己陪他一起去了。她不好再拒绝,只是笑道:“前几天臣妾去寿康宫请安,太后她…..”      “朕知道”,道光略带歉意的看了她一眼,接口道:“太后不肯见你,说到底,你还是受朕连累了。”      “臣妾不敢。”沅宛不等他说完就慌忙屈膝,被道光一把扶住,“别动不动就跪,朕知道你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握一握沅宛的手,“封伊兰为妃这件事,太后是在怪朕,对你,不过是迁怒罢了。”      可就算是迁怒,也是怒啊。沅宛随着道光一起去寿康宫,一路之上心情颇为忐忑。太后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当真拿皇上出气。从一开始,倒霉的就是那些被迁怒的人罢了。      “走吧。”沅宛正在忐忑间,道光已经下了肩舆,自然而然的过来牵沅宛的手。沅宛的手一颤,正在考虑要不要挣脱,道光已经转身笑道:“老四,你又打算做什么呢?”      道光的身后,正是单膝跪地的绵忻,“臣弟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回皇上的话,臣弟自从得了消息便一直在这里候着皇上,臣弟没有做什么。”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就连沅宛这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也不相信他的话是真的。道光一手拉着沅宛,伸出另外一只手笑道:“你就不承认吧。这躲在朕背后吓朕的毛病,多少年了也没改过。西北虽然苦寒,朕却不信边疆的风霜能让你把这毛病给改了。”      绵忻虚虚的搭着道光的手站起来,目光掠过沅宛的手,转瞬即逝。他笑道:“方才皇额娘还念叨呢,说皇兄应该是快要过来了。臣弟便自告奋勇的出来迎接皇兄,本想着趁皇兄不注意使个诡计呢,不想又被皇兄发觉了。”      道光笑着摇摇头,沅宛却在心底暗暗称奇。这么瞧着,彩燕所说的瑞亲王和皇上关系亲近,倒真的不是在诓她。她原本以为天家无骨肉,如今这一对,莫非真的是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喵~ ☆、第十一章   沅宛原本有些紧张,被道光和绵忻这两兄弟的玩笑一闹,心里倒是有了些底,也跟着笑了出来。道光甚是亲厚的拍了拍绵忻的肩膀,笑道:“行了,从小到大就数你的理由多,朕每次都说不过你。”说着便拉着沅宛往里走,绵忻侧身让了路,也跟着向正殿走去。兄弟俩一边走一边闲话,唯独沅宛走的颇为犹豫。      这是沅宛第一次踏进寿康门。寿康门内便是坐北朝南的正殿寿康宫,同储秀宫一样,也是面阔五间。宫内栽种着两棵苍劲的古柏,分立在东西两侧,瞧上去很有些年头的样子。想是太后喜静的缘故,整个寿康宫都静悄悄的。一进寿康门,兄弟俩便放轻了脚步,就连原本谈话的声音也放低了,像是唯恐扰了这宫苑内原本的清静。      黄琉璃瓦歇山顶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映着道光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很是相称。沅宛始终退后一步的跟着道光,绵忻却是毫无顾忌的和道光并肩而行。三人进了正殿,往西暖阁走去。      偌大的寿康宫静悄悄的,一路走来,竟然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瞧见。沅宛忽然觉得十分的紧张,仿佛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样。据她以前看过的为数不多的清宫剧来看,皇太后大都是个厉害的角色,十分的不好相与。这次自己一来便办了一件不和太后心意的事,原来想着倒不觉得有什么,伊兰这件事,太后和皇上总归要得罪一个。如今进了这寿康宫,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想法都是自我安慰罢了。      道光察觉了她的紧张,很是体贴的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沅宛感激的回望他的一眼,道光却旋即放开了她的手,甚是恭敬的拱手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绵忻跟着他拜了下去,沅宛定了定神,曲膝跪了下去,口中恭敬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不必多礼,坐吧。”皇太后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皇后这是做什么,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淡淡的口气,却有着泰山压顶的气势。想来这就是现代人所说的气场了吧,她只是坐在那里,淡淡的问了一句话,就能叫人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臣妾许久未曾向太后请安,心中有愧,今儿个行大礼也是应该的。”沅宛不敢抬头,只是含了笑说道。      其实并不是她不来,而是太后屡屡不肯见她。如今沅宛这句话算是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想来,太后心里头应该不会不舒服吧?      她低着头,看不到太后的表情,只能听她说道:“沅宛总是很守规矩的,起来坐吧。”      她这才敢起身,便有小太监送上两个紫檀木团凳,沅宛和绵忻分别在道光和皇太后下首坐了,只听道光关心的问道:“前几日听说皇额娘身子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      “有劳皇上惦记,已经好多了。”太后不冷不热的回答,道光碰了个软钉子,神情便有些尴尬。沅宛见道光尴尬,自己无端端的也觉得尴尬起来,这陪人来道歉的差事真不是好当的。还好绵忻接口道:“皇额娘偶感风寒,昨日太医还来瞧过,说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再吃几服药好生调养一番,便可痊愈了。”他说着便望向道光,笑道:“皇兄不是有东西要送给皇额娘吗?臣弟好奇了很久,皇兄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呢?”      道光笑了笑,使了个眼色,小蔡子便捧了一个大大的描金锦盒上前。沅宛留心瞧着,那描金锦盒尺寸虽然大,却是十分精致,只是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好奇归好奇,沅宛知道现在不是多嘴的时候。太后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她一个仰仗皇上生活的女人,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      道光从小蔡子手中接过锦盒,轻轻打开,原来是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小的百家被。太后见了那锦盒,原本冷冷的样子有了微微的动容,“这张百家被,是你出生那年,你亲生额娘收集了百家祝福亲手为你做的。一眨眼,就是这么多年了。”      道光以手抚着那百家被,亦是动容,“朕还记得额娘离开那年,朕才五岁,当时朕根本不能接受额娘已经离开的事实......”      “当时你日日夜夜抱着这张百家被,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只会发脾气”,太后说着,望了道光一眼,道光笑了笑,起身道:“朕有今日,都是多亏了皇额娘多年的照顾和教导”,他在太后身边坐下,半是感激半是认真道:“皇额娘的恩情,儿臣铭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      推心置腹的话,连沅宛听着都有些感动,更何况是把皇帝养大的太后呢。绵忻见状,笑着道:“我就说吧,皇额娘总是最疼皇兄的。”      讨巧的话让太后、道光和沅宛都笑了起来,太后指着他道:“多大个人了,还和你皇兄争宠,真不知道这两年,你这个大将军是怎么做的。”      绵忻听她如此说,不满道:“儿臣和皇兄就算年龄再大,也还是皇额娘的儿子不是?儿子也只有才额娘面前才会这样罢了,出了宫进了军营,儿臣断然不会丢皇家脸面的。”      道光笑道:“不过说你两句,怎么就扯到皇家脸面上了?朕瞧着你是故意惹皇额娘心疼的吧?”      绵忻笑了笑,不再说话。沅宛瞧着他的样子甚是有趣,也抿了嘴笑。只听太后笑道:“你呀,还是老样子。”她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望向道光:“说起来,哀家倒是有桩事要跟皇帝商量。”      绵忻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太后的眼神给堵了回来。      “皇额娘请讲”,道光说道,太后先是望了绵忻一眼,才道:“论理,朝政上的事哀家不该多说。只是你四弟难得回京一次,哀家想多留他几日,皇上以为如何?”      道光看了绵忻一眼,爽快的笑道:“四弟难得回来一次,自然是要多留几日了。这几日朕朝政繁忙,不能时时来向皇额娘请安。皇额娘这里有四弟陪着,朕也能放心不少。”      太后点点头,欣慰道:“你们兄弟感情总是那么好,哀家也就放心了。若是绵怡还在的话......”      事不凑巧,太后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有小太监躬身进来禀报:“禀告皇上、皇太后,皇后娘娘,全妃娘娘突来求见。”      沅宛脸上僵了一僵,侧头瞧见道光的脸色也不好。太后更是不用说了,方才还是笑意盈盈的如今立刻便拉下了脸,淡淡的问道:“她怎么会来?”      沅宛一抬眼,正碰上太后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太后是在问她,可是全妃为何会来,她又怎么知道?      心中忽然一惊,莫不是太后听说她建议立伊兰为妃,便以为她和伊兰感情十分要好吧?      “回太后的话,臣妾并不知道全妃为何会来。”沅宛老实道,如今不知道太后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她也不敢乱说话。别说是太后有疑问,就是她,也觉得此事奇怪的很。      伊兰离开储秀宫时,崔嬷嬷明明白白的说伊兰服药的时辰到了。可是如今她和皇上前脚进了寿康宫,后脚伊兰就跟了来,若说伊兰是误打误撞,那也真正是太巧了些。      太后听了她的话,并未再理她,而是转过头又问了一遍:“她怎么会来?”      这一次,她问的是道光。      道光尴尬的笑了笑,“皇额娘,是朕……叫她来给皇额娘请安的。”      起初太监来报全妃娘娘求见时,沅宛瞧见道光的脸色并不好,便以为伊兰会来寿康宫这件事,他是不知情的。如今听他如此说,心里倒也明白了。只不过这个伊兰当真是运气不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太后想起穆亲王时求见,还是以全妃的身份来拜见,这不明摆着是往太后的心头插上一把刀么?      “皇上有心了。”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一句之后,便不再理会道光,而是直接向那通报的小太监道:“去告诉全妃,她也有心了。不过今儿个哀家不得空,叫她改日再来。”      “皇额娘”,眼见伊兰求见被拒,道光忙忙的便想开口。太后瞧了他一眼,转而对沅宛笑道:“皇后许久不来寿康宫了,今儿个倒是有空来陪哀家说说话。”      明知道光想为伊兰求情,可是沅宛却不得不接了太后的话,笑着道:“皇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妾懈怠了。”她犹豫着,不知道此时替伊兰说话,时机到底对还是不对。      “皇后统领六宫,大事小事都要留心,自然是要忙一些。不过皇后也要多注意身子,几日不见,哀家瞧着皇后倒是清减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网站最近是肿么了,每次更文都说是非法访问,留言也回不上,嗷嗷。 ☆、第十二章   “皇后统领六宫,大事小事都要留心,自然是要忙一些。不过皇后也要多注意身子,几日不见,哀家瞧着皇后倒是清减了些。”      沅宛忙站起来道:“臣妾谢太后体恤。”太后略一点头,示意她坐下。绵忻见状,便扯了些别的话来说,道光心知此时伊兰或许已经回宫,也不便再多说,只是陪了绵忻和太后闲话。母子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沅宛本以为太后今日会为了伊兰的事迁怒她,本来立伊兰为妃一事,自己也算是给道光吹了枕边风的。却没想到太后今日一句话都没提,沅宛悬着的一颗心慢慢的放了下来,眼看母子三人说说笑笑,她便也凑上几句。      然而太后毕竟是上了年纪,不过一会儿,精神便有些不济。绵忻瞧着太后面有倦色,便笑着说要跪安,太后笑着道:“去吧,皇上也有政事要忙,就不用在这里陪哀家了。”她顿了一顿,又道:“皇后若是不忙,就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沅宛本来是要跟着道光一起走的,如今听太后如此说,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能陪太后说话,是臣妾的福分。”      绵忻在一旁笑道:“皇额娘是有什么体己话要对皇嫂说么?还要避了我和皇兄说,儿臣猜,定然是好事了。”      道光见太后被绵忻逗的高兴,便也随着附和了两句。太后心情似是极好,看上去,真的是有好事要对沅宛说一样。      只有沅宛在心里默念,不求有好事,只要没有坏事就行了。      道光和绵忻走后,原本热闹的西暖阁一下子安静下来。沅宛因为心里存着怕,又因与太后不曾亲近过,便不敢贸贸然的开口。太后像是真的倦了,只闭了眼睛不说话。暖阁内一时有些压抑,仿佛过了良久,太后才开了口。那声音仍旧是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来,“哀家听说,此次皇上立伊兰为妃,是你的主意?”      沅宛心里一跳,不知道太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立伊兰为妃的是道光,又不是她沅宛。“回太后的话,臣妾想着伊兰妹妹出身比较高,性子和顺又得皇上钟爱,妃位给了她,倒也还算合适。”      太后点了点头,不紧不慢道:“这话说得倒是在理,也难为了你肯。”      沅宛瞧着她的脸色不像是生气,于是陪了笑道:“皇上喜欢全妃妹妹,臣妾身为皇后,理当替皇上分忧。”      “分忧是对的,前朝的事情已经够让皇帝有忧心的了,后宫的事,有皇后在,哀家也放心。皇后贵为六宫之首,哄皇帝欢心册个妃子本也无可厚非。皇后愿意大度,哀家也没有怪你的道理。”她停了一停,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不过,若是有人为了哄皇帝开心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哀家是断然不能容她的!”      沅宛吓了一跳,面上的笑容便有些撑不住,“太后教训的是。”她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笑着道:“六宫的妹妹们平日里是不过是争些口头上的上风罢了,若说出格的事,妹妹们都出自名门,教养都是极好的,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太后瞥了她一眼,并不接她的话,“哀家久不出寿康宫,前几日倒是听小卫子说了一件新鲜事。小卫子,讲给皇后听听。”      卫公公恭敬了应了一声,便转过头笑道:“皇后娘娘想必也已经听说了吧,这件事,和穆亲王的遗物有关。奴才前儿个在内务府办差,回来时听到有几个宫女在议论,说、说皇上下旨随葬穆亲王的那把匕首,原是瑞亲王之物。”      他说完便打量着沅宛,像是试图从她精致的妆容里寻出些许的蛛丝马迹来。沅宛却没有看他,而是略微挑了挑眉头,奇怪道:“哦?竟有此事?”      “奴才不敢撒谎”,卫公公恭敬道,沅宛笑道:“卫公公既然听到了此事,那想必定然是派人去查问了。不知结果如何?”      卫公公面露惭色,“奴才无能,并没有查到什么。”      当然不会让你查到什么,皇上和瑞亲王又不是傻子,等着给你抓把柄呢!      沅宛凝神细想了一阵,望着太后笑道:“臣妾听说穆亲王的那把匕首是出征前皇上赏下的,皇上和穆亲王、瑞亲王手足情深,赏赐给两位王爷一模一样的东西,倒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她顿了顿,又道:“瑞亲王虽然尚未娶亲,论理,他的东西应该是贴身的小厮最为清楚。亲王入宫一般不会随身带着兵器,就是带了,瑞亲王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给人看。怎么如今,竟然会被别人认出来了呢?依臣妾看,这必定是那些个奴才闲着没事牵强附会之说,算不得数的。”      “皇后娘娘说的有理,然空穴来风,必然有因......”      沅宛瞥了卫公公一眼,“照卫公公这么说,日后无论听到多么不合理的话,也要在心里过一过了。”      “奴才不敢”,卫公公立刻道。沅宛望着太后道:“臣妾知道太后心里难过,穆亲王新丧,便有别有用心之人拿穆亲王遗物做文章,臣妾以为,此事须得彻查!无凭无据便敢诬蔑瑞亲王欺君,若是导致皇上与瑞亲王君臣失和,瑞亲王岂不是白白受了冤屈?此人居心,委实可恨!”      她面上尽是气愤之色,唬得卫公公也连道“皇后娘娘息怒”。沅宛平了平气息,太后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望着虚空,脸上尽是悲戚之色。仿佛那虚空里,便有她的儿子在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轻的像空气一样,带着浓浓的哀痛和无尽的失望,“皇后说的有道理。哀家累了,皇后请回吧。”      沅宛起身福了一福,轻声应了句“是”,便转身离开。那声叹息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块一样压下来,压的沅宛透不过气来。她知道,眼前这位老人虽然贵为皇太后,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却是同世间所有的母亲一样,都是永殇。      沅宛黯然,太后不仅仅是太后,也是一位母亲,她不该欺骗她。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瑞亲王如何敢欺君?此事若是被太后知晓,所造成的伤痛,势必比今日更甚吧。伊兰啊伊兰,道光为了你,可真是费劲了心思。      她默默的想着心事,未觉寿康宫外,依旧是晴空万里。      日光洒在沅宛身上,有了丝丝暖意。方才和太后的谈话气氛过于紧张,如今安然出来,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彩燕见她出来立刻便迎了上来,方一搭上她的手,便是一惊,“主子身子不舒服么?怎么手这么凉?”      沅宛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扶着彩燕出了寿康门,就看见那红色的宫墙下,立着一个天青色的身影。      是绵忻。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      “瑞亲王不必多礼”,沅宛客气道。绵忻抬起了头,毫无顾忌的打量了她两眼,才放低了声音道:“皇兄不放心,便要臣弟留在这里。如今皇后娘娘安然无恙,臣弟也该回去向皇兄复命了。”      沅宛心里一暖,点点头笑道:“有劳瑞亲王帮本宫带个话,就说,本宫很好,多谢皇上惦记,请皇上放心。”      绵忻拱手,“臣弟遵旨,臣弟恭送皇后娘娘。”      “全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进储秀宫,沅宛便问道。到底还是自己的宫殿叫人觉得安心,沅宛在暖炕上坐下,接过彩云递上来的热茶,略略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只觉得一颗心都暖了起来。      “全妃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她刚走没多久,皇上和瑞亲王也出来了”,彩燕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道:“早起问安那会儿,全妃还说服药的时辰到了,要先走一步。主子和皇上前脚进了寿康宫,她后脚就跟了来,这也太巧了吧。”      沅宛斜倚着楠木小桌,放松了身体说道:“皇上说是他叫全妃来的,如果真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巧不巧的。太后不待见全妃,皇上又心疼她,肯定是会找个机会叫她多亲近亲近太后的。”      彩燕不屑道:“可是今儿皇上虽然在,太后不是到底也没见她吗?”      沅宛笑,“那是她自己不会挑时候,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太后伤怀穆亲王时求见。这样一来,太后对她的成见恐怕就更深了。”她闭了闭眼睛,“如果不是皇上叫她来的,那么她也算是够聪明的人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推心置腹,彩燕立刻便明白了沅宛话里的意思。“奴婢听瑞亲王话里的意思,竟像是皇上已经知道太后会为难主子的意思。那主子今日......”      道光?道光也是聪明人,如果今日全妃去寿康宫请安不是他的意思,他又何尝会不知道太后的想法。只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护着伊兰的吧。太后问话时他脸上的错愕沅宛看的清清楚楚,若是一早就知道,又何必错愕?      想到这里,便有些烦闷。日光透过万字团寿纹步步锦支摘窗照进来,照在人身上越发叫人觉得烦躁不已,“皇上已经在太后面前说了全妃是他叫来的,太后自然不会疑心本宫。不过太后今日提起的,是那把匕首。”      彩燕一惊,睁大了眼睛说道:“可是主子一开始并不知情啊!”      不知怎的,提起那把匕首,沅宛便想起了那声叹息。她放下手中的茶碗,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从那种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太后应该拿不准真相,所以才问问罢了。本宫今日建议太后彻查此事,太后并没有允许。”      其实今日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知道太后定然不允许。太后虽然伤心,但并不糊涂。   为了些许捕风捉影的流言彻查,若整件事是假的还好说,不过是惩罚几个宫女罢了;若整件事是真的......赔上的,便是瑞亲王的性命了。      但愿,太后今日听了她的话会相信;但愿,道光和绵忻会料理好整个事情,不让真相有大白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存稿箱先生,多谢大家支持~ ☆、第十三章   “皇后娘娘,夫人来了。”这日午睡刚起,彩燕便满脸笑意的回道,沅宛一时间回不过神来,有些疑惑的望着她。      彩燕笑道:“皇上传了诰命夫人进宫来陪主子,还特许夫人这段时间可以自由出入呢。”      沅宛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用过晚膳之后,她闲来无事坐在廊下,不巧正被道光撞见。当时沅宛望着天空发呆,道光在她身后站了良久,她竟然都没有发觉。还是后来起了风,她觉得有些冷,想回寝殿去休息时,才忽然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当真是吓了她一大跳。      “皇上何时来的,怎么躲在背后吓人呢?”沅宛有些不好意思,道光站在她身后,负了手笑道:“朕瞧你发呆发的专心,就没有打扰。想什么呢?”      沅宛下意识的答道:“没想什么”。这话若是搁在现代,潜在的意思那是相当的明显:一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我在想什么;二是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既然你问,我就需要整理一下我的思绪,整理思绪前又不能一味的发呆不说话,于是便要说这句话来,以作为承上启下之用。      可是如今情况却不大一样。      这是在古代,闲聊的对象又是皇帝,皇帝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只听道光笑道:“没想什么?朕不信。”他握一握沅宛的手,笃定道:“手这么凉,必定是坐了好一阵子了。若是什么都没有想,怎么会连朕来了都没发觉?”看上去无懈可击的推理,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沅宛当然不能跟他犟着说“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是随便发发呆而已”,她推一推道光,笑道:“臣妾没有及时迎驾是臣妾的不是,只因今儿个去拜见了太后,见太后和皇上、瑞亲王母子三人感情甚笃,便想起了、想起了额娘。”      道光哂笑:“这有何难,明天派人把她接到宫里,你不就见到她了吗?”      “臣妾谢皇上恩典”,骑虎难下,只得谢恩。      道光拍拍她的肩膀,“时辰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朕去瞧瞧芸儿。”      晚饭时分便有人来回说道光今日翻的是芸妃的牌子,此时到储秀宫,应该只是路过而已。沅宛深知皇上一般翻了谁的牌子便一定会在谁的宫中留宿,是以也没打算留他,“臣妾恭送皇上。”      道光随意的点了点头便带着一帮人离开,沅宛也自己回了寝殿梳洗,要睡下的时候彩燕进来悄声回道:“主子,皇上今儿个歇在了成妃娘娘那里。”      皇上晚上要睡在哪里,沅宛是不大关心的。但今日皇上明明翻了芸妃的牌子,为何又歇在了成妃处?难不成是成妃撒娇耍痴,从芸妃手里把道光抢走了?      想起成妃平日里那中规中矩的样子,便知道她大抵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沅宛望着彩燕,指望她能给个答案。      彩燕领着储秀宫领头女官的职务,几乎没有让沅宛失望过:“听说晚间成妃娘娘不舒服,皇上方才离了储秀宫顺道去看了一眼,然后...就传话说今儿个歇在成妃处了。”      看来道光还蛮怜香惜玉的嘛。      原以为昨日道光不过是一句戏言,哪成想今儿个他真的就把自己的“额娘”招进了宫。沅宛又是感念又是好笑,忙叫彩燕去迎了额娘进来。      佟佳倩柔着了一身暗紫色镶银边团纹旗装立在殿内,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和沅宛有六七分的相似。望着她,几乎可以看见日后沅宛老去的样子。      真是叫人惆怅。      “额娘不必多礼,快请坐。”沅宛笑盈盈的让了佟佳倩柔坐下,那佟佳倩柔拉着她的手,细细的看了一回,方才道:“今儿个皇上派人接我进宫,我还以为是你身子不适。如今瞧着你气色不错,额娘也就放心了。”      沅宛抿嘴笑道:“额娘近来身子可好?阿玛也还好吧?弟弟妹妹们都还听话吧?”      “好、好、都好”,佟佳倩柔一叠声的说着,复又笑道:“今儿个乐欣若是在府里,定然也是一定要跟着来的。”      乐欣是沅宛的表妹,幼年丧母,佟佳倩柔怜她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又是庶出之女,便接了乐欣过来抚养。沅宛未出阁前,便是和乐欣整日在一起。      沅宛奇道:“表妹没有在府里吗?去哪里了?”      佟佳倩柔笑道:“乐欣这几日迷上了说书,这不,今儿个用了午膳就带着丫头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总是在家闷着也不好,额娘且由着她去吧。只是要挑几个可靠的人暗地里好生跟着,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呢。”      “那就好”,沅宛放下心来,叹道:“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乐欣呢。”青春年少,韶华正好,令人羡慕啊。      “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多少人羡慕您还来不及呢。”佟佳倩柔安慰她道,沅宛笑笑,说道:“额娘下次进宫,把表妹也带进来吧。说起来,我也有好久没有见她了呢。”      “你既然想见她,下次我带了她来就是。”佟佳倩柔说着,面上却浮上了疑惑之色,“今早我接到的旨意是这段日子可以自由进出皇宫,沅宛,你和皇上...可还好?”      沅宛递了一杯差到佟佳倩柔手里,笑道:“皇上待我挺好的,额娘放心。”      佟佳倩柔接了茶,听了她的话,面上忧色却未减几分,“册后大典上皇上为了伊兰丢下了你,虽然后来皇上多有抚慰,但是额娘又听说,皇上册封伊兰为全妃......”      “皇上封妃是我的主意。”沅宛知道眼前这位额娘是为了自己好,所以索性把话说开,“皇上喜欢伊兰,我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君恩向来反复,做些他喜欢的事,对自己终归是有好处的。”      沅宛和乐欣一样,都为庶女。沅宛未出阁前,佟佳倩柔并不十分受宠。后来沅宛以庶女身份登上了后位,佟佳倩柔在府里才算是真正的有了地位。君恩反复,男人向来风流,佟佳倩柔有着深刻的体会。      一言至此,便有些令人唏嘘。佟佳倩柔好不容易入宫见女儿一次,不愿意和她说这些不开心的话题。方想开口去劝,哪知沅宛竟然自己笑了起来,“瞧我在说什么呢,额娘好不容易进宫一次,今日便留下来用晚膳吧?”      佟佳倩柔听她如此说,试探的问道,“这不好吧,若是皇上来了......”      沅宛笑,“皇上这几日忙于政事,又才和太后消除了误会,晚膳想必会去寿康宫用吧。正巧今日瑞亲王也在宫中,皇上定会留他。”      佟佳倩柔眼里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沅宛并没有瞧的太真切,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听佟佳倩柔说道:“我听说太后为了全妃一事,很是不满。”      “可不是么,昨日全妃去给太后请安,饶是有皇上在一旁说情,太后还是没有见她。”想起昨日伊兰那柔柔弱弱的身影,沅宛心里便存了几分怜惜,这可怜的美人啊!      佟佳倩柔道:“太后不喜欢她,是必然的事情。不过你劝了皇上册封全妃的事,额娘倒是觉得,这件事你做的对。”她说着便叹道,“在这宫里面,没有一个女人会永远的赢,也没有一个女人会永远的输。关键是,看你有没有手段。沅宛果然是长大了,懂得如何做一个好皇后,额娘很高兴。”      她那叹息叹的沅宛心惊肉跳,且不论现代的佟晚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就是原来的佟佳氏,十八岁嫁给道光,如今也应该有二十多岁了。难不成她的额娘一直以为,佟佳氏以前是只长年岁,不长脑子的吗?      然而身为人母,到底是没有恶意的。沅宛甚是柔顺的笑了一笑,便听佟佳倩柔犹犹豫豫的提起了那把匕首。      沅宛笑道:“我也是昨儿个才听太后说起的,个中究竟,我也不大明白。想来这件事并不是真的吧”,她说到此处,倒是不好再说下去。论理说额娘是自己人,没有瞒着她的必要。可是告诉了她自己的疑惑和推测,真的就好吗?      这略一怔忡,佟佳倩柔就握着她的手,“无凭无据,切不可轻举妄动。这件事有额娘在,你不用费心。”      她这话说的叫沅宛不明所以,但又隐约知道她想做什么,“额娘,册封全妃一事已经过去了,匕首一事也没有再提起的必要。额娘还是不要管了。”散布消息的人既然能够让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必然已有了应对的万全之策。这个时候额娘若是真的着了人家的道儿,一味的追查此事,那才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其实太后也疑心此事,想必已经叫人暗中去查了吧。额娘,这是皇家的家事,咱们还是不要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佟佳倩柔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你放心,额娘自有分寸。”      听她说的颇为笃定,沅宛便也不再说什么。佟佳倩柔瞧着她,笑道:“皇上一向以孝为先,即使你成为皇后,成为六宫之首,但是后宫中真正做主的,仍旧是皇太后。如果将来你要从皇太后手中分到她的权力,随时都会和她有利益冲突。所以沅宛,你一定要小心,要多讨太后的欢心。也要多得到皇上的宠爱,来巩固你在后宫的地位。”       ☆、第十四章   她虽然是笑着,但话中的忧心不言而喻。沅宛不愿和她继续这个话题,便转了话题,问她晚膳想吃什么。本以为谈到晚膳,佟佳倩柔就不会继续对她进行说教,没想到她才刚提了一提,她的额娘就问道,“沅宛,纵使皇上不一定来,你不派人去请一请吗?”      沅宛一愣,她倒是真的没有想过派人去请他来用晚膳。她的额娘见她这幅样子,想必是过于恨铁不成钢,只差没有戳着她的额头叫她听话了,“前些日子皇上虽然碍于太后不怎么和全妃亲近,但是如今皇上和太后的关系既然已经和好如初,就难保全妃不会重获圣宠。能从堂堂的穆亲王福晋一跃成为全妃,她凭的不仅是皇上的情意,更是手段。”      这些天来,关于全妃很有手段的各种版本沅宛已经听了不少了。她承认佟佳倩柔的话是对的,但是又懒得去料理这些事。人家使手段争宠是人家的事,争不争的来也是别人的事。难不成因为别人争,她就也要去争吗?更何况,每个人争宠的手段又不同,巴巴儿的贴上去跟前跟后事事都要过问的行为,大抵只会叫人生厌。      “额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佟佳倩柔见她一副仍然不上心的样子,倒是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注解似的,彩燕轻轻的走了进来,沅宛巴不得有个救星来,当下真是高兴的紧,忙问道:“什么事?”      彩燕小心翼翼的回道:“回主子的话,皇上今儿个,翻了全妃的牌子。”      “……”,沅宛转头望了望额娘,佟佳倩柔瞪了彩燕一眼,“知道了,下去吧!”      可怜的彩燕不明所以,只得毕恭毕敬的退了下去。那一脸的迷茫,看的沅宛甚是好笑。佟佳倩柔在一旁道:“沅宛,我真是不明白你,你——”      “额娘这是怎么了?”沅宛有些不满,“皇上自册了全妃后一次也没在她那里过过夜,如今不过去一次而已,再加上昨儿个伊兰觐见太后遭到了拒绝,面子上可能不大过得去,皇上总要有些表示。到底皇上也是喜欢她的,既然已经迎进了宫,若是又一味冷着她,不知道的人,还当是中宫失德,不能容人呢!”      佟佳倩柔见她变了脸色,也不好再劝。沅宛默然了片刻,笑道:“以前在家时总喜欢额娘做的糕点,今日额娘既然来了,就少不得要劳累了。”      送走了佟佳倩柔,沅宛便叫了彩燕来,准备安寝。陪额娘说了一下午的话,老实说,还真是有些头疼。彩燕见她刚用了晚膳就要休息,便来劝道:“方吃过饭,主子这会儿就要歇息,待会儿若是胃里积了食,又要难受了。不如奴婢陪主子出去走走可好?”      沅宛摆摆手,只觉有气无力道:“懒得动,不想去。”      “那奴婢把小原子叫来,变戏法给主子看可好?”      “不用麻烦了,今天不想看。”什么变戏法,不过是简单的魔术罢了。以前的春晚看刘谦看多了,对魔术便有些抵触。      “那...多日不听娘娘抚琴了,奴婢把前几日皇上赏下的那把九霄环佩取来,主子试一试,看趁不趁手可好?”      “九霄环佩”是古琴中的精品,为盛唐开元年间四川制琴世家雷氏第一代雷威制作,是公元756年唐玄宗的第三个儿子继位大典上用的。不闻其声,光是听这个名字,便知道这是一把绝品好琴。道光得了这把好琴,便立刻派人送到了储秀宫,言“九霄环佩之妙音,只有皇后当得起”,算是对沅宛琴艺的极高赞赏了。沅宛来了些兴致,点了点头道:“取来瞧瞧吧。”      这把古琴,原先她亦曾听说过。只知道是一把流传了千年的好琴,如今竟然得见真面目,当真是高兴非常。“九霄环佩”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琴背池上方刻了四个大字,乃是篆书“九霄环佩”四个字。池下方刻篆文“包含”大印一方,池右刻“超迹苍霄,逍遥太极,庭坚”,左刻“泠然希太古,诗梦斋珍藏”,均为行书。琴足上方倒是刻了端庄的楷书,一共二十三字,沅宛抚着那字迹,缓缓念道:“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苍海老龙吟。苏轼记”      一旁的彩燕见沅宛有了兴致,也笑着凑趣道:“主子在念什么,奴婢听不懂。”      沅宛笑道:“这是苏轼写的赞美这把古琴的......算是小诗吧。”她转头瞧见彩燕仍是一脸的疑惑,不由笑道:“这把琴叫九霄环佩,九重天上本就是天籁之地,如今走出一个环佩叮咚、姿影绰约的美女,你说,美不美?”      彩燕点头笑道:“那自然是极美的。”说罢便怂恿着沅宛试一试琴。      老实说,现代的佟晚虽然勉强上过几节古琴课,可是琴技说到底还是拿不出手的。于是她只是信手拨了一拨琴弦,摇头笑道:“今日累得很,改日再抚琴吧。”      就在此时,桌案上的燃的正旺的那只红烛忽然毕毕剥剥地一连爆出儿朵火花,彩燕转了头笑道:“灯花爆,主子定然是要有什么喜事了。”      沅宛也站起来去瞧那红烛,笑道:“能有什么喜事,快去把琴收好,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也该歇息了。”      彩燕只抿嘴笑着,并不答话。沅宛不知道她在笑什么,颇为诧异的望着她。一转头,便看见烛火倒映的墙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人影。      沅宛吓了一跳,忙忙的转身,却见彩燕蹲身一福,心底倒是有了底。“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就喜欢躲在背后吓人呢?”      道光笑道:“这可是冤枉朕了,谁叫每回朕一进来,你就转身呢?”      “臣妾实在不知皇上来了”,沅宛急忙辩白,瞧见他满脸笑意,便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道光问道:“你们主仆俩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不过是闲话而已”,沅宛随口说道。道光转头望向彩燕,彩燕不失时机的上前笑着道:“回皇上的话,主子在和奴婢说这把古琴。主子说,她很喜欢这把琴。”      “彩燕!”沅宛微嗔,彩燕立刻识趣的退下。道光此刻也瞧见了放在书桌上的九霄环佩,笑道:“朕就知道你会喜欢。”      “皇上费心了。”      “你喜欢就好”,道光温言说道。沅宛的脸颊微微一红,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臣妾的额娘今日午后便入宫来陪臣妾了,臣妾谢皇上恩典。”      道光扶住她,顺势拉她入怀,“你高兴就好,朕这几日忙于政事,不大能顾得上你。叫你额娘进宫来,也算是替朕多陪陪你。不必谢朕。”      沅宛倚在他的怀中,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正不知说什么好,只听道光说道:“朕方才听彩燕劝你抚琴,你说你累了。这样吧,朕今日为你抚一曲可好?”      他信手拨弦,琴音泠然,蕴含着无限的情意,叫人听之欲醉。琴音极好,曲子却叫人浑身燥热,脸颊发烫。只因他弹的那一曲,正是司马相如向卓文君求爱之时所弹的《凤求凰》。      桌案上红烛高照,一曲毕,道光揽住沅宛的肩膀,低声吟道:“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沅宛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他话音刚落便推开他,再开口,声音如蚊音:“皇上在说什么呢,臣妾不懂。”      道光嗤笑,忽然打横抱起她,在她耳畔道:“不懂?那朕便来教教你。”      沅宛大惊,急急的便想要推开。道光把她牢牢的抱在手中,沅宛本想挣脱,却又觉得名为夫妻,挣脱到底不大妥当,便晕头转向的任他抱着。所幸道光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把她扔在床上,而是抱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替她卸妆。      他的手势极为轻柔,甚至比彩燕还要柔上几分。指头有意无意的划过她的发,她的脸颊,越发把她的心跳弄的急速起来。沅宛不敢去看铜镜中他深情的双眸,只是用残存的理智问了一句颇为煞风景的话:“皇上今日不是翻了全妃妹妹的牌子么?今日若是在臣妾这里,会否不妥......”      道光捏捏她的耳垂,“朕想与朕的妻子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臣妾今日身上不舒服...”人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沅宛仍试图负隅抵抗。道光正在解他的龙袍,闻言动作一顿,回头含了几分认真问道:“朕才瞧过彤史,不是前几日刚过吗?”      沅宛万没料到道光会如此说,她本就是托词,如今被拆穿,只好打了哈哈笑道:“皇上真是细心,臣妾同皇上开玩笑呢......”      解释的话尚未说完,双唇已经被包住。沅宛“嗯嗯”了几声以示抗议,道光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温柔的吻如潮水般涌来,他身上明黄色的小衣晃得人眼睛发酸,身上的锦被仍然是百子千孙的图案,一个个惟妙惟肖的小人像是活了一般追逐打闹,仿佛可以听到欢声笑语一般。耳畔是他温柔缱绻的呼吸,沅宛闭上了眼睛,第一次,用力的回抱他。      和别人同榻而卧,沅宛还不大习惯。迷迷糊糊睡至夜半,朦胧间,觉得有人在轻吻她的额头。过了半响,便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我知道,你嘴里说不委屈,心里,还是委屈了吧?”      沅宛没在意,以为是睡迷糊了,便偏了偏头准备继续睡。□在外面的肩膀有些凉,有人替她拉了拉锦被,一股温暖袭来。冷热这么一激,沅宛倒是有些醒了。她不情不愿努力的撑开双眼,正对上道光含情脉脉的双眸。      “皇上醒了?”沅宛迷蒙着双眼打着哈欠奇怪的问道,他怎么了,三更半夜的不睡觉。      道光拥她入怀,悄声道:“没事,继续睡吧。”沅宛本就困的要死,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便放心的往他怀里挤了一挤,枕着他的肩膀安然睡去。      梦里,水波潋滟,灼灼桃花临水而立,一派大好春光。       作者有话要说:PS:九霄环佩的描写和解释来自度娘 对古琴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百度“李祥霆”先生,他有一张专辑收录的就是用九霄环佩演奏的古琴曲。 但九霄环佩如今的主人并不是李祥霆先生,据说九霄环佩的主人何作如先生在得到这把好琴后曾广邀古琴名家弹奏,很多人试弹后都表示由于年代太过于久远,这把琴如今的音质不好,只能作为文物。后来何作如先生找到了李祥霆先生,在李祥霆先生手中,九霄环佩重现天籁之音,从此以后这把绝世名琴便只认一人。 去年在一次课上机缘巧合,嘉禾知道了这个故事,便一直把这件趣闻记在心上。如今将“九霄环佩”用在这里,只是为了写出皇帝赐得琴是好琴,并没有任何要亵渎古琴之意。所有描写,大家切莫当真,切莫当真。 ☆、第十五章   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大亮。沅宛揉揉双眼,瞧着日光已经斜斜的照在了床上,心中倒是一惊。“彩燕,现在什么时辰了?”      有人轻手轻脚的应声而入,却是彩云,“主子醒了?回主子的话,现在是巳时。”      沅宛傻眼了,乖乖,她这一觉好睡,竟然睡到了九点钟!那些来问安的嫔妃们,肯定要笑掉大牙了!      “怎么不早些叫醒本宫!”沅宛一把掀开被子,彩云连忙回道:“皇上临走前吩咐奴婢们不许打扰主子,还说今日免了六宫问安,让主子好好睡一觉。”      沅宛手中的动作顿住,这个道光,还真是体贴啊。思及昨夜之事,沅宛不知不觉又红了脸。抬头瞥见彩云一脸笑意的站在一旁,沅宛扶着额头道:“呃,既然如此,你先出去吧。本宫再躺一会儿。”      彩云退了出去,沅宛半倚着床榻呆坐了一会儿,复又躺下。难得睡个懒觉,反正已经这么晚了,索性就多懒一会儿吧。她拉了拉身上的锦被,安心的合上双眼。      回笼觉总是让人睡不踏实,沅宛迷迷糊糊的又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决定起床。      彩燕听见动静便进来了,见她有要起床的意思,忙叫了人近年来服侍。沅宛掀开锦被下床,双腿酸软险些站不住,她心里头隐约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觉对佟佳氏的健康状况进行了一番鄙视。彩云帮她穿着衣服,彩燕在小心的收拾着床铺,忽然“哎呀”一声,沅宛转头去看,一张脸顿时涨成了血红色。      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啊!沅宛在内心哀叹,彩燕却小心的盖上了血迹,笑道:“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沅宛不欲和她讨论这个问题,胡乱的摆了摆手便去洗脸。铜镜里的她睡眼惺忪,怎么看都是一副春睡刚起的样子。她使劲儿的揉了揉脸,又揉了揉,这才觉得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身子不舒服,便觉得没有什么胃口。早膳略略动了动,便觉得饱了。沅宛有气无力的斜倚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昏昏然,却又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彩燕小声叫她:“主子,小蔡子来了。”      小蔡子,那是御前的人。莫非是道光有什么旨意么?沅宛坐直身子,扶着额头道:“叫他进来吧。”      那小蔡子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太监,捧了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了一个青花瓷小碗,犹自冒着腾腾热气。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沅宛抬手,“起来吧,那是什么?”她望着那个热气腾腾的小碗问道。小蔡子小心的接过那个托盘,举到她面前,这才笑着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是皇上打发奴才送来的,说务必要奴才看着娘娘喝下去。”      沅宛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她惊疑不定的望着那碗药,再次问道:“这是什么?”      她曾经听说过,皇帝若是不想让谁有孩子,便会在幸过之后送一碗药来,俗称断子汤。      小蔡子见她脸色不好,心中奇怪的很。皇后娘娘身子弱,每次皇上留在储秀宫过夜,第二天必会打发他送参汤来。以前皇后娘娘总是很高兴,认为这代表了皇上对她的关心和怜惜。可是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沅宛的脸色,陪着笑道:“皇上知道娘娘不喜欢很重的味道,这次特地交代奴才们,少用些人参……”      正沉浸在胡思乱想里不能自拔的沅宛听到小蔡子说“人参”两个字,忽然抬头,直直的盯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蔡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再开口便有些胆怯:“皇上知道娘娘不喜欢很重的味道,特地交代御膳房少用些人参。太医也说了,上好的人参和乌鸡在一起炖了,效果也很好……”      “知道了”,悬着的一颗心种种落地,心神一松,整个人便有些坐不住。沅宛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往下说了,彩燕接过了那个小碗,奉到她的面前。沅宛看了两眼,伸手端起来一饮而尽。      参汤尚且温热,带了一点咸咸的味道。沅宛放下心来,随手把小碗往那红漆托盘上一放,“有劳蔡公公了,替本宫告诉皇上,就说,本宫谢皇上惦记,谢皇上恩典。”      “娘娘疼的厉害吗,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小蔡子一走,彩燕就担心的问道。沅宛摇了摇头,“不用了,去找些红糖熬成浓浓的茶,喝一杯就好了。”      彩云领命而去,沅宛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问道:“品茗大会,快到了吧?”      “回主子的话,下月十八便是。”      下月十八......沅宛支着额头细想了一阵儿,脑海里浮现出去年品茗大会的场景,她随口问了彩燕几句,心中便略略有了打算。      日影西斜的时候,各宫嫔妃照例来皇后宫中问安。沅宛同大家客气了一番,便微微坐正了身子,说道:“说起来,一年一度的品茗大会就要到了,需要筹备的事物倒是比较繁重。”      坐在左边下首的芸妃笑道:“臣妾愿为皇后娘娘分忧。”      沅宛赞许道:“本宫记得去年的品茗大会,芸妃妹妹出了不少好主意,今年妹妹既然如此说,必定是又有什么好主意了,有芸妃妹妹帮忙,本宫求之不得。”      芸妃面上尽是得意之色,欠身笑道:“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坐在她对面的成妃笑道:“皇后娘娘,既然是品茗大会,臣妾提议,不如由后宫诸位妹妹一起跳一支采茶舞给皇太后欣赏吧。”      沅宛笑道:“好主意,本宫差点忘了,成妃妹妹最善舞蹈,去年品茗大会成妃妹妹献舞,可是得到了太后的大加赞赏呢。”她顿了一顿,笑道:“既然如此,今年的采茶舞,便交给妹妹编排了。”      成妃大喜过望,立刻便答应了下来。她一向少获圣宠,如今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机会可以讨太后和皇上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全妃妹妹可有什么好主意?”芸妃仿佛不经意间问道。      “臣妾汲深绠短,并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全妃仍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淡淡模样。      “哼,推托之词!”是琳贵人。芸妃瞥了全妃一眼,转头对琳贵人笑道:“琳贵人这话错了,哪里是推托之词呢,本宫瞧着,是全妃妹妹有自知之明。”      一向甚少开口的德贵人犹豫着说道:“嫔妾听说,皇上曾赞全妃娘娘才智貌样样全,所以才赐徽号全”。      这话大有挑拨之意,琳贵人接口道:“品茗大会一向为皇太后所喜爱,嫔妾听说前些日子全妃娘娘去见太后,却被拦了回来。莫非是全妃娘娘心怀怨忿,所以才推脱敷衍?”      全妃脸色变了几变,“清者自清,妹妹愿意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吧。”      琳贵人听她如此揶揄,面上尽是忿忿之色。沅宛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道光对伊兰算是不错了,隔三差五便会去她那里坐坐,众人之所以敢当着她的面对全妃冷嘲热讽,多半是因为听说了昨日的事。昨日是道光第一次翻全妃的牌子,最后却歇在了皇后处。也许道光觉得这没有什么,但是在在六宫眼里,这是极具有指示意味的。      芸妃道:“听说全妃妹妹曾经仿七巧板样式拼成了六合同春的花样,在京城中广为流传。这次品茗大会妹妹若真的没有好主意,再拼一次七巧板也不错。”      彤贵人接口道:“嫔妾未入宫前,也曾听说全妃姐姐心灵手巧,拼成六合同春的花样,引得穆亲王赞不绝口呢……”      “是吗?嫔妾倒是没听说过。全妃姐姐得皇上钟爱,为何却得到穆亲王的赞赏呢?”一旁的德贵人好奇的问道。      “德姐姐有所不知,当日京中,谁不知道全妃姐姐和穆亲王伉俪情深呢!”“放肆!”沅宛斥道,抬眼看见伊兰脸上一阵青白,心中不觉又多了几分怒气,“琳贵人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      琳贵人面色发白,立刻起身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息怒,臣妾知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呐,关于那碗药,皇后应该唱,“是我想太多,你总这样说”。。。。。 顺便吆喝一嗓子“花呀收藏呀,快来快来呀,妈咪妈咪哄”~~ ☆、第十六章   沅宛冷笑,“知错了?”她盯着跪在地上的琳贵人,“以贵人身份冒犯全妃,一句知错就完了?”她斜着望了全妃一眼,拿起放在一旁的那杯热茶,不再说话。      “皇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开恩,臣妾真的知错了。”以贵人身份冒犯全妃,倘若今日皇后真的较起真来,那么她大概会凶多吉少。      芸妃笑道:“皇后娘娘请息怒。琳贵人年轻不知分寸,臣妾瞧着,她并不是有意的。”      “做错事就说是无心之过,日后倘若冒犯了皇上,也说是无心之过吗?”沅宛把手中的茶碗往小桌上一搁,不疾不徐的说道。      “臣妾并无此意,皇后娘娘明鉴。”芸妃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再求情。      沅宛望着跪在地上的琳贵人,淡淡道:“冒犯嫔妃乃是大不敬之罪,冒犯全妃,相当于冒犯皇上。既然你冒犯的是全妃......”她转而望向全妃,“全妃妹妹,你说,如何处置琳贵人的好?”      琳贵人猛然抬头,一张脸上俨然写满了绝望。伊兰迟疑道,“方才芸妃也说了,琳贵人乃是无心之失,又是初犯,臣妾恳请皇后娘娘不要再追究此事。”      沅宛沉默了片刻,知道伊兰此举是在收买人心,想起她入宫后所受的种种委屈,便点了点头,“既然全妃开口说情,琳贵人,你可知错了吗?”      琳贵人俯首,“臣妾知错,谢皇后娘娘恩典。”她抬头,再拜,“谢全妃姐姐。”      有一种人,即使别人主动示好,她也会以为是耻辱。就好比此刻,全妃走上前去亲扶起琳贵人,琳贵人脸上却有一抹未来得及掩饰好的厌恶之色。      沅宛沉吟片刻,觉得既然今日训斥了琳贵人,索性便把话说开。“最近宫中出现很多流言蜚语,皆是针对全妃妹妹而来。今日趁着大家都在,本宫正式宣布,钮祜禄伊兰已经正式成为后宫的一份子,全妃妹妹亦是皇上钟爱之人。后宫需要互相尊重,和睦共处,才得以平静和谐。今后若是再让本宫听到有中伤全妃妹妹的话,定不轻饶!”      “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一众嫔妃哗啦啦的起身跪拜,大声的表着决心。      话说到此处,再说下去便觉得乏味。沅宛挥挥手,掩饰着疲惫说道:“既然如此,无事便散了吧。”      熟悉的凉痛一波一波的袭来,沅宛以手抵着额头,只觉得头上戴着的旗头沉重无比。她微微阖着眼睛,不自觉的蜷缩着。      道光来时,她正以这看上去很难受的姿势窝着,见道光来连忙起身。道光扶住她,打量了两眼,蹙起眉头道:“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彩燕犹犹豫豫的回道:“皇后娘娘她......不舒服。”      “传太医来瞧了没有?”道光问道,彩燕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光沉下脸,斥道:“废物!”      沅宛见他动了怒,忙道:“不关她们的事,是臣妾、臣妾身子不舒服….”      道光见她支支吾吾,眉心动了动,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沅宛觉得有些难为情,便不再说话。道光挥手斥退了屋里的太监和宫女,拥着沅宛道:“你啊!”      沅宛见他识破,更加不好意思了,“不碍事的,皇上勿须挂心。”      心里却有些奇怪,册后大典那日,她也是寻了身子不舒服的由头不跟他亲近,可是那时他却什么都没说。难道….这念头让沅宛生生的打了一个激灵,难道他那日知道自己是在骗他?      “怎么了?冷吗?”道光关切的问道。沅宛摇头,刻意的避开了他的眼睛。“品茗大会快要到了,臣妾今日和各位妹妹商量了一下,皇上要不要听听?”      “朕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去年品茗大会四弟领兵在外,今年他既然回来了,这件事便交给他去办吧。四弟的点子总是很多,正巧看看他今年能玩出什么花样。”      “皇上既如此说,臣妾就乐得躲懒了。四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要替皇上办事。皇上就不怕太后心疼么?”沅宛揶揄的笑道。道光道:“到时候皇额娘一高兴多赏四弟些稀奇玩意儿,朕可是一个也捞不着。”      “皇上坐拥天下,还用得着觊觎四弟的东西?到时候皇上只略微动一动嘴,四弟纵然得了再好的宝贝,也一定先奉到他敬爱的皇兄这里来。”沅宛一边说一边掩口笑着,逗得道光哈哈大笑:“你啊你啊,朕真是说不过你。”      沅宛笑:“臣妾晓得皇上要说什么,皇上必定要说,‘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道光也笑,“朕瞧着,夫子这句话得改成‘唯小人与汝难养也’才对。”      沅宛嘿嘿一笑,“这不是看皇上政事繁忙,说几句话怄皇上笑一笑嘛。”道光说道:“朕当然知道你的心意。这么多妃嫔,也就你最可朕的意。”      “皇上过奖了”,沅宛谦虚着,道光侧头看了看她,忽然笑道:“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嗯?”沅宛面露疑惑,心里却是一跳。他不会发现自己是假的了吧?      道光握住她的手,几分认真几分感叹,说道:“有时候,朕倒宁愿你小气一些。”      “臣妾是皇后....”      “朕知道”,道光截了她的话,伏过身子来吻了吻她的额头,“朕都知道。”      沅宛贴着他的脸,颇为难为情的叫了一声,“皇上——”      “我都知道”,道光的声音低低的,“后宫不比王府,琐事多,你又身为皇后,要上心的事也多。”他顿了顿,声音仍旧是低低的,像是在缅怀什么,“从前你从来不会一口一个臣妾,朕仔细想过,自从朕册封你为皇后之后,你见了朕,总是一口一个臣妾。沅宛,只有我们在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你这样说。”      沅宛有些错愕,不这么说,那要怎么说?难不成要我啊我的?这让人听到了,像个什么样子。      “臣妾...不,我知错了。”这个样子吗?真是...别扭。      道光静静的望了她一会儿,忽而笑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朕前朝还有事,回头再来瞧你。”      “......”沅宛觉得今日的道光十分的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要走,她自然不会强留,“臣妾恭送皇上。”      道光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品茗大会交给了绵忻去办,沅宛也乐得清闲,只每日闲暇时去瞧瞧那些嫔妃们排练采茶舞。依成妃的说法,采茶舞必得人多了才有趣,于是便提议六宫凡是略微会舞的宫女也都参加。      沅宛想着,太后虽然威严不减当年,依然稳坐着后宫第一把交椅,但到底也是个老妇人了。老人家一向喜欢热闹的场面,人多热闹些必定能讨太后欢心,也就答应了。她亲自陪着成妃在六宫选了不少既善舞又长的喜庆些的宫女,嘱咐她们好好跟着成妃学舞,品茗大会那天,万万不可丢了后宫的脸面。      这样一来,采茶舞的人数便大大增加。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采茶舞的排练,便是一台精彩绝伦的大戏。      先是德贵人身边的宫女彩蓝被称赞舞姿曼妙,惹得芸妃大大的不快,于是就变着花样儿折腾彩蓝。后是几个宫女不知为何起了争执,还惹恼了成妃。成妃一怒之下赏了她们几十板子,一个个都赶去了辛者库。算起来,排练也不过刚刚过去了十天,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层出不穷,后宫,果然是是非之地。      “奴婢听说,被成妃娘娘赏了板子赶去辛者库的那几个宫女,都是平素里被皇上多看了几眼的。”      后宫是非虽多,到底不缺聪明人。沅宛懒懒道:“我说呢,宫女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成妃这一招,倒是叫人挑不出错儿来。”      “成妃娘娘一向和善,奴婢刚刚听说时倒是不大敢相信呢。”彩燕感叹着。      “再和善的女人,嫉妒起来也是很可怕的。更何况依着彤史来看,成妃并不是十分得宠。皇上新册封的那几位贵人,都比她要得宠些。”沅宛拈了一颗葡萄,一边细细的剥着皮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彩燕见状立刻便要帮忙,“让奴婢来吧。”      沅宛摇头,“我是闲来无事剥着玩儿,不用你动手了。”      便在此时,小桂子躬身走了进来,回道:“禀皇后娘娘,全妃娘娘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两周有两个作业要交,更新会慢一些......默...... ☆、第十七章   沅宛窝在贵妃榻上漫不经心的剥着,这次送来的葡萄颗粒大,水分也足。不过轻轻一掐,汁液便溅了出来。她轻轻皱了皱眉,彩燕立刻递上了净手的帕子。她把那颗葡萄扔在盘子里,擦干净了手才抬头问道:“她不呆在她的承乾宫,跑本宫这里做什么?”      小桂子回道:“奴才听说,今儿个芸妃娘娘要赏宫女们头饰,命彩蓝陪她一起去取。谁知盒子打开后,里面的头饰却全变成了小石头。芸妃娘娘生了大气,说那个首饰匣子只有彩蓝碰了,认定首饰是彩蓝偷走的,要严惩彩蓝。碰巧全妃娘娘经过….”      又是这样的事!沅宛觉得十分的不耐烦,正要回绝,却见彩云走了进来,“禀皇后娘娘,芸妃娘娘求见。”      “......”沅宛本来还觉得全妃求见未必是为了求情,如今芸妃也来了,那必定是为了同一件事了。      她侧头想了一阵儿,对彩燕说道:“你去告诉她们,彩蓝的事本宫已经知道了,叫她们先各自回去。先把彩蓝关起来,找个人看着她。小桂子,叫慎刑司彻查此事!”她眯起眼睛,“这些天这种事已经够多了,闹的都不嫌烦!”      皇后动了怒,六宫上下人人自危。慎刑司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不过一下午的时间,便查出了真相。      晚间众嫔妃来问安时,小桂子带了人前来回话:“禀皇后娘娘,贼已经抓到了。”      沅宛抬眼,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那个人看上去十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一个。倒是坐在一旁的芸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小桂子躬身回道:“皇后娘娘,她是延禧宫的彩乔。”      沅宛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芸妃一见她便脸色发白。延禧宫,那是芸妃的宫殿。这下倒是热闹了,贼喊捉贼呢!      “可审清楚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彩乔已经供认了。”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彩乔哭喊起来,“皇后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求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她砰砰的磕着头,一旁的芸妃脸色愈发的难看。她素来是骄傲惯了的人,如何能容忍自己宫里出这样不光彩的事。她猛然站起来,恨恨道:“皇后娘娘,宫女盗窃乃大罪,请皇后娘娘即刻将彩乔正法!”      坐在她对面的成妃慢吞吞说道:“彩乔好歹是芸妃妹妹宫里的人,芸妃妹妹倒是能狠得下心来。可知妹妹素日里定然十分和善,才能纵出这样无法无天的奴才来!”      “你!”芸妃气的脸色发青,却又无话可说。她狠狠的剜了成妃一眼,朝沅宛跪下道:“臣妾管教不严是臣妾之过,皇后娘娘若要追究,臣妾甘愿受罚。”      “唔,芸妃你先起来”,沅宛说道,“好好儿的审个案,芸妃妹妹倒先恼了,白叫奴才们看笑话。彩乔纵然是在你宫里服侍,然而奴才们手脚不干净,你就是严厉些,也不免顾看不到。”言下之意,便是偏着芸妃了。      芸妃自然晓得沅宛是在帮着她,当即朝沅宛投来感激的眼神。沅宛不去看她,望着彩乔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彩乔犹豫着望了成妃一眼,碰巧和成妃眼神相撞。彩乔打了个寒颤,猛然摇头。“奴婢、奴婢该死,求皇后娘娘开恩。”      沅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免觉得有些疑惑,有些蹊跷。未及开口,便听到琳贵人疑惑道:“皇后娘娘,嫔妾觉得事有蹊跷。”      她站起身,走到彩乔身边,用带着护甲的手轻轻托起彩乔的脸,问道:“你既认了罪,那你且说说,你是为何要偷那一匣子首饰?又是如何嫁祸给彩蓝的?”      “奴婢、奴婢......”彩乔支支吾吾半天,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越发疑惑,只盯着她。琳贵人甩了甩手,说道:“芸妃姐姐素来得皇上钟爱,皇上隔三差五便赏下不少首饰来,芸妃姐姐又一向出手大方,从来不吝啬于打赏。本宫就不信,平日里芸妃姐姐不曾赏你过。”      “还能为什么,贪心不足呗!”彤贵人接口道,琳贵人道:“既是贪心,那你说说,为何你认了罪,却交不出赃物?!”      “奴婢、奴婢...”彩乔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低声哭泣。半响,忽然朝着沅宛坐的方向膝行了几步,大喊道:“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皇后娘娘,奴婢实在是迫不得已......”      “大胆奴才,皇后面前也容你放肆!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芸妃越发气极,扬声喊道。      成妃冷笑道:“妹妹也知道皇后面前不得放肆,那么妹妹是在替谁发落彩乔呢?”      芸妃被她噎的无话可说,一双手剧烈的颤抖着,想是已然气极。      沅宛叹口气,扶了扶额头,望着彩乔说道:“你既说你是冤枉的,本宫给你说话的机会。”      彩乔又膝行了几分,泣涕涟涟的说道:“皇后娘娘明鉴,奴婢是冤枉的。那匣子首饰并不在奴婢处——”“那在什么地方?”琳贵人紧接着问。彩乔发着抖又望了成妃一眼,猛然闭上了双眼,俨然一副决绝赴死的样子哭喊道:“在、在成妃娘娘那里!”      众人哗然。      成妃霍然站起,怒斥道:“你说什么?你竟然胆敢诬陷本宫!”      彩乔又是一抖,不住的磕着头,“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不敢撒谎,请皇后娘娘明鉴。”      “说。”形势一瞬间大反转,当场翻供,总得给人把话说完的机会。      彩乔磕了个头,哭着道:“今日、今日芸妃娘娘带彩蓝去拿首饰时,奴婢后来也跟着去了。半路上遇到了成妃娘娘,成妃娘娘说,给奴婢一个报恩的机会,问奴婢愿不愿意。”      “奴婢去年受了成妃娘娘的恩情,无以为报。听成妃娘娘这么说便答应了。奴婢也是答应了之后才知道,成妃娘娘居然要奴婢、要奴婢去掉换那一匣子珠宝......”“      你撒谎!”成妃怒极,芸妃也不甘示弱,“继续说!彩乔,有皇后和本宫为你做主,继续说下去!”      彩乔望了沅宛一眼,抖着身子说道:“成妃娘娘说,芸妃娘娘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就骄横,有了上好的首饰还要拿出来炫耀。她叫奴婢去调换了那匣子首饰,还威胁奴婢说,若是不答应,她便派人杀了我的弟弟。”彩乔哭道:“奴婢的弟弟去年患了疟疾,奴婢心急如焚,躲在御花园一个人偷偷的哭。正好成妃娘娘路过,后来成妃娘娘便救了奴婢的弟弟,奴婢去谢成妃娘娘,成妃娘娘说,不必谢了,日后有用的到奴婢的时候,会再来找奴婢的。”      “奴婢掉换了首饰之后,不敢自己藏着,便去献给成妃娘娘。奴婢知道掉换了首饰,若是被人发觉便是死罪。于是便想了一个法子,想把责任都推到彩蓝身上。谁知皇后娘娘知道了此事,大怒之下下令彻查。奴婢害怕,便自己出来顶罪......”彩乔再拜,“奴婢知道奴婢罪该万死,但是那匣子首饰,真的不在奴婢这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接着更~ ☆、十八章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储秀宫的宫女们悄无声息的进来点亮了蜡烛,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跪在地上的彩乔犹自低声哭泣,成妃仍在辩白,两个声音和在一起,甚是诡异。      芸妃冷冷道:“成妃姐姐既然说彩乔是诬陷你,那么那匣子首饰定然不在姐姐宫中了。既然如此….”她跪下道:“皇后娘娘,最简单的能还成妃姐姐清白的法子,就是搜宫!”      底下一众嫔妃随声附和,芸妃的眼睛里,满是隐藏不住的兴奋光芒。沅宛明知这也许是一个圈套,却没有别的办法。事已至此,搜宫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若是有,那么便证明彩乔所言不虚;若是没有,也可还成妃一个清白。      她仍然犹豫着,跪在地上的成妃挺直了脊背,冷冷道:“要搜便搜,本宫什么都没有做,还怕你们搜不成!”她霍然转头望着彩乔,“若是搜出了什么来,本宫情愿受罚!若是没有——”她转首,叩首道:“臣妾恳请皇后娘娘杀了这个狗奴才,并彻查此事,还臣妾清白!”      沅宛心中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然而事已至此,也只好点头。她扬声道:“小桂子,你亲自带人去!”      当那描金匣子被小桂子碰上来时,沅宛分明看见成妃的眼里尽是震惊与诧异。一并带来的,还有一个木偶娃娃,上面写着芸妃的生辰八字,扎满了细小的银针。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成妃猛然转头,死盯着芸妃,“是你!一定是你!是你设了这个局,故意要害我!一定是你!”      芸妃冷冷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不成!”      成妃踉跄着退后了几步,“皇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冤枉不冤枉的事情了。沅宛默了片刻,转头道:“事关重大,去请皇上来。”      道光来的很快,他一踏进殿门,看见这一屋子的嫔妃和面无表情的沅宛,又望望跪在地上的成妃和哭泣的彩乔,语气带了三分生冷,“这是怎么了?”      众人见了他都忙忙的请安,道光目不斜视的大踏步走到沅宛面前,伸手扶起她,问道:“沅宛,这是怎么了?”      沅宛尚不及开口,芸妃便扑跪了过来,哭的撕心裂肺的指责成妃。她每多说一句,道光的脸色便暗一分,到芸妃说完时,握着沅宛的那只手已然冰凉。      待到看见那只木偶娃娃时,道光腾的站了起来,走到成妃面前。他的眼神冰冷,口气更加冰冷,“成妃,你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成妃饮泣,哭着道 “臣妾冤枉”,然而首饰和木偶娃娃确是从她宫中搜出,她的冤枉在道光眼里,苍白到不需考虑。      他负手站在大殿里,冷冷的斜睨着成妃,“冤枉?成妃,那你告诉朕,这些东西难道是自己跑到你的宫里的吗!”      “皇上,这东西是皇后娘娘派人搜出来的,也许是......”彤贵人似是想替成妃求情,可惜她太不聪明,太不自量力。道光看也不看她一眼,暴喝道:“住口!”      天子一怒,他的女人们纷纷跪下,沅宛也跪了下来,“东西虽然是臣妾派小桂子去搜出来的,然而和小桂子一起去的还有慎刑司的人,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传人来一问。”      道光回头,盯着彤贵人,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来,“来人,把彤贵人拖出去掌嘴!”      立刻便有人进来拖了彤贵人出去,彤贵人吓的魂飞魄散,连求饶都不会了。道光望着成妃,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妾冤枉”,成妃饮泣,反复叩首道。她身姿本就不那么丰满,这些天为了练舞,对自己的身材要求的更加严格。加之今日穿了一件紫罗兰色的宫装,越发衬得若雨后梨花。可是她的盈盈泪光,却是无法打动道光。      道光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道:“成妃妒忌成性,阴谋用巫蛊之术残害后宫嫔妃,着降为常在,冷宫安置;彤贵人冒犯皇后,言行无状,着降为答应,禁足揽月堂,以儆效尤。彩乔,杖责五十,发配辛者库为奴。”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的冷。沅宛坐在他的身侧,瞧着太监们把成妃拖走,听着她犹自不甘心的含着“臣妾冤枉“,忽然不忍心再看。      都是怀着一朝入宫便尽得恩宠而入宫的,如今落得如斯地步,怎能不叫人心凉。      便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全妃翩然起身,行至道光面前,柔柔的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你说”。      “事情既然已经真相大白,那么彩蓝便是冤枉的了。今日臣妾和彩蓝一见投缘,臣妾想求皇上的恩典,把彩蓝要到承乾宫。”      道光不防她会说出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来,愣了一愣,问道:“彩蓝是哪个宫里的人?”      德贵人立刻起身道:“是臣妾宫里的。全妃姐姐既然看上了彩蓝,那是彩蓝的福气。”      道光便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一场戏唱到现在,总算是可以散场了。      众嫔妃临离开时,芸妃笑道:“臣妾宫里炖了皇上爱喝的山参乌鸡汤,皇上要不要去尝尝?”      道光略一迟疑,沅宛在一旁笑道:“芸妃妹妹有心了,皇上若是不去,可是要浪费芸妃妹妹的好意了。”      芸妃今日受了委屈,就算她不说,道光也会去看她的。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做一个大度的贤后。      夜凉如水。      沅宛坐在紫檀雕花方胜纹琴桌前,信手抚着“九霄环佩”。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千年之前,那个幽闭在长门宫中,日日盼君君不至的女人。      君王嫌妾妒,闭妾在长门。      道光说成妃嫉妒,却对她为何嫉妒装糊涂。      今日之事,沅宛觉得自己看的十分明白。那彩乔是芸妃身边的人,若说串通了芸妃演这么一场戏来,也无不可。更何况这一环接着一环的结,若是没有事前谋划好,是绝对收不到今日的效果的。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慎刑司查首饰之事,便会牵连出这么一桩事来。原是想着借着这件事正一正后宫的风气,不想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琴音时断时续,似她此刻纷乱的心情。沅宛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听着道光冷漠了宣布了对成妃的处罚,看着成妃被拖走,她竟然生出了一种悲凉之感。      道光和芸妃在延禧宫用完了晚膳便去了储秀宫,方一进宫门,便听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的琴音。心里一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沅宛知道他今晚会来,所以见到他时并没有十分的惊讶。她扶着琴桌站起身来,福了一福,“皇上来了。”      道光望着她,“朕一进宫门便听到九霄环佩的声音,朕便猜是你在抚琴。”沅宛轻轻说道:“皇上圣明。”      道光皱了皱眉头,“朕方才听你抚琴曲不成调便知你是有心事,怎么了?”沅宛摇头,“臣妾没有。”道光拉她入怀,口气加重了几分,“不许对朕说谎。”      沅宛抬头,正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她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成妃一直说她冤枉,臣妾想着,也许该多给成妃妹妹一个机会,听听她有什么话要说。”      道光放开她,冷哼道:“她冤枉?首饰暂且不说,那木偶娃娃便是从她宫中搜出来的,就凭这点,她有什么冤枉的?”他顿了顿,口气越发的冷,“更何况,朕今日又不是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你可听见她除了说冤枉,还说什么了?”      沅宛默然。调换首饰,被人指控,搜宫,木偶娃娃。想必连成妃自己也傻了眼吧,所以才会在面对道光时,流着泪反复说着“臣妾冤枉”。可惜她的冤枉,她所信任的那个人,却是一丁点都不信。      道光见沅宛不说话,放缓了口气说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罪有应得,你无须难过。更何况,今日就算你不下令查首饰的事,她宫里放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迟早也会被查出来的。”      他那么肯定,认定了木偶娃娃一定是成妃做的,认定了是她在行巫蛊之术。他不相信她,从一开始他说话的口气,沅宛就应该明白,他不相信成妃。      那么假若有一天,被冤枉的是她,他也一样……会不相信她吧。       ☆、第十九章   品茗大会转眼就到了,绵忻虽常年在外领兵,但组织活动的能力亦丝毫不差。今年的品茗大会规模并不大,花样也不见得比去年多,但是得到了太后的盛赞,只因“这是绵忻的孝心,哀家很欣慰”。而芸妃一曲别出心裁的《采茶舞》,则是让她在品茗大会上出尽了风头。      从前沅宛只听说成妃善舞,从来不晓得,芸妃的舞姿也是如此曼妙。她望了望道光,见他的脸上亦是掩饰不住的惊喜,舞台上的芸妃着一袭桃红色广袖长裙,水袖轻扬间,恰似一株艳丽的桃花,明艳不可方物。      “好、好、好”,一曲舞罢,太后赞不绝口,“芸儿辛苦了,哀家以前倒是不知道,芸儿的舞艺也是这么的出众。”      芸妃立在高台之上,盈盈拜倒:“太后谬赞了,臣妾的舞艺粗鄙的很,跳的不好,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道光笑着招手道:“芸儿何必过谦,太后说好,自然是极好的。过来,到朕这里来。”      芸妃大喜过望,缓步走到道光身边,道光笑道:“你竟然瞒了朕这么久。”芸妃做小鸟依人状依偎在道光身边,娇俏的笑着,“这采茶舞,臣妾也是新学的呢,算不上欺瞒。”      道光被她逗得开心,“皇额娘难道如此高兴,这都是你的功劳。芸儿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芸妃娇媚一笑,望了望沅宛,“这采茶舞皇后娘娘也帮了臣妾不少,臣妾不敢居功。”道光闻言也望向沅宛,沅宛淡淡的笑道:“臣妾不过略说了一两句而已,到底还是芸妃妹妹有心了。”      她一谦让,芸妃也跟着谦让,太后道:“后妃之间相互谦让,大家和和气气的,乃是后宫之福。”沅宛正要谦虚几句,忽听太后问道:“哀家依稀记得,从前成妃跳舞也是极好的,今日怎么不见她?”      提起成妃,道光脸上的笑容便减了几分,“她犯了错,朕罚了她去冷宫思过。”      沅宛是真的怕太后会问“成妃犯了什么错”,今日品茗大会规模虽然不大,但是为着热闹,素日里颇得太后欢心的贝勒、格格几乎都请了。若是当着外人的面回禀成妃行巫蛊之术意欲祸乱后宫之事,到底还是极丢脸面的。      然而太后毕竟是太后,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却有意无意的扫了芸妃一眼,“哀家从前瞧她也是一个规矩的人,如今既惹了皇帝不高兴,罚她去冷宫静思己过也是为她好。”      道光点头称是,悄悄冲绵忻使了个眼色。沅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绵忻回身接过了小太监手中捧着的描金托盘,毕恭毕敬的走了过来,“皇额娘,这是沃丰茶园新上来的灵岩茶,皇额娘刚才夸了皇后娘娘和芸妃娘娘,如今也赏儿臣个脸面,尝一尝儿臣亲手泡的茶如何?”      道光在一旁凑趣道:“老四惯会讨皇额娘欢心,得了好茶也不知会朕一声。可是该罚。”绵忻笑道:“皇兄日理万机,臣弟无能,只能留在皇额娘身边好好孝顺皇额娘了。”      “皇额娘你听听,这才两个月不领兵,就说自己无能了。”道光指着他笑道,太后亦是满面喜色,端了那盖碗慢慢品了一品,“果然不错。这茶叶是上品,但绵忻孝顺哀家的心思,才是最叫哀家高兴的。”      道光笑道:“方才皇额娘赞了芸妃的舞蹈,朕便说要赏芸妃。如今你的心意也被皇额娘赞赏,四弟想要什么赏赐,还不赶紧开口对皇额娘说?”      绵忻做苦思冥想状道:“臣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皇额娘,先容儿臣记下好不好?待他日儿臣若是看上了什么,再向皇额娘开口。”      讨巧的话让道光和太后都笑了起来,太后说道:“好好好,你既这么可怜巴巴的求,哀家就答应了你了。”      “儿臣谢皇额娘恩典。”      接下来的节目也没什么特别新奇的,沅宛坐了一会,便觉得百无聊赖。但是看太后和道光都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先退席。今日阳光热烈,发呆发久了,便觉得眼前都是一圈一圈的白光晕开。      她往下面瞧去,芸妃坐在那里,面上尽是得意之色。成妃失势,皇后之下便只余她与全妃地位最尊,道光平日便十分宠她,今日又得了太后的赞赏,怎么能不得意呢?如果要评个“品茗大会最出风头奖”,沅宛觉得,如果这个奖不颁给芸妃,那就是绝对的有黑幕。      如果后来全妃不出来献茶的话。      全妃走上前来时,沅宛已经有些犯困了。但是她瞧见全妃双手捧着盖碗上前,心里就有了些疑惑。大家都知道,皇太后最爱的茶便是绵忻奉上来的灵岩茶,品茗大会说是品茗,其实真正品的,也不过是几个稀有品种而已。毕竟皇太后只有一个,若是不分好坏不分贵贱的把茶都喝一遍,恐怕这品茗大会三个月都没个完。      莫非是全妃见了绵忻奉茶大大的讨了太后的欢心,她也想试一试?      可是大家又都知道,太后疼绵忻是出了名的,太后讨厌全妃也是出了名的。同样的事情,绵忻会得到赞赏,但全妃可就不一定了。      她冷眼瞧着全妃一步步的上前,行礼如仪的跪下。沅宛打起精神,看看她到底能弄出个什么名堂来。      “皇太后,请用茶。”      太后正在兴头上,看见她来脸色虽然暗了一些,但是她回头瞧了瞧道光,还是示意卫公公把茶接过来。      沅宛瞧着道光的表情,心中觉得好笑。太后大概又以为这是道光的意思,所以才没有拂了全妃的面子。可是道光的表情,分明就是不知情。      再瞧瞧绵忻,也是一脸的好奇。      太后接过盖碗,方一揭开,就变了脸色。只听“咔哒”一声,太后把碗盖一放,顺手就把手里的盖碗放到了面前的红木小桌上。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道光使了个眼色,卫公公便大着胆子上前,一瞧之下不打紧,他也变了脸色。      “全妃娘娘,您奉上的这杯到底是什么茶?无论色泽香味皆属下品,您怎么能用如此低劣的茶叶,让皇太后饮用呢?”卫公公一向视全妃为敌人,说话并不客气。      道光也觉得惊讶,“伊兰,这是怎么回事?”      全妃不疾不徐的回道:“禀皇太后,此茶确非上等茶叶,而是当今农家所饮的粗茶。”      “全妃!”道光已有些薄怒,太后却是做了个手势,示意道光不必再讲。“全妃奉上此茶,定然是有话要说。说吧。”      全妃仍旧是淡然的笑着,“臣妾听闻今年茶园失收,可想而知茶商的苦况。再加上朝廷征收重税,百姓的生活堪虞。这一杯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一杯粗茶,最不可能入口的劣质茶。但是对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来讲,已经是她们所能喝到的最好的了。今日既然是品茗大会,臣妾肯定太后可以细品此茶,感受一下老百姓尝到的味道。      她说的恳切,就连道光也不免动容。太后重新端起那杯茶尝了一口,“好,这一杯的确是好茶。这杯茶倒是提醒了哀家,如今我们过着丰足安稳的日子,可能真的忽视了老百姓的苦况。用心体察世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们大家,可都记得了?”      众人各怀心思的应着,道光见太后没有怪罪伊兰,便想趁机多替伊兰说几句好话。但太后毕竟是太后,话锋一转,便叫道光的话再说不出口,“全妃宅心仁厚,懂得体察民情固然是好事。但是”她加重了语气,“后宫不得干政,哀家希望你记得!”      道光连忙道,“皇额娘,全妃她——”“哀家知道。”太后不客气的打断道光,望着全妃说道:“全妃,你记下了吗?”      全妃拜倒,恭敬的回道:“臣妾谨遵皇太后教诲。”      太后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记下了就好,小卫子,赏。”      卫公公应了一声,捧着一个大红托盘走到全妃面前,满脸堆笑道:“全妃娘娘,这只翡翠玉镯和太后腕上戴的那一只,是一对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出来平衡势力了- - 默,下次更新在后天。。。捂脸,滚去写论文= = ☆、第二十章   “皇后娘娘,皇上今儿个歇在了承乾宫。”      沅宛正在逗弄着养在水晶缸里的几尾锦鲤,这锦鲤是内务府特地送来给她解闷的,沅宛瞧着有趣,也就收下了。      “知道了,芸妃呢?”      “芸妃娘娘身体欠安,听说还失手砸了全妃送的金桂月挂屏呢。”      她倒是会挑时候生病。“传太医了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已经去瞧了,说是劳累过度所致,吃几服药好生将养将养就好。”      水晶缸里的几位锦鲤灵巧的甩动着尾巴去争那鱼食,沅宛瞧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没有了兴致。她把鱼食顺手往紫檀卷云纹炕桌一放,“知道了,皇上既然已经歇下了,咱们就准备安置吧。”      “奴婢瞧着,芸妃娘娘今天可是气的不轻。”彩燕轻手轻脚的帮她摘着耳环,沅宛侧着头瞧着铜镜里的自己,“你也这样觉得?”      “全妃娘娘献了粗陋的茶,竟然还得了太后的赏赐。芸妃娘娘一舞虽然得了太后的欢心,可是太后不过说了句赏而已。”      “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风头被别人抢了去,心情自然不会太好。”      “全妃娘娘一向不讨太后欢心,今日献了粗茶还得了太后的赞赏,奴婢不明白。”彩燕满是疑惑,沅宛漫不经心的道:“她当着大家的面献了茶,又说的句句在理,太后也不好驳了她。索性便拿贵重的东西赏了她,传出去也有一个贤明的名声。”更何况,太后今天还特特的提起了成妃。      想到这里,沅宛问道:“成妃现在怎么样了?”      “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已经把一应的被褥都送去了。只是奴婢瞧着,成常在的样子...不大好。”      沅宛无言,进了冷宫,哪里还能好。      彩燕见她不答话,想了想又道:“主子这样照应成常在,若是皇上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没关系,皇上若是问起来,本宫自有应对的办法。”更何况,道光根本就不会留意这些。      今日品茗大会上,一句淡淡的“她犯了错,朕罚了她去冷宫思过”便交代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这样的道光,叫她觉得薄情。      “奴婢多虑了”,彩燕服侍沅宛换了寝衣,便退了出去。      长夜,漫漫。      以前并不觉得入睡很困难,况且今日明明是很累了。沅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意却像是和她捉迷藏一般,越藏越远。      她盯着金黄色的帐顶,忽然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在睡前喝一副安神的汤药。      可是这会儿再叫人来准备,又免不了是一场折腾。沅宛觉得三更半夜办这种扰人清梦的事不太厚道,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翻了个身,默默的数“水饺”。      大概是因为许久没有自己睡了,不大习惯吧。沅宛迷迷糊糊的想着,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品茗大会之后,皇太后对全妃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不仅许她以后可以去寿康宫问安,就连中元节皇太后去西山十方普觉寺参拜一事,也交给了她去安排。      后宫一向是拜高踩低,跟红顶白更是家常便饭。全妃此前恩宠并不盛,大家都认为是因了太后不喜欢的缘故。这次太后如此明显的倚重全妃,后宫跟风巴结的自然不在少数。有人说如今全妃势盛,恐怕终有一日会超过芸妃,一跃而成这紫禁城中,皇后位下最受宠爱的妃子。      流言蜚语,沅宛向来一笑了之。芸妃也不以为然,“臣妾听说,这次去参拜一事是全妃主动提出来的。她以为大清祈福之名要去普觉寺小住,太后应了她,顺便就把中元节一事也交给了她安排。这样一来,全妃少不得要在普觉寺多住些时日了。”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沅宛明白只装作不明白,“全妃心系大清,时时刻刻都为大清着想,如此心境,本宫自愧不如。”她顺手把一碟海棠果子递给彩燕,示意她拿给芸妃,“这是彩云新腌制的海棠果子,妹妹尝尝。”      芸妃忙起身谢了,笑道:“皇后娘娘何必过谦,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掌管六宫,全妃如何能和娘娘相比?”停了停,拈起一枚果子尝了一口,赞道:“还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小□致,妹妹自愧不如。”      这话说得叫人舒坦,沅宛笑笑,“前些日子听说你不舒服,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皇后娘娘惦记,臣妾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那本宫就放心了。芸妃妹妹还年轻,要多注意保养身体,早日给皇上添一个小阿哥才是。”沅宛笑吟吟说道。      芸妃脸上有一抹红晕一闪而过,“谢皇后娘娘爱护。妹妹今后,还要多多指望皇后姐姐疼妹妹。”      沅宛一手端着盖碗,轻轻的撇去漂浮在茶碗里的茶叶,笑道:“如今全妃要出宫,皇上又宠你,你自己把握好机会才是要紧事。别的事就不要多管了,这时节的冷宫也不好过,那地方又晦气,无事不要多去那里。”      芸妃的脸色变了一变,“臣妾——”“本宫知道,芸妃妹妹不过是碰巧路过而已,成常在冲撞了你,你罚她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件事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不免会觉得妹妹也太不知道自矜身份了。”      成妃已经够惨了,你若是这样折辱她,还不如干脆求皇上赐死了她,一了百了。也算是给成妃一个痛快。      芸妃正要说话,忽有太监进来传话说全妃娘娘求见。沅宛知道伊兰这就要离宫前去普觉寺,于是便传了她进来。      全妃仍然是一身清淡的装扮,和沅宛行了礼之后,又与芸妃见了平礼方才坐下。芸妃这些天来一直被她压着风头,如今见了她,倒是笑道:“妹妹虽说是去佛寺小住,为我大清欺负,然而妹妹这身装扮也忒素净了些,倒是失了嫔妃应有的风度。”      “芸妃姐姐说的是,只是伊兰此去祈福,佛门乃清静朴素之地,伊兰也只好入寺随俗。”      芸妃娇俏一笑,抚着手中的团扇坠子说道:“妹妹既说要入寺随俗,这三千烦恼丝,不如剪了吧。”      沅宛脸色一变,芸妃已经回眸笑道:“全妃妹妹别恼,本宫与妹妹玩笑罢了。”全妃轻轻摇了摇头,“妹妹怎会?”      “玩笑话私下说说也就算了,全妃,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沅宛问道。全妃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那就好,虽说你这一去是为大清祈福,但是也别太委屈着自己了。好歹是皇上的妃子,若是有什么不如意,或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叫人来回本宫。”沅宛殷殷的嘱咐着。      “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全妃福了一福,挂在她身侧的玉佩便露了出来。芸妃眼尖,一眼就瞧出那块玉佩是御赐之物,“妹妹身上这块玉佩瞧上去眼生的很,仿佛以前并没有戴过?”      沅宛闻言也去看,一看就明白了。当日册后大典,道光便是见了这块玉佩,便断定伊兰有难,所以才不管不顾的要去救她。      一块玉佩而已,若是没有见过,又何必要特特提起。沅宛脸色淡淡的,不去理会芸妃话中的挑拨之意。      “这块玉佩妹妹一直戴着的,芸妃姐姐以前没有留意罢。”全妃说着便望向沅宛,柔柔的笑道:“离宫的吉时要到了,臣妾告退。”      沅宛扶了彩燕的手起身,笑道:“妹妹既然是为国祈福,本宫送送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来些收藏来些花吧~ 看了《复仇者联盟》,于是好想要一个雷神托尔手里的锤子。。。。嗷嗷嗷 ☆、第二十一章   全妃离宫后,后宫诡异的安静了下来。时光顺水而过,一转眼已经到了五月末。天气开始慢慢地变热,连带着人也懒了许多。这一日天气晴好,晚间又起了凉风。因并没有旨意说道光要来,沅宛早早的换了轻薄地衣裳,坐在廊下乘凉。      彩燕怕她着凉,又为她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沅宛侧了侧头,瞧见廊下摆着一溜儿的景泰蓝花盆,便踱过去瞧。      彩燕在一旁笑道:“花房才培育出来的牡丹花,知道娘娘喜欢,便赶着送了过来。”      沅宛随意的点了点头,洛阳牡丹甲天下,她曾在现代去洛阳游览过一次。满院姹紫嫣红的牡丹花热热闹闹的开着,当真不负国色天香之称。      “那盆叫什么名字?”沅宛指着一盆粉中透蓝的牡丹花问道。彩燕面露难色,一旁的小桂子见沅宛心情不错,便上来凑趣道:“回主子,那盆名叫蓝田玉,是今年花房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呢。”      “你倒是对这些很精通”,沅宛笑道。蓝田玉,名字倒是挺别致的。      “奴才哪里懂这些,这还是今日花房的人送花之时,奴才也瞧着那花新鲜,便多嘴问了一句。”小桂子笑道。      “如此说来,倒是多亏了你多嘴。”      因着天热的缘故,沅宛这几日总是懒懒的,打不起精神来。今儿个难得她有兴致,小桂子存心要逗沅宛高兴,便献宝似的说道:“关于这蓝田玉,还有一个传说呢。”      沅宛见他卖弄的样子便笑了,夜来无事,听听传说也不错,“哦?说来听听。若是说得好便有赏,若是说得不好......”她故意顿了一顿,见小桂子胆战心惊的样子,撑不住笑道:“说得不好的话,只好赏些寻常物件了。”      小桂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假装舒了一口气道:“听说,古时有一名叫春宝的花匠,深夜与一个姓蓝的美丽姑娘相遇。两人一见钟情….”他说到这里,彩燕就啐道:“胡说什么呢,主子面前你也敢放肆。”      “奴才冤枉。主子在这里,奴才怎么敢胡说呢!”      沅宛兴致极好,“别理她,你继续说。”      小桂子这才面露喜色,“那姑娘便送给春宝一个粉色透蓝的玉簪,相约天亮后以玉簪为信物定终身。聪明的春宝在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蕊里对上了这个玉簪,与牡丹仙子所变的蓝姑娘结成了恩爱的夫妇。那棵牡丹也成为一个名贵的新品种,就是蓝田玉了。”      沅宛笑,“倒是个有意思的传说”,小桂子见沅宛高兴,喜滋滋的便要讨赏。方说了两句话,就听见有内监扯着尖尖的嗓音唱道:“皇——上——驾——到——”      道光着了一件轻薄的家常衣服,手中拿了一把折扇缓步而来。笑问道:“做什么呢?这么热闹?”看见沅宛身上的单薄的纱衣,又皱了皱眉,“就穿这么点儿,也不怕着凉?”      沅宛见了礼,笑道:“花房新送来的牡丹花,臣妾便瞧瞧。”她望了望道光,低下头小声道:“皇上不也穿的很少吗?”      她甚少用反问的语气,道光一怔,笑道:“朕这是……都怪老四,朕叫他加个披风再走,他偏说行军之人身强体健,硬是不肯。”      沅宛但笑不语,让了道光进殿。彩燕瞧这情形,忙叫人准备了伺候着。      “皇上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来臣妾这里了?”听彩燕说这几日前朝不安稳,道光已有好几日不曾踏足后宫了。      道光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顺着她的青丝,听见她这么问,手顿了顿,口中却是道:“自然是想见你了。”      沅宛“嗯”了一声,“皇上这阵子忙,臣妾不好去养心殿打扰。”      “朕知道”,道光的声音低了下去,听起来带着浓浓的疲惫。沅宛估摸着他大概是累极了,也就不再说话。      “沅宛”,只差一秒种沅宛就要睡着的时候,道光叫了她一声。      “嗯?”沅宛努力的睁开眼睛,意识有些模糊。      “皇上有事?”等了许久也不听他再说话,沅宛有些支持不住了,打了个哈欠主动问道。      道光紧了紧手臂,伏下来吻她的额头,“前朝有些事,朕恐怕要出宫一趟。”      沅宛又“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却发觉不对。“皇上要出宫?”      “张家口一带河堤坍塌,百姓死伤无数。今日官员奏称,张家口一带又突发疫症。朕今日和几位大臣商量了一下,朕打算亲自去张家口走一趟,算是私访。朝中之事,暂时交给绵忻。”      原来已经决定了。朝堂上的事,沅宛向来不多说什么。如今听道光这么说,知他心意已决,再劝也没有什么用。但皇帝微服私访毕竟不是小事,这样仓促准备出宫,恐怕……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道光说道,“你放心,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虽仓促了些,好在有你阿玛在,他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老四虽然常年在外带兵,但是治军和治国亦有相通之处,何况还有一帮老臣在,前朝交给他,朕放心。后宫——”他顿了顿,撑起上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凉凉的吻,“交给你,朕也放心。只是你怕是要辛苦一些了。”      “皇上放心。”      两日后,道光下了早朝便带了亲随匆匆离宫。他走了之后,整个后宫风平浪静,呈现出少有的祥和景象。      相比之下,前朝倒是十分的热闹。      按理说,亲王暂代政务,其实也不过是挂了个头衔,但凡遇到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奏请皇帝做主。代政的那个若是代上了瘾,假戏真做起来,惹了皇帝的猜忌,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毕竟国无二主,皇上才是大清朝的正经主子。      这么看来,道光初初离宫这几日,那个奉旨代政的瑞亲王的一些做法,倒真的像是在自掘坟墓。      说是那一日瑞亲王去给太后请安,碰巧撞到卫公公带着几种样式的瓦片请太后挑选,说是作为修葺寿康宫之用。皇太后见了儿子,哪里还会有心思去管这些琐碎的小事,便吩咐此事由卫公公做主。      这本是件小事,可是瑞亲王留了心,他离开寿康宫后,便暗中叫人调查卫公公,这一查可不打紧,卫公公所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敛财勾当,全都被翻了出来。      瑞亲王常年在外带兵,想是眼里十分容不得沙子。当即亲自提审卫公公,若非太后及时赶到,恐怕卫公公的那一条小命就真的要交待在那里了。      身边的人做了这等见不得光的丑事,太后异常震怒,连审都未审,直接下令杖毙。这样一来,绵忻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事情的结果是,那卫公公挨了将近一百下的板子,如今在寿康宫闭门思过。      说起来这卫公公倒也真算是命大,前后两次命悬一线,又前后两次被太后救下。可见做奴才的,最要紧的还是要跟一个好主子。      发落了卫公公后,绵忻便借着这件事整顿朝纲。听说他在养心殿宴请了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按对朝廷有功与否安排位次,至于何为有功,何为有过,他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说法。听说那一日入座的大臣只有少数的几个,就连道光的老师,军机大臣乌苏安格,也因为曾经违规提拔门生而只能站着用餐。      这些事情经由彩燕之口,零零碎碎的传入沅宛耳中,她不过一笑了之。果然是常年带兵之人,以为处理朝政就像是带兵一样简单,殊不知朝中之事纷纭复杂,一着不慎,便会叫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二十二章   天气越来越热,这日下午时分,沅宛斜倚在贵妃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着诗集,翻了一阵儿便觉得更加无聊。想起道光走时曾经嘱咐她多去给太后请安问好,便叫彩燕备了肩舆,略略收拾了一番往寿康宫去。      还未踏入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沅宛疑惑的望着门口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恭敬的为她解惑道:“瑞亲王在里面呢。”      唔,他倒是胆子大,前些日子差点把他额娘的心腹打死,这会儿还敢来说笑。      沅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有人提高了声音问道:“谁在外面?”      沅宛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这么一吆喝,她也只好进去了。      太后正在和瑞亲王说着什么,看上去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见她进来了,略点了点头,“皇后来了。”      沅宛按着规矩向太后问了安,才笑着道:“本来臣妾还担心这会儿子来会不会打扰了太后休息,不想太后和瑞亲王关起门来,在说体己话呢。”      绵忻道:“臣弟才刚和一班大臣商议了些事情,看时候还早,就顺道来给皇额娘请安。这也才刚来一会儿,皇后娘娘就到了。”沅宛笑道:“如此说来,那还真是巧了呢。”      绵忻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去接她的话。在沅宛面前,他向来都是奇奇怪怪的,沅宛也就没放在心上。倒是太后接着道:“绵忻,皇上离宫期间,一切政务都交给你处理,希望你竭尽所能,不要令皇上失望才好。”      绵忻俯首道:“儿臣谨记皇额娘教诲。”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沅宛说道:“皇上把政事交给瑞亲王,定然是因为皇上相信瑞亲王的能力。太后就请放心吧。”      绵忻摆手道:“皇后娘娘过谦了。”他看向太后,“行军之事儿臣尚可以应付自如,朝中之事就恐怕……”      “前朝的事,皇上既然交给了你,必定是对你十分信任的。你大皇兄已经战死沙场,哀家不希望再失去一个皇儿,这才希望你能够留在哀家身边,哀家于愿足矣。”      听她提起穆亲王,沅宛心中又是一跳。战死沙场…..皇太后应该是已经认定穆亲王已死了吧?倘若来日她知晓了真相,知晓她两个儿子联合起来骗她,又会是怎样的一场大风波呢?      俗话说知子莫如母,绵忻这次回来已经在京城带了好几个月,确实也想早日回到军营去。奈何太后一直不松口,他也只好留下。本想借着皇上离京的事趁机告诉太后自己不惯于政事,哪知这才刚一开口,就被太后堵了回来。“皇额娘既然如此说,一切还是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吧。”      太后对他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沅宛瞧着他二人的脸色,笑道:“虽然皇太后希望瑞亲王陪伴在侧,但瑞亲王一向不喜欢束缚,如今肯留在宫中这么久,倒真是瑞亲王的一片孝心了。”      她这马屁应该是拍到了正经地方,太后稍稍缓和了些颜色,绵忻趁机道:“皇额娘整日闷在宫里头,也怪无聊的,不如儿臣请戏班来替皇额娘解解闷可好?”      太后笑道:“处理政事本就繁忙,你就勿须为哀家费心思了。”绵忻道:“皇额娘这话,儿臣万万不同意。孝顺额娘乃是人伦之本,哪里有费心思不费心思之说呢?”      沅宛成日里闷在宫中,也甚是无趣。如今绵忻提出要请戏班,她倒觉得这是一个消磨时光的好法子,于是便也帮着说了几句话。      “臣弟倒不知道,原来皇后娘娘也喜欢听戏。”沅宛和绵忻一前一后出了寿康宫。      沅宛随口道:“瑞亲王常年在外领兵,怎会知晓后宫女儿家的喜好。”      绵忻似是被她噎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望着她,良久都没有说话。沅宛也没放在心上,径自上了肩舆离开。      夜里依旧闷热,沅宛睡不着觉,便命彩燕把“九霄环佩”取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琴弦。      抬眼望去,今夜月朗星稀,乃是良辰美景。可惜一人抚琴,没个知音人,便觉得有些寂寥。      彩燕低低的“咦”了一声,沅宛停了手,抬眼问道:“怎么了?”      彩燕没有回答,沅宛也不需要她再回答。      谁的笛音,不知此何处飘然而来。在寂静的夜里,听得越发的清晰。      少时曾读苏轼《前赤壁赋》,犹记得当中有一句是“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如今这笛音,虽然没有如此大悲大恸,然而曲中那一抹寂寥和萧索之意,那欲说不能说,欲诉无处诉的压抑与悲苦,像是流水一般,流入沅宛的心房。      求不得,爱别离。      沅宛也不晓得为何她脑海中会闪出这六个字来,她怔怔的望着虚空,笛音哀婉,却吹不尽这许多愁。      她看向彩燕,“去瞧瞧是谁”,彩燕应声而去。沅宛想了想,叫住了她,“若是哪个嫔妃,便请了她来这里说话。”      便在此时,笛音戛然而止。      沅宛推琴而起,“算了,别去了。”有些情绪本来就只适合在深夜里出现,有些感伤本来就只适合顾影自怜,就好像有些伤痛,只有自己最清楚一般。      她虽然懂那个人的笛音,可是有些事情若是没有经历过,便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彩燕小声道:“吹笛的那位应该就是后宫里的人,明天奴婢就替主子去寻。”她说完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的又加了一句,“那人的笛声真是好听,和主子的《长相思》刚好相和。”      沅宛心里一酸,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彩燕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满脸的惶然。沅宛也懒得解释,只是淡淡道:“本宫累了,今夜你不必在这里服侍了。”      其实笛音一响,她便知道那人的笛音是在和自己的琴音相配。只是……知音之人固然难寻觅,但若是两人之长相思为一种相思,又叫人如何诉说呢?      在这后宫之中,哪怕是再不得宠的嫔妃,又有哪一个,真的愿意在人示弱呢?      她长长的叹口气,散入这紫禁城的漫漫长夜里。      第二日晚间,彩燕说并没有寻到那吹笛之人。沅宛随意的点点头,她原本就没有存着一定要找到的心思,任何雅事若是摊开了来说,都会变成俗事。      第二日、第三日,笛音再也没有响起。沅宛每每拨琴弦,都会想起那一夜哀婉的《长相思》。她不愿意自己整日里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于是便命彩燕收了琴,发誓道光回来之前,再不碰它。       ☆、第二十三章   过了两日,沅宛的额娘佟佳倩柔带了她的表妹进宫来看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表妹乐欣,说是表妹,其实也就比沅宛小了两岁而已,也是个端庄精致的美人。      沅宛在后宫呆了这么久,漂亮的不漂亮的也见了很多。像乐欣这样的长相,算不上出众。但是看着她,总能叫人想起懂事乖巧又偶尔喜欢撒娇耍赖的邻家小妹。      这样的女孩子,她自然是喜欢的。乐欣尚不知眼前的表姐已不是往昔的那一个,倒是不见外的拉着她亲亲热热的说话。      三个人正说笑着,便有寿康宫来人传话,说明日午后全外班的四喜班进宫演出,戏台搭在寿康宫内,请皇后娘娘准时前往。      沅宛拉了乐欣的手笑道:“宫里头难得请次戏班,你想不想来瞧瞧热闹?”      乐欣睁大了眼睛,“我可以吗?”      沅宛笑着点点头,佟佳倩柔道:“这不妥吧,太后并没有降旨。若是私自…..”      沅宛朝彩燕使了个眼色,瞧着乐欣满脸的兴奋和期待,转过头对佟佳倩柔笑道:“额娘放心吧,太后肯定会同意的。”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彩燕便回来了,“太后说今日天晚了,让乐欣格格就在储秀宫住下,明日和主子一同去寿康宫听戏。不必过去谢恩了。”      乐欣满脸尽是兴奋之色,拉住沅宛的手笑道,“多谢皇后表姐。”      沅宛拍拍她的手,“谢我做什么,这是太后的恩典。”又望着佟佳倩柔,笑道:“乐欣这几日便在这里住下吧,额娘放心。”      话虽如此说,佟佳倩柔到底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乐欣一番才离开。沅宛送她到宫门口,佟佳倩柔回头望了一眼寝殿,压低了声音对沅宛道:“太后今日叫乐欣留下,也是看了你的面子。如今乐欣大了,她又没了额娘......”      沅宛知道她的意思,其实今日初见乐欣时,她便想问乐欣是否许配了。只不过碍着乐欣在那里,小女儿家总是害羞的。      “额娘放心,我会留意的。只是......”沅宛顿了顿,问道:“乐欣可有心上人了?”      佟佳倩柔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她就是有了什么心思,想必也不大好意思对我说。你们姊妹一向关系近,得空你问问她吧。”      沅宛应了一声,回头望了望亭亭立在宫殿门口的表妹,笑道:“乐欣若是有了心上人,等皇上回来,我就去求了恩典;若是没有的话,我也会慢慢留意着,这件事,急不得。”      佟佳倩柔深表赞同,脸上却带着些犹豫,过了片刻,方才试探着问道,“皇上走了这么久,可曾带消息回来给你?”      沅宛愣了愣,这才发觉道光走了这些日子,除了隔几日差人回来向太后报平安外,好像真的没有单独的话带给她。      道光不在的这些日子,有关于她和道光之间的事,其实她也仔细想过。道光对她好,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心里不会没有半分的感觉。好在她的理智没有被感情冲昏,心里还是知道,做皇帝的女人,最要紧的是要大度的面容,外加一颗旁观的心。      “皇上隔几日便差人回来向太后报平安,太后放心了,整个六宫也就放心了。皇上出行匆忙,又一心忧心国事,儿女情长暂时搁下,倒也是人之常情。”      佟佳倩柔脸上闪过犹豫之色,数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这几日乐欣就交给你了,你多多费心。六宫问安的时辰就要到了吧,我就不耽搁了。”      “表姐同姨母说什么呢,这么神秘?”沅宛目送着佟佳倩柔离开,乐欣的声音从背后戳过来。沅宛回头瞧着她清丽可人的表妹,笑道:“额娘叫我好好教教你规矩,免得御前失仪。”      乐欣知道沅宛是在逗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表姐放心吧,乐欣定不会给表姐丢脸的。”      沅宛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叫彩燕带她去收拾一番。      彩燕晓得沅宛的心思,替乐欣打扮的中规中矩的。乐欣本来就年纪轻,配了浅碧色的旗装更显的清丽可人。妆罢出来见沅宛时,沅宛放下手中的书,拉着乐欣笑着道:“到底是年轻些好,压得住这个挑人的颜色。我都快要被你比下去了。”      乐欣笑道:“皇后娘娘雍容华贵,哪里是我等俗人可以比的。表姐快不要妄自菲薄了吧。”沅宛道:“听听,前一句还皇后娘娘呢,后一句就成了表姐。这让我是恼了好呢,还是不恼好呢?”      乐欣笑道:“乐欣年纪小,表姐定然是不会和妹妹计较的。”      “表姐,你累吗?”深夜,乐欣和沅宛同塌而眠。乐欣抱着沅宛的手臂,脑袋靠在她的肩膀处,小声问道。      沅宛揉揉她的头发,笑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姐姐很累,方才那些娘娘们来请安,你一言我一语的,闹得人头疼”,乐欣抱怨着,“偏姐姐这么好脾气,还有耐心听她们说。我可是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沅宛失笑,“今日她们也没有呆多久,你就觉得烦了?”      乐欣肯定的点点头,“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听来听去的尽是些争风吃醋的话,姐姐不烦么?”      “烦倒是会烦,但是若换个角度,倒也能寻出几分乐趣来。”      “乐趣?”乐欣十分不解,沅宛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不懂就算了,小孩子家家的,睡吧。”      乐欣本想追问到底有什么乐趣,但见沅宛面有倦色,也就悻悻的不再说话。      沅宛只当她睡着了,不料一直到了下半夜,身边的人一直小心翼翼的辗转反侧着。朦朦胧胧间,沅宛问了一句,“怎么了?有心事?”      “没有”,乐欣立刻否认。说完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听上去不大能叫人信服。于是又道:“可能是因为换了地方,有些不习惯。表姐睡吧,不用管我。”      沅宛本就困倦,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问下去。夜越发深了,诱人的困意再次袭来。      过了许久,沅宛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朦胧间,又听到了乐欣的声音。      “姐姐,你......喜欢皇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改名字了。。。。 另,一大波考试正在袭来 这周隔日更 表拍我。。遁走。。 ☆、第二十四章      “姐姐,你......喜欢皇上吗?”      沅宛迷糊着应了一声,“恩?”      “很喜欢吗?”      “......恩”。      “那,如果皇上有了别的女人,不再把姐姐放在心上了,姐姐还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他吗?      这话问得好奇怪,后宫大把的女人都是道光的,如果他愿意,每天都可以有新的女人。沅宛打了个哈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随便问问”,乐欣说完,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继续道:“姐姐喜欢皇上,皇上也喜欢姐姐,两情相悦又可以长相厮守,真好。”      沅宛笑,“不用羡慕我,很快你也会找到你的心上人的。”      乐欣闷闷的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第二日晨起时,沅宛迷蒙着眼睛坐着,彩燕一边帮她梳妆,一边笑道:“奴婢听主子昨儿个夜里睡得不大安稳。”      沅宛从镜子里望了乐欣一眼,“还行,倒是乐欣,翻来覆去的到下半夜才睡着。”彩燕道:“格格久不见主子,自然有很多体己话想跟主子说。”      她不提还好,一提沅宛便想起了昨夜乐欣那一番不着边际的话。这小丫头片子昨夜问来问去的,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若是真的有了心上人,若是她肯对自己说,那倒也是好事。只要不是太离谱,沅宛想,能成全便成全吧。古代的女孩子,还是嫁一个如意郎君才是正经事。      这么想着,便打定了主意要寻个时机问上一问。      “主子,要不要叫醒乐欣格格?”彩燕低声问道。沅宛想了想,说道:“不用了,六宫嫔妃她昨儿个也见过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六宫晨起问安,照例是芸妃来的最早。沅宛也不觉得意外,赐了坐添了茶便和她闲聊。待到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沅宛这才提了提今日陪太后看戏这桩事,又嘱咐了一回,便叫她们各自散了。      本以为乐欣还未起床,谁知回到寝殿却不见了乐欣的影子。沅宛望了彩云一眼,彩云回道:“格格用了早膳说有些无聊,便要出去走走。奴婢们不敢拦......”      “可有人跟着?”      “回主子的话,小桂子和彩萍跟着格格呢,格格说,不会误了看戏的时辰,请主子放心。”      “知道了,你下去吧。”沅宛无奈,这个乐欣,看样子是打算在外面溜达够了才会回来的。好在有小桂子跟着,想必不会出什么纰漏。      离开场的时辰尚早,沅宛闲来无事,便站在窗下临字。楷书四大家,她最喜欢的是欧体。在现代的时候,曾经专门上过兴趣班,如今写起来,倒也不觉得生疏。      其实她以前是不大喜欢写字的,一来是没有时间,二来也没有那个定力。不过如今不一样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她大概要在这紫禁城、这储秀宫住到老死。漫漫长日,总得寻些打发时光的趣事来做,才不会觉得无聊。      从前上兴趣班的时候,《皇甫诞碑》是临的极熟的,如今耐着性子一笔一划的慢慢写出来,沅宛觉得,自己倒真是心平气和的。      碑文不长,写完时上午的时光却已经过了大半。沅宛放下笔,想了想复又拿起笔,提笔收锋,一转复一勾,清瘦俊逸的“乐欣”两字跃然纸上。窗外有细细的说话声,沅宛便以为是乐欣回来了,她挥笔写下“辗转反侧”四个大字,并不抬头的笑道:“出去了那么久,可算知道回来了。来,给姐姐说说,遇到什么新鲜事了?”      她亲昵的语气让芸妃脚步一顿,尴尬的福了一福说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芸妃妹妹啊,起吧。”沅宛丢了笔,有些纳闷。早上不是刚见过面么,这会儿又跑来做什么?      芸妃谢了恩,沅宛望着她,指望她能给个答案。芸妃的神色很是犹豫,沅宛瞧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芸妃妹妹这个时辰来,是有事?”沅宛漫不经心的问道。      “臣妾得了一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皇后娘娘......”芸妃欲言又止,沅宛最不耐烦看她这种表情,“不该说的就不要说。”      芸妃被噎了一下,讪讪的笑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只是有些话——”      离开戏还有一段时间,乐欣回来了。整个储秀宫静悄悄的,她一进寝殿,就见彩燕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乐欣觉得奇怪,一双眼睛寻了一圈,笑着朝沅宛走过去。      “姐姐是累了么?”乐欣站在沅宛背后,替她揉着太阳穴。沅宛正在出神的想着心事,不妨她忽然出现,倒是吓了一跳。“回来了?”      “姐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乐欣笑嘻嘻的问道。沅宛瞧了她一眼,笑道:“想你什么时候才知道回来呀。”      乐欣脸上一红,扭过头去不说话。沅宛奇道:“这可奇了,不过说你一句,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脸红”,乐欣说着,脸上的红晕却是更加的深了。沅宛心中有事,也无心再打趣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叫彩燕带乐欣去用些点心。她自己仍旧坐在窗下,怔怔的望着老旧的雕花木窗。      “主子,该去寿康宫了。”彩燕在她身边小声的提醒她。      沅宛点点头,手搭着木桌想要站起来,脚下却是一滑,整个人险些摔倒。彩燕赶忙来扶她,一叠声的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沅宛摇摇头,“不关你的事。记住,今儿个芸妃来时说的那些话,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储秀宫离寿康宫并不远,沅宛挽着乐欣的手慢慢走着,方走了不远,乐欣便抓紧了她的手,“表姐,我有些怕。”      沅宛冲她笑笑,“不怕,有姐姐在这里。请安问好都是你惯常做过的,待会儿见了太后,照常做一遍就好了。你记着,太后是喜欢你,所以才允了你进宫来听戏的。”      乐欣点点头,仍旧没有放开抓住她的手。过了一会儿,她担心的问道:“姐姐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      沅宛摇头,“没有,我很好。”      乐欣瞧了瞧她,小声道:“姐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没有,你不要乱想了。”沅宛依旧笑着。      乐欣还想说什么,抬头却瞧见迎面走来了几个人。“那是?”沅宛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分花拂柳而来,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有兴趣的亲们猜猜芸妃带来的啥子消息~ (小声说)其实芸妃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十五章   乐欣还想说什么,抬头却瞧见迎面走来了几个人。“那是?”沅宛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分花拂柳而来,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奴才。      “那是瑞亲王。”沅宛低声告诉乐欣,心里却有些疑惑。他这么孝顺的人,不早早的跑去太后身边陪着,也有兴致来逛皇宫么?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绵忻规矩的拱手道。沅宛颔首,按下心中的五味瓶子,笑道:“四弟不必多礼。”      绵忻抬头,目光扫过乐欣,“这位是?”      “乐欣给瑞亲王请安。久闻瑞亲王大名,今日得缘一见,是乐欣的福气。”乐欣低着头,福了一福。沅宛笑着道:“这位是本宫的表妹,乐欣格格。今日得了太后的特许,来陪太后听戏。”      绵忻打量了乐欣一眼,笑道:“早就听说穆彰阿大人家里有一位知书达理的格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停了停,又道:“既然皇后娘娘的表妹,那便是一家人了。乐欣格格今日既然是来陪皇额娘听戏的,不要拘束才好。”      乐欣红着脸应了,沅宛笑道:“乐欣今日是第一次进宫呢,待会儿若是在太后面前有失了规矩的地方,还请四弟多多美言几句。”      绵忻云淡风轻的笑道:“皇后娘娘既然吩咐了,臣弟焉敢不从?”他又看了一眼乐欣,目光越过她,不知道停在了什么地方。      沅宛心里存着心事,也就没有多少的心思去说客气话。刚想拉了乐欣离开,却听绵忻淡淡的问了一句,“可知今日是什么戏目?”没等他身边的小太监回答,一旁的乐欣轻声道:“是《百花记》”。      “哦”,绵忻点点头,却并没有看她。“是《百花记》。”他重复了一遍乐欣的话,尾音里有不易察觉的轻颤。      他这么问,倒叫沅宛觉得有些奇怪。今日的曲目是晨起时太后就挑好的,也一早就送到了她那里。绵忻身为此次请戏班的总负责人,竟然不知道?      “王爷不喜欢这出戏吗?”乐欣问道。绵忻笑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这出戏,本王——”他像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一般,没有再说下去。停了停,问道,“皇后娘娘喜欢吗?”      老实说,《百花记》沅宛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她对于戏曲的认知,只存在于京剧和越剧上。      “本宫之前并未看过。”沅宛回答道。      她这么一句话,绵忻的脸色却是大变。他定定的望着沅宛,放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既然如此,待会儿皇后娘娘便可以瞧到了。”绵忻淡淡的说完,退后一步拱手道:“皇额娘还在等臣弟,臣弟告退。”      他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去,乐欣瞧着他的背影瞧了好一会儿,回头正看见沅宛抿着嘴冲她笑。乐欣脸上一红,低下头说道:“我原以为行军打仗之人,总是穿颜色深些的衣服,方能显示出他刚猛的气质。今日见了瑞亲王才知道,原来做惯了大将军的人,穿鹅黄色这样的颜色也是很好看的。”      以往见到绵忻时,他总是穿天青色一类的衣服,今日鹅黄色,沅宛也是头一次见。这个颜色本来就十分挑人,若是穿的不好,很容易便会给人留下轻佻的印象。如今绵忻穿起来,不仅减了他身上惯有的刚硬气质,倒是多了几分风流贵公子的味道。      正值春天,弱柳扶风处,鹅黄色的身影若隐若现。沅宛瞧着乐欣的神色,想起乐欣今日回储秀宫后小桂子的回话,心里不觉一动。乐欣今日穿了一件藕色的旗装,和他的鹅黄色站在一起,倒是般配的很。      沅宛随手攀了枝柳条,握在手中把玩着笑道:“我也很少见瑞亲王穿这么鲜艳的颜色,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他穿这个颜色十分好看。只可惜今日他未曾带一个福晋来,不然太后该会多高兴啊。”      “他、乐欣听说,瑞亲王不曾娶妻......”乐欣猛然抬头,一张小脸白了白。沅宛笑,“他娶不娶福晋是他的事,你急什么?”      “我哪有急,我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沅宛扑哧一笑,松开了手中的柳条。垂柳依着风势轻轻的摇了两下,细碎的阳光借着柳条一晃一晃的,直叫人心神荡漾。“我随口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带着乐欣到寿康宫时,后宫的嫔妃差不多也都到齐了。道光不在,太后左侧的位置是留给沅宛的,右侧则是瑞亲王。绵忻已经坐在了那里,神色淡然,全不似方才的模样。      “乐欣恭请皇太后、皇后娘娘圣安,恭请瑞亲王及各位娘娘金安。”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子,来之前乐欣虽然十分的紧张,但是真到了觐见太后的时候,该有的礼数倒是一丝一毫也没有错。      “起来吧,你就是穆彰阿的女儿乐欣?”太后今日心情极好,见乐欣低着头立在那里,笑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乐欣依礼轻轻抬头,太后细细瞧了一回,侧头笑着对沅宛道:“这孩子生的这么清秀可人,哀家瞧着和你倒是有几分像。”      沅宛笑道:“乐欣自小便是和臣妾一起长大的,大家都觉得她和臣妾很是相像。”      底下一众嫔妃随声附和着,乐欣谦虚了几句,太后道:“听说你对这个《百花记》的曲目很是熟悉,那正好,你便坐在哀家旁边来,给哀家讲解吧。”      午正时刻,《百花记》正式开场。乐欣坐在太后右侧,轻声的为太后讲解着。锣鼓喧天的热闹中,沅宛却不受控制的开始走神。      脑海里仿佛又响起了芸妃的话,“臣妾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臣妾确实得到消息,全妃在皇上出宫的前几日私自离开了普觉寺,直到皇上离宫的那一日,全妃仍旧没有回去。”      “皇后娘娘,皇上急匆匆的出宫,您真的没有怀疑过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您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您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芸妃的话像是一柄尖锐的冰刀一样,带着誓要捅伤沅宛的决心而来,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只可惜今日的沅宛并非昨日的佟佳氏,纵然她对道光动了情,但是她一开始就晓得,皇帝永远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道光的心里,也不会只有她一个。      摆正自己的位置,才不会让自己受到不必要的伤害,才不会让自己做了他人的棋子,为别人作嫁衣裳还不自知。沅宛自问自己虽不聪明,但尚未愚笨到这个地步。      “芸妃妹妹的意思是,皇上出宫是为了寻找全妃?”       ☆、第二十六章   “芸妃妹妹的意思是,皇上出宫是为了寻找全妃?”      芸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掩饰了下去,“前些日子虽然天灾连连,可是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并没有必要亲自出宫一趟。更何况灾区再起瘟疫,皇上万金之躯,如何去得?”      “妹妹这就有些妇人之见了,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爱民如子,如何去不得?皇上贵为天子,自有神佛庇佑。所谓瘟疫,不足为虑。”沅宛换了个姿势,不咸不淡的继续道,“再者,全妃妹妹是否真的离开了普觉寺,又是否真的是私自离开,还有待查证。芸妃妹妹贸贸然便来找本宫告状,按着私下里的交情,本宫自然是相信芸妃妹妹的话的。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芸妃妹妹一来便叫了皇后,可见心里也知道这件事是正经事,不能按着私情的规矩来办。既然如此,此事本宫知道了,芸妃妹妹请回吧。”      芸妃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低眉顺眼的应了她的话,“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臣妾莽撞了。”      沅宛瞧她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话她并未听进去。后宫是非,她并不想搅进去,所以也并未多说什么。      戏台上的戏子依依呀呀的唱着,乐欣轻柔的声音飘了过来。沅宛定了定心神,收回了不知飘向何处的眼神,眼波一转,不经意的和绵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目光太复杂,沅宛一怔,再要细看时,绵忻的目光却扫向了戏台。沅宛轻轻的摇了摇头,想了太多的东西,方才是眼花了吧。      “这一段讲的是有一晚海俊喝醉了酒,误闯了百花宫公主的闺房。公主本来要挥剑怒斩海俊,但是见到海俊英俊潇洒,一见倾心,互生情愫......”      乐欣的声音绵软好听,可是落在沅宛耳里,却叫她觉得有些烦躁。      没来由的,就是觉得烦躁。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戏台上,海俊提着一把宝剑翻上了叠高起来的桌子,众人鼓掌叫好,乐欣却疑惑道,“他怎么拿了一把剑走到桌子上?他明明应该从桌子上下来才拔剑自刎的......”      绵忻听了她的话眉头一皱,一个心思还未转完,一把短短的小刀自海俊手中飞出,直直的朝着太后飞去。      绵忻反应极快,寒光一闪,手中的匕首已经格开了那柄小刀。场面顿时混乱,有人高声喊着“护驾护驾”,底下的嫔妃作鸟兽散,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沅宛已被那戏子按住了肩膀,一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不要过来,否则我一剑杀了她!”那戏子恶狠狠的说道。他按得沅宛肩膀生疼,沅宛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心中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若是今日被他杀了,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其实这样蛮好的,如果真的能回去的话。虽然作为一个皇后,若死在了刺客手里,听上去是有些脓包。      不过,若是自己真的死了,绵忻这次大概真的脱不了干系了。      “你想怎么样,尽管说吧。”绵忻厉声吼道,他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握着匕首的右手微微的颤抖着。      “我的条件很简单,马上放了天理教山西堂堂主李林。”那戏子开口,带着不容商榷的口气。      “哦?你是说两个月前,在莲花山劫持朝廷官银被捕,如今在天牢中等候判决的那个李林?”      “银两是老百姓的,我们只是还富于民,有什么错!”      绵忻眉毛一挑,显然不打算跟他废话下去,“如果你肯现在放了皇后,本王答应不再追究此事。”      那戏子仰天一笑,满含鄙夷和不屑道,“我既然进来了,便没有想过再出去!”他手上一用力,一道极细的血痕便在沅宛雪白的脖颈中蔓延开来。      “住手!”绵忻一声暴喝,像一只发了狂的狮子,“如果你敢伤害皇后一丝一毫,本王保证,不但你和你的堂主人头落地,天理教五省分堂和你的家人,都会被赶尽杀绝,从此以后都会销声匿迹!”      “本王给你三声时间让你考虑”,他不再看那戏子,转而看向沅宛,“一、二、”      脑海里有似曾相识的画面一闪而过,绵忻数到“三”,手中的匕首朝着沅宛飞了出去。沅宛猛然往左边一偏头。耳边闪过一声惨叫,那戏子握剑的右手,已被削掉一半。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沅宛的脸上和衣服上。只是一个闭眼的瞬间,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已在绵忻怀中。      “你没事吧?”绵忻环着沅宛的肩膀,嘴唇发抖的问道。沅宛轻轻地摇了摇头,“多谢......”她还未说话,绵忻忽然放开了她,“没事就好。”      他不再看她,快步朝着太后走去。乐欣抢步上前,替沅宛擦着脸上的血迹,沅宛望着绵忻,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那戏子和同伙很快被制服,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很快的被审了出来。绵忻带着人到寿康宫时,沅宛刚陪着太后念完佛经。惊魂未定的太后一见绵忻便急急的问道,“怎么样?”      绵忻道:“回皇额娘的话,那个刺客名叫王进,是四喜班的台柱。他入戏行已经十五年,六年前才加入天理教,如今已经是河北分堂的副堂主。他一直潜伏在戏班掩饰身份,借这次的机会行动。儿臣已经把他关到天牢,等候皇上回来查决。”他撩袍跪下,“戏班是儿臣安排请的,是儿臣疏忽了,儿臣知罪,请皇额娘责罚。”      “刺客既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也不能全怪你,你先起来吧。”太后连声道,便在此时,跟在绵忻身后的小卫子十分有眼色的的走上前来:“回皇太后,奴才也已经去内务府查问了负责安排此次戏班进宫的奴才,尚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想来,那名刺客是单独行动也未可知。”      太后抚着胸口道,“不管为什么,总之以后还是不要发生这样的事就好。”      “皇额娘放心,儿臣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绵忻说着,又笑了一下,望着乐欣道,“这次多亏了乐欣格格,若不是她提醒表演中有异样,儿臣也不会有所防范。”      太后笑道,“原来乐欣格格才是哀家命中的福星,以后若是得空,便多进宫陪陪哀家。”      “谢皇太后”,乐欣满心欢喜的应了,沅宛也十分高兴。若是乐欣得到了太后的喜爱,那么她和绵忻的事,办起来也会容易一些。      太后惊魂未定,扶了小卫子去休息。绵忻说要留下来陪伴额娘,沅宛虽然有事想要问他,但此时此地毕竟不是说话之地,只好生生的按下了心中的疑惑,笑道,“今日多亏瑞亲王出手相救,本宫才有惊无险。”      绵忻面上一滞,淡淡道,“皇后娘娘言重了。皇兄不在,保护皇后娘娘是臣弟义不容辞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日更~ 有筒子说嘉禾这文慢热、开水文什么的~默,嘉禾不知道该怎么说。道光的后宫起眼的嫔妃就那么几个,如果没有相当大的把握,嘉禾觉得应该是不会有人贸然陷害皇后什么的,所以这六七万字女猪脚的日子一直还算安稳。但日子不会一直这么安稳下去,宫斗什么的会有,但不是现在。 默,亲们如果真的觉得这文很无趣的话就删收吧。。。。。。 最后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第二十七章   “刚刚真的好惊险,不过姐姐和王爷很有默契呢。王爷一数到三,姐姐就马上别过了脸,王爷又马上飞出了匕首,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呢。”打从寿康宫出来,乐欣便一直不住口的在夸绵忻,一直夸到了储秀宫,也没有要住口的意思。      沅宛淡淡的笑着,大抵女孩子见了自己的意中人如此勇敢如此威猛,都是要忍不住炫耀一番的。何况绵忻本来就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人。      “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王爷的意思的呢?他一数到三,你就马上别过了头,是以前有过同样的事发生,所以才有了默契吗?”乐欣好奇的问道,沅宛笑,“可是在说胡话呢,皇宫大内,难不成每年都出几次刺客不成?”      “也对”,乐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姐姐和王爷配合的真的默契呢,姐姐到底是怎么知道王爷的意思的?”      “大概是,直觉吧。”应该是直觉,所以才会出现那一幕的默契。      “直觉.....”乐欣重复着沅宛的话,沅宛拍拍她的肩膀,“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折腾了这么久也累了,快坐着吧。”      乐欣乖乖的坐下,不过一会儿又好奇道,“听说皇上把九霄环佩给了姐姐,姐姐,我可以瞧瞧吗?”      “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说的这样小心翼翼”,沅宛笑着道,“彩燕,把九霄环佩取来给格格瞧瞧”。      彩燕瞧着乐欣兴致好,便把紫檀雕花方胜纹琴桌并九霄环佩一齐取了来。乐欣一见那把琴便喜欢的不得了,沅宛瞧着她的表情,笑道,“若是喜欢,弹一曲也是无妨的。”      乐欣喜笑颜开的走了过去,以手轻轻抚着琴面。      叮叮咚咚,悦耳的琴声传来。沅宛随着琴音缓缓吟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不得不说,乐欣的琴艺精妙不在她之下。一曲《淇奥》,仿佛叫人看见了玉一般温润的美少年手执佩剑自竹林中缓步而出,硬朗,却温厚和平。      这曲中情意,是这样的明显。      沅宛忽然就想到了《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的那段话,“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大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她含着笑意静静的等乐欣抚完这一曲才问道,“可是有心上人了?告诉姐姐,姐姐替你做主。”      乐欣脸上一红,慌忙地站起来,起的太急,按着琴弦的手指便划出了一道血痕。沅宛深悔自己惊着她了,连忙叫人进来帮她包扎。乐欣却一把扯住她的衣袖,“不碍事,姐姐不用担心。”      沅宛知道她害羞,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去寻了布条来,将她的手指细细的缠好了才笑着道,“如今可以说了吧?”      晚间沅宛特意避开了乐欣,带着彩燕出了储秀宫。下午知晓了乐欣的心思之后,她就一直在心里盘算,若是想要乐欣求得意中人,还须得问问瑞亲王的意思。不然贸贸然去求了皇上的恩典,绵忻若不同意,她岂不是白讨个没趣。纵然皇上碍着自己的面子允了这门婚事,但绵忻娶个不喜欢的女子回家,心中定然是不会情愿的。到时候佳偶没结成,反成怨偶,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她一早便让小桂子打听好了绵忻的去向,得知他整个下午都陪伴在太后身边,用了晚膳后却独自出了寿康宫,不知去了何处。      难不成是去逛皇宫了?沅宛皱眉,若是真的,这皇宫这么大,往哪里找他去?      小桂子笑道,“奴才听说,这段时间以来,瑞亲王喜好在晚膳后去御花园走走,不如主子去那里瞧瞧,兴许能碰得上。”      彩燕亦笑道,“主子用了晚膳想去御花园走走,碰巧遇到了王爷,闲话几句,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更何况,王爷今日还救了主子。”      于是她便带着彩燕出了储秀宫,不知道真的是巧合还是绵忻真的有在御花园散步的习惯,竟然真的叫她给遇着了。      只不过情况却不大妙。迎面而来的那个人满身酒气,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颓然。沅宛犹豫了几秒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问他还是不问。虽然老天叫她遇上了绵忻,可是从这明显精神大不好的绵忻嘴里,能问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绵忻脚步踉跄着朝沅宛走来,口中含混着,念的原来是崔护的诗。他念完最后一句,嘴角忽然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沅......宛?”绵忻皱着眉头望着突然出现的主仆二人,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过了半响,才试探着开口。      自打入宫后,他不是叫皇后就是叫皇后。除了太后、皇上和她额娘,还真的没有第四个人有胆量敢直呼皇后名讳。按大清律例,那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死罪。      但绵忻明显是喝高了的样子,同他计较这个,倒显得小气。      于是沅宛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答话。一旁的彩燕及时上前道,“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绵忻本就不确定来人是否真的是沅宛,才试探着叫了一声。如今沅宛并不答话,他便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心中无限的失落和失望。他看也不看彩燕一眼,烦闷的挥挥手,“退下!”      彩燕起身站到了沅宛身后,绵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是她,不会是她。”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随手推开了挡着路的沅宛,口中含混道,“退下吧,本王没事,不需要人跟着。”      “王爷!”彩燕提高声音叫了一声,绵忻脚步一顿,彩燕福了一福,低声道,“这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绵忻重复了一遍,像是刚刚弄清楚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含义一样,抬眼看了沅宛一眼。那一眼十分的陌生,十分的古怪。      “皇后娘娘?”绵忻又重复了一遍,忽然大笑,“原来是皇后娘娘,臣弟失礼了。”      “四弟不必多礼”,沅宛淡淡道,心中却是有了些许的计较。瞧他这样子,莫不是在为哪个女子伤怀?      若他真的已经有了意中人,那么乐欣的事,就要重新考虑了。      即使乐欣并不是她真正的妹妹,她也不想让她嫁给一个错的人。      眼看着绵忻酒醉,沅宛也晓得今日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了。她不欲和他多说,急匆匆的便想走,却不料绵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沅宛愣了愣,绵忻用力一扯,她整个人便落入了他的身影里,“还真是巧,臣弟在这里饮闷酒,皇后娘娘在这里落寞的散步。怎么这漫漫长夜,皇后娘娘也觉得难捱么?”      这话说得颇有挑衅的意思。但沅宛晓得他此刻是醉了,挣开了他的手,淡淡的笑了笑,“本宫闲来无事出来走走,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四弟。      她说着回头吩咐道,“瑞亲王醉了,去端碗醒酒汤来给他。”      绵忻轻笑一声,“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皇后娘娘到此,当真是闲来无事,随意走走?”      “四弟既然未醉,方才又何必要借酒装疯。”沅宛双手拢在袖子里,神色淡然的望着乌沉沉的夜幕道。    ☆、第二十八章   绵忻轻笑一声,“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皇后娘娘到此,当真是闲来无事,随意走走?”      “四弟既然未醉,方才又何必要借酒装疯。”沅宛双手拢在袖子里,神色淡然的望着乌沉沉的夜幕道。      “庄生晓梦迷蝴蝶,假作真时真亦假。皇后娘娘既然知道臣弟醉了,想并不会和臣弟计较方才的事。”      沅宛皱眉,说话颠三倒四的,看上去像是醉了,又像是未醉。      “皇后娘娘若是没有什么吩咐,臣弟先行告退。”绵忻一拱手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脚步,“数月之前臣弟在这里偶遇皇后娘娘,曾告诉皇后娘娘了一句话。现在臣弟想把那句话再重复一遍,位高人愈险,有些闲事,皇后娘娘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多谢王爷提醒。”沅宛已经打算离开了。      绵忻忽然回头,全妃娘娘私自离开了普觉寺,下落不明。皇兄担忧她的情况,所以才急匆匆的出宫。”他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猛然停下了脚步。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道,“皇兄得到消息后连夜召我进宫,臣弟到养心殿时,皇兄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可见,全妃娘娘在皇兄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刻意咬重了的“非同一般”四个字和芸妃问她“难道您真的没有怀疑过吗”时的语气一模一样,沅宛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望向绵忻,“皇上钟爱全妃妹妹,这是整个六宫都知晓的事情。全妃妹妹私自离开,皇上牵挂不已要去寻找,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张家口确实暴发了疫症。”      她顿了顿,“天色已晚,本宫先行一步。”      “皇后娘娘!”绵忻拦住了她,目光灼灼,“臣弟有一事想要问问皇后娘娘。”      沅宛扬起脸,“王爷但说无妨。”      绵忻望着她,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光明磊落,写满了疑惑。半响,他苦笑了一笑,“臣弟没有什么想问的了。是臣弟妄想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沅宛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讲什么。正巧这个时候彩燕端了一碗醒酒汤奉上来,绵忻顺手接了过去,一松手,冒着热气的汤碗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摔的粉身碎骨。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绵忻低低的吟着这四句诗,鹅黄色的身影一晃一晃,脚步踉跄的消失在夜幕中。      “主子.....”彩燕担忧的叫了一声,沅宛别过脸,“咱们回去吧。”      回到储秀宫时乐欣已经在偏殿歇下了,沅宛草草的收拾了一下,便也歇下了。      自从道光离开后,沅宛的睡眠质量并不是特别好。有好几次,都是翻来覆去直到天亮才睡着。今天大概是因为累极了,刚一沾着床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仅如此,一向不做梦的沅宛,今日竟然破天荒的做了个梦。这个梦境十分的奇特,十分的精彩,若是拿到戏台上去演,保准比那什么劳什子《百花记》叫座的多。      “你是谁,胆敢闯入我闺房?”年轻的女孩子穿着一袭海棠红色的寝衣,惊慌失措的拥着锦被死死的护住胸口。站在她床前的是一位白衣男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口齿不清的质问道,“你又是谁,竟然夜闯王爷府!”      “你、你、借酒装疯,来人——”那女子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男子捉住了双手。女子拼了命的挣扎,慌乱之下张口便咬,男子却是不肯松手。两人推推扯扯间,她的腰狠狠的撞在了桌板上。她吃痛的惊呼了了一声,整个人便倒了下去。白衣男子眼疾手快的伸手拦住她的腰,左手死死的捂着她的嘴,整个人像一座山一样压了下来。      眼神相碰,四目交错的瞬间,那女子忘记了挣扎。男子也松开了左手,紧紧的揽着她的腰,深深的凝望着她。      奇特的是,沅宛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更奇特的是,那被压着的女子,沅宛仔细的瞧着,那女子竟然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庞。      虽然是在梦中,沅宛作为一个旁观者,也不知不觉的红了脸。      老天,她竟然做了春梦?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光影快速交错,再回过神来,方才的场景已然变了个彻底。      “对你来说,虚名和荣华富贵真的这么重要?”白衣男子沉着一张脸,冷冰冰的问道。      方才那女子背对着他,虽然看不清脸,但是那一身打扮,却是寻常旗人家的小姐不错。大约是某个必须参加选秀的秀女,要和情郎斩断情丝,入那深似海的宫门吧。      不知为何,沅宛忽然很想劝一劝这个女子,如果她猜对了的话。世人皆道入了皇宫便有享不尽的恩荣和富贵,却没有人看见,那潜伏在荣宠背后的巨大的危险。贤淑如班婕妤,也逃不过秋扇见捐的命运。      荣华富贵俱是过眼云烟,恩宠,则是这个世界上最反复无常的东西。      梦境中的沅宛望着那名女子,想走过去劝一劝她,那女子却忽然别过了脸,淡淡的说道:“是我辜负了你,以前的事,就当大家做了一场梦吧。”      那女子决绝的离开,男子站在原地晃了几晃,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绝望。他伸出手似是想要唤回那个女子,可是他的手定格在那里,最终慢慢的垂下。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真的不肯和我一起走......”那男子颓然的坐在地上,喃喃的说着什么。沅宛听得不大清楚,但瞧着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此刻定然是悲痛欲绝。      情伤最是让人无从劝起,沅宛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忽听那男子低低的念了一个名字,那两个字清清楚楚的落入沅宛的耳中,叫她再不能移动分毫。      轰隆隆,夏夜的闷雷一声接一声的炸响。沅宛自梦中惊醒,猛然坐起来。动静太大,惊的守夜的宫女连忙问道,“主子?”      “无事”,沅宛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复又躺下休息。这一觉好睡直到天亮,昨夜的梦境,倒是记得不大真切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声说,其实嘉禾也喜欢王爷。。。 ☆、第二十九章   道光离宫后,后宫十分的安静。时光飞快的流逝,仿佛只是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夏天已经到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道光多半是要带着太后、皇后并后宫得宠的嫔妃去圆明园避暑热的。但今年道光微服私行在外,此事便一直未被提起。      这一日天气倒是还好,沅宛在储秀宫回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了,半眯着眼睛望着头顶方方正正的天空,半响才赞叹道,“今儿个天气真是好,不出去走走真是辜负了。”      彩燕立在一旁,轻轻地为沅宛打着团扇,“这个时节正是荷花盛开的好时节,主子若想出去走走,不如去御花园赏赏荷花?”      左右闲着也是无事,倒不如出去走一走。沅宛点头表示这个主意甚好,彩燕见她兴致好,忙来扶她,又一边招呼彩云备上雨伞,说是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此刻虽然天气晴好,但到底还是要防着万一。      许是为了应和彩燕的这句话,沅宛带着一行宫女太监将将走到宫门口,天边便慢悠悠的飘来了几团浓墨重彩的乌云。凉风乍起,紧接着几声闷雷轰隆隆而过,亮堂的白日瞬间变得无比晦暗。      沅宛无语,只得选择打道回府。不知怎的,她心中隐隐想起的,竟然是关汉卿的《窦娥冤》。      因为窦娥的冤屈,老天爷也曾在六月脸色大变。      唔,想到哪里去了。沅宛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个简直称得上匪夷所思的想法自我鄙视了一番,赶在大雨落下之前躲进了寝殿。      凉爽的天气,拥着被子酣眠一番是最最好的选择。这边厢沅宛刚刚打了一个轻轻的哈欠,那边厢大雨刷啦啦的就砸了下来。      瞧这情形,大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沅宛在西窗下的贵妃榻上坐了,随手拿起一卷《全唐诗》。      《全唐诗》凡九百卷,第一卷收录的是唐太宗李世民所作,沅宛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觉得唐太宗虽然皇帝做的好,但是做诗的水平,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小,彩燕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主子,祥嫔娘娘来了。”      “叫她进来吧。”前些日子祥嫔身体不适,沅宛怜她早年失子,一直郁郁寡欢着,便嘱咐太医细心照看。祥嫔病好后,专程到储秀宫谢沅宛的恩典。那一日碰巧沅宛甚是无聊,便和祥嫔多说了几句。谁知这一聊之下,两人竟是还算投缘。自那以后,祥嫔便时不时的来和沅宛说说话。深宫寂寂,长日漫漫,有个人能说说话,打发打发无聊的时光,也还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快起来吧,赐坐。”沅宛笑吟吟的说道,“外头还下着雨呢,怎么想起这个时候过来了?”      祥嫔道:“今日天气好,嫔妾想起御花园的荷花大概是要开了,便想着去御花园走走。谁知天公不作美,嫔妾还未走到,便突降大雨,满池荷花竟是未欣赏得到。可见是嫔妾没有这个福气。”      沅宛接口道:“可是巧了,本宫和祥嫔妹妹的一个想法。只是还未走出这储秀宫,大雨便落了下来。真真是恼人呢。”      她二人在西次间说着话,外间里,彩云神色匆匆的进来,低声在彩燕耳边说了句什么。彩燕神色一变,往里瞧了瞧,见沅宛和祥嫔聊得正开心,她略一迟疑,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主子,永和宫那边来人报信,说德贵人不小心跌了一跤。”彩燕寻了个机会上前,小心翼翼的回道。      沅宛瞧她的神色就知道这里面必定是大有文章。寻常嫔妃若是走路不小心跌了一跤,传太医来瞧瞧,好生将养着也就是了,犯不着把这事儿拿来回给皇后。      “怎么回事儿?传太医了么?”沅宛问道。彩燕道:“回主子的话,太医去瞧了,说是….”说是德贵人有喜了。”      沅宛一愣,“什么?”      她犹自觉得不能理解彩燕的话,一旁的祥嫔幽幽的说了句,“德贵人好福气。”      沅宛完全是一副懵了的表情,“你说德贵人有喜了?”      彩燕道:“太医说德贵人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次跌了一跤动着了胎气,但若是能好好调养,便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沅宛觉得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彩燕的话消化掉,德贵人怀孕了,她跌了一跤之后,太医便发现她怀孕了。她虽然跌了一跤,腹中孩儿却是无恙,好福气,果然是好福气。      更何况道光膝下无子,若是没有意外,德贵人腹中的孩子会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传本宫的凤谕,叫太医院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好好照看着德贵人,若是出了岔子,便叫整个太医院陪葬!”沅宛说完又道:“还有,去把彤史拿来。”      “太医说德贵人的胎已有两个多月了”,彩燕捧着彤史一边指给沅宛看,一边说道。沅宛看了看彤史上记得日子,又看了看,才点头道:“既然怀了孩子,德贵人也忒不小心了,怎么会摔倒的?”      祥嫔道:“许是德妹妹此前并不知道吧,第一胎一般都无知无觉的,嫔妾当日也是….”她猛然住了口,讪讪道:“嫔妾失言了。”      沅宛不以为意,转而望向彩燕,彩燕道:“听永和宫来的人说,下雨之前德贵人正要出宫,不想一出寝殿便叫一个小宫女撞着了,这才摔了一跤。”      “把那个不懂事的奴才送到慎刑司去,叫慎刑司瞧着办吧。”      “是”。      “告诉德贵人,晚上不用过来请安了。叫她好生养着,安心等着皇上回来。”      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都说宫中是最难生养的地方,德贵人的胎,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她出神的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好笑。能不能保得住胎儿是德贵人应该担心的事情,自己却在这里忧心个什么。      然而心里还是慌慌的,总觉得不踏实。她叫彩燕去传今日替德贵人诊脉的太医,皇嗣这种大事,还是要亲自问一问才能安心。      祥嫔知她待会儿是要亲自见太医的,便起身告辞,“那嫔妾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嫔妾告退。”      沅宛点点头,“雨天路滑,当心着些。皇上过几日就要回来了,如今德贵人怀了皇嗣,本宫盼着妹妹也有这样一天。”      “嫔妾怕是没有这样的福分,要辜负皇后娘娘的盼望了。”祥嫔有一瞬间的恍惚,“嫔妾此生只有那一个孩子,他离嫔妾而去,嫔妾再也不会要其它的孩子了。”      沅宛知失子一事对她打击甚大,但没料到她竟然是怀了这样的心思,心中微微觉得诧异。君恩反复,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她竟连孩子都不想要。      今日替德贵人诊脉的乃是一个年纪较轻的林姓太医,来储秀宫之前便知道沅宛要问什么。是以他不像那些老太医一样一味的掉书袋,只是用最通俗最易懂最简洁的语言汇报了德贵人的情况。      一直到林太医说完,沅宛觉得自己才真正的接受了德贵人怀孕这个消息。她侧头想了想,“本宫听说林太医好脉息,德贵人这胎,本宫就交给林太医了。若是德贵人能顺顺利利的产下皇嗣,皇上自然不会亏待林太医;若是......想必林太医也知道是什么后果,就不用本宫多说了吧?”      林太医神色一凛,拱手道:“请皇后娘娘放心,微臣自当尽心竭力,保住皇室血脉。”      沅宛颔首,“既然交给了你,本宫自然是放心的。”       ☆、第三十章   翌日,沅宛亲自去了寿康宫。太后得知这一消息十分的高兴,连声道着“列祖列宗保佑”,沅宛陪着笑坐在下首,笑道,“德妹妹有福气,如今有了皇嗣,位分也该晋一晋了。”      “皇后说的有道理。过几日皇上就要回来了,今儿个早起听绵忻说,张家口一带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永和宫这个时候又传来好消息,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道光要回来了?“既然如此,臣妾便叫人准备着给皇上接风。”      “这段日子皇上不在,皇后治理六宫也辛苦了。接风的事便交给绵忻去办吧,他一向最知道怎样热闹。宫里许久没有好消息,这次德贵人有孕,也算是难得了。”      沅宛笑道:“上次品茗大会的事,过后皇上还在臣妾面前夸王爷办事妥当呢。太后既然如此说,那臣妾这次又可以躲懒了。”      “能偶尔躲个懒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六宫之中,皇上和你感情最好,又常去看你。皇后闲下来也该好好想想皇嗣的事情了。”太后说着,意味深长的瞧了沅宛一眼。      其实沅宛这几日一直在琢磨这件事,道光待她虽然好,但这次毕竟也急匆匆的出宫去寻全妃。可见他的好并不是唯一的好,算来算去,只有孩子才是最可靠的。      “太后教训的是,臣妾会留心的。”      “对了,乐欣那孩子有日子没进宫了来瞧你了吧?”      太后一提起乐欣,沅宛便想起了瑞亲王那桩事。“额娘前些日子进宫说乐欣那丫头最近迷上了说书,一天里倒有两三个时辰是在听说书,就连额娘也不常见着她呢。”沅宛连连叹息道,“整日里疯跑,哪还像个官家小姐的样子。”      太后倒是笑了,“小孩子头一次听说书,都觉得新鲜。你也不用太紧张了,哀家瞧着乐欣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乖孩子。”      “太后说的是,不过眼看乐欣到了该出阁的年纪,臣妾身为长姊,少不得要教着她些。”      她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提一提乐欣的心事,没想到说了这么会儿子话,太后倒是有了倦怠之色。沅宛无法,只好寻了个借口告退。左右也不着急,等道光回来了,让他去问绵忻,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心中这样想着,走路难免就有些心不在焉,这个时候若是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个人见了皇后又不躲,便难免会撞上去。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绵忻一踏入宫门,便看见沅宛心不在焉的从宫殿里出来。眼看她快要撞上自己了,绵忻并未躲避,按着规矩请安。      他这一声倒是把沅宛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才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绵忻。唔,这算是,心想事成么?      他今日看上去倒是正常了些,想必昨夜定然是没有酗酒。沅宛颔首,“王爷不必多礼。”      绵忻嘴角带着揶揄的笑:“臣弟倒是不想和皇后娘娘多礼,但瞧着皇后娘娘心不在焉的样子,臣弟若是不出声提醒,怕是这会儿子就要忙着替皇后娘娘传太医了。”      果然是正常了,又开始明朝暗讽了。      沅宛懒得与他计较,闪身欲走,却不想绵忻得寸进尺的道:“当然,臣弟忘了皇后娘娘不是德贵人,就算不小心跌了一跤,大概也得不出什么好消息来。”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      沅宛抬眼瞧了他一眼,诧异道:“王爷这话就错了,德贵人有孕乃是大清之喜,也是皇室之福。如此福分,怎么能说是摔跤摔出来的呢?这样的话在本宫面前说说倒是无妨,若是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平白叫人误会。所以本宫劝王爷一句,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她停了一停,又微微笑道,“王爷尚未成家立业,想必不大知道其中关节。这也是没有什么的。待会儿王爷见了太后若还是这么说,恐怕少不得要吃些教训了。”      绵忻瞧着她,她脸上尽是得体的微笑,瞧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开心,就连揶揄他时也是一本正经的。她的人就站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可是她的心却离自己那样远,远到看不见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所有的一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真的已经彻底变了吗?      “本宫出来的时候,太后仿佛是有些累,不晓得这会儿休息了没有。王爷若是没有急事,可以稍后再来向太后请安。本宫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擦肩而过的瞬间,绵忻抬了抬手,可是连她的衣袂都没有碰到,她就已经走远了。      只剩他一个人负手立在庭院里。      寿康宫静悄悄的,参天古木映着他孤独的身影,瞧上去甚是寥落。      寿康宫内,太后隔着雕花木窗瞧着绵忻的身影。良久,传来一声叹息。      卫公公低声道:“太后,可要奴才把王爷请进来?”      太后摇头,“有些事他自己想不明白,旁人多说也无益。他若是愿意这样站着,就让他站着吧。不用去管他。”      卫公公见太后皱起了眉头,劝道,“太后也不必太忧心了,奴才瞧着,皇后娘娘倒像是真的不知情。”      太后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方才问道:“全妃已经回普觉寺了?”      “是的,昨儿个晚上皇上亲自把她送回去的。”      太后冷哼一声,“出了宫还不安分,倒也算是有本事了。”      卫公公见太后动了怒,也不敢随便乱接话,只是小心的问道:“太后的意思是......?”      “派人去把她接回来,不用让皇上知道。”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少有的狠色,卫公公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奴才遵旨。”      “哀家倦了,你退下吧。”太后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卫公公躬着身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要合上殿门的时候,听到太后满是倦意的声音,“就说哀家已经歇下了,叫绵忻回去吧。”      三日后的下午,道光带着亲随低调的回到了紫禁城。他先去了寿康宫拜见了太后,碰巧绵忻也随侍在太后左右。见道光出现,单膝跪地,“皇上平安归来,臣弟恭请皇上圣安。”      道光伸手扶起绵忻,笑道“朕不在宫里的日子,辛苦你了。”绵忻拱手,“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求之不得的福分。”      道光爽朗的笑了一阵,拍了拍他的肩膀,“数日不见,倒是和朕拽起文来了。”      太后笑道:“话虽然这么说,但应守的规矩还是不能废的。”      绵忻朝着道光挑挑眉毛,意思是你看吧,皇额娘在呢,我哪里敢放肆。道光哈哈一笑,“皇额娘说的是,儿臣记下了。”绵忻也跟着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简单的问了些路上的情况,道光一一答了。母子三人说了一会话,太后说道:“皇上一路辛苦了,若是没有别的事,便回去歇着吧。”道光笑道:“不妨事,儿臣再陪陪皇额娘。”      太后笑道:“左右已经回来了,以后日子还长,还怕没有时间来哀家的寿康宫吗?对了,德贵人有了身孕,后宫中难得有一次好消息,去瞧瞧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挖了个原创的新坑,有兴趣的亲们戳一戳吧~ 仲夏夜之城(高干) ☆、第三十一章   道光出了寿康宫,小蔡子问道:“请旨,皇上可是要去永和宫?”道光挥挥手,“先去储秀宫。”      自从昨日得了道光今天回宫的消息,沅宛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安稳。今日又等了这大半日,眼看日影一寸寸的西斜,沅宛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道光今日大概是不会来了。这样也好,这一路之上车马劳顿,好不容易回了家,是该先好好地休息一番。      但她这样想,不代表其它的嫔妃也这样想。一众人自从午后便聚在这储秀宫,等了也有大半日了,道光迟迟不来,众人脸上都有了或多或少的焦急之色。      沅宛不动声色的喝着茶,心里盘算着再等上半个时辰,若是道光还不来,便叫她们都散了的好。      茶过三盏,沅宛已然开始考虑晚膳要用些什么的时候,彩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恭敬地回道:“皇后娘娘,寿康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上起驾储秀宫。”      这句话的效果,就好比那久旱的大地听到了要下雨的消息一般,在储秀宫正殿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沅宛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预备接驾。”      道光在储秀宫宫门前下了肩舆,脚步不停的往正殿走去。踏入正殿见着这满屋子的人,倒是愣了一愣。      沅宛率先跪下,“皇上平安归来,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她身后的嫔妃都跪了下来,只德贵人动作缓缓的,比旁人的动作慢上了半拍。      道光恰好走到她的身边,伸手虚浮了一把,“有身子了就不必多礼了,各位爱妃也都起来吧。”      众人应着,道光松开德贵人,自己在主座上坐下,顺手拿起那杯放在紫檀香几上的冷茶送到嘴边,沅宛急道:“皇上若是口渴,臣妾叫人换了新茶来,这——”她话还未说完,道光已然把那杯茶喝了个干净。      芸妃笑道:“皇上这是......”咔哒一声,道光放下茶杯,转头对沅宛道:“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芸妃面露尴尬之色,讷讷的住了口。沅宛也懵了一懵,偷眼打量了一番道光的脸色,心中了然,恭顺道:“臣妾恭送皇上。”      底下一众嫔妃脸上均是惊愕,不明白为何道光来了一句话不说便要走。道光走到德贵人身边,脚步顿了顿,“朕还有政事要忙,晚上去永和宫瞧你。”      德贵人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臣妾恭候圣驾。”      道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走了。沅宛目送他离开后才起身笑道:“德妹妹如今怀了身孕,皇上说要去永和宫,德妹妹可要仔细着些。”      第二日一早,六宫问晨安的时候,众人俱已到齐,唯德贵人的位置空着。沅宛瞧了瞧彩燕,彩燕道:“德贵人昨儿个夜里身子不适,今天一早遣了身边的宫女来告假,说过几日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太医去瞧了吗?”      “太医说并无大碍,静养着就好了。皇上昨夜陪了一夜,听说今儿个早朝都耽误了。”      沅宛皱了皱眉头,琳贵人笑道:“听说昨儿个皇上本来已经在养心殿歇下了,德姐姐夜里突然腹痛,把皇上请了过来。咱们的万岁爷一听德姐姐不舒服,二话没说就从养心殿到了永和宫,德姐姐果然好福气啊。”      芸妃冷哼一声,沅宛抬眼瞧了瞧她,道:“既然太医去瞧过了,告诉德贵人,叫她好好养着吧。”      一直到第三日午后,沅宛才又见着了道光。他的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沅宛”。      沅宛放下手中的书去扶他,眼看他眉头紧锁,眼下有着明显的乌青之色,不用问便知他这两日定然是没有休息好。      “皇上休息一会儿吧。”沅宛温言道。      道光在西窗下的美人榻上坐下,这个时辰太阳的余光不厚不薄的撒在美人榻上,正适合午睡。他随意的躺下,胡乱的揉了揉眉心,一脸的烦躁。      那日之后,道光便甚少踏足后宫,偶尔来了几次,也都是去了永和宫。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留在那里过夜,而是歇在了祥嫔处。      他像是重新燃起了对祥嫔的爱意一般,因祥嫔与沅宛走得近,宫中皆道失子失宠的祥嫔在皇后娘娘的提携下重获圣宠,是可谓前途无量。      宫中向来不缺拜高踩地之人,一时间,祥嫔所居的长春宫重新热闹了起来。相比之下,芸妃的延禧宫倒是显得冷清的很。      天气渐热,这一日趁着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来,沅宛便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回来的路上想起有两日未曾见过道光了,心念转了转,便绕了道想顺便去养心殿瞧瞧他。      不巧的是,她挑的这个时候甚是不好。      方一踏进养心门,沅宛便觉得气氛十分的诡异。眼风里虚虚的扫了一圈,但见殿外垂手站着数十个小太监,个个都缩着肩膀,低眉肃穆。西侧墙下背向立了一个人,似一棵挺拔的孤松,在这院子里十分的显眼。      是绵忻。      守在养心殿外的小蔡子见到沅宛,就像是见到了活菩萨似的,一溜烟的跑了过来。沅宛疑惑的望着他,小蔡子朝绵忻站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动了怒,王爷都站了大半个时辰了。”      “怎么回事?”沅宛不自觉的也压低了声音。      “万岁爷前些日子下令免了入宫行刺那个刺客的死罪,并将天理教一事全权交给王爷处理,说要王爷学着仁慈守信。但是今日早朝时,王爷却带回了天理教五省分堂堂主的首级,说是办妥了万岁爷吩咐的事。万岁爷当即就变了脸色,下了早朝后留下王爷,训责王爷自作主张,王爷又不肯服软......”他苦着脸对沅宛道:“万岁爷生了大气,把自个儿关在养心殿,谁都不许进去伺候。求皇后娘娘救救奴才们吧。”      朝堂上的事,沅宛本不想搅这趟浑水。但是想起绵忻三番四次不知是否善意的提醒,她还是决定帮他这一回。      不过这绵忻胆子倒真是大,等闲人瞧见道光发了怒忙不迭的请罪还来不及,他倒好,非但不认错,还敢顶着气上。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不是一般的大。      养心殿内极静,只听到花盆底鞋叩地的声音。未走两步,迎面飞来一个不明物体,沅宛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茶碗哗啦一声应声而碎,紧接着便是一声怒喝,“滚出去!”      沅宛心里一颤,进退两难。她犹豫了一下,蹲了下来默默的去拾那碎片。      空气像是停滞了一般,压的人喘不过起来。道光听见动静,不耐烦的抬起头,“朕叫你滚——”,待看清楚了蹲在地上的人,愣了愣,“怎么是你?”       ☆、第三十二章   沅宛抬头,端出得体的笑容道:“臣妾才从寿康宫出来,来给皇上请安。”      道光皱眉,“皇额娘有什么吩咐么?”他说着站了起来,从奏折堆积如山的条案后绕了过来,伸手拉起沅宛:“方才朕不知道是你来了,没伤着吧?”看沅宛手中捏着的碎片,又道:“这些叫奴才们来收拾就行了,你当心着些。”      沅宛笑吟吟道:“太后并没有什么吩咐,臣妾路过养心殿,想来见一见皇上。”      道光听她如此说,脸色稍霁,“朕挺好的,你放心。”      若是没有方才那飞来的茶碗,沅宛也许就相信他的话了。她在他身边了这么久,对于他的情绪倒也能摸到几分。如今他脸上这一派风和浪静的,方才发生的事,多半是不愿意对她说。      这样一来,倒是有些难办了。她本就是来说情的,若是直接开口,道光定然是要疑心的。到时候求情没求上,还要把她也搭进去,那却不好了。      她脑子里转了转,也不过几秒钟,便拿定了主意。      “臣妾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说着又蹲□去,“皇上当心。”      “小蔡子!”道光拉起沅宛,拿掉她手中的碎片,扬声叫道。小蔡子应声进来,看见地上的碎片立刻道:“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收拾。”      沅宛见机笑道:“那臣妾去给皇上泡杯茶吧。”她冲小蔡子使了个眼色。      “叫他们去就行了,你难得来一次,就不要忙来忙去的了。”      这边小太监们麻利的打扫干净了地面,那边就有宫女奉上了茶来。两杯茶用了同样的茶碗,内容却是不一样。给道光的那一份是杭白菊,沅宛的这一份里却是飘着小朵小朵的茉莉花。      沅宛接过茶碗,嘴角弯了一弯。道光随口问道,“你笑什么?”      沅宛像一个被撞破心事的小孩子一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臣妾想起了臣妾的表妹乐欣,她也喜欢喝茉莉花茶。”她停了停,认真道:“臣妾自小和臣妾的表妹一处长大,大概是由于这个原因,她的喜好和臣妾倒是有一大半是相同的。臣妾原以为只有姐妹间才会这样,见了皇上和王爷才知道,原来兄弟间也是有这样深厚的感情的。”      道光脸上原本挂着淡淡的笑,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虽然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但周身那股不悦的气息,沅宛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他放下茶碗淡淡道:“那帮奴才又多嘴了。”      沅宛硬着头皮笑道:“皇上圣明。”      “你是知道了?”      沅宛摇头,“小蔡子只告诉臣妾王爷已经站了大半个时辰了,旁的并没有说。臣妾一来就见王爷独自站在院子里,皇上又摔了杯子,臣妾私心揣测着,必定是王爷触犯了龙颜。”      她停了停,诚恳的说道:“臣妾虽然不知道为了何事,但于公皇上是君王爷是臣,于私皇上是兄长王爷幼弟,他触怒皇上,反省反省也没有什么。只是这大热天的,还请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彼时太阳渐高,日光照进养心殿,映得地面上一格一格的。道光冷哼道:“天理教的事,朕放手叫他去办,原指望他能好好学学仁治,没想到他倒是利落,一刀全砍了。这不是明摆着逆着朕的意思么!”      “皇上息怒。王爷常年在外带兵,惯于按照军中那一套来处理事情,这才走了极端。臣妾知道,皇上罚他,也只是兄长罚弟弟罢了。否则就凭忤逆这一条错,王爷也必不能安然站在这里。这个道理,王爷想必也是明白的。”      道光对她的话不可置否,瞧了瞧她,忽然道:“自从德嫔有孕后,朕有日子没有去储秀宫看你了。既然来了,留下来帮朕研磨吧。”      沅宛见他不松口,也不敢再劝,乖乖的站到了他身边。方一抬手,道光却伸手握住了她,“朕有些日子没有去储秀宫了,你可有想过朕?”      “臣妾这不是来了吗?”沅宛一边研磨一边抿着嘴笑。      拿着御笔的手顿了一下,道光抬头瞧她,那目光和平日的目光不同,竟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      沅宛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管低着头研磨。道光瞧了她半响,“刺客的事朕听说了,沅宛,朕只恨当日朕没有在你身边。”      “臣妾当时也吓坏了呢。”      “朕听说那日伤着你了?伤到哪里了,让朕瞧瞧。”道光说着便凑了过来,沅宛躲着笑道,“不过是划了一下,早已经好了。”停了停,又说道,“幸亏侍卫们救驾及时,这才没有伤到太后,皇上放心。”      道光“嗯”了一声,“有四弟在,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沅宛笑道,“皇上这样器重王爷,是王爷这个做弟弟的福气。”      道光又“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有小太监进来换掉已然冷了的茶,道光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漫不经心的道:“叫瑞亲王回去吧,不用进来谢恩了。”      本以为今天定然是一个骄阳似火的酷暑天气,没想到只不过是在养心殿呆了呆的功夫,太阳已然隐去了半边脸庞。方才还明亮的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沅宛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含着的沉沉水汽,闷得直叫人透不过气来。看样子,一场暴雨是正在酝酿中了。      她从养心殿回到储秀宫,刚坐下不久便有寿康宫的小太监来请,说是“皇太后请皇后娘娘走一趟。”      沅宛疑惑的望着那个小太监,“可知所为何事?”不是今天早上才请过安吗?怎么这会儿又要见?      那小太监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不知。”      “劳公公回禀太后,本宫即刻就去。”      从储秀宫到寿康宫不过是短短的路程,她坐着肩舆过去,贴身的小衣被汗濡湿,黏黏的紧紧的贴在身上,叫人觉得烦闷不堪。沅宛下了肩舆,拭了拭额头上的薄汗,眼眸一转,却瞧见空旷的寿康宫院落中央,跪着一个着深褐色宫装的人。      “那不是全妃娘娘身边的崔嬷嬷吗?”彩燕顺着沅宛的眼光望过去,低声道。      守在殿门外的小太监见沅宛过来,小跑了几步迎上来,恭敬地行了礼后悄声道,“皇后娘娘,全妃娘娘在里面。”      他是在提醒她吗?沅宛心中疑惑,不觉多瞧了他几眼。那小太监说完话后立刻退到了一边,恭敬的低着头,瞧不清他的模样。      寿康宫正殿一如往昔,全妃独自跪在正殿中央。宝座上的太后脸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沅宛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臣妾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赐座。”      沅宛起身后,跪在地上的全妃略侧了侧身子,“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这不是全妃妹妹吗?何时回来的?本宫竟然不知。”沅宛惊奇道,随即又笑道:“全妃妹妹不必多礼,这趟出宫原是为了祈福,妹妹辛苦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全妃抬起头,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却掩饰不住眉目间的疲倦。      高坐在宝座上的太后听了她的回答,一声冷哼:“皇后贵为六宫之首,对于六宫嫔妃所要遵守的规矩想必最是了解,哀家倒是想问问皇后了。”      沅宛连忙敛了笑容,规规矩矩的道:“是”。      “后宫嫔妃若是不经皇上同意便私自离开居所,该当何罪?”      “回太后的话,嫔妃私自出宫,乃是死罪。”      “后宫嫔妃欺上瞒下,又该当何罪?”      “回太后的话,欺君亦是死罪。”      “若是嫔妃干政呢?”太后的语气仍然淡淡的,沅宛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回太后的话,后宫嫔妃若是恃宠而干预朝政,可处以极刑。”      “皇后倒是记得很清楚”,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沅宛不敢贸贸然的接口,只是道:“祖训臣妾一时一刻都不敢忘。”      “很好”,太后颔首,转而望向全妃,语气徒然变得冷冽起来,“你可听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花~鞠躬~ ☆、第三十三章   “全妃妹妹这是......?”沅宛讶然,太后瞧了她一眼,她身边的卫公公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陈述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全妃娘娘到了普觉寺不久后便私自离开,去向不明,此事证据确凿,全妃娘娘方才也已经供认不讳。”      沅宛刚想说话,却听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供认不讳?朕怎么不晓得?”      明黄色的身影越走越近,道光抬眼瞧了一圈,笑着问道:“这是怎么着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沅宛福了福,道光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沅宛这才瞧清楚,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正是那个早上还在跟道光怄气的,瑞亲王。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道光拱手道。      “皇上不在养心殿处理政事,怎么跑来了寿康宫?”太后问道。      “才刚和四弟商讨政事,听说皇额娘叫了皇后说话,夏日烦闷,儿臣便想来凑一凑趣。”道光说着转了头,望着卫公公问道,“你方才说什么证据确凿,什么供认不讳?朕听得不大清楚。”      “回万岁爷的话,是全妃娘娘私自离开普觉寺一事,全妃娘娘——”      道光打断了他的话,“哦?谁说全妃娘娘是私自离开普觉寺的?”他看向太后,“皇额娘,全妃离开普觉寺是朕的旨意,是朕独自在疫区,又不知政事要处理多久,这才下旨叫人接了全妃来陪伴。”      “这......”卫公公一脸错愕。      “皇额娘息怒,此事原是儿臣的不是,没有及时回禀皇额娘,这才叫皇额娘受了小人的蒙蔽”,道光的眼神刮过卫公公,不过几秒钟又恢复了平静,“误会解释清楚了,全妃起来吧。”      “慢着!皇上说全妃是有了你的旨意才私自离开普觉寺,但是哀家听说皇上离宫前派了一拨人在普觉寺附近寻人,不知是寻什么人?”      道光面不改色:“实不瞒皇额娘,去年普觉寺上香,儿臣偶遇了一位女子......此事绵忻也是知情的。”      一直沉默的绵忻以点头来默认道光的话。      沅宛本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基本上双方各退一步,全妃这事也就结了。但暴风雨之后并不单是会出现彩虹这一个庸俗的戏码,偶尔还会可能是更大的暴风雨,把你吹向更深的绝望。      “是这样吗?”太后陡然提高了音量,目光严厉,却是望着沅宛。沅宛下意识的回避那如利剑般的眼神,一颗心砰砰乱跳。只听绵忻镇定道:“儿臣不敢欺瞒皇额娘。”      “不敢?”太后冷冷的反问他,“你不敢?”      “儿臣不敢欺瞒皇额娘,皇额娘明鉴。”绵忻还是那句话。      “好,好,好。那你来告诉哀家,你大哥的骨灰,究竟是真是假!”      沅宛猛然抬头,看殿中其它三人俱是一副错愕的表情,便知骨灰一事果然是被太后发觉了。全妃愕然的盯着绵忻,绵忻脸上现出少有的迟疑,太后的话已经一句接一句的掷了过来:“你来告诉哀家,你大哥的骨灰到底是真是假!你来告诉哀家,身为亲王,串通皇上用穆亲王的假骨灰欺骗哀家,蒙骗天下,该当何罪!”      “皇额娘——”      “皇上还要撒谎吗?是不是非得哀家拿出证据来,依大清律例来办这件事,皇上才肯说出实情?”她说着扬起头来,“来人!”      沅宛回头一看,有农人打扮的一男一女进了殿,战战兢兢的跪下。太后指了指他们两个,“这两个人,瑞亲王还认得吧?”      “回皇额娘的话,儿臣并未见过这两个人。”绵忻瞧了那两个人一眼,淡淡道。      “很好”,太后略一颔首,卫公公上前两步,“把你们此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那跪着的两人其中一个抬头看了卫公公一眼,微一犹豫间,卫公公已经斥道:“太后和皇上在此,不要磨磨蹭蹭的,快说!”      那人身体一抖,哆哆嗦嗦的带着哭声道:“回、回太后,几个月前,瑞亲王、瑞亲王曾派人到草民家中,交给草民一把匕首、一块令牌并一个盒子,又给了草民一百两银子,说、说请草民代为保管几日,过几日再取回。”      “何以你能确定那个人就是瑞亲王?”卫公公问道。      那人道,“草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起初、起初并不同意保管,后来、后来有个人拿出了一枚印章,草民这才、这才知道面前的人竟然是位王爷......”      他回话时绵忻一直未曾往他,及至他说了这一局后,绵忻忽然笑了一下,说道,“本王是有一枚私印,但那枚私印是皇上所赐,弄丢御赐物品是死罪,本王行军打仗,焉会整日里把私印戴在身上?”      沅宛暗暗点头,这话说得有道理,她悄悄地看了太后一眼,却发现太后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绵忻“有道理”的解释而有所好转。      那人听了绵忻的解释却也是没有反驳,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卷白布,双手呈上,“请太后明鉴。”      卫公公向前几步接过那卷白布,奉与太后。太后微一点头,卫公公展开了那卷白布,脸色微变。太后抓起那卷白布掷于地上,冷冷道,“绵忻,你还要撒谎不成!”      因用的力气太大,那卷白布在空中悠悠的打了个圈,方才轻飘飘的落下。好巧不巧的正落在沅宛脚下。她伸手去捡,看清楚了那白布上的内容后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她颤抖着手把那白布递给绵忻,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当日、当日草民担心事发之后获罪,便、便要求王爷印下印章作为保证,太后皇上明鉴,草民不敢撒谎。”      绵忻捏着那块白布,直捏到骨节发白,太后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道光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明知道绵忻是不会做这种蠢事,留下印章授人把柄。但是这白布上所印之章明明白白的是绵忻的私印没错,这样的证据,辩无可辩。      一直未曾开口的全妃此时却忽然开口,“太后明鉴,臣妾以为,单凭一枚印章并不能证明什么。街坊之上可防刻的工匠大有其人,这印章是别人防刻而嫁祸王爷的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愉快~喜欢王爷的请放心哈,我不折腾他~ 默默的飘走。。。 ☆、第三十四章   一直未曾开口的全妃此时却忽然开口,“太后明鉴,臣妾以为,单凭一枚印章并不能证明什么。街坊之上可防刻的工匠大有其人,这印章是别人防刻而嫁祸王爷的也未可知。”      沅宛亦点头表示赞同,道光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原来当日道光赐予绵忻私印时,因幼弟爱剑,他便嘱咐工匠专门在小小的印章右侧刻了一把上古的轩辕剑,这样的小细节,只有极其少数的人知道。      太后压根就不打算听全妃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绵忻。      绵忻捏着那块白布,撩袍跪下,“皇额娘息怒,儿臣死罪。”      真相揭开的这一刻,出乎意料的,太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道光紧接着道,“皇额娘息怒,此事是朕的主意,四弟是被朕所迫,才答应提朕遮掩此事。”      “很好”,太后面色平静,可那平静后却蕴藏着惊天骇浪的汹涌波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来人——”      “皇额娘!”道光跪了下来,殿中的人连同沅宛在内也跟着跪了下来,“皇额娘,儿臣不孝,骨灰一事连同四弟欺瞒皇额娘,虽属事非得已,但亦罪无可恕。但是,四弟确确实实是为朕所迫,才答应替儿臣想法子遮掩此事。试问若是没有儿臣的默许,四弟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撒下这弥天大谎。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儿臣,皇额娘若要追究,还请皇额娘责罚儿臣。”      太后冷笑,“你是皇上,哀家岂敢责罚。”她闭了闭眼睛,怆然道:“但是现在哀家却在受着最大的惩罚,上天一定不再保佑我大清,才会出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她似是想站起来,却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身子晃了几晃,被卫公公眼疾手快的扶住。      “皇额娘此言,儿臣无地自容”,绵忻反复叩首,几乎是哀求着道:“儿臣愿领罪责,只求皇额娘保重身体,皇额娘息怒。”      道光亦道:“儿臣知错,请皇额娘责罚。”      “太后,臣妾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沅宛小心翼翼的开口,“骨灰一事是皇上和王爷欺瞒了太后,说句犯上的话,论理是当罚。但皇上贵为天子,王爷亦是天潢贵胄,今日若是重责,则天下人必定会知晓实情,臣妾以为,此乃皇家家事,实不必叫普天下的人都知道。臣妾相信太后今日质问王爷和皇上,也只是额娘质问儿子,并非太后质问皇上与王爷。”      言下之意,便是如今儿子已经知错,做母亲的略施薄惩,给个教训也就算了。毕竟骨灰已经下葬,总不能现在掘出来告诉全天下的人说,这是假的,是大清的皇上和王爷联手制造的谎言吧?      沅宛笃定,就算只为了皇家的颜面,太后也是不会这么做的。更何况,她又一直那样疼爱绵忻。若是要罚,绵忻第一个逃不了重责。      心下却在思索,太后摆了这样一场戏,究竟意欲何为?      离她不远处,镶金边撒花琉璃鼎内燃着上好的檀香,若有似无的烟雾一缕缕的自鼎内溢出,闻得久了,让人原本浮躁的一颗心,渐渐的安定下来。      良久的沉寂后,太后长长的叹息道:“皇后说的有理。此事......确实不易张扬出去,叫天下人耻笑我大清皇室。”      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无力,整个人瞧上去像是突然苍老了几岁一般,“从今天起,皇陵中葬着的就是绵怡的骨灰,此事日后勿须再提。哀家听说今日朝堂之上绵忻冲撞了皇帝,绵忻,此番你便回王府好好地反省,无事不必再入宫了。”      绵忻猛然抬头,“无事不必入宫”,也就是说,在太后消气之前,他失去了自由进宫的资格。他张了张嘴似是想求饶,太后却是看也不看他,“嫔妃干政该当何罪,皇上应该比哀家清楚。”      “这”,道光面露不忍,“皇额娘,嫔妃干政有违祖训,但可否看在全妃是初犯的份上,从轻发落?”      太后一脸的不可置否,就看道光如何发落他的宠妃。沅宛瞧了瞧全妃,但见她低眉顺目,“太后息怒,臣妾知错,甘愿受罚。”      道光沉吟片刻,说道:“全妃,从今以后,你......”      他一句话尚未说出口,跪在地上的全妃忽然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这一下变故来得极快,沅宛下意识的去扶她,全妃歪倒在沅宛怀里,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这一下变故来的极快,道光反应过来后立刻一把打横抱起全妃,恳求道:“皇额娘,全妃她......惩罚一事,可否等她醒来再做决定?”      后来的事,是在晚间时陆续传到储秀宫的。听说全妃晕倒后被诊出了已怀孕一个多月的身孕;听说皇上大喜过望,当即表示要晋她的位分,却被全妃婉拒;听说因为身孕,太后答应暂且饶过全妃所犯下的过错,答应再给全妃一次机会;听说道光赏赐全妃了各种珍玩各种补品,比之当日的德嫔,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道光整晚都陪在承乾宫,当夜的承乾宫,欢声笑语不断。      彩燕低声道,“去了佛寺祈福都能怀上孩子,全妃娘娘真是有本事。”      “她若是没本事,今天这一劫也不会安然度过。”作为旁观者,今日这一场事沅宛看得清楚。怕是太后本打算借着骨灰和干政一事惩罚全妃,却没料到她已有了身孕。对于皇家来说,子嗣是最为重要的,全妃怀了身孕,纵使有天大的罪过怕是也要先搁下了。道光一直没有子嗣,来日她若能安然产下孩子,过去的错处自然一笔全部购销,以后的荣宠也自是不会少。      用孩子救自己一次,这果然是一个好办法啊。      今日这一场戏,最大的赢家是全妃。道光贵为皇上,自然不会有错,有错的都是身边的人罢了。所以绵忻才会被勒令反省,有时候想想,也蛮冤枉的。      沅宛想起离开寿康宫时绵忻脸上那萧索的表情,不晓得为何,她竟然想开口安慰安慰他。绵忻却云淡风轻的冲她笑道:“今日皇后娘娘两番为臣弟求情,臣弟必当铭记五内,感激不尽。”      “王爷言重了”,沅宛欠身,“虽然不知王爷究竟意在何处,但前几次王爷多番提点,本宫都明白。”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今日之事,王爷替皇上受过,太后不过一时生气,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赦了王爷的。”      绵忻怔了怔,笑道:“原就是臣弟的错,受罚也是应该的。所幸......”      他停了停,沅宛望着他,正打算好好听听他这个“所幸”,却不想绵忻略一拱手,“臣弟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天地良心撒谎被凤姐亲,嘉禾真的没有折腾王爷哟~ 咳,其实女猪脚想到的只是一部分,太后罚王爷的含义,大家看出来了吧? ☆、第三十五章   “皇后娘娘,夜已深,可要歇下了?”彩燕轻声道。      沅宛点点头,问道:“给全妃的贺礼可备妥了?”      彩燕道:“主子放心,已经备妥了,主子可要瞧瞧?”      沅宛摇摇头,有什么好瞧的,左不过是道光赏赐的那些玩物,挑些珍稀的送去给全妃罢了。“叫小桂子明儿个去打听一下,看太医是什么时候给全妃请平安脉,趁着太医在的时候把贺礼送去,省得回头多事。”以往的那些宫斗文中,后宫甚是险恶,她可不想背上“谋害皇嗣”的罪名。      “是”,彩燕应了一声,又道:“主子今日累了吧。”      沅宛揉揉眉心,“还好”。天气闷热不堪,下午又一惊一乍,胸中一直闷闷的,身体不舒服,睡的自然也不大好,第二日起床时,她瞧见镜中的自己,竟是十分憔悴的模样。      彩燕担心说道:“主子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奴婢去传了太医来?”      沅宛窝在贵妃榻上,懒懒的摇了摇头。“本宫没事,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过两日就好了。礼物送去承乾宫了?”      “回主子的话,送过去了。全妃娘娘说谢皇后娘娘恩典,改日亲自来谢恩。”      “她可好些了?”      彩燕迟疑了一下,道:“奴婢瞧着,全妃娘娘的气色还不错,不像是有大病的样子。”      “唔,怀了身孕的人,太医院定然着紧的很为她补身子。昨日她晕倒也未必是因为什么大病,多半是跪久了脑袋发晕。”沅宛懒懒的道,有病没病如今不重要,重要的是道光宠爱她,重要的是她怀了身孕。      “如今宫中两位嫔妃都怀了子嗣,叫太医院上心些照顾,别看皇上宠爱全妃,就忘记了同样怀有子嗣的德嫔。”沅宛吩咐道,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同样是有了子嗣,德嫔如今的境况,远远比不上全妃。      自祥嫔失了孩子后,宫中已经很久没有传过喜讯了。如今德嫔和全妃相继有孕,太后喜出望外,特意叫钦天监瞧了最近的好日子,请了萨满法师进宫来替德嫔和全妃祈福。      钦天监办事效率向来很快,不过半日就拿出了建议。说七月初十便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日子,最宜祈福。      定下了日子后,太后又特意传了口谕,叫六宫嫔妃那一日都参加,共襄盛举。      连日的闷热折腾的沅宛茶不思饭不想,七月初十这一日晨起彩燕帮她梳妆时,铜镜里映出的女子神色恹恹,那一层嫩红的胭脂像是浮在脸颊上一样,衬得脸色越发的苍白。      沅宛仔细的看了看,叹了口气道,“再补一补吧。”      彩燕欲言又止:“自从......娘娘总不许叫太医来瞧,奴婢担心——”      沅宛闭着眼睛任她替自己补妆,“你放心,本宫心里有数。”      祈福的地点设在紫禁城东北角昌泽堂的院落里。沅宛按着时辰到达时,六宫的嫔妃基本上都已经到了。想必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今天的主角是德嫔和全妃,她们不过是来陪衬罢了。      何止是她们,连沅宛这个皇后都是来当陪衬的。      天气闷热,仪式复杂而冗长,沅宛接连几夜都没有休息好,此时坐的久了,便觉得有些倦怠。加之这院中人又多,沉闷的空气越发叫人觉得难捱。      好在没过多久就会结束了。沅宛望着高高的祭台上跪着祈愿的两位嫔妃,一旁的道光忽然低声开口,“不舒服吗?”      沅宛转头,扯出一个笑来,“谢皇上关心,没什么大碍的。”她现在只想赶快逃出这个沉闷的空间,再多呆一秒,没准儿真的会晕倒。      道光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自从德嫔和全妃接连有孕后,他其实有阵子没有在储秀宫过夜了。如今这乍一沉默倒叫沅宛觉得有些尴尬。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想要仔细想想,然而身体的不适却叫她无法思考。胃里翻江倒海,像是有一只手在狠狠的揉着,要把她的五脏六肺全都揉碎了一般。德嫔和全妃已经起身,踏着台阶从高高的祭台上一步步走下来,沅宛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你——”道光一句话尚未说出口,却听到一声慌乱的尖叫,接着便是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抬头去瞧,却见那高高的祭台上面,原本应该站着的两个人,如今只余全妃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      他脑海中“轰”的一声,下意识的站起来大踏步的往德嫔身边走去。有人大声喊着“传太医”,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沅宛听到了动静也抬起头来,眼见方才还好端端的德嫔摔倒在地,她心中一惊复一静,猛然站了起来,因为起的太猛而晃了几晃,整个人险些摔倒。      “主子小心”,一旁的彩燕眼疾手快的扶住沅宛,低声道:“奴婢原以为是主子多虑,没想到......”      沅宛紧紧的抓住彩燕的手腕,脸色苍白的说不出话来。如果有可能,她何尝不愿意是自己多虑了。      昌泽堂东配殿原是祈福时用来歇息的去处,陈设十分简单。道光抱着德嫔冲进东配殿,沅宛分明瞧见他明黄色的龙袍上已染上了点点血迹。      血。孩子。      太医来得很快,仍旧是先前替德嫔看脉的那一位林姓太医。为着喜庆,德嫔今日特意着了一件杏子红的宫装,此刻袍子的下摆已然被鲜血染红。林太医瞧见那血迹脸色微微一变,及至搭上了脉,眉头却越皱越紧。      “怎么样了?”道光抓着林太医的手,心急火燎的问道。      林太医摇摇头,沉痛道:“娘娘身子本来就弱,这次又撞击到了腹部,受到的冲击力太大,恕臣......无能为力。请皇上节哀。”      依偎在他怀中的德嫔听得这一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本就无力,此刻又惊又悲,竟然就此晕厥了过去。      道光一手揽着德嫔,狠狠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跌下来,给朕彻查!”自有人领命而去,林太医上前小心的说着什么,道光松开了揽着德嫔的手,一抬头,瞧见了太后。      太后脸色淡淡的扶上他的肩膀,声音听不出悲喜,“是德嫔福薄,皇帝节哀吧。”      沅宛悚然抬头,道光动了动嘴角,“皇额娘放心,朕......没事。天气闷热,请皇额娘先回宫休息吧。”他又看了看沅宛,“皇后身子不舒服,也先回去吧。”      沅宛晓得自己如今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她和德嫔并没有很深的交情,况且有道光在,她留下也是多余。      这一重院落一切如旧,高高的祭台上挂着各种各样用来祈福的铃铛。有风吹过,叮当作响。像是一曲挽歌,哀悼那个已经离开的小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大周末的放这一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家周末愉快周末愉快~ 唔,顺便解释一下,关于道光,他是“滥情”,咱们的王爷,是“专情”,嗯,就剧透这么多。。。 感谢大家的支持!(有个老师说感叹号代表强烈的感情= = ) ☆、第三十六章      一路上,德嫔从高台上摔下衣摆上浸满鲜血的样子不断在脑海里回放,沅宛心神恍惚,终于回到了储秀宫,彩燕扶着她在贵妃榻上坐下,轻手轻脚的替她扑着团扇,“主子歇一会儿吧。”      热热的风扑在脸上,叫人觉得烦躁。贴身的小衣早已被汗水濡湿,此刻紧紧的贴在身上,更加叫人觉得腻烦。她挥挥手,“本宫想沐浴。”      温热的水浇在身上,顺着脊背滑落,溅起点点涟漪。沅宛这几日本就没有休息好,如今被温水一泡,只觉身体疲惫不堪。她靠在木桶边缘,终于疲惫的睡去。      梦里浮浮沉沉,原以为睡了很久,醒来才发现不过两个时辰而已。      隔了一日,黄昏的时候,道光身边的小蔡子忽然来了储秀宫,“皇上请皇后娘娘去永和宫说话。”      沅宛疑惑的望着小蔡子,小蔡子避着她的眼神,支支吾吾的不肯直说。      到了永和宫沅宛发现六宫嫔妃都在,道光斜着身子坐在床榻边,瞧不清他的神情。德嫔依偎在道光怀里小声抽泣着,永和宫太静,这抽泣声便越发的清晰起来。      沅宛心里思忖了一下,觉得大概是和德嫔失子一事有关。看来慎刑司动作倒快,这就查出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沅宛按着规矩给道光请安,道光抬头问道,“你可好些了?”      “谢皇上关心,臣妾并没有什么大碍。”停了停,又笑道,“未知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六宫的妹妹们都在呢?”      道光道:“前日的事慎刑司的人查出了结果,碰巧大家都在,朕便叫人请了你过来也听一听。总归你才是后宫的主人。”      她伴着道光在正殿坐定,道光淡淡道:“大家都在这里了,说吧。”      跪在地上的人正是慎刑司的总领太监周勇福,沅宛依稀听彩燕提过,说他先前曾伺候过芸妃。后来因为能力出众,这才被调到了慎刑司。      周勇福听得道光的话,轻轻击了击掌。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块长方形的石块模样的东西走了进来,另有一个小太监捧着一双花盆底鞋。众人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都好奇的瞧着他们。      周勇福从怀中拿出一块小石块,“皇上,皇后娘娘,这石块是一块天然大磁石。磁石的特质在于某些位置相吸,某些位置却相拒。”他边说边用手中的小石块做演示,果然如他所言,小石块牢牢地粘附在了大石块上。      这个原理,沅宛是晓得的。那些嫔妃想是第一次见,个个都惊呼着神奇。她只觉得好笑,但脸上并未露出半分来,只听周勇福继续讲下去。      周勇福道:“这一双是德嫔娘娘的花盆底鞋,是娘娘祈福当日所穿的。”他双手捧起一只鞋子,以鞋面与那块大磁石相接触,鞋子和磁石牢牢的粘在了一起。他重新拿起鞋子,以鞋底与磁石相接触,鞋子和磁石相互排斥,始终无法放上去。      “这块磁石是从哪里来的?”道光问道。周勇福不敢再卖弄,“回皇上的话,这块磁石是从祭台右面第四级台阶上拆下来的。”      道光闭了闭眼睛,“很好”,他猛然拍了一□边的梨花木小几,震得茶碗里的茶水溅起圈圈涟漪。“周勇福,你告诉朕,是谁!”      “回皇上的话,据奴才调查所得,有一位娘娘身边的宫女曾两度收买内务府尚衣局的宫女,将德嫔娘娘的鞋子移花接木,暗藏机关。”他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沅宛。      “皇上,那位宫女也已经供认不讳,此刻就候在外面,皇上可要见她?”      道光微一点头,周勇福转头低声说了句什么,不过片刻,便有一个小宫女低着头走了进来,颤抖着的跪下。      “抬起头来”,道光冷声道,那宫女颤抖着抬起头,哭丧着脸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沅宛认出这个小宫女是自己宫里做洒扫的小宫女,但她的名字叫什么,她却着实记不得了。“你怎么在这里?”      “皇上开恩,奴婢并非存心加害德嫔娘娘,奴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那小宫女忽然膝行了两步,大声的哭喊着,“皇后娘娘救奴婢,求皇后娘娘救救奴婢啊。”      殿中众人齐齐的望向她,道光脸色铁青,语气森冷,“你说此事是皇后所为?”      那宫女哭喊道,“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不敢撒谎,德嫔娘娘的鞋子确实是奴婢偷偷换掉的,奴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啊皇上。”      “臣妾冤枉。”沅宛望向道光,“皇上,这名宫女确实是臣妾宫里的,可是她只是洒扫上的一名小丫头。臣妾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又焉会将这样的大事交给她去做?再者,此事若真的是臣妾所为,那么前日德嫔出了意外之后,臣妾明知皇上会派人彻查此事,又怎会在事发之后留下活口坐以待毙?”      她话音刚落,祥嫔第一个站起来道,“皇后娘娘说的有道理,臣妾相信皇后娘娘是无辜的。”      坐在她后面的琳贵人听得这一句,嗤笑了一声,“这里谁不知道祥嫔姐姐和皇后娘娘关系甚笃,祥嫔姐姐的相信恐怕并不能服众吧。”      祥嫔被她噎了一下,却没有和她争辩,“臣妾信公道自在人心,皇后娘娘的德行有目共睹,若是真的存了谋害皇嗣之心,又何必一直要劝皇上雨露均沾?”      这时,一直沉默的芸妃忽然问周勇福道:“你说这名宫女曾两度收买尚衣局的宫女偷换鞋子,德嫔这次算是一次,另一次是什么?”      周勇福道:“回芸妃娘娘的话,另一次......是两年前。其实今日德嫔娘娘摔下台阶并非第一次,两年前也有位娘娘失足摔下,也是失了孩子。”      祥嫔听得这一句,脸色骤然变得雪白。她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失声道:“你说什么?”      周勇福道:“两年前祥嫔娘娘失足跌下,也曾说过是因为觉得脚下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娘娘想必还未忘记。”      “两年前的事周总管都能拿出来编排,本宫此前真是小瞧了周总管。”沅宛淡淡道,“两年前祥嫔是打御花园万春亭的台阶上摔下来的,本宫竟不知本宫有如此本事,能在偌大的御花园众目睽睽之下拆掉亭子原有的台阶,偷梁换柱放上去一块磁石。而这样的事竟然能瞒天过海,叫周总管两年后才查出真相。”      周勇福脸色微窘,尚未接话,琳贵人却道:“若不是周总管今日说出实情,嫔妾也不敢相信,一向仁慈的皇后娘娘竟有这样万全的心思呢!”      “放肆!”一直沉默的道光忽然开口斥责道,沅宛冷笑道:“怎么皇上还没有定论,琳贵人就先替皇上定了本宫有罪吗!”      “嫔妾不敢,嫔妾只是猜测而已——”“那就闭上你的嘴”,沅宛毫不客气的截断她的话,道光不耐烦的喝道:“够了!”      殿内一片死寂,道光眸子冰冷,“祥嫔,你告诉朕,当日究竟是怎样的?”      沅宛也望向她,若是祥嫔也说当日是因了磁石之力而摔下,那她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祥嫔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当日是臣妾不当心,与旁人无关,请皇上恕罪。”      沅宛默默的松了一口气,道光脸色稍霁,抬手道,“起来吧,朕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第三十七章   祥嫔默默的起身,芸妃道:“皇上,祥嫔说得对,这宫女的话并不可信,许是被人收买也未可知。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首,又得皇上钟爱,实在没有什么动机要去害德嫔的孩子。”      琳贵人笑道,“芸妃姐姐说得对,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首,又有皇上的宠爱。可是德嫔有孩子呢。”      “你——”芸妃语塞,片刻又反问道,“琳贵人既然如此说,那皇后娘娘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借不小心滑落之机将全妃的孩子也害了?”      她不待琳贵人开口,又恳切道,“请皇上明鉴,当日册后大典皇上为救全妃妹妹而丢下皇后娘娘一人,此事皇后娘娘后来并未放在心上,反而百般帮助全妃妹妹。皇后娘娘若是存了害人之心,当初全妃妹妹入宫之时便不会加以遮掩,全妃妹妹亦不会独善其身,甚至还能顺利的有了皇嗣。”      沅宛不晓得芸妃到底意欲何为,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陷阱,芸妃为她求情,就凭前些日子太后为了穆亲王骨灰真假之事突然问责,她就不相信芸妃会好心的替她辩护!      一妃一嫔均为皇后辩护,那宫女的话更是显而易见的破绽百出,漏洞连篇。      道光一直沉默着,就在此时,有一名宫女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跪下道,“皇上,承乾宫传来消息,说全妃娘娘不大好。”      道光惊问道,“怎么回事?今日是谁替全妃请的脉?”      进来的是太医院的李太医,全妃的胎一直都是他在调养,“回皇上的话,今日微臣在替全妃娘娘请平安脉时,全妃娘娘忽然晕倒。不过幸无大碍,全妃娘娘已经醒了过来,微臣怀疑娘娘是吃错了一些相冲的药物。”      “药不是你亲自调配的吗?怎么会出了这种事?”道光眉心有隐隐的怒气。      “皇上息怒,药确实是微臣亲自调配亲自熬制的,但是全妃娘娘的脉象确实不正常。微臣怀疑,有人在全妃娘娘的药物之中下了其它相冲的东西,才会导致娘娘身体不适,频频晕倒。”      “说!”      “是,请皇上稍等片刻”,李太医躬身退下,片刻又返回,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各自手中端着一个药碗。      “微臣斗胆,请皇上细闻这两碗药是否有什么不同”,道光颔首表示同意,皱着眉头闻了一闻,说道,“两碗药的味道略有不同,一碗闻上去稍苦一些。”      “皇上圣明。这两碗药一碗是按照药方重新再抓一副煎的,一碗是用全妃娘娘服用过的旧药渣煎制而成。微臣开给全妃娘娘服用的是四物汤,由当归、川芎、芍药、熟地四味药组合而成,四物相配,补中有通,滋润不腻,温而不燥,使营血恢复,有补养肝血之用。但是有人暗中加入了活血化瘀药味带苦的赤芍,所以药味闻上去要更苦一些。”      道光本是皱着眉头听他在说,但当他说到“赤芍”时,道光的脸色却变了变,转头看了沅宛一眼。沅宛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李太医,用了赤芍会怎样?”芸妃问道。李太医道:“全妃娘娘怀着皇嗣,若是此刻用活血化瘀的药,只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殿中人人俱已明了。      “做手脚的人十分狡猾,为了掩人耳目,用了一种很特别的方法加入大量的赤芍”,他双手奉上一个描金漆的托盘,小蔡子上前几步接了过来,奉于道光。      “皇上,有人把隔渣滓用的白布放在赤芍水中泡过,然后晾干,这样赤芍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全妃娘娘的药里。”李太医复又跪下,“是微臣一时疏忽,请皇上恕罪。”      “这赤芍怎么会到了全妃的药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李太医本以为道光会大怒,没想到他却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他隐约觉得道光这样的反应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还未来得及细想,只听芸妃道,“宫中药物流向太医院向来是有记档的,依臣妾愚见,只需要查最近这段日子有哪个宫里要走过赤芍,事情便也可明了了。”      她这么一说,琳贵人立刻随声附和,祥嫔担忧的看了沅宛一眼,沅宛嘴角含了一丝笑,对道光道,“臣妾也觉得芸妃妹妹的法子是个好法子。”      道光的脸色淡淡的,“去查”。      只有两个字,众人却都感觉到了他的怒气。李太医见他动了怒,匆匆忙忙的便回太医院取存档来。然而心中到底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悄悄看了沅宛一眼,但见皇后娘娘稳如泰山,嘴角隐隐有着笑意。他不敢多看,匆匆离开。      太医院离永和宫不算近,但因着皇上在等,他也不敢耽搁,取了存档本子便立刻回永和宫。      刚一踏进永和宫正殿,沅宛就问道,“近日哪个宫里要走过赤芍,李太医可是查出来了?”      他双手呈上那存档本子,撩袍跪下,“这是近两个月来太医院所存药物的流向,皇上明鉴。”      小蔡子接过那存档本子奉于道光,道光拿在手上,却并不翻看。芸妃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李太医若是知道了就说出来吧,这存档本子厚厚的一册,翻看也是费工夫的。”      沅宛轻笑一声,“芸妃妹妹急什么,左右这册子已经在这里,众位妹妹也都在这里,还怕跑了不成?”      李太医犹豫再三,决定赌上一赌,于是恭敬的回道,“皇上明鉴,据存档看,近两个月只有储秀宫要走过赤芍。”      这话一出口,殿中人人都变了脸色,祥嫔更是担忧的望着沅宛。沅宛只是笑着,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道光的脸色却是十分的差,他攥紧了那本册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再说一遍,是谁?”      他的反应太过诡异,李太医心里猛地一沉,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妙。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回皇上的话,据存档看,近两个月只有储秀宫要走过赤芍。”      他话音刚落,道光忽然一扬手把那厚厚的存档本子狠狠的摔到他的脸上,冷冷的道,“朕再问你一遍,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沅宛很淡定是有原因的 当然这个原因不是什么“我爱你所以我绝对相信你”之类的,道光兄很愤怒也是有原因的。。。至于到底为啥。。咳,下章就知道了。。。。。 ☆、第三十八章   那厚厚的本子摔在李太医的脸上,半边脸立时肿了起来。众人见道光动了大怒,一个个忙忙的都跪了下来,独沅宛仍旧坐在那里,一脸端庄的笑。李太医脸色煞白,反复叩首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帝王的怒气和威严迫得大家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沅宛笑道,“李太医怕是弄错了吧?储秀宫从来没有派人去要走过赤芍。”      今日三件事都指向皇后,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李太医暗暗心惊,“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不敢撒谎,白字黑字确实记得清楚,储秀宫在一个月之前曾要走过赤芍。”      沅宛扬了扬脸,彩燕小心翼翼的去捡了那存档本子回来给她看,道光一直负手立在那里,面色冷冷的,并不说话。      殿中静静的,一时只能听到翻动纸张的声音。沅宛翻着那册子,嘴角笑意更盛,芸妃道,“皇上明鉴,就算储秀宫曾要走过赤芍,也不能证明什么,臣妾听闻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那些赤芍是皇后娘娘自己用的也未可知。”      “皇上,芸妃娘娘,皇后娘娘已有月余不曾召过太医了,此事太医院上下都可作证。”      芸妃笑道,“这又能证明什么?本宫听说皇后娘娘的储秀宫里存了很多医书......”她像是忽然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般,忙忙的打住,跪在她身后的琳贵人嗤笑道,“皇后娘娘的储秀宫书籍成山,此事六宫皆知。那么多书里,本草纲目之类的书向来不会少吧?”      沅宛轻笑,“琳贵人瞧着本宫做什么,本宫的宫里是有医书,那又如何?”      琳贵人抬起头,一脸的讥诮,“那么皇后娘娘是知道赤芍有活血化瘀之效了?”      “知道又如何?琳贵人的意思,换药一事是本宫做下的?”      “证据确凿,皇后娘娘还要——”抵赖两字还未说出口,沅宛忽然厉色道,“证据确凿?只是一本存档本子而已,怎么皇上还未说话,琳贵人就先定了本宫有罪吗?”      “嫔妾不敢”,琳贵人眼中闪过一抹不忿之色,“李太医说存档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嫔妾不敢怀疑皇后娘娘,但保不准别人会怎么想。”      “皇上,臣妾有疑问”,跪在琳贵人身边的祥嫔忽然开口道,“李太医说储秀宫一个月前要走过赤芍,但那个时候全妃娘娘尚未回宫,六宫也还不知道全妃娘娘怀有身孕,难道皇后娘娘竟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全妃娘娘此次去佛寺祈福会怀上孩子吗?”      “宫里怀有孩子的又不止全妃娘娘一位,在全妃娘娘回宫之前,还有德嫔呢。”琳贵人接口道,“德嫔的孩子怎么没的,祥嫔娘娘难道没有听明白吗?”      她停了停,又笑道,“这本存档本子里所记录的到底是真是假还不好说,皇上,嫔妾有一个简单的法子,或可一试。”      “琳贵人的法子,是不是又是搜宫?”沅宛闲闲的说道。      今日之事显而易见是冲皇后而来,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旁人眼中皇后早已百口莫辩,如今却还能笑得这样风淡云轻,委实诡异。      “皇后娘娘圣明,嫔妾愚笨,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这法子虽蠢,但却是最有效的。当日成常在暗中行巫蛊之术,不也是搜宫时才被发现的吗?”      “琳贵人的意思是,本宫的储秀宫里也会有这样不干净的东西?”      琳贵人笑靥如花,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是不顾一切要毁掉沅宛的疯狂与决绝。“嫔妾不敢妄加揣测,但皇后娘娘若是心中无鬼,搜一搜又何妨?又或者”,她顿了顿,“皇后娘娘说储秀宫并未要走过赤芍,那皇后娘娘要如何证明呢?”      “这么说,琳贵人是断定了换药一事是本宫做下的?”沅宛环视了一圈,“你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众人都有些犹豫,唯独琳贵人道,“白纸黑字证据确凿,怎么皇后娘娘还要抵赖不成?”      “放肆!”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道光忽然怒声道,他指着琳贵人,扬声道,“来人,拖出去掌嘴!”      这反应让大家愕然,琳贵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小太监拖着往外走,“皇上,皇上息怒,臣妾......”      道光压根儿没有理她,琳贵人被拖到殿外,很快就响起了清脆的掌掴声。这情形太让人捉摸不透,殿中各人各怀鬼胎,李太医身体一直在哆嗦的颤抖,祥嫔默默的低下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清脆的掌掴声慢慢变得沉闷,隐约可以听到琳贵人在哭喊,芸妃实在听不下去了,想要开口求情,道光却是挥了挥手,小蔡子匆匆的出去传话。      琳贵人被拖进来的时候,满脸是泪,脸颊高高的肿着,旗头也散乱开来,道光冷冷的盯着她,“知道朕为什么罚你?”      “臣妾,臣妾......”琳贵人口齿已然不清楚了,跪着身子一直在抖,“臣妾......”      “皇上息怒,琳贵人也是太想让大家知道真相而已”,沅宛轻声的劝着,道光冷哼了一声,“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么?朕来告诉你,储秀宫不可能派人要走赤芍,因为在储秀宫发现赤芍的时候,皇后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皇上圣明”,沅宛跪了下来,那一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德嫔有孕后,倩柔和乐欣曾进宫来看过她一次。那一日她午睡刚醒,乐欣听说彩燕打璎珞打得好,便要彩燕教她。事实证明彩燕的手艺也确实不错,只不过那璎珞看上去单了些,沅宛想起前些日子道光赐给她的羊脂玉坠子,便叫彩燕去取来配上。不想彩燕回来的时候,手上除了拿着一个坠子,还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      那羊脂玉坠子是荷花模样,沅宛因着喜欢,便把它收到了首饰匣子里,但那个布包,她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更奇怪的是,那布包里却不是包着什么稀罕物件,只是几小段长条状的东西,长得和现代她曾见过的山药差不多。心里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倒是佟佳倩柔道,“不过是些赤芍而已,你收得这么好做什么?”      她之前从来不知道赤芍是什么东西,也从来不记得自己收过这些东西,听倩柔这么问,也就如实说了。倩柔脸色大变,“自己宫里怎么会不明不白的有这样的东西,沅宛,你到底有没有把额娘的话放在心上过?”      其实德嫔怀孕后,倩柔就旁敲侧击的告诉过她几次,要她当心着些。但德嫔怀孕后后宫一直风平浪静,她也就未曾放在心上。直到知道了赤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她才悚然警觉也许自己已经进入了被人设好的圈套。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在未知的事发生之前将这件事坦白告诉道光最好。若真是别人设计要害她,倒不如将计就计。于是隔日道光来时,她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道光自然是又惊又怒,当即就要派人去查。沅宛拦住了他,恳求道,“这赤芍不明不白进了臣妾的储秀宫,定然是有人设了局要害臣妾,臣妾不想不明不白就被人陷害了,臣妾斗胆,求皇上暂且不要声张此事。有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      道光本来不同意她的想法,但架不住她百般恳求,也就答应了。后来的日子里一直风平浪静,她几乎要疑心是自己多疑的时候,全妃怀着身孕回来了。对于全妃的有孕,后宫依旧很安静,可是,终于还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沅宛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清楚,道光伸出手来扶起她,“地上凉,不要跪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道光兄虽然惹人嫌 但到底还是皇宫里的大BOSS 有了沅宛先入为主的坦白和恳求 后来别人再说什么 嘉禾觉得他大概也不会再信 只会觉得说”当日果然被沅宛猜中了,果然是有人要害她”之类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 沅宛一直在套琳贵人的话 一直在引她入圈套 她死咬着沅宛不放 如果嘉禾是道光的话 也会顺理成章的觉得陷害这事儿跟她脱不了关系 保不准还就是她干的 道光下令掌掴琳贵人 又把她弄到冷宫(下一章) 无非也就是“杀一儆百”,毕竟她们害的是他的孩子(他又一直没有孩子)后宫勾心斗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害孩子就不能忍了 要解释的就这么多 感谢大家连日来的留言 因为最近期末 学校网速又不好 不能及时一一回了 鞠躬 ☆、第三十九   沅宛搭着道光的手站了起来,她的手心一片冰凉,道光攥着她的手,环视着众人问道,“你们可听清楚了?”      他不放手,沅宛只好任他握着,“琳贵人句句都指着本宫,认为本宫就是换药的主谋。对于本宫刚才说的,诚然琳贵人可以继续猜测,说那药是本宫要走的,为了逃避嫌疑而提前告诉了皇上。但这存档本子上记载着储秀宫要走了15克赤芍,当日本宫交到皇上手里的,也是15克。琳贵人若是还有疑问,可以去养心殿瞧瞧。”      她淡淡的说着,“当然琳贵人也可以猜测皇上故意偏袒本宫,若是如此,琳贵人口口声声说证据确凿,那么本宫倒是觉得琳贵人一早就知道此事,所以今日才如此笃定。又或者,那赤芍本来就是你放到本宫宫中的。”      她目光凌厉的望着脸颊高肿的琳贵人,但见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样,不住的在摇头。沅宛觉得十分好笑,“怎么?一向口齿伶俐的琳贵人无话可说了?”      “再者,祥嫔说得对,本宫在储秀宫发现赤芍的时候,全妃确实尚未回宫。方才李太医也说了,本宫已经有月余不曾招过太医了,也没有去过承乾宫,本宫怎么会知道全妃用的药和赤芍相克?再者,凡是怀了身孕的人都会百般小心,想来承乾宫虽大,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可以伺候汤药的。用隔渣滓用的白布兑药这种精细的法子,若是没有人暗中默许,是不会成功的。”      她说着又跪了下来,“皇上明鉴。”      道光一把扶住了她,“朕没有不相信你,不要动不动就跪。”      芸妃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换药一事,是全妃默许的?”      沅宛笑,“芸妃妹妹说话当心了,被有心人听了去,又要说本宫空口无凭诬陷全妃。”      “原来这竟是个误会”,芸妃见风使舵,转而笑道,“幸亏皇后娘娘发现的早,不然今日这接二连三的事可真是说不清了。”      沅宛的脸色淡淡的,“以贵人身份冒犯皇后是什么后果,琳贵人想必清楚的很。琳贵人并不是愚笨之人,今日偏偏要和本宫过不去,本宫不得不怀疑,琳贵人背后是否还有位分更高的人在替琳贵人撑腰呢?”      她望着琳贵人,“对于本宫的疑问,琳贵人可有话要说?”      琳贵人像是被吓呆了一样,过了半响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口齿不清的说道,“嫔妾......知错”。      道光挥挥手,冷冷道,“以上犯下污蔑皇后,罪不容恕。去冷宫呆着好好思过吧!”      沅宛看着琳贵人被拖走,轻轻道,“臣妾谢皇上信任。”      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道光握紧了她的手,迟疑的问道,“那两件事,你——”      像是被他的话刺痛了一半,沅宛身子一抖,偏过头去,垂着眼睛道,“臣妾辩无可辩,但是德嫔失子与全妃之事,臣妾没有做过。”      道光望着她,良久,说道,“此事朕会叫人去查,你放心。”      “臣妾谢皇上”,沅宛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臣妾累了,想先行告退。”      “回去吧,朕晚些时候去瞧你。”      沅宛福了一福带着彩燕离开,永和宫外,太阳依旧高悬,光晕一圈一圈的散开来,这才发觉贴身的小衣已被冷汗湿透。      若不是那日额娘偶尔在自己的宫殿里发现了那一包赤芍,今日之事,她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就脱身吧?      彩燕扶着沅宛上了肩舆,八个小太监刚要起身,芸妃自永和宫中缓步而出,见着沅宛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      沅宛漫不经心的拨着手中的护甲,“本宫哪有妹妹福气好,有琳贵人这样九曲心肠的妹妹常伴左右,日子想必不寂寞。”      “皇后娘娘的话,臣妾不懂。”      沅宛笑,“本宫不过随口一说,芸妃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前些日子额娘交代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回到了储秀宫,沅宛屏退了众人,独留下彩燕和小桂子道。      小桂子道:“回主子的话,奴才这几日一直暗中盯着,没有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那包赤芍夫人是在寝殿发现的,按理说能进寝殿的人,也不过奴才们几个而已。所以奴才私下揣测,放赤芍的人也许不是储秀宫的人。”      彩燕亦皱眉道:“若真是旁人,这么随随便便的就能进得了储秀宫寝殿,岂不是笑话!”      “也不是那么说,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你们继续盯着吧,如今敌暗我明,切不可掉以轻心。”夏日的风从窗子里钻进来,落在人身上凉凉的。原来不知何时,天空已是乌压压的一片。      “奴婢以为,今日之事和芸妃娘娘有关系”,彩燕忽然低声道,“合宫上下谁不知道琳贵人和芸妃交好,今日琳贵人句句指向主子,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她如何敢?”      沅宛道,“今日之事,本宫心里有数。芸妃脱不了干系”,全妃也不见得能独善其身,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这段时间以来全妃低调如斯,沅宛原以为她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过往种种,不过皆是欲擒故纵的招数罢了。      “所幸主子发现得早,又早早的告诉了皇上,不然今日的事,还真是不好脱身。”今日的变故一桩接着一桩,现在想起来,彩燕还是有些后怕,“琳贵人真是放肆的很,奴婢觉得冷宫算是便宜她了!”      “她是咎由自取,但毕竟也曾得宠过”,沅宛漫不经心的说道,“当日她们把成妃送进冷宫,今日也该她去尝尝这滋味了,叫人看着她,不许她寻死。冷宫不好过,让她好好呆着吧。”      “是”,彩燕答应着,又道,“奴婢以为,祥嫔娘娘倒真的是一心向着主子。两年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她忽然停了下来,忙忙的看向沅宛。看她一脸的平静,倒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      她刚刚说了什么,沅宛倒还真没有仔细听。彩燕说祥嫔一心向着她,她今日也感觉到了。三年前她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沅宛不知道。但见她今日回道光话时那般犹豫,此事必有蹊跷。      “那日本宫没有瞧真切,德嫔到底是怎么摔下来的?”沅宛问道。      小桂子道:“德嫔和全妃本是一先一后下来,全妃位份尊贵,所以走在前面。但德嫔因为鞋子被调换,所以摔下来的是她。”      沅宛想了想,“去查查那日全妃所穿的鞋子有没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琳贵人总是叽叽喳喳的,我把她弄走了。。。 ☆、第四十章   晚间道光来的时候,沅宛正坐在窗下看书。      “在看什么呢?”道光笑着伸手拿了沅宛手里的书,“如今刚用了晚膳就这么坐着,也不怕胃里积了食,回头又难受——”,他说着瞧了瞧手中的书,原来是文天祥的《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他不觉失笑,“怎么想起来看这些,朕以为女儿家都喜欢读一些婉约的词。”      沅宛让了他坐下,道:“原就是闲着无事翻一翻,可巧就翻到这一篇了。”      道光望着她,沅宛避了他的眼神,道,“臣妾去给皇上倒茶。”      人还未动,就被道光一把拉住,“这可是在撒谎呢,若是碰巧翻到这一篇,你躲着朕做什么?”      “臣妾没有”,沅宛试图挣脱,越挣脱他越拉得紧,正胶着间,有人轻轻的走了进来。      “什么事?”道光松开了沅宛的手,不悦的问道。      彩燕小心翼翼的告了罪,回道,“回皇上的话,全妃娘娘求见。”      道光张了张嘴方要说话,沅宛已经回头道,“不见!若是要见皇上,让她去养心殿候着;若是要见本宫,告诉她本宫休息了。还有,让她没事儿别出来乱逛,留心着她的孩子!”      自从册后大典以来,彩燕几乎没有见到自家的主子发过什么脾气。这会儿见沅宛疾言厉色的,倒是唬了一跳。偷眼看了看皇帝,却发现皇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主子当了皇上的面驳了他宠妃的面子,皇上竟然不恼。这可真是奇怪。她忙忙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不想见就不见,怎么就气成这个样子。伤了身子可怎么好”,道光一边说着一边又过来拉她,沅宛本以为全妃有孕后更得道光宠爱,如今听了他这话,心里倒也有了几分底。于是更加使起小性子来,“今日晚间请安时没听她说有什么事,如今巴巴的跑来储秀宫,大约是听说了皇上在这里。臣妾叫她去养心殿候着,她又有了身孕,皇上——”“这可是在吃醋呢?”道光满含着笑意的望着她,“她爱等叫她等去,朕今儿个就在你这里,哪里也不去。”      沅宛扭了身子,白了他一眼,“谁爱吃醋来着,皇上尽喜欢乱给臣妾扣罪名。”      道光揽着她的腰,沅宛依势斜斜的倚在他身上,道光瞧了瞧她,在她耳边道,“告诉朕,今儿个她们是不是叫你不高兴了?”      沅宛别过了脸,“平白无故被人冤枉,谁心里会高兴?”      道光被她噎了一下,竟然没恼,“今儿个的事朕心里有数,赤芍的事,朕早说要查,你偏不肯。瞧瞧如今还是自己生闷气不是?朕没有不相信你,再者,朕不也发落了琳贵人么?你若是还不解气,不如——”      “不要”,沅宛忙道,道光笑望着她,“看看,这会儿又心软了不是?”      倒不是她心软,一个小小的贵人哪里有这样大的心思,若是没有人撑腰,她又怎么敢?再者,她不信他真的会为了她杀了琳贵人。      “好歹也服侍过皇上,留着一条命,全当慈悲吧”,沅宛漫不经心的说着,道光嗤笑道,“朕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可巧芸儿今日下午还向朕进言,说什么琳贵人以下犯上诬陷皇后罪在不赦,听她的意思,朕倒是有些奇怪了。”      “嗯?”      道光笑道,“朕听说最近芸妃吃斋念佛一心向善的,平素和琳贵人又交好,怎么这会儿又要伤人性命了。”      沅宛不以为然,“冷宫不好过,姐姐心疼妹妹,替她求一个痛快的结局,这原本也合情合理。”她抬眼看了看道光,“又或者——”      道光哼了一声,“朕心里有数,那两件事朕已经叫人去查了。你放心。”他缓了缓语气,又道,“不说这个了,这些烦心事都交给朕来处理,你不要乱想了”,他说着拨了拨她的耳坠子,“多少日没好好看过你了,怎么觉得又瘦了。”      沅宛摸了摸脸颊,“是么?臣妾倒不觉得,大约是皇上太久没来,所以瞧着才觉得变化大了些。”      “这可是在怪朕冷落了你不是?”道光低声笑道,“说起来,朕倒是要感谢全妃。”      沅宛瞧了他一眼,默不作声,道光哈哈笑道,“若不是她今儿个要来见你,朕险些忘了你还会吃醋。”他说着又有些感叹,“自从册后大典后,朕原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恼。每次朕看着你,听着你说那些话,总觉得你人虽然在眼前,心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朕总觉得抓不住你,今儿个见了你这个样子,倒叫朕心里踏实了。”      “皇上——”沅宛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他的心思,她真的是摸不透。      道光顿了顿,又道,“你又要说是朕多心了,是不是?别的不说——朕这次回宫后,你总是对朕不冷不热的,有几次在你这里,朕说要走,你连留都不留——可不叫朕误会么?”      他说的这倒是实话,自从知道他离宫是为了找伊兰后,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他。她总觉得他这个样子,丢下朝政不管跑去找她,对她大约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原来,也不过如此么?      见她不说话,道光又继续道,“告诉朕,为着朕出宫、全妃又有孕的事,你是不是伤心了?”      沅宛低着头不说话,犹犹豫豫的样子落在道光眼里,让他觉得眼前的人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又不肯说。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叹道,“你是听说朕去寻她了吧?你哪里知道——”      他眉间似有忧虑之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夜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声入耳,人便睡得有些不踏实。翻来覆去的,忽然觉得有人在瞧她。沅宛一惊,睁开了眼睛,原来是枕边人。      “皇上瞧着臣妾做什么?”因她睡时不喜光,寝殿里从来只燃着几支蜡烛而已。影影绰绰的,对上道光那幽深的眼眸,整个人便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朕在想,你虽然睡在朕的身边,但是你的心在哪里。”      沅宛没来由的抖了抖,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却又捉摸不透。她只能望着他,温言道,“自然是在皇上这里。”      道光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含糊着道,“再给朕生一个孩子吧。”      因为这几句话,沅宛再也没有睡着。心在哪里,心在哪里。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忽然就想到了那一日在养心殿,她为绵忻求情时,道光提起的话。      “刺客的事朕听说了,沅宛,朕只恨当日朕没有在你身边。”      “有四弟在,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两句话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响,她忽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难道她和绵忻见的那几面,以及在听戏时他们默契的配合,已经让他起了疑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大概交代了一下为什么最近道光和女主的对手戏比较少,因为道光觉得自己不受重视(⊙o⊙),也因为他的女人多。。。。你不重视我我就去别人那里。。。 看了大家的留言,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提议。这文其实一开始写的时候定好了方向什么的,但是后来一直在改,改到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改的嘉禾觉得最近要好好再想想文章的走向到底该是怎样的。 陷害那件事也是一早就构思好的,只是不想顺着写,所以才最后交代了一下其实女主有防备。没想到大家那么大反应(⊙o⊙),默。。。。 今天四六级学校会断网,明天礼拜天嘉禾有事要出门,所以这两天不能更新了。但周一会恢复更新的,还是早上八点半。 ☆、第四十一章   第二日沅宛醒来的时候,时辰尚早。道光已经离开去了前朝,彩燕见她醒了忙笑道,“皇上走得时候还吩咐说不许打扰主子,让主子多休息会儿呢。说若是到了时辰主子还未起,就传话免了六宫的问安。可巧主子这会儿就醒了。”      “替本宫梳妆吧”,沅宛掀被下床。昨儿个她们唱了那样大的一出戏,今儿个六宫的问安无论如何也不能免。      彩燕晓得她的心思,自然是着意替她打扮了一番。刚收拾完,便有宫女来传话说六宫问安的嫔妃到了。      瞧瞧时辰,其实刚刚好。沅宛扶着彩燕到了正殿,扫了一圈之后发现,全妃不在。      以往六宫问安,很少会有误了时辰的。就算真误了,因为是初犯,沅宛也不愿和她们认真。但是今时今日已经不一样了,看着底下跪的整整齐齐的嫔妃,沅宛端着茶碗,眼皮也没抬,“怎么不见全妃?”      彩云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听承乾宫的人说——”她话还回完,芸妃便笑道,“昨儿个晚上太医连夜去了承乾宫,大约是全妃妹妹身子不爽快,所以才会误了今儿个的时辰。”      沅宛像是没有听到芸妃的话一样,只望着彩云。彩云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只听说昨儿个全妃娘娘晕倒了,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嗯”,沅宛沉吟着点了点头,“芸妃妹妹的消息倒是灵通,不愧是和全妃妹妹住的近。”她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略侧了侧头对彩燕道,“这个奴才不中用,罚她三个月的月银,送去慎刑司。若有下次,直接送到浣衣局去。”      彩云听了她这话,脸色发白,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开恩,奴婢、奴婢……”      沅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彩燕上前一步斥道:“没用的奴才,主子问你话,你却要别人替你回答,如今只罚你三个月的月银已经是主子开恩了,还不快快谢了恩滚出去。不要在这里污了主子的清听!”      她这话一出口,一众嫔妃均微微变了脸色。芸妃更是尴尬,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此前她回了沅宛的话,沅宛又问了彩云一遍已经是驳了她的面子,如今彩燕这话,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偏她又无法开口反驳,少不得硬生生忍了这口气。      彩云犹自哭泣,已有小太监进来把她拖了出去。彩云一路喊着“奴婢冤枉”,沅宛一脸的嫌恶,“没用的奴才,犯了错还不自知,喊冤枉倒是喊得利索!”      因她一直不曾叫起,嫔妃们一直都是跪着的。这会儿见她脸色不好,语气更是一反往日的和气,心知皇后动了怒,一个个的也都不敢再贸然接话。芸妃跪在最前面,虽然低着头,但是瞧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也知道她此刻意难平。      沅宛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小指上长长的护甲,过了没多久,就有小太监回话说全妃娘娘到了。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全妃一进来就跪下来请罪。沅宛打量了她几眼,瞧着她脸色不大好,心里思忖着昨儿个她晕倒大约不是虚的。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心思好笑,倘若不是真的晕倒,又如何能叫道光心疼呢?      额娘说的果然很对,全妃果然是有手段的。      “听说全妃妹妹身子不舒服?”,沅宛依然没有叫起,只是闲闲的问道。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太医已经瞧了,说是服的药不妥。昨儿个皇上已经为臣妾换了个太医,也重新开了方子。”      沅宛点头,“全妃妹妹怀着皇嗣,此事自然大意不得。太医是一定要换的,本宫也不过是提了提,皇上就为妹妹另派了太医。可见皇上还是疼妹妹的。孩子现在如何了?”      “太医说幸亏发现得早,孩子并无大碍。”全妃说着抬起了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臣妾听说竟然有人诬陷赤芍是皇后娘娘指使混入臣妾药里的,可恨臣妾当时昏迷着,无法替皇后娘娘作证,连累皇后娘娘受了诬陷,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沅宛颔首,笑道,“昨儿个赤芍的事究竟是怎么样的,大家也都清楚了。妹妹说的很是,本宫是该恕罪,不过倒不是这一桩事——”她说着话音一转,语气忽然严厉了起来,“崔嬷嬷,你可知罪?”      那崔嬷嬷本就随着全妃跪着,如今乍然听沅宛这么问,有些错愕的抬头。      “奴婢、奴婢......奴婢愚钝,求皇后娘娘示下。”崔嬷嬷回道。      沅宛笑,“原以为只有本宫身边的人蠢笨呢,没想到崔嬷嬷跟了全妃妹妹这么多年,全妃妹妹的聪慧倒是半分也没有学着。”她瞧着那崔嬷嬷,“昨儿个李太医说全妃妹妹的药里混进了赤芍,你身为全妃妹妹的近侍,好好伺候全妃的起居饮食是你的本分。如今全妃妹妹的药里混进了赤芍这样不干净的东西,你身为近侍却不知情,难道没错吗?”      “皇后娘娘——”全妃来之前就知道赤芍的事皇后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早就准备了一篇话,没想到沅宛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皇上一向夸全妃妹妹懂礼数识进退,怎么这会儿子要和一个奴才抢着回话吗?”      这话太不留情面,全妃脸色变了几变,“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但是——”“崔嬷嬷,你可知错了?”沅宛看也不看全妃,冷冷的问着崔嬷嬷。      “奴婢——知错。”面对沅宛的问话,崔嬷嬷除了认错无话可说。      “很好”,沅宛点了点头,“全妃妹妹有了身孕是大喜事,你身为近侍却如此不上心,以致全妃妹妹屡屡晕倒,险些害到腹中孩儿。似你这般的奴才留着还有什么用,来人——”“皇后娘娘,崔嬷嬷有错,但罪不至死,求皇后娘娘开恩。”全妃霍然抬头,望着沅宛说道。      沅宛冷笑,“全妃妹妹这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呢?身为奴才不好好伺候主子,致使险些伤了主子的孩子,怎么妹妹觉得这样的错不算是大错吗?”她打量着全妃,忽然又笑道,“或者在全妃妹妹的心里,孩子原就不如奴才重要,所以才可以随意伤之?”      她这话不仅是为了驳全妃的求情,更是暗指全妃为争宠不惜伤害腹中胎儿。这样的罪名全妃不能也不会认,“臣妾不敢,皇嗣为重,臣妾一直是知道的。但是——”      一句话未说完,就听到有太监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全妃猛然回头,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道光一进来就看到这跪的乌压压的一片,不觉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存稿箱。。现在是0点47分。。困。。。 本来想写完处置崔嬷嬷这一段的,但是太困了。。。╮(╯_╰)╭ 提前剧透一下,道光来是来了,但这次全妃要失望了。。。。。。 ☆、第四十二章   沅宛见了礼,笑道,“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臣妾失礼,还望皇上恕罪。”      道光抬了抬手,“起来吧,才刚下了朝,过来瞧瞧你。这是怎么回事?”      沅宛指了指崔嬷嬷,轻描淡写的说道,“全妃妹妹的药里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崔嬷嬷是她的贴身宫女,此事她脱不了干系。臣妾正在审问,可巧皇上就来了。”      道光的眉头一皱,审视般的望着崔嬷嬷。皇后此前只是责她侍候不周,如今忽又转而成了“审问”,她原本要解释的话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可审出什么来了?”      “回皇上的话,还没有。”      道光在主座上坐下,望着崔嬷嬷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奴婢、奴婢冤枉”,崔嬷嬷一叠声的说道,“全妃娘娘的药里怎么会混进赤芍,奴婢实在不知啊皇上。”      全妃也急道:“皇上明鉴,崔嬷嬷跟在臣妾身边数十载,对臣妾忠心耿耿。她是绝对不可能害臣妾的。”      沅宛笑道:“忠心虽然重要,但尽心服侍主子才是一个奴才的本分。全妃妹妹的药里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险些伤了皇嗣。若不是崔嬷嬷侍奉不周,又哪里会出这样的事?”      全妃有一瞬间的哑然,很快就反应过来,“皇后娘娘明鉴,崔嬷嬷纵然侍奉不周,但是皇后娘娘也知道,换药的人十分狡猾,用了那样巧的法子,崔嬷嬷纵然有十二万分的小心也防不住啊。”      “崔嬷嬷一个人是防不住,但妹妹的承乾宫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奴才。经妹妹这么一说,本宫倒是很好奇,怎么别的奴才伺候妹妹也是如此不尽心么?既然这样,不如都打发了,改日叫内务府另挑了伶俐的来伺候妹妹,也免得多出这样多的事。”      全妃被她噎住,只觉得今日的皇后与往日不同。那话来来回回的由她口中说出,怎么说都是有道理的。      正着急间,忽听跪在身侧的芸妃说道:“皇上,承乾宫奴才虽多,但近身服侍的也只有几个而已。换药的法子那样精巧,然再精巧,若是全妃妹妹身边的人日日夜夜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换药的人大约也不会次次都成功。崔嬷嬷久在全妃妹妹身边,一向最是妥帖。如今是年纪大了,难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不如......”      沅宛冷笑,“年纪大了就可以不尽心服侍主子?芸妃妹妹真是菩萨心肠。”      “好了!”,道光挥了挥手,望着崔嬷嬷,眉心有隐隐怒气。“皇后说的有道理,崔嬷嬷侍奉不周导致全妃出了意外,罪不可恕。”他顿了顿,冷冷的挥手,“既然年纪大了不能尽心服侍主子,就交给慎刑司处置吧!”      “皇上!”全妃惊呼,跪着向前两步想要抓住他的龙袍下摆。沅宛冷眼瞧着,但见全妃脸色雪白,她在心里冷笑,全妃啊全妃,又要再演一场晕倒的戏么?      “皇上,崔嬷嬷她”,全妃想要求情,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不能替崔嬷嬷开脱。皇后的借口太平常又太不寻常,让她无话可说。      “皇上,皇上!”全妃一声声的求着,道光丝毫不为所动。沅宛淡淡道,“崔嬷嬷罪有应得,若非妹妹腹中胎儿无恙,今日她纵然就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全妃恨恨的看了她一眼,眼看小太监们拖着崔嬷嬷出去,咬咬牙,“皇上,臣妾腹中胎儿一直是崔嬷嬷在照料,此番嬷嬷有错该罚,可是臣妾没有了崔嬷嬷——”她不顾一切的要为崔嬷嬷开脱,沅宛截断她的话,声音陡然提高,“放肆!全妃这是在要挟皇上吗!”      全妃又气又急,说不出话来,只是泪眼盈盈的望着道光,指望他能收回成命。道光沉着脸,转头对小蔡子道,“全妃身子不适,你送她回承乾宫。”他说着又回头,对全妃道,“承乾宫里有那样多的奴才,若是都不合你的意,回头叫内务府另挑了好的送来。你回去好生养着吧,朕改日去瞧你。”      “沅宛,你想怎样?”众人散去后,道光坐在主座上,揉着太阳穴问道。      “臣妾愚钝,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沅宛垂着眼睛回道,“若是为了崔嬷嬷的事,她侍奉不周,理应受罚。”      道光瞧了瞧她,沉默片刻后方说道,“罢了,不过是个奴才。传早膳吧,朕陪你用些。”      延禧宫。      芸妃刚一回去,就有小宫女回说“全妃娘娘有请”,芸妃脚步一顿,心里大概知道全妃找她是为了什么。她倒是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喝了回茶,又坐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到了承乾宫。      一进正殿,就见全妃独自坐在那里,檀木小桌上一杯热茶,犹自冒着热气。看见她进来,全妃抬头,眉眼间尽是不加掩饰的恼怒之色。      芸妃屏退了众人,慢悠悠的笑道,“全妃妹妹这是怎么了?大热天的,独自生闷气可是会气坏身子的。”      全妃冷哼一声,“都是你的好主意!”      芸妃瞧了瞧她,笑道,“全妃妹妹如今说话怎么跟储秀宫那位一样了,叫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今儿个妹妹也太大意了,怎么就叫储秀宫那位得了逞,处置了妹妹的身边人呢。”      “她今儿的话你也都听到了,皇上又向着她。”提起崔嬷嬷,全妃一脸的担忧,“慎刑司那种地方——”      “本宫已经叫人打听了,崔嬷嬷被严加看管了起来。说是皇后娘娘凤谕,没有皇后娘娘的同意,谁都不许去探视。妹妹,看样子储秀宫是打算动手了。”她又走近了些,悄声道,“妹妹,这会儿可不是悲伤的时候。妹妹腹中还有胎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孩子,也要好好想想法子。”      “如今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人?”      “妹妹难道忘了么?”,芸妃抬手朝西面指了指,“那两件事还没有结论,若是有了能让皇上相信的证据,依本宫看,皇后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她顿了顿,端起桌上那杯热茶吹了吹,又道,“不过妹妹这次可要谨慎些,赤芍究竟是怎么混到了妹妹的药里,妹妹真的不知道吗?”      全妃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妹妹莫要动气,本宫不过是白问一句。妹妹心系皇上,自然不会拿皇家子嗣开玩笑。但这件事,妹妹就不觉得可疑吗?这承乾宫上上下下都是妹妹的人,若是......那赤芍又怎会混到妹妹的药里?”她说着又叹道,“也难怪皇后娘娘要处置崔嬷嬷,便是换了本宫,本宫也是不会饶了她的。”      提起这件事,全妃就想到了方才在储秀宫受得屈辱。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身边人被带走却无能为力,简直是奇耻大辱!她恨恨的按着桌角,一字一句道,“芸妃姐姐的话,本宫记下了。”      大约是早上皇后的表现太反常,尚不到晚间问安的时辰,各宫嫔妃就都到了。甚至连全妃都到了,她已经恢复了往昔柔弱的模样,眉眼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快。      沅宛随意和她们闲聊了几句,便叫大家都散了。祥嫔落在了最后,沅宛奇怪道,“有事?”      祥嫔不无忧虑的道,“皇后娘娘处置了崔嬷嬷,虽是断了全妃的膀臂,但全妃想必不会善罢甘休,皇后娘娘要当心。”      这直白的话叫沅宛一愣,她此前和祥嫔虽然交好,但其实很少会谈到后宫的是是非非。祥嫔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安静的直叫人有时会忘了她的存在。但是现在......沅宛瞧着她,祥嫔低着头,福了一福,“嫔妾告退。”       ☆、第四十三章   祈福大典那一日德嫔小产后,太后便一直称病,免了嫔妃们的问安。后来又发生了沅宛被指认谋害皇嗣这样的事,寿康宫依然是没有丝毫动静。      彩燕道:“太后不过问此事也好,毕竟现在的形势,对主子很是不利。”      外头阳光正好,沅宛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觉得眼睛有些酸痛。遂闭了闭眼,说道:“不到最后的时刻,太后是不会出手的。”前些日子若不是因为全妃忽然有孕,上一次太后的问责全妃是躲不过去的。连穆亲王骨灰的事都翻了出来,可知太后并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全妃。可惜她算来算去,算漏了全妃会突然有孕这一种情况。      更何况后宫争斗,双方又是皇后和宠妃。沅宛虽为后宫之首,但和太后相比,她还是差了一截儿。      “那件事可有什么消息了吗?”自打那日道光说派人去查后,小桂子和彩云一天三遍的去打听消息,奈何御前的人口风紧得很,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她现在这么一问,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横竖她没有做过,当日那小宫女的话又破绽百出。所以她其实并不着急,只等着看她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彩云的月银可补上了?”      “主子放心,前儿已经补上了。按主子的吩咐,补了三个月的,另赏了两个月的。彩云说什么都不要,还说要亲自来谢主子,被奴婢拦了。”      沅宛点了点头,“正是呢。”      “小桂子今儿个回来说,那件事皇上交给了瑞亲王去查。”      绵忻?沅宛有些吃惊的抬头,手里的茶碗一个不稳,滚烫的茶水险些泼出来。“后宫的事,怎么会让瑞亲王去查?”      彩燕道:“皇上说王爷不是宫里的人,查起来更公正无私些。所以便把这两件事交给了王爷,王爷也没有推辞。”      让绵忻这个外人来查后宫的事,这倒也是个法子。最起码绵忻不会像周永福那样,明目张胆的诬陷她。      处置了崔嬷嬷后,沅宛原以为全妃会去求道光,但是这两三日过去了,道光没有踏足后宫,全妃也没有去见过他。这样的情况无端端的叫人觉得诡异。      “还没有任何消息?”沅宛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那件事她没有做过,但是在等待的这几日里,她越来越觉得不安。      她们诬陷了她,按理说这是极容易审问的。但是为何几天过去了,绵忻那边却没有一丝消息?依着绵忻的性子,他该是雷厉风行的审出个结果的人啊。      她尚未理出个头绪来,就见小桂子走了进来,“主子,太医来了。”      提起太医,沅宛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来。自打在储秀宫发现了赤芍后她就再也没有招过太医,如今有些话,倒是该好好问问太医了。      只是,沅宛上下打量着立在她眼前,恭敬地低垂着头的这位太医,觉得面生的很。      “你叫什么名字?”沅宛问道。      太医恭敬的回道,“会皇后娘娘的话,微臣叫刘子谦。”      沅宛一边伸出手来,一边继续打量着他,“本宫以前没有见过你。”      “是,微臣原是为几位王爷府里看脉的,前几日才被皇上指派到皇后娘娘这里来。”      哦?沅宛挑挑眉,王爷府里看脉的。天知道,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不会是绵忻的恶作剧吧”。      “如何了?”过了一会儿,见刘太医眉头微皱,沅宛不由的问道。      那太医倒是不像其它的太医一般只捡好听的或者严重的话来说,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像是在背医书,一旁的彩燕急了,“你只说皇后娘娘有没有大碍?”      刘子谦略一沉吟,回道,“大碍没有,微臣多嘴问一句,皇后娘娘近来是不是一直睡不安稳?”      沅宛点点头,刘子谦又问道,“胃口可好?”      “近来天气炎热,总是没有什么胃口。”,沅宛如实说了。      刘子谦又皱了皱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皇后娘娘,微臣有话要说”,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周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来她宫中的太医,还朕没有像刘子谦这样的。他的表情太严肃,沅宛扬了扬头,彩燕会意的屏退了殿中众人,沅宛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宫很想知道——”      她其实是想问孩子的事情,想问问道光每日里派人送来的那参汤有没有问题,虽然后来几次她总是没有喝。那刘太医却忽然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个雪白的绢子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沅宛奇怪的问道,刘子谦低声道,“瑞亲王托微臣带给皇后娘娘的。”      沅宛一惊,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斥道,“放肆!大胆!”      面上虽是疾言厉色,一颗心却在砰砰乱跳。那雪白的绢子折叠着,隐约可以瞧见里面写的有字。如果说刘子谦的到来是一个恶作剧,那么现下这个绢子就有些过分了。绵忻胆子大,沅宛一直都知道,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可以在皇宫之中那么的肆无忌惮。      更何况,在绵忻三番五次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在刺客出现时他的紧张和反常、在她和他默契的配合之后,她若是再没些什么想法,那她就真的是愚钝的不可救药了。      她这边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就听刘子谦又迅速低声道:“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原是蒙王爷搭救才有了今日的,王爷对微臣恩重如山,如今王爷有事相托,微臣纵然一死也要帮助王爷。这绢子里是王爷亲笔写的两句话,王爷嘱咐微臣,这两句话十分要紧,皇后娘娘务必一看,早做打算。”      他极快的说完了这几句话,又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皇后娘娘身子弱,不过请娘娘放心,微臣会为娘娘开一些补气安神的药来。再者,皇上每日里派人送来的参汤有没有问题,微臣还不清楚。请皇后娘娘下次留下一些来,好让微臣多几分把握。其实依现在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并不是怀孕的最佳时机。微臣会慢慢替娘娘调补,请皇后娘娘放心。”      他接二连三的话叫沅宛既震惊且吃惊,如果说之前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如今却是有七分相信了。除了绵忻,还有会将她的心思猜的这样准?又有谁敢这样直白的告诉她?      “皇后娘娘若是有需要,尽管传唤微臣。皇上有旨,让微臣不用忙别的事,只专心伺候皇后娘娘。”刘子谦朗声说道,“微臣身负皇家恩泽,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第四十四章   刘子谦走后,沅宛的心一直不能安定下来。那块雪白的绢子就搁在手边的梨花木沉香小几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沅宛盯着它看了很久,终于还是小心的抖开了那绢子。      却是八个行云流水般的字体,整整齐齐的排成两列。这样的字体,和绵忻倒是很相衬。      “巧笑倩兮,顾盼柔情。”沅宛小声的念了出来,八个字,却让脑子里有了一大堆的疑惑。      这两个词语俱是夸女孩子的,沅宛有些哭笑不得。绵忻冒着极大的风险通过太医传给她的十分要紧的两句话,就是这八个字?      她翻来覆去的看着,除了右下角有一束黄色的桂花外,绢子上再无其它。      这样的搭配,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      沅宛琢磨着和桂花有关的一切,什么嫦娥、吴刚、蟾宫折桂等等的,甚至连现代古希腊神话里阿波罗达芙妮的故事都想了一遍,还是弄不清绵忻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个无聊的玩笑吧,沅宛想着,觉得现在要做的不是琢磨他的意思,而是赶紧把这个绢子毁了。王爷和皇后暗中私相授受,这个罪名够杀死一群人了。反正绢子上的内容她也记下了,绵忻若是真有另外的意思,她可以慢慢琢磨。      她叫彩燕燃了支蜡烛来,刚刚把那绢子处理了,就有人回说“祥嫔娘娘来了。”      丝绢燃烧的气味散在空气里,烧焦的味道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虽然知道祥嫔是向着她的,但是沅宛还是说道,“告诉她本宫不大舒服,她若是没有要紧事,叫她先回去吧。”      彩云领命而去,片刻后又回来道,“祥嫔娘娘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夏日无聊,想来和主子说说话。冒昧打扰皇后是她的不是,改日再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夏日无聊,夏日确实无聊。太阳猛烈的炙烤着大地,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挂在天上。第二日晚间嫔妃例行问安后,沅宛叫了祥嫔留下。将将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沅宛笑道,“都说六月的天如孩儿的脸般多变,没想到七月的天也是如此。瞧着这大雨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停的,妹妹只好留在这里陪本宫说话了。”      祥嫔笑道,“皇后娘娘哪里话,能陪皇后娘娘说话,是嫔妾求之不得的福分。”      沅宛因为她这客套话而看了她一眼,其实仔细看的话,祥嫔的容貌并不差。若不是她在失子后一意避宠,这会儿怎么着也不该只在嫔位。      看着祥嫔,沅宛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自然地,也就想起了周勇福的话。当日的事情如昨日发生一般,纷繁复杂的涌入脑海里,让人厌烦。      “这样大的雨,不晓得御花园的那些荷花怎么样了”,沅宛不愿意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于是便随意找了个话题。祥嫔道:“若不是这会儿子的大雨,嫔妾很乐意替皇后娘娘瞧一瞧那荷花。”她说着又笑道:“不过前几日嫔妾倒是去瞧过一次,虽是七月里的天气,但那荷叶竟已有了衰败的趋势。”      “哦?大约是太阳过于猛烈,晒蔫了吧”,沅宛也笑道,祥嫔道:“大约是吧,嫔妾站了没多久,就有小太监奉命去清理那些残叶。那些枯叶就那样被他们抱走,真是可惜了。”      “荷叶枯了,还有再绿的时候。荷花谢了,也有再开的时候。妹妹何必如此伤感。”      “皇后娘娘说的是,只是嫔妾记得义山的一句诗,‘留得枯荷听雨声’,所以才觉得早早的收拾了枯叶可惜了。”      沅宛笑了笑,待要再说,忽听有人笑道,“提起枯荷,朕倒是想起了祥嫔你做的糯米桂花藕来了。”      这样大的雨,沅宛不防道光会忽然到来,忙忙的就要起身行礼。道光抬了抬手,笑道,“朕还说这样大的雨,瞧瞧你在做什么。没想到原来是关上了门说体己话,可知朕来得不巧了。”      “皇上惯会取笑臣妾”,沅宛笑让了他坐下,又道,“皇上刚刚提起糯米桂花藕,这时节哪里会有桂花?”      祥嫔道:“有倒是有,不过是去岁收集的一些干花,若是拿水泡开了,味道也还是足的。皇上若是想吃的话,不如臣妾现在就回去做了送来?”      沅宛刚想说“这样大的雨还是算了吧”,却听道光兴致勃勃的答应了下来,“也好,你去吧。”      祥嫔起身告辞,沅宛等她走出去了才道,“这样大的雨,皇上倒也舍得祥嫔妹妹在雨里来来去去的。”      道光拍了拍脑袋,“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朕,是朕疏忽了”,他说着叫了小蔡子进来,吩咐道,“告诉祥嫔不用忙了,那糯米桂花藕,改日朕去她宫里再叫她做吧。”      小蔡子领了旨匆匆忙忙的离开,沅宛只在一旁抿着嘴笑。道光说道:“一进来听见你们说荷花,朕就想起了新鲜的莲藕,你是不晓得,祥嫔做的糯米桂花藕十分的清甜,你一定会爱吃。等八月里桂花开了,朕叫祥嫔好生做一碟来给你尝尝。正巧她宫里就有两株桂花树。”      沅宛摆手笑道:“桂花开在秋天,怕是到了八月底才开。如今才刚七月,皇上这是随口一说哄臣妾呢,还是当真呢。”      “天子一言九鼎,朕当然不是在哄你”,道光说着,瞧了瞧外面的大雨,又笑道,“本打算来瞧瞧你后回养心殿批折子,如今这雨越下越大,罢了,朕还是留在你这里吧。”      有了之前的经验,沅宛自然不能赶他走,也不好再劝他去别人那里。于是也就应下了,大雨哗啦啦的下着,其实并不能让人睡安稳的。迷迷糊糊间,沅宛想着,今年的雨水真是多啊。      第二日晨起后,小蔡子照例端来了参汤。沅宛顺手把它搁在小几上,“刚起床胃口有些弱,等用了早膳再服吧。”      沅宛倒不是在诳他,她真的是用了早膳后喝了那参汤。味道和以前一样,她刻意的留了一小点儿,在刘子谦来的时候交给了他。      刘子谦请了脉之后瞧了瞧那参汤,又沾了一点儿微微尝了尝,说想要带回去细细研究一下。沅宛见他说的郑重,也就依了他。本以为刘子谦会带着那参汤离开,却没想到他踌躇了一下,问道:“皇后娘娘可有什么话要带给王爷的?”      沅宛一怔,瞧着他说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奇怪的是,那刘子谦竟然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话,“王爷说,欧阳修《秋声赋》里有云:夫秋,刑官也。微臣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嗯,最后这句话,你们看出什么来了吧? ☆、第四十五章   刘子谦的到来像是一个不轻不重的石子一样,搅得沅宛原本的生活起了阵阵涟漪。尤其是每次刘子谦转述的、来自绵忻的语焉不详的话,总是让沅宛摸不着头脑。      巧笑倩兮、顾盼柔情;开在秋天里的桂花;欧阳修秋声赋,“夫秋,刑官也”。这些零零碎碎的话像是一个个散落的珠子一般,但沅宛就是无法把它们穿起来。      不过总算是有了好一些的消息,沅宛把那参汤的残汁交给刘子谦后,第二日他再来时就告诉了她答案。参汤并没有问题,只是夏日天热,沅宛原先身子又弱,一味用大补的人参进补反倒让她承受不住,这才会引发燥热、心烦、不能安眠等一系列症状。      “那该如何呢?”沅宛问道,听刘子谦的意思,是要换药了?      刘子谦道:“乌鸡原就是补气血的好东西,夏日燥热,依微臣看,这参汤里其它的材料都不需要动,只需要把人参改为西洋参就好。西洋参味甘辛,性凉,入心、肺、肾三经。可补气养阴、泻火除烦、养胃生津。这样一方面可达到祛火的功效,一方面又可以补上不足。待夏日过去,秋冬来临之时,再换用人参进补,便可收到显著的疗效了。”      沅宛侧耳认真听着,一直到他说完也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刘子谦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沅宛说话,只得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何事?”      “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      沅宛笑了,“刘太医这话问的奇怪,本宫又不是太医,不懂得这么许多。刘太医说好,那就这么办吧。”      刘子谦应了一声,道:“那微臣这就去开方子。”      眼看他要走,沅宛挑了挑眉毛,问道:“怎么今儿个王爷没让你带什么话来么?”      以往每次他要走的时候,总是必定留下几句让沅宛摸不着头脑的话。今儿个乍然这么痛快的就要离开,沅宛还真有些不习惯。      “回皇后娘娘的话,王爷今日没有吩咐微臣。”      “哦?怎么他经常去太医院么?”沅宛颇有兴致的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不经常。王爷通常是有要紧事才会召见微臣。”      沅宛点了点头,不错,还知道一天跑一遍太医院会让人生疑。“王爷让你带话给本宫,除了那几句话外,可还说了别的什么话?”      刘子谦摇头,“没有,王爷只是交代了要传给皇后娘娘的话,别的不曾多说。”      沅宛原以为他会知道的多一些,没想到情况却是如此。绵忻到底想说什么,就算是猜字谜,也该给一些提示语言吧?      要紧事,究竟是什么要紧事。沅宛又回想了一遍那绢子上的两个词语,仍旧一无所获。      不过,她很快就有了答案。      除了那参汤里的人参换做西洋参之外,刘子谦另给她开了一份药。沅宛盯着眼前这碗冒着热气的、看上去颜色十分不友善的汤药,皱起了眉头。      尽管还没有喝下去,但凭嗅觉,沅宛也能感觉到这碗药是多么的苦。      因刘子谦嘱咐了一定要睡前喝,沅宛皱着眉头把药喝下去之后,正打算休息,彩云轻手轻脚的进来回道:“主子,承乾宫的彩蓝求见主子。”      一听是承乾宫,沅宛只当是全妃又出了什么事,不耐烦的说道:“全妃又怎么了?皇上不在后宫,告诉承乾宫的人,皇上在养心殿,太医在太医院。”      彩云小声应了句“是”,不一会儿却又折了回来。沅宛抬眼看了看她,“还有什么事?”      “主子,彩蓝说有要紧事一定要见主子一面。”      听着这句话,沅宛差点儿就要笑出来了。要紧事?怎么最近宫中流行这三个字么,人人都说有要紧事来回她,她正要说话,一旁的彩燕说道:“那彩蓝,原先是德嫔宫里的宫女。”      一句话提点了沅宛,过往的事情全数浮现。沅宛侧着头想了一阵子,“当日成妃被贬冷宫,本宫依稀记得跟这个丫头有什么联系?”      “当日是彩乔诬陷彩蓝换了首饰,后来又反口说是成妃唆使的。事情查清楚后,彩乔被发往了辛者库,彩蓝被全妃要到了承乾宫。”彩燕回道。      “你说她原先是德嫔的人?”      “是,自德贵人进宫起,彩蓝便一直在永和宫当差。”      沅宛沉吟了几秒,“叫她进来吧。”      彩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引着彩蓝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储秀宫夜间一向不点许多蜡烛,彩蓝低着头跟着彩云进了寝殿,但见沅宛身着明黄色的寝衣,背对着她坐在梳妆台前,彩蓝只看了一眼,赶忙跪了下来,“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沅宛没有说话。      彩燕站在沅宛身后,手里拿着牛角木梳慢慢的替她梳着三千青丝,沅宛只在默默出神。过了半响——彩蓝几乎开始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时——沅宛从铜镜中瞧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请安就不必了,你漏夜前来,又一定要见本宫,怕不是只为了请安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彩蓝愣了愣,没有想到沅宛会这么直接的说话,来之前想好的话一句也派不上用场。她想了想,决定赌上一把,于是直接说道:“皇后娘娘圣明,奴婢冒昧来求见皇后娘娘,确实有事要求皇后娘娘。”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彩燕和彩云,沅宛只当没有看到她的表情,漫不经心的问道:“哦?是你们家主子又出什么问题了?”      “全妃娘娘近几日精神不大好,吃的也明显少了。太医今儿个来瞧,说全妃娘娘用心太过,长此以往,对胎儿没有半分好处。”      听得这一句,对她的来意沅宛大概也猜到了几分,她笑道:“用心太过就叫太医开些安神的药,多睡一睡就没有功夫用心了。你这话合该告诉皇上去,先前出了赤芍那样的事,全妃的事,如今本宫是管不了这许多的。”      “皇后娘娘可知全妃娘娘为何用心太过?”彩蓝沉默了半响,忽然开口道。      沅宛接过彩燕手里的牛角木梳,随手把玩着,“若是搁在以前,本宫没有兴趣知道。不过今日你既然想说,不妨说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 昨儿个出门了 半夜在外面又熬夜看了球 耽误了今天的更新时间 嘤嘤嘤嘤 为了表示歉意 今儿个双更(至于第二更是什么时间 阿弥陀佛 嘉禾现在出去吃个饭 回来码完了就发。。。表打我)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记得吃粽子哟~ ☆、第四十六章   沅宛接过彩燕手里的牛角木梳,随手把玩着,“若是搁在以前,本宫没有兴趣知道。不过今日你既然想说,不妨说来听听。”      “是为了崔嬷嬷”,彩蓝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梦呓一般,“崔嬷嬷在全妃娘娘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了,与全妃娘娘有半个额娘的情分。崔嬷嬷被送进慎刑司之后,全妃娘娘几乎夜夜睡不安稳……”      沅宛打断了她的话,“睡不安稳就该去找太医开些安神的药来,你告诉本宫是没有用的。本宫不是太医,也不会医人。”她说着扬了扬脸,示意彩燕赶彩蓝走。全妃若真是为了这个用心太过,那也是她自找的。      “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让奴婢把话说完”,彩蓝挣扎着,眼睛里竟然溢出了泪水,“全妃娘娘睡不安稳是因为和崔嬷嬷有半个额娘的情分,可是自从崔嬷嬷进了慎刑司以后,奴婢也一夜不曾合眼。因为、因为崔嬷嬷是奴婢的亲额娘啊!”      她说着跪前了几步,声泪俱下的说道:“夏日苦热,崔嬷嬷年龄大了,恐怕在慎刑司挨不了多久的。奴婢求皇后娘娘开恩,救救奴婢的额娘,奴婢愿为皇后娘娘做牛做马,生生世世效忠皇后娘娘。”      对沅宛来说,这个消息着实有些突然。但崔嬷嬷和彩蓝是不是母女,就跟储秀宫外的两棵树万儿八千年前是否同根一样让她没有兴趣知道。彩蓝大半夜的从承乾宫跑到这里来,就为了给崔嬷嬷求情?不论别人信不信,沅宛觉得她是不信的。直觉告诉她彩蓝说了这么一大篇话,目的定然不在此。于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崔嬷嬷侍候不周被赶去了慎刑司,这是皇上的意思。除非你能找到当日是谁在全妃的药里换了赤芍,否则本宫也无能为力。”      彩蓝低声啜泣着,听到沅宛最后两句话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里含着眼泪,神情却很是犹豫。沅宛站起身,淡淡道:“该说的话本宫都说了,你跪安吧。”      “皇后娘娘”,彩蓝再次出声,心知皇后不是容易糊弄的,她若是不说出些什么来,皇后是不会相信她的。于是咬了咬牙,说道:“当日换了药的人,是......奴婢。”      沅宛脚步一顿,回头斥道,“你要当心!这话若是被被人听了去,别说救不了崔嬷嬷,你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她缓了缓,看彩蓝的脸色如预期中一样变化,于是又道:“这是打算一命换一命呢?你若真的打算如此,不如直接去找皇上,或许还有为崔嬷嬷翻案的机会。”      “求皇后娘娘可怜奴婢”,彩蓝跪前两步抓住她的寝衣下摆,“奴婢知道换了药会让全妃娘娘小产,可是奴婢没有法子,全妃娘娘她——奴婢、奴婢......”她说不下去了。      沅宛居高临下的瞧着她,听她犹犹豫豫的说话,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她一早就怀疑是承乾宫的人要害全妃,又故意把祸水引到储秀宫。不然为何彩燕和小桂子明查暗查了这几日,怎么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出来呢?再者,全妃有孕后定然万分谨慎,怎么就会被人换了药,她自己却一无所知呢?      “全妃怎么了?”彩蓝的话勾起了她的兴趣,沅宛打算继续听下去。听听彩蓝究竟是为什么这样仇恨全妃,竟然敢在承乾宫下手。      寝殿本来就只燃了几支蜡烛,彩蓝又跪在地上。影影绰绰间,沅宛仿佛看见她的脸渐渐的变红了,她心念一转,竟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你是皇上的人了?”沅宛忽然开口问道。      彩蓝今日最大的目的其实也就是为了告诉沅宛这件事。她以崔嬷嬷的事作为开始,原指望沅宛会放松警惕。没想到皇后说话只是滴水不漏的,她漏夜前来,又不能耽搁很久。她只有这一次机会,皇后若是不肯帮她,那是她命不好,怨不得别人;可是皇后若是肯帮她......      这是一个赌注,若是她赌赢了,未来便是看得见的大好春光;若是赌输了,再跌入万丈深渊之前,她也绝不会让全妃好过。      “皇后娘娘圣明”,虽然来之前已经想过要把一切全盘托出,可是真的要自己说出时,彩蓝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是、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沅宛紧接着问道。      彩蓝低着头,“回皇后娘娘的话,就在奴婢从永和宫到承乾宫不久。”      “你倒是好本事,跟着德嫔那样久,到了承乾宫就寻着好机会了”,沅宛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彩蓝却是吓了一跳,忙忙的解释道:“皇后娘娘明鉴,奴婢、奴婢原来什么都不懂,是全妃娘娘、全妃娘娘她为了留住皇上,才叫奴婢、才叫奴婢去留下皇上的......”      沅宛冷笑道:“放肆!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全妃得皇上钟爱,你这样的谎话来骗本宫,打量本宫是那样愚蠢的人么!”她像是忽然动了气一般,扬声道:“来人!”      守在殿外值夜的太监应声入内,彩蓝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抓着她的寝衣死死的不肯放手,“皇后娘娘,全妃娘娘虽得皇上钟爱,可是最初那些时日、最初那些时日,皇上根本就没有碰过她啊!”      “你说什么?”沅宛诧异,彩蓝道:“奴婢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奴婢初到承乾宫那些时日,皇上虽然时时过去瞧一瞧全妃,可是很少会留宿,这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奴婢原是在外间伺候的,那一日不巧当值的宫女腹痛,奴婢便进了内殿伺候,碰巧听到了全妃和崔嬷嬷之间的谈话......”      “你说是全妃叫你留下皇上的,宫女受了宠幸,若是得到主子的承认,也算是正经主子了。这么说来,全妃待你不薄,你如今跑到本宫这里,又是为何?”      彩蓝咬了咬嘴唇,俯首磕头道:“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心地仁慈,当初连全妃娘娘都能容得下,如今......说句僭越的话,奴婢在承乾宫时时都在想,若是当日皇后娘娘和全妃易地而处,全妃娘娘定然容不下别人的。更别提怀上龙裔,为皇家绵延子嗣了。皇后娘娘说全妃娘娘待奴婢不薄,奴婢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可是”她忽然泣不成声,在寂静的黑夜里那抽泣声越发的清晰,“可是,她却害了奴婢的孩子!”      沅宛骇了一跳,彩蓝哭道:“奴婢知道奴婢身份低微,不配为皇上绵延子嗣。奴婢原就没有抱一丝希望的,是全妃娘娘告诉奴婢,说这个孩子可以留下来,她会寻个机会替奴婢做主。奴婢也是相信全妃娘娘的,可是她却叫人暗中换了奴婢的药......”      这样的事情在这样寂静的黑夜里,由她说出来,沅宛忽然觉得所有想不通的一切都想通了。她望了彩蓝许久,才说道:“所以,你也用同样的法子去害全妃,并且嫁祸给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愉快哟~ 熬夜看球真是苦逼 一直到这会儿还是困困困。。。=_=zZZZZ..... 话说 药是彩蓝换的 但是嫁祸这事儿不是她干的 还是再解释一下吧 孩子那事儿是彩蓝杜撰的 她木有怀过孩子 她在骗沅宛(为了使自己的说法更可信一些 但她确实有想飞高枝的心思) ☆、第四十七章   这样的事情在这样寂静的黑夜里,由她说出来,沅宛忽然觉得所有想不通的一切都想通了。她望了彩蓝许久,才说道:“所以,你也用同样的法子去害全妃,并且嫁祸给本宫?”      彩蓝像是受惊了一般,连连摇着头道:“奴婢不敢,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嫁祸皇后娘娘。换药的事确实是奴婢做下的,可是储秀宫的赤芍真的不是奴婢放进来的。”      沅宛瞧着她,“这么说来,储秀宫的赤芍是谁放进来的,你是知道的了?”      彩蓝抖了一下,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决定把知道都说出来。沅宛却忽然截断了她,“罢了,这件事皇上已经交给了瑞亲王去查,你若是知道什么,告诉本宫也是没有用的。”      她站起身往寝殿深处走去,再不看彩蓝一眼,“你既来求本宫,也说了这么多话,本宫有话不妨也就直接跟你说了。你和全妃之间的纠葛,你若是当真有过孩子,大可以去找皇上为你作主。皇上既然临幸了你,就必不会叫你的孩子丢的不明不白。你只瞧这几日皇上对德嫔的赏赐和抚慰就知道了。”      她的话散在寝殿里,彩蓝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凉。皇后不肯帮她,她来求皇后,可是皇后不肯帮她......她今日来了储秀宫本就是一场赌局,若是皇后真的不肯帮她,回头若是叫全妃知道她曾经来了储秀宫,那么她大概真的会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德嫔失了孩子后本宫一再被指认谋害皇嗣,赤芍的事你虽然认了,但换掉祈福大典台阶尚未查出来是何人所为……”沅宛的话仍在慢慢的落入她的耳中,“本宫如今自己的嫌疑尚未洗脱,也无心去关心其它嫔妃的事。崔嬷嬷罪有应得,你既然说崔嬷嬷和全妃有半个额娘的情分,还不如去求求全妃。”      彩蓝跪在寝殿里,彩燕服侍沅宛休息,彩云过来“请”她跪安,不要绕了皇后歇息。彩蓝浑浑噩噩的起身,犹不死心,彩云却一把拉住她,悄声道:“你到底是全妃的人,主子就是想相信你,也会顾忌着些。你若是当真把主子当做依靠,一开始便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姐姐不如认真瞧着承乾宫和延禧宫,总是要有些有说服力的证据,主子才好信你的一片忠心。”      彩蓝感激的抓着她的手,半响才低声道:“今天若不是妹妹通传,皇后娘娘只怕还不肯见我。好妹妹,你的情意姐姐记下了。我会注意的。”      彩云会心一笑,悄声道:“你先回去吧,小心着些。”      夜已深,沉沉的夜幕如墨一般连绵至天的尽头。夏夜的风吹在身上,燥燥的,彩云看着彩蓝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里,转身想要回去休息,不承想放一转身,就看到彩燕立在她的身后,一脸的肃穆。      彩云心里一惊,心想方才的话不知道被她听了多少去,下意识的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彩燕身子一侧,淡淡道:“跪我没有用,有什么话对主子说吧。”      其实在来储秀宫之前,彩蓝就犹豫着要不要把知道的都告诉皇后。关于德嫔的事,她确实知道一些,从听说皇上把整件事交给了瑞亲王办后,她的直觉告诉她瑞亲王一定会把整件事查的清清楚楚。      代政的时候连太后的人都敢查,瑞亲王这一次没有什么理由为皇后并妃子隐瞒什么。若真是一查到底,迟早都会查到她身上来。全妃利用了她,如今全妃有了孩子,她就像是被主人丢掉的狗一样,在承乾宫小心翼翼的活着,如今更是连洒扫上的宫女都敢笑话她——她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彩蓝小心的穿过宫中甬道回承乾宫,四下里静悄悄的,她想起了彩云的话,破天荒的,她朝芸妃的延禧宫走去。      借道延禧宫回承乾宫虽然远了些,但是——若是能发现些什么,远又如何?      延禧宫灯火通明,看样子芸妃尚未歇息。彩蓝只在宫门外匆匆望了一眼,不敢多做停留。大约上天在很多时候确实有成人之美的仁慈心,她方一转过宫墙,就听到了窃窃私语声。      那声音熟悉的很,正是芸妃的身边儿的宫女彩如;另外一个却是有些陌生,听声音大约是个小太监。      彩蓝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贴着宫墙慢慢的听着。彩如的声音很低,正在嘱咐着什么。彩蓝却是越听越惊心。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一会儿,有一个身影闪出了延禧宫。      彩蓝贴着宫墙,一颗心砰砰的乱跳。她望着那身影离开的方向,犹豫了几秒,跟了上去。      当夜彩蓝再次求见沅宛时,彩云正跪在寝殿里和沅宛解释着自己的行为。沅宛倚着床榻,神色淡淡的,瞧不出是喜是怒。听见外头传说“彩蓝求见”时,沅宛瞧了瞧彩云,彩云求道:“主子,奴婢和彩蓝一同长大,她若不是有要紧事,断然不会再求见主子的。求主子见见她吧。”      沅宛瞧着彩云一副快哭了的形容,说不心软是假的。平心而论,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彩燕和彩云、小桂子三人对她的忠心,她都知道。彩云说她和彩蓝进宫后一直情同姐妹,虽然两人在不同的地方当差,但她从没有把储秀宫的消息漏出一丝一毫给彩蓝,这话沅宛是相信的。对于彩蓝今夜来的最终目的,沅宛已经十分明了的。但是,她不能完完全全相信她。      “你怎么说?”沅宛瞧着彩燕问道,彩燕略一犹豫,“奴婢以为,彩蓝的话或还有几分可信之处,最重要的是,她应该还知道其它的事情。这一次来求主子,大约真是走投无路了。主子不如叫她进来,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要说,再做定论不迟。”      沅宛对她的提议表示了赞同,复又对跪在地上的彩云道:“你也起来吧。”      刘子谦嘱咐睡前喝的药沅宛早已喝了下去,然而今夜注定是一个不能安眠的夜晚。当彩蓝再一次跪在储秀宫的寝殿里,低低的告诉沅宛她今夜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之后,沅宛又是震惊又是愕然,当中还夹杂这一丝惊恐。她紧紧的攥着锦被,仿佛这样,才能够让自己暂时平静下来。      巧笑倩兮、顾盼柔情;开在秋天里的桂花;欧阳修秋声赋,“夫秋,刑官也”。绵忻费尽心思要传给她的话,今日她终于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默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在写侦探剧一样= = ☆、第四十八章   巧笑倩兮、顾盼柔情;开在秋天里的桂花;欧阳修秋声赋,“夫秋,刑官也”。绵忻费尽心思要传给她的话,今日她终于明白了。      我要见他。这是沅宛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想法。一定要见绵忻一面,否则她会为了自己的愚钝而后悔一辈子。      天边露出第一道曙光,沅宛遣了小桂子去太医院。小桂子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沅宛和彩燕都神色凝重,知道事情重大,于是匆匆忙忙的便去请刘子谦。      原以为刘子谦很快就会来,没想到六宫问安的嫔妃已经来了又走,还是不见刘子谦的身影。沅宛心烦意乱的坐在那里,满脑子尽是彩蓝的话和那块绢子上的八个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桂子回来了。刘子谦却没有和他一起来,沅宛急问道:“刘太医呢?”      小桂子一边擦着汗一边急急的说道:“太医院的人说,昨儿个夜里惠郡王的侧福晋早产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去了惠郡王府。刘太医原就是给王府里看脉的,瞧这形势,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说是刘太医昨夜走得急,连手头上的事都没有交代清楚呢”,他停了停,又道:“听说是太后亲自嘱咐了刘太医呢。”      竟然这样巧?沅宛决计是不信的。可是事情确实如此,由不得她不信。小桂子见她脸色不好,又道:“主子,要不要派人去请?”      “不要!”,沅宛几乎想也没想就说道。惠郡王绵愉是仁宗第五子,额娘是如今的如贵太妃。她和当今的太后同为钮祜禄氏,入宫即和当时的和贵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关系交好。她的儿子绵愉和道光的关系虽不如绵忻那样亲近,但亦颇受道光器重。如今他的侧福晋产子乃算是皇室大事,又是太后亲自嘱咐的,足可见皇家对这件事的重视。此时若是巴巴的召了刘子谦回来,未免会惹人非议。      “还是算了吧”,沅宛说道。事出突然,想必刘子谦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安排。如今想要见绵忻,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沅宛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对彩燕道:“你去养心殿一趟,就说本宫想见一见乐欣,求皇上恩准。”      彩燕回来的很快,带回来的答案也是意料之中。彩燕道:“皇上说,皇后娘娘若是想见就叫人去传,以后不必来回朕了。”      沅宛得了允许便赶快叫人去传话,还特地嘱咐了不用让倩柔一起来。小桂子应了一声,刚要走,沅宛又叫住了他。想了好一阵儿又道:“告诉额娘,无论、无论有什么事牵连到她,都不要认。千万不要认。”      她本以为今日就会见到乐欣,不料乐欣今日却不在府中,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沅宛干着急,却也是无法。彩燕劝道:“主子不要急,乐欣格格明儿就会进宫。再者,她们今日未必就会动手。”      沅宛其实也知道着急没有办法,可是这一次的赌注是人命,迟一步,可能真的就是万劫不复。      她因有有着心事,一天也就在担心中捱过去了。夜里自然是没有睡好,一直到了四更天才朦朦胧胧的睡去。模模糊糊间,却是做了一个噩梦。沅宛被惊醒,在安静的寝殿中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彩燕听到动静连忙问出声询问,沅宛攥着锦被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事,做了个噩梦。今天精神不好,告诉六宫不用来问安了。”      彩燕应了一声,知道她是为倩柔担心,又低声劝了她两句。沅宛“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她犹自睡眼惺忪,却见桂子神色匆匆步履带风的走了进来,“主子,大事不好了。”      这一日一夜来一直在为倩柔的事悬着心的沅宛听得他这一句,第一反应就是芸妃她们将真相告诉了道光。她猛然睁开眼睛,一阵眩晕让她差点儿坐不稳,彩燕连忙扶住她,气得直跺脚:“没见主子身子不好吗,胡说什么!”      沅宛攥住彩燕的手腕,颤声道:“让他说。”      “皇上下令把老爷关进刑部大牢了!”小桂子一边擦汗一边道,“说是今儿个早朝全妃的阿玛颐中堂揭发老爷贪赃枉法,好像还拿出了什么确凿的证据。老爷和颐中堂在早朝上吵了一起来,皇上震怒,下令把老爷和颐中堂关到刑部大牢,说要彻查此事。”      “什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沅宛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全妃的阿玛?”      小桂子见她脸色不好,赶紧把知道的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出来。末了还加了句,“全妃也知道了颐龄被投入刑部大牢的消息,如今已经赶往养心殿了。”      这一句话让沅宛纷乱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今日朝堂上的事若是全妃一手策划的,现在事情的走向,怕是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吧?      这样就好,全妃会着急求见道光,说明这件事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事涉前朝,全妃纵然去求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去盯着全妃,有什么消息立刻来告诉本宫。”沅宛吩咐道,“记住做事沉稳些,不要自乱阵脚。”      小桂子匆匆去打听消息,彩燕陪着沅宛。沅宛兀自想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桂子回来了,“养心殿的人说,全妃娘娘今日在养心殿外跪候多时,皇上却连见都没见她一面,只让瑞亲王转告全妃娘娘,说后宫不得干政,若全妃娘娘是为了颐中堂的事求见,就请全妃娘娘回去。全妃娘娘如今怀着龙裔,安心养胎才是最重要的”。      沅宛嘴边勾出一丝笑,左手无意识的轻叩着桌面,“果然不出本宫所料。若是本宫也去求情,只怕也是同样的结果。”      “那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彩燕担忧的问道,沅宛道:“不要急,乐欣今日不是会进宫么?”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乐欣可以自由进出宫,自然也有机会在宫外见到绵忻。偶然遇到后和王爷闲聊几句,任谁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想起乐欣,便自然的想起了她的心事。沅宛枯坐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乐欣中意绵忻,可是她很清楚,绵忻心里没有她。这个时候其实应该让乐欣离绵忻远一些,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别无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个如贵太妃,原型其实就是《金枝欲孽》里的如妃啦~不过这里的她和《金枝欲孽》里的没关系。。。 ☆、第四十九章   乐欣来的时候,沅宛正坐在西窗下,伏案描着一个花样子。夏日炽热的阳光明亮而又刺眼,看得久了,脑袋便有些发晕。听见有脚步声响起,她便丢了手中的画笔,抬头笑道:“可算是来了呢。”      立在她面前的,正是许久未见的表妹乐欣。以往乐欣进宫时总是一副欢喜的模样,今日却有些不同。但见她双眼微红,眉目间俱是焦急,“姐姐,你知道——”      “我知道”,沅宛微微笑着,示意彩燕去泡了茶来,彩燕会意,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殿门缓缓的关上,隔断了外面毒辣辣的日光。沅宛转头瞧着乐欣一脸的急切,笑道:“朝堂上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如今府里怎么样了?不要急,慢慢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拾起丢在一旁的帕子递给乐欣,“瞧你,急得一脸汗。快擦擦吧,回头着了风,又要嚷着头疼了。”      乐欣接过帕子,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沅宛,过了半响才问道:“姨丈的事,姐姐既然知道了,姐姐不着急吗?”      沅宛笑道:“自然是急的”,只是光着急却没有什么用。在等乐欣来的这段时间里,沅宛迅速的理清了思路,想出了一个还算有把握的法子。只是这个法子实施起来却略有些困难,幸好昨儿个阴差阳错的求了道光让乐欣今日进宫,这一次才不至于坐以待毙。      “说说吧,府里如何了?额娘还好吧?”      乐欣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地道:“早起听说姨丈被关进了大牢,府里乱作了一团。幸好姨母有主见,这才暂时稳住了府里的人。可是姐姐,这件事可怎么办啊?顿了顿,又小声道:“听说、听说颐中堂手里有确凿的证据呢。”      “你也信阿玛是确有其罪?”沅宛听得她最后一句,顺着话问道。舒明阿虽然是她的阿玛,但她打到了这个世界以来,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个自己名义上的“阿玛”。倩柔虽然时常进宫,但和她所提起的不外乎是后宫的事,她对舒明阿完全没有任何的了解。这一次颐龄突然发难,老实说,她拿不准到底是陷害还是确有其罪。      乐欣听她这么说,急急的摇了摇头,“乐欣自然是不信的,可是朝堂上的事,皇上他......”她说着眼睛忽然一亮,抓着沅宛的手道:“姐姐何不去向皇上求情?皇上钟爱姐姐,姐姐的话皇上一定是听的。”      沅宛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信阿玛是被颐龄陷害的,可是凡事要讲求一个证据。颐龄告发阿玛,也是因为手里有证据,虽然他的证据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如今我手里没有证明阿玛清白的证据,贸贸然的去求情,你觉得皇上会信吗?”      她停了停,又道:“何况,才刚全妃已经去求见了皇上,皇上直接派人送了她回去。这个时候我若是也去凑热闹,皇上只会更心烦。你想,他还会容我说话吗?”      “那姐姐就这样干等着?”      沅宛笑,“当然不能干等着,现在你不是来了么。乐欣,颐龄和阿玛作对,在后宫,就是全妃在和我作对。早朝的事情这会儿只怕已经传遍了东西六宫,眼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储秀宫。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慌。更何况,姐姐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真的吗?”乐欣又惊又喜的问道,沅宛肯定的点了点头,招手示意她靠过来些,低声道:“姐姐的话你要记清楚了,你出宫以后......”      乐欣认真的听着,眉头一会儿紧紧的皱着,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沅宛的声音低低的,她却是一字一句的听得清楚。沅宛眼见她露出疑惑、惊讶、不解的表情,心知她大约是没有明白,但是没关系,她不需要明白,“你可记下了吗?”      乐欣点点头,“记下了”,想了一阵儿,又忍不住担忧的问道:“可是,这样不会连累姐姐吗?”      “不会,你放心”,沅宛笃定的说道,“只管照姐姐说的去办,明白了吗?”      “明白了”,乐欣应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进宫前姨母叫我带话给姐姐,说昨儿个姐姐的话,她都知道了,也记下了,请姐姐放心。”      “这样就好,告诉额娘,如今一定要镇定,万不可自乱阵脚。”沅宛殷殷的嘱咐着,言罢又笑道:“说了这么会儿话也渴了吧?彩燕!”      她扬声叫道,守在殿外的彩燕捧着早已备好的茶盅走了进来,沅宛端起那小巧的茶盅递给乐欣,笑道:“听说你喜欢花茶,一早就备下了。尝尝彩燕的手艺。”      强烈的日光铺洒在殿内,无数细小的光柱在空中翻滚着,空气中隐隐有茉莉花的香味。沅宛笑吟吟的看着乐欣端着茶盅细细的品尝,过了半响才又问道:“你最近可曾见过王爷?”      端着茶盅的纤纤素手一抖,险些端不稳那小小的茶盅。乐欣抬头看了沅宛一眼,有些紧张的捏着手里的茶盅,不知道自己的表姐忽然问这么一句话是个什么意图。      其实说起来,自己的心思,表姐应该一早就了然的。乐欣瞧了瞧沅宛,后者笑盈盈的望着她。那笑容里没有嗔怪没有问责,有的只是作为一个姐姐的关心。乐欣觉得既然如此,有些事也就没有必要瞒着她,于是握了握手里的茶盅,大方的说道:“是见过几次,在茶楼里,我去听说书,碰巧王爷也在,于是便闲聊了几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沅宛瞧着她,笑道:“这么说来,王爷也喜欢听说书?”      “大约是吧”,乐欣不太确定的说道,被沅宛瞧的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其实不常能遇见王爷的,听说皇上很器重他,王爷很少有机会能脱身,寻得浮生半日闲。”      说到这里,又悄悄看了看沅宛,方才犹豫着道:“进宫前姨母特地嘱咐了不要让乐欣问,但是乐欣还是忍不住。听说德嫔娘娘小产,慎刑司原来的总管诬陷是姐姐所为。姐姐,这件事......?”      这件事其实她并不清楚,进宫前姨母神情肃穆的把她叫到房里,嘱咐她带给表姐几句话。她其实并不知道要带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听说表姐被陷害,心里放心不下,是以才有这么一问。      “我正要说这件事”,沅宛慢慢的说道:“你既然有碰到王爷的机会,就替我带句话给他。”她放低了声音,“就说秋天的事,求他高抬贵手。”       ☆、第五十章   乐欣只在储秀宫呆了不过两个时辰便匆匆离开,外头太阳正毒辣,沅宛又嘱咐了她两句,方才让她离开。彩燕送她到了宫门外,平素伺候她的丫鬟已经等在了那里,她和彩燕道了别,方要离开,彩燕却忽然叫住了她。      “有事吗?”乐欣疑惑的望着她,彩燕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对乐欣道:“若是王爷问起主子,格格就说皇后娘娘如今很不好。”      乐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望着彩燕。彩燕寻了个听起来很正经的理由,为她解惑,“前朝出了这样大的事,皇上这几日大约都不会来后宫。王爷时时可以见到皇上,听到格格说皇后娘娘不好,偶尔在皇上面前提那么一两句,皇上或许会来看看主子也未可知。”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听说对表姐有益,乐欣爽快的应下了。那时的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就算皇后娘娘身体不好或者心情不好,论理,怎么会是由做弟弟的告诉做丈夫的呢?      但是当时的她没有想那么多,因为彩燕的解释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送走了乐欣,彩燕回到了寝殿伺候。沅宛正坐在那里出神,彩燕踌躇良久,说道:“主子的法子,奴婢还是觉得有些涉险。”      沅宛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法子虽有些险,但却是应对的最好的办法。除此之外,本宫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这法子虽然会将如今的局面搅的更乱,但只要有人肯上当,便可以快刀斩乱麻。”毕竟现在被关在大牢里的是她的阿玛,拖得越久,事情就越容易有变数。      她怔怔的瞧着那花样子出神,思绪慢慢的飘远。她虽然把办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乐欣,也笃定的告诉她这法子管用。可是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关键却是在绵忻那里。他若是肯帮她这一次,那么她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他若是不肯帮她,那么事情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她不知道。      这本就是一场冒险,全妃赌的是道光的信任。而她赌的是帝王的猜忌心,以及绵忻的不忍。      乐欣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佟佳倩柔,把沅宛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了她。倩柔原本就为舒明阿的事情悬着心,在乐欣进宫的这几个时辰里,大大小小的法子她不是没有想过,如今听了沅宛的办法,倩柔思虑了好一阵子,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虽然冒险,但却值得一试。      于是第二日,有关近日前朝后宫发生的事被有心人渲染过后,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一说,皇上宠爱全妃娘娘,当日为了救全妃娘娘而丢下册后大典便是明证。全妃娘娘温柔贤德,如今又怀了龙裔,为了皇子着想,皇上也断不会重判颐中堂,不过是将他关上一关,过阵子就放出来了。      一说,今日朝堂之上颐中堂拿出种种确凿证据指证舒中堂,又当着皇上的面诵读了先帝做得一首反贪诗。此等忠臣清正廉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陷害舒中堂的。      一说,舒中堂贪赃枉法,与他的皇后女儿倒是相配。据说前些时日宫中一位娘娘小产,就是中宫在背后动了手脚。当日皇上大怒,没有立刻查办中宫,完全是忌讳舒中堂手里的权势。如今舒中堂一倒,皇上断然不会再让失德的皇后娘娘继续坐着中宫的位置。      一说,全妃娘娘未出阁前便得皇上垂青,如今又怀了龙裔。他日若是顺利产下皇子,这孩子便是大清国的皇长子。皇上膝下无子,这孩子又为宠妃所生,前途不可限量。正是因为如此,才招来了中宫的嫉恨,所以才会伺机去害全妃娘娘的孩子。      ......      种种流言的版本虽然不同,但背后的结论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中宫怎样怎样不好,全妃怎样怎样好。言下之意是,全妃既然怀着大清国的皇长子,又温柔贤德有加,又得皇上宠爱,彼何不取而代之?      流言如河流般在茶馆、酒肆间涌动,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平素谨慎惯了,其实不大关心皇家的那些事。如今热闹找上门来,大家自然不会放过。七嘴八舌的议论一番,品评一番,民间的想象力总是无穷,这样一来,流言的版本就更加的多。这许多版本的流言散在京城里,入得了寻常百姓家,当然也入得了那王公贵族家。      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茶馆,悦来茶馆每日黄昏时分照例会有一场说书。说是精彩,其实是因为不过是一些野史轶闻,加上说书人口吐莲花般的口才,这才吸引了一众闲散的人日日等在那里。偶尔绵忻闲来无事,也会去那里逛上一逛。      每日里开始说书的时辰是定好的了,但听众不一定都会按着时辰来。是以为了拖延时间等那些迟到的听众,也为了顺便吸引些新的听众,说书人在开始说书之前,总是会先讲一段有趣的段子,或诗或词,算作是引子。等听众慢慢的来齐了,方才正式开始。      按说绵忻今日来的时辰并不算晚,往日里这个时候茶馆里的人并不多。但是今日不同,他方一踏入茶馆,就听到有人眉飞色舞的讲着一些趣闻,不巧的是,这趣闻的主角,正是他的皇兄以及两位皇嫂。      其实这流言,他这两日也听到了一些。但因现在他是便服出行,加之这些人并未讲什么大不敬之类的言语,他也就懒得多说什么。悦来茶馆他算是常客,店小二见到他进来早已经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绵忻略一点头,跟在他身后的小明子利落的吩咐着店小二,“今儿个不吃茶,把你们这里上好的酒送上去几壶就可以了!”      绵忻手持一把折扇上了楼,扫视了一圈后,择了个西面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很快把好酒送了上来,小明子替他开了酒,斟了满满一杯。绵忻望着窗外,漫不经心的捞起酒杯,一饮而尽。      隔着一整个大厅,东侧靠窗下的一张桌子旁,乐欣看着绵忻一言不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上前。       ☆、第五十一章      隔着一整个大厅,东侧靠窗下的一张桌子旁,乐欣看着绵忻一言不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上前。      其实从昨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想和绵忻见面这件事。她以前虽然在这茶馆遇到过绵忻几次,但那很大程度上是有偶然的成分在。表姐吩咐的要紧事明明白白的叫她来找绵忻,可是她若是直接去王府求见,终归是不好。但表姐的事又耽误不得,是以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来茶馆碰碰运气。      于是午睡刚起,她便忙忙的来到了悦来茶馆。心知绵忻就算是来,也应该是黄昏至傍晚那段时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的着急,就像每一个等待心上人出现的女孩子一样,她焦急又满含期望的等待着绵忻的到来。      没想到,她这守株待兔般的行为,还真叫她给等着了。      其实绵忻一上来她就看见他了,可是往日里他一来总是和小明子谈笑风生,今日却不知为何,眉间隐有忧色。姑娘家脸皮薄,纵然她现下扮的是男装,但人家一来就兴冲冲的凑上去求人帮忙,乐欣觉得这事她做不出来。      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得昏黄,他整个人笼罩在夕阳的阴影里,侧脸一如初见时那般英俊。乐欣凝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绵忻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样转过了头,乐欣压抑住心中的狂喜,一声“王爷”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见绵忻对小明子说了句什么,小明子微一点头后离去。      他没有看到她。心里的失望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乐欣咬了咬嘴唇,有疼痛感传来,她猛然想起了来见他的主要目的。一时间失望的情绪迅速退去,乐欣打起精神,朝他走了过去。      绵忻侧着身子瞧那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王爷”,乐欣小声的叫了一声。绵忻闻声回头,看见是她,愣了一愣。      “王爷?”她又叫了他一声。他一直盯着她看,盯的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一张俏脸也慢慢染上了红晕。      绵忻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就那样望着她。去拿酒的小明子一上来便见到一个公子哥儿站在自家主子的面前,他赶紧走了过去,一瞧之下原来是乐欣格格。      他瞧了瞧乐欣,又瞧了瞧自家主子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知道八成绵忻又认错了人。乐欣和那一位本就是表姐妹,容貌也有几分的相似。他怕自家主子酒后说出什么话来,赶紧叫了一声,“奴才给乐欣格格请安。”      一语惊醒梦中人,绵忻回过神来,又打量了乐欣几眼,方才淡淡的说道:“是乐欣格格啊,真是巧。”      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乐欣便在他对面坐下了。小明子替绵忻又斟了杯酒,绵忻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没有急着喝下去,而是问道:“格格有事?”      “实不瞒王爷,乐欣确实有一事相求。”与其做一大堆铺垫,还不如开门见山。乐欣打定主意,直接说道。      绵忻挑了挑眉毛,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那盛满酒的被子在他的手中转来转去,杯中酒却一丝也没有洒出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绵忻终于有打算开口的意思。“说来.......”听听两字尚未说出口,便见几个人吵嚷着上了二楼,扫了一圈后,一个个忽然敛声站好,为首的一个快步走到绵忻面前,绵忻皱了皱眉头,“什么事?”      那人谨慎的望了乐欣一眼,附耳说了几句什么。绵忻面色一沉,扔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就走。      “王爷!”见他要走,乐欣忙忙的叫了他一声。      绵忻摆了摆手,丢下一句话“有事改天再说”,在先前那几个人的簇拥下匆匆的离开。      “这……”,乐欣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落后的小明子脚步顿了顿,折回来低声道:“格格有事改日再和王爷细说吧,现在是皇上急诏王爷入宫,可耽误不得。”      乐欣晓得小明子是绵忻的心腹,听说是皇上急诏,稍微放了心。转瞬忽又想起彩燕的话,于是她又叫住了小明子,“王爷既然是去见皇上,麻烦你帮我带句话,就说,姐姐如今很不好。”      小明子一愣,来不及多想,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他赶回府里时,绵忻刚饮下了一份醒酒汤,正要上马。小明子赶紧另外牵了匹马随绵忻进宫,一路疾驰到了宫门口,绵忻下了马才问了他一句,“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小明子不敢隐瞒,将乐欣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正在整理衣服的绵忻手一顿,淡淡道:“知道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近在眼前的养心殿灯火通明,立在殿外的小太监一个个垂着脑袋,走近了一些,可以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掌掴声。      绵忻叹了一口气,有一个小太监走了上来,一边行礼一边悄声道:“万岁爷动了大怒,王爷小心些。”      “可知为了何事?”绵忻也压低声音问道。      “下了早朝万岁爷的脸色很差,下午全妃娘娘来过一趟,皇上还是没有见她。奴才刚进去送茶水时,万岁爷一直在看折子,脸色十分的不好。后来的事,奴才就不清楚了。”      今日早朝绵忻因为有事并没有来,不过早朝发生的事他倒是也有所耳闻。自把舒明阿和颐龄关入大牢后,朝堂上关于他二人的事一直争论不休。加之这两天来外头流言又传的沸沸扬扬......绵忻皱了皱眉头,不自觉的望了望储秀宫的方向,缓步进殿。      噼噼啪啪的掌掴声越来越清晰,绵忻一瞧,倒霉的果然是小蔡子。地上散落着碎瓷片、被茶水濡湿的奏折,他强按下心中的忧虑,伸手拾起一份奏折笑道:“奴才不懂事,自有慎刑司教训。大热天的,皇兄何苦和奴才们置气。”      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小蔡子打眼色,小蔡子会意的求饶,道光心烦意乱的挥挥手,“滚出去!”      小蔡子得了这特赦令,忙不迭的磕了头就退了出去。绵忻作势也要一起推出去,道光叫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绵忻手里拿着一份奏折,无辜的说道:“皇兄方才说‘滚出去’的,臣弟只好......”      道光哭笑不得,“你今儿个倒是听话的很,叫你滚你就滚。”      绵忻笑道:“皇兄的话,臣弟什么时候敢不听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拂去手中拿奏折上残留的茶叶,瞧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舒明阿贪赃枉法,德嫔丧子,中宫失德”。心中一惊,转瞬就明白了自己的皇兄为何大怒。      道光却是忽然敛了怒气,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今儿个倒是来的慢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手一抖,存稿差点存错= = 囧 ☆、第五十二章   绵忻笑道:“皇兄的话,臣弟什么时候敢不听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拂去手中拿奏折上残留的茶叶,瞧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舒明阿贪赃枉法,德嫔丧子,中宫失德”。心中一惊,转瞬就明白了自己的皇兄为何大怒。      道光却是忽然敛了怒气,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今儿个倒是来的慢的很。”      绵忻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道光的距离,不自然的笑道:“臣弟前些日子在茶馆遇到一个极好的说书先生,今日想起来了便想去瞧瞧。却没料到皇兄急诏,耽误了时辰,还望皇兄恕罪。”      “原来如此,不过你提起说书,倒叫朕想起从前皇额娘提过,有谁也十分爱听说书来着”,道光极力的回忆着,“仿佛是皇后的表妹?”      “皇兄说的是乐欣格格吧?臣弟也曾听皇额娘提起过,说乐欣格格喜欢听说书。”      “那就是她了”,提起乐欣,道光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来,他打量了绵忻两眼,笑道:“听说乐欣外出时总是男子打扮,既然你俩同爱听说书,大约也是碰过几回面的吧?”      “倒是遇到过几次”,绵忻笑道。      他原以为方才和乐欣在茶馆的偶遇被道光知道了,鉴于最近流言四起,正在犹豫要不要将偶遇乐欣这件事随意的告诉他,却不料道光提起的是另外一件事:“既然爱扮男装出行,想必也是一个疏朗大气的女子,若是尚未婚配的话......”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绵忻一眼,绵忻笑道:“这个臣弟并没有问过,想来皇后娘娘应该会很清楚。”顿了顿,又道:“不知皇兄急诏臣弟进宫,所为何事?”      道光之所以会这么问他,完全是因为很久之前有一次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时,听太后提起了乐欣。碰巧那个时候沅宛也在,提起乐欣尚未婚配。当时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是后来太后说“绵忻也二十来岁了,府里头却连个侧福晋也没有,太不像话。哀家瞧着乐欣格格性子倒是和绵忻很合衬”云云,他才注意到了这件事。      不过听绵忻话里的意思,对乐欣仿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既然如此,他这个做兄长的也没必要强逼他。      他指了指手边的一摞奏折,“你手中那份奏折你也瞧见了,朕才下令拘押了舒明阿和颐龄,这写着中宫失德的折子便一摞一摞的送了上来。”      “竟然这样巧”,绵忻十分惊讶,“和祈福大典有关的所有人臣弟都关了起来,这才不过几日,臣弟这里还没有个定论,旁人就先有了结论。这是明着弹劾臣弟办事不力呢!”      道光冷哼一声:“什么有了结论,朕看他们是算计好的!”      后宫和前朝有所牵连,这是皇帝最忌讳的。谋害皇嗣的案子交到了绵忻手里,绵忻一直压着。不料近几日有关皇后谋害皇嗣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就像那件事真的是皇后做下的一样。      他尚未开口说话,就听道光忽又问道:“你今儿个既然去了茶馆,可曾听到什么流言?”      “听倒是听到了一些,不过......”      “说来听听”,道光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说道。      绵忻面露难色,“这......皇兄一定也听到了什么吧?”      道光指了指那一摞奏折,“瞧瞧这么多自以为知道了真相的奏折,朕大概也能猜出些什么。”顿了顿,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皇兄圣明,臣弟也觉得这些事未免太凑巧了些”,绵忻一一的说出自己的疑惑,“当日的事臣弟没有亲眼见到,但近来流言之详细,实在是叫臣弟忍不住怀疑。按理说此乃皇兄家事,言官们——消息也太灵通了些。”      放眼整个朝堂,敢直接说前朝言官对后宫消息灵通的人,怕也就只有绵忻一个人了。宫中各方耳目众多,这是默认的事实。大家得了消息若是在心中默默的过上一遍,低调些行事,倒也不算什么事。但这一次却不一样,言官们得了消息却迅速的连篇累牍的公然向皇帝提出建议——速度太快,简直叫人疑心这奏折是否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最重要的是,整件事尚未有定论。      道光冷哼一声,“消息灵通?朕看他们是一早算计好的!”      见道光似是动了怒,绵忻忙笑道:“皇兄息怒,言官向来听风就是雨,如今舒明阿被拘,皇后又和谋害皇嗣的案子有牵连,他们也许只是借机议论一番。”      他顿了顿,又笑道:“只不过言官和流言都太偏心了些,有关舒明阿和皇后娘娘的全都是如何如何不好,有关颐龄和全妃娘娘的全都是如何如何的好。大约在老百姓心里,有一个好的必定要有一个坏的来对应。倒是有趣的很。只是皇后娘娘如何就被定为了反派,臣弟还真是没有琢磨明白。”      道光静默了几秒,忽而笑道,“今日早朝的事你可听说了?朕今日不过是问了一句‘关于舒明阿和颐龄的事大家有什么看法’,替颐龄求情的人就跪了一排又一排。舒明阿那一派的人倒是安静许多,只说相信朕会还舒中堂清白。这样的反应,倒是和后宫两位一丝不差的对应。”      他虽是笑着,面上一派漫不经心,声音却是沉的很。绵忻一听就知道他如今是在忍着怒气,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自觉火候也差不多了。再要替皇后多说,或会对她不利。      “有其父必有其子,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绵忻像是开玩笑般的说道。      “皇上,芸妃娘娘求见。”是小蔡子的声音。      “不见”,道光想也不想的就说道,“没看见朕正在和瑞亲王商议事情吗?朕瞧着你如今的差事办的是越发的好了!”      这话说的太重,小蔡子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几乎要哭出来了,“皇上息怒,奴才确实告诉了芸妃娘娘。可是芸妃娘娘说有要事求见,一定要见皇上。说奴才若是耽搁了......”      他话还未回完,就感到有寒冰一样的目光笼罩住了他。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再说下去,绵忻接口道:“皇兄息怒,芸妃娘娘说有要紧事,皇兄......?”      道光不耐烦的挥挥手,“她能有什么要紧事?全妃每日三五趟的求见朕,一定要为颐龄求情。朕为着皇嗣着想,每一次都派人好生送她回去。她今儿个没来,朕原以为她想通了,如今看来,朕瞧着她是想不通了!”      他转而看着小蔡子,“告诉芸妃,这要紧事若是后宫的事,叫她去找皇后处理;若是来替人求情的”,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绵忻看着小蔡子退了出去,看道光满脸的不耐烦,装作不经意的笑道:“以前是皇后娘娘和全妃娘娘求情,如今又多了芸妃娘娘,难怪皇兄会觉得烦。”      “沅宛?她没有来过,只叫人送来了一副字,文丞相的《正气歌》。”后面的话道光没有再说,送字的那天,她还叫彩燕告诉他,“当日臣妾被指谋害皇嗣,皇上曾说会彻查此事,还臣妾清白。今日阿玛之事,臣妾同样相信皇上会还阿玛清白。夏日苦热,朝堂之事虽然叫人烦心,但请皇上保重龙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得昏天暗地,学校网速又烂的要死,留言常常回不上%>_<%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其实关于沅宛对求不求见道光这个还真有点儿不好写,不求吧显然不真实,求吧又容易和全妃沦为一个档次。送字这个虽然有些那啥吧,但,(不知道该说啥了,默)。。。。。。 ☆、第五十三章   绵忻离开养心殿时已是戌正时刻,因天色已晚,道光便要留他在宫中住一宿。若是在往常,绵忻大约会痛快的应下来了。但是今日不同,临进宫前乐欣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小明子那一句“皇后娘娘很不好”,让他觉得他应该立刻去见她一面。      谢绝了道光的好意,绵忻急匆匆的就想赶紧出宫。小明子在他身后一路小跑的跟着,看他穿过西六宫像是要去御花园的样子,心想这大半夜的难道又要去散步不成?      经过储秀宫时,绵忻忽然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刻其实还不到就寝的时刻,但储秀宫却只是零星的亮着几盏灯火,想是沅宛已经休息了。      方才在养心殿时,绵忻探得他皇兄这几日都不曾踏足后宫,所以他现在才敢肆无忌惮的在储秀宫前面站上一站。自他回来后,道光时不时的会留他才宫里议事。借着出宫的名义,他也时不时的能从储秀宫经过。这么多回“偶然经过”以来,就数这次储秀宫的灯火寥落。      绵忻站的出神,小明子在一旁悄声提醒他,“王爷,时辰不早了,还是赶紧出宫吧。”      他这才回过神来,晓得在她宫门外站着也是徒然,若是站的久了,说不定还会为她招来什么祸事。但就算是徒然的,能从她住的地方经过,他已经很满足了。若是能够偶然遇上她,对他来说,那就很完美了。      神武门外,早有王府的侍卫牵着马在等候。绵忻翻身上马,拉着缰绳吩咐道:“去请乐欣格格到茶馆一叙。”      小明子愣了一下,半响后反应过来,陪着笑道:“天色已晚,格格一个姑娘家,出门怕是不大方便,诰命夫人那里也不好交代。况且若是传了出去,皇上未免会以为王爷......,依奴才之见,不如明天再请乐欣格格可好?”      绵忻皱了皱眉,方才一直想着要问问乐欣,竟然忘了时辰这个重要的问题。听皇兄方才话里的意思,大有要撮合他和乐欣之意。“那就明天一早去请。”说着一扬马鞭,策马而去。      夜里的京城人很少,纵然骑马骑快些也没有什么。但直来直往的街道总是不如西北,可以随心所欲的策马驰骋。算起来,他回京城也有好几个月了。其实相比京城,他更喜欢西北军营一些。条件虽然艰苦,但终归是自由的。倘若心中有了不如意,可以醉酒可以策马狂奔可以和将士们比武,折腾的累了,难过也就忘了。      灯火通明的王府已近在眼前,不知为何,脑子里竟然闪现出的是储秀宫那零星的灯火。绵忻在王府外站了一会儿,打定主意明天要传刘子谦来问问。      绵忻猜得不错,沅宛这几日确实睡得早。因道光已经好几日不曾来后宫,又接连拒见全妃和芸妃。沅宛估摸着,前朝的事了结之前,道光大约是不会来的。      所以当她睡醒后睁开眼发现身边躺了个人时,着实吓了一跳。      彼时道光已经醒了,正侧着头望着她。四目相交,沅宛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他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看来祥嫔果然是个会劝人的,刘子谦的安神药也果然够安神。      “醒了?”道光问道。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臣妾竟不知道。”沅宛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二更的时候来的,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醒你。”      “二更?”沅宛惊讶,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后宫,真是有兴致的很。      “昨夜太医说全妃动了胎气,朕去瞧了瞧她。她并没有什么大碍,朕便过来你这里了”,道光一边淡淡的说着一边起身,沅宛晓得是早朝的时候到了,也连忙起身。      鱼贯而入的小太监捧来了洗漱用具,沅宛靠着床榻坐着,并不去帮忙。直到小蔡子捧来了朝服朝冠朝珠她才起身,正替他系扣子,就听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以往你睡醒的时候总是无精打采的,今儿个朕瞧着你的气色还不错。刘子谦的医术果然好,怪不得皇额娘亲自嘱咐他去惠郡王府。”顿了顿,又道:“对了,他昨儿个已经从惠郡王府回来了,朕已经下了旨,叫他以后还在你这里。”      “臣妾谢皇上恩典”,沅宛笑道。      像以前很多个早上送他离开一样,沅宛送他到了寝殿外。自始至终没有替舒明阿求情,道光也没有提这件事,两人心照不宣的,仿佛前朝的风云变幻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和她之间的一切一样。      “朕今晚来瞧你”,和昨夜的承乾宫比起来,储秀宫让他觉得放松。他离开前朝来到后宫,其实所求的不过是那片刻的安宁。但是寻来寻去,只有在储秀宫才有这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他的皇后不在意那么多,还是因为他的沅宛在成为皇后之后真的变得心平气和,雍容大度。他沉浸在这身心放松的愉悦里,不愿意去想那么多。      “主子,要不要传刘太医来?”储秀宫上下恭送道光离开,彩燕扶起沅宛,问道。      “不急,叫他午后再来吧”,沅宛一边说一边往寝殿走去。若是在几日之前,她是急切的想要见到刘子谦的,但相比之下,让乐欣来和宫外传递消息要比让刘子谦传消息安全的多。其实说到底,对于刘子谦,她并不是那么的信任。      “冷宫的成妃怎么样了?”沅宛问道,虽然被贬往冷宫当日道光就降了她的位分,可是沅宛还是习惯称呼她为“成妃”。当日的事她本就觉得蹊跷,只是觉得她们的争斗,自己没必要掺合进去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以往和她亲近的芸妃如今这样明显的往全妃靠拢,她觉得有些事,是该到了重新翻出来清算的时候。      “听说是主子吩咐的,太医院很尽心尽力。奴婢昨儿个去瞧,成常在的风寒已经好了大半了。”      “叫太医不用那么着急,慢慢调养。”当日的成妃也不是好相与的,她不想前门送走一头虎,后门就来一头狼。      大概是真的病了的缘故,全妃今日的脸色并不好。恹恹的,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沅宛打量了她几眼,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她本以为昨夜所谓的动了胎气只不过是全妃要见道光的托词,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么?      她在打量着全妃的同时,芸妃也在打量她。近几日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皇后竟然还能坐得住,芸妃觉得这说不定又是皇后设下的一个圈套。德嫔失子之后本以为可以抓着机会扳倒皇后,没想到却险些跌进她设好的圈套里。上一次算她倒霉,没有抓住确凿的证据就心急的出手。但是现在,她有证据。就算扳不倒皇后,叫她失了双亲也足够让她痛苦了。她倒要看看,没有了家族势力作支撑,她这个皇后还能不能继续做得这样稳当!      沅宛察觉到了芸妃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从成妃进了冷宫开始,这后宫就一直是一个角逐场。谁能扳得倒谁谁又能真正地笑到最后,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嫔妃散去后,沅宛独自坐在寝殿内闭目养神,彩燕在一旁帮她打着团扇。也不知过了多久,彩云忽然来回“刘太医来了”。沅宛觉得有些惊讶,转瞬又觉得可能是绵忻有事托他,所以他才这个时辰就来了。“叫他进来吧”。      很快便有脚步声响起。团扇扑出的风本来是舒适的,不晓得为何却突然停了一下。沅宛有些奇怪的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立着的人后,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咳,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家。下下个礼拜学校的留学生暑期夏令营就开营了,之前一直做的前期准备下周要统一做最后的统筹,可以预见到未来的一周会是忙的翻天覆地的一周,所以。。。只能隔日更新了(ORZ表拍我) 下下个礼拜开营后基本上就不会那么忙了(我猜),SO...... 真的很抱歉。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顺便,其实我还想开一个原装的皇后重生后和王爷在一起的文。。。(ORZ) ☆、第五十四章   好消息是在两日后传来的,沅宛正在廊下逗弄一只鹦鹉——那是前几日道光来看她时带过来的,说是这个鹦鹉很聪明伶俐,不但会说话,还会背诗。他说,“你若是觉得有趣,也可以多教它背几首。”      那只鹦鹉在储秀宫安了家之后,沅宛一直没有管过它。她心里头存着一桩桩一件件的心事,哪里会有心思去逗弄鸟儿。还是今天晨起时彩燕说“前儿皇上送来的那只鹦鹉活泼的很,主子待会儿要不要去瞧一瞧”,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只鹦鹉的存在。左右也是无事,就踱着步子出来瞧一瞧。      道光说这只鸟儿活泼伶俐,它确实是活泼伶俐。小桂子满脸喜色来回话时,那只鹦鹉就蹲在沅宛的肩膀上,东看看西望望的,赶都赶不走。这个场景让沅宛想起《神雕侠侣》里杨过的那只大雕,不过,沅宛侧头看了看蹲在她肩膀上的鹦鹉,琢磨着它要是想长成大雕那样的威猛雄壮,估计也只得等到下辈子了。      小桂子笑道:“今儿个早朝皇上传下圣旨,将老爷无罪释放,如今老爷已经回到府里了。”      “颐龄呢?”      “回主子的话,颐中堂被皇上打了一顿。”      “哦?怎么回事?”沅宛觉得有些惊讶。虽然一早就料到舒明阿可能会全身而退——尤其是绵忻冒险来见了她一面之后,她越发的笃定绵忻会帮她——但是对颐龄这个惩罚,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是说颐龄诬陷了舒明阿,诬陷军机大臣是什么罪她虽然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只是挨一顿打这么简单;若说颐龄是清白的,那他为什么会挨打?      小桂子一五一十的说道:“说是早朝的时候,为了老爷和颐龄的案子大臣们又起了争执。但其实这个案子已经查明了。说老爷所在的工部确实有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不过那个人并不是老爷,而是工部侍郎魏佳保善。他本是老爷的门生,老爷对他十分信任,此次他伪造书函嫁祸老爷,有很多事老爷都被蒙在鼓里,所以才给了颐龄可乘之机,连累老爷受牢狱之苦。证据呈上来的时候,皇上十分震怒,当即下令斩杀魏佳保善,又无罪释放了老爷。”      “但是颐中堂却喊着不服。说他呈交的书函已经列明了老爷所犯的种种罪状,皇上视而不见,还说什么若是他富可敌国,也可以收买魏佳保善定罪,言下之意就是指责皇上是非不分,老糊涂了。”      沅宛挑了挑眉毛,原来如此。她还纳闷呢,好端端的道光怎么会不顾全妃而责打颐龄,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小桂子继续道:“其实皇上起初并没有生气,说已经下了判决,此案就此作罢。颐中堂却说皇上偏袒舒明阿,公私不分。皇上忍无可忍龙颜大怒,这才下令杖责二十,要颐中堂闭门思过。”      “朝堂之上以下犯上公然指责天子,原就不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颐龄得了这个惩罚,全妃大约会安分一阵子”,沅宛想了想,道:“颐龄年纪也不小了,二十板子大约会受不住。派个人去跟阿玛说,叫他送些补药之类的去颐龄府上,挑上好的送。”      “是”,小桂子应了一声,又问道:“主子可有什么话带给老爷?”      从前读《红楼梦》时,十四支《红楼梦曲》里的第四支是写贾元春的,“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这一支名为“恨无常”的曲子给沅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荣华富贵似流水,是最靠不住的东西。颐龄这一桩事的前前后后她虽然不十分清楚,但透过那一日绵忻的表情,她也能猜出个大概来。芸妃和全妃果然是下了十足的力气要对付她,这一套连环局里,绵忻是唯一的被她们算漏的意外。      “我写封家书,你替我带给阿玛吧。”沅宛说道。说是家书,其实也只有寥寥几句话。舒明阿为官数十载,一定会明白她的心思。      “告诉乐欣格格,叫她得空进宫来陪陪本宫”,沅宛把密封好的家书递到小桂子手里,又嘱咐了两句。听见廊下的鹦鹉像模像样的扯着嗓子喊“皇上驾到、皇上驾到”,沅宛走出去看,果然看见道光站在廊下,正兴致勃勃的逗弄着那鹦鹉。      看见她出来,那鹦鹉扑棱着翅膀朝她飞来,倒把道光吓了一跳。沅宛笑吟吟的道:“皇上今儿来得好早。”      那只鹦鹉蹲在她的肩膀上,像模像样的跟着喊着“皇上今儿来得好早”,逗得道光也笑了起来,“今儿个前朝没什么事,过来瞧瞧你,还有一桩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沅宛随口问道,道光说道:“祈福大典那桩事,老四已经查明白了。储秀宫那个小宫女承认了诬陷,说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朕已经下令杖毙了她。那个李太医,绵忻正要提审他,他却忽然服毒自杀,可见当日他也是在撒谎。周勇福办事不力,白白叫你受了委屈,朕已经杀了他”,他停了停,又道:“这件事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沅宛,舒明阿那件事你也已经知道了吧。朕已经放了他,这段时日以来,叫你受委屈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沅宛按着规矩谢了恩,停了停,又道:“那个小宫女怎会有这样深的心机来陷害臣妾,大牢里又怎么会有毒药,皇上不觉得奇怪吗?”      来之前道光就料到她可能会继续问下去,其实别说是她,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世上怎会有这样巧的事,前有皇后被诬陷,后有皇后的阿玛被弹劾。加之近来民间的流言又传的沸沸扬扬,他知道她心里定是有委屈的。但,这件事若是再查下去,就是宫闱丑事。若是再牵连到前朝,事情只会更加的不好办。      沅宛瞧着他的神色,淡淡的说道:“别的不说,但就用磁石换掉台阶这样的事情,就不是一个小宫女能办成的。那李太医指臣妾换掉了承乾宫的药,实不瞒皇上,这件事臣妾觉得很冤屈,所以私下里也叫人去查了一查。事不凑巧,这件事臣妾没有查出什么来,却查到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道光微微皱眉,沅宛道:“一件旧事。”      储秀宫正殿,道光面无表情的坐在主座上,跪在地上的明显是盛装打扮而来的彩蓝偷眼瞧了瞧道光,又瞧了瞧沅宛,端端正正的继续跪着。      一时安静。沅宛手中茶碗里的茶早已凉透,她吩咐了彩燕另去换一份来。道光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样,沉声问道:“你说成妃是冤枉的,当年那一匣子首饰和那个小人,均是有人有意嫁祸她的?”      他的表情像是动了怒,又像是没有动怒,彩蓝规规矩矩的回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不敢撒谎。”      “证据”,道光言简意赅的说道。      “去带彩乔来”,沅宛吩咐道,彩蓝道:“当日彩乔是受了指使才心甘情愿的指证成妃娘娘,奴婢原也不知道。有一次全妃娘娘差奴婢去辛者库办事,奴婢想起了当日一同进宫的彩乔姐姐,就去瞧了瞧她。没想到,彩乔姐姐已经哑了......”,她说着说着忽然哽咽起来,“奴婢问姐姐是怎么回事,姐姐怎么都不肯说。后来奴婢去辛者库管事儿那里打听,才晓得彩乔姐姐受了杖责后的第二日,芸妃娘娘赐了她一碗药。喝了那碗药之后,彩乔姐姐就哑了......”       作者有话要说:趁着存稿再多说两句,嘉禾想开原装的皇后重生文是因为想写一个新的故事给沅宛和王爷,不是说这篇文王爷没戏了。。。。 来个小剧场 沅宛:你疯了,跑来储秀宫见我。 王爷:我就是疯了。(一本正经状) SO,提前剧透一下,王爷这次算是开着外挂帮了沅宛,他会受到惩罚的。储秀宫不是你想进,想进就能进。所以,嘉禾还是公平的。。。。。我是亲妈,亲妈~ ☆、第五十五章   距离品茗大会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沅宛却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昔日的彩乔联系起来。彩乔一直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不晓得是不是在害怕。      沅宛瞧了瞧坐在一旁的芸妃,温声对彩乔道:“皇上有几句话要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有皇上为你做主,没有人会为难你。”      彩乔抬起了头,黯淡无光的眼眸里透露出一点点哀求之意。她有太多的话要说,可是她不不能说话,也不会写字。她想说的,全都没有办法表达。      “当日你确实诬陷了成妃?”道光沉声问道。      彩乔点了点头。      “赃物究竟在谁手里?”      彩乔抖了一下,缓缓抬起了手,指向芸妃。      “放肆!”芸妃冷笑道:“是谁教你诬陷本宫的?”      “芸妃你急什么,当日那一匣子首饰是彩乔一手负责的,到底去了哪里,她最清楚,还用得着别人教吗?”沅宛慢悠悠的说着,“换句话说,倘若当日她说的是实情,为何后来会被人毒哑?听说,那碗药可是妹妹派人送去辛者库的。”      “那又——”芸妃正要说话,道光却继续问道:“为什么?”      芸妃一愣,彩乔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这痛苦的事情时时刻刻就缠着她,让她无法自救。她再一次抬起了手,指向芸妃。      “贱人!你究竟受了谁的指使在这里诬陷本宫!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臣妾和成常在同一年进宫,进宫后一同服侍皇上,臣妾有什么理由要去害她呢?”芸妃跪下道。      道光沉着脸不说话,沅宛惊奇道:“你和成常在是一同进宫的?既是如此,论理说你们应当是有情分在的,你确实没有什么理由要去害她。但,成常在进了冷宫后你三番四次的派人去羞辱她,责罚她。致使成常在身上如今来留着伤,本宫很想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身上有伤?”道光有些意外的问道,沅宛转头吩咐了彩燕去带成妃来,才回答道:“不瞒皇上,臣妾曾在成常在进了冷宫后派人去看过几次,中间隔的时间还算时间久,但她身上回回都带伤。臣妾觉得奇怪,传了冷宫管事的人来问,才知道......”她抬眼看了看芸妃,“才知道在成常在进了冷宫后,芸妃和琳贵人去过几次,而每一次她们离开后,成妃的贴身宫女都会急着求他传太医。”      “臣妾细问之下才知道,在芸妃和琳贵人去的那几次里,次次都动了杖刑。”      沅宛陈述完,见道光的脸色变得很差,望向芸妃的目光也变得阴冷起来。底下跪着的芸妃一脸的忿恨,急急的解释道:“皇上明鉴,臣妾是曾去过冷宫看望成常在,但她却不知好歹,屡屡出言挑衅,臣妾那一次实在是气急了,所以才——”      “气急了?宫妃犯错自有皇后处置”,道光的口气淡淡的,“朕不记得给过你协理六宫的权力。”      芸妃脸上青白交加,只剩下了认错的份儿。今日之事是她大意了,她总以为皇后刚刚解除了燃眉之急,是不会急着清算的。早在决定和全妃联手对付皇后的时候,她就知道总有那么一天,皇后会出手对付她。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心中还未想好脱身之策,就听到一个让她深恶痛绝的熟悉的声音:“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芸妃抬起头,发现成常在就跪在她的前面。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素色宫装,低着头,露出那一段雪白的脖子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      看见那条疤痕,芸妃不可避免的抖了抖。其实在成常在进了冷宫之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曾几次有意无意的在皇上面前提起,施行巫蛊之术的人论理该处死。但每一次皇上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总是把话题岔开。再加上储秀宫的皇后也一直在暗中照拂着成妃,她不敢轻举妄动。      本想着等皇后这件事了结了,便下手除去成常在。没想到她们布置这样严密的一个局,到底还是没能扳倒皇后。      “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道光皱着眉头问道。跪着的成常在肩膀抖了抖,却仍旧没有抬头,“回皇上的话,臣妾冒犯了芸妃娘娘,受了鞭刑所留下的疤痕。”      道光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低头看那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虫子般贴在雪白的脖颈上。跪在一旁的彩蓝忽然惊呼,道光转头去看她,彩蓝惊恐的摇着头,“不要,不要来找我。不是我,你得罪了人,人家借行刑之名用鞭子狠狠甩到你的脖子上,谁让你命薄,不过一鞭子就死了......”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眼泪夺眶而出,痛苦的摇着头,“不要,不要来找我,不是我,不是我啊。”      “是吓着了吧,去传太医来给她瞧瞧”,沅宛吩咐道,“皇上不用担心,成常在的这个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太医说,这条疤痕,怕是很难去掉了。”      道光定定的站了很久,方才问道:“当日的事,是你做的吗?”      一直低着头的成常在抬起了头,冷宫几个月,她消瘦了很多。她摇了摇头,几乎要哭出来了,“皇上,真的不是臣妾。”      “那个布偶娃娃呢?”      提起那个布偶娃娃,彩乔忽然激动起来。她一个劲儿的摇着头,道光怔了怔,问道:“是谁?”      彩乔只是摇着头,沅宛心念一动,问道:“是琳贵人?”      彩乔猛然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和成常在一样,琳贵人今天也穿了一件素色的宫装。面对沅宛的诘问,琳贵人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而是全都应了下来,“是臣妾做的,就连给彩乔的那碗药,也是臣妾找人写的药方。芸妃姐姐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在冷宫里动刑的那次,也是受了臣妾的唆使。皇上明鉴,这一切全是臣妾的错,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芸妃又惊又气,“竟然是你,你竟然这样陷害本宫!”她面上俱是悲痛之色,瞧上去像是真的被算计了一样。道光看着琳贵人,厌恶的挥了挥手,吐出两个字来,“赐死。”      琳贵人被带了出去,芸妃仍沉浸在被情如姐妹的人算计的惊怒之中,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为琳贵人说。沅宛冷眼瞧着,心中冷笑。弃车保帅有时候是一个很好的法子,但不幸的是,她们对弈的人,是她。      “琳贵人认了罪,看来芸妃你确实是冤枉的。不过本宫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问问你”,沅宛说道,“十几日前你宫里的彩如去了慎刑司,本宫想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芸妃错愕的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道:“皇后娘娘提的这件事,臣妾倒是不知道——”“不知道?那一日在你身边当值的该是彩如,她三更半夜的不在你身边服侍,带着银子去了慎刑司,怎么妹妹宫里值夜的都是一帮废物吗?”      芸妃一时语塞,沅宛冷笑着,侧头吩咐彩燕了句什么。不一会儿,彩如和一个小太监跟着彩燕进了正殿。沅宛问道:“十几日之前,你是不是去过慎刑司一趟?”      彩如看了看芸妃,犹疑着点了点头。      “很好”,沅宛转而对那小太监道:“那一夜彩如都说了什么,你如实的说出来。”      那小太监抖着声音,战战兢兢的说道:“奴才、奴才听得不真切,只听到她对那个太医说,说事情已经败露,保全主子的唯一法子就是、就是死无对证。她还说”,那小太监抬头看了看芸妃,打了个冷战,哭丧着脸道:“奴才不敢说了。”      “说!”道光怒声道。      “她说、说你对主子的情意,主子都知道。你为了主子而死,主子会记在心里的......”      “简直是无稽之谈!”芸妃怒极,再也忍不住。她万万没有想到沅宛会走这一步棋,她是派彩如去了慎刑司不假,但她只是叫彩如把一些消息传给李太医和周勇福。什么“情意”,什么“为主子而死”,全都是无中生有之谈!      到了现在,她才明白沅宛的目的。李太医已经死了,周勇福也死了,若是皇上听信了这个小太监的话,她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沅宛瞧着她,淡淡道:“李太医在狱中服毒自杀,本宫原就觉得蹊跷。医者怎么会随身带了毒药在身上,可见是有人后来给他的。只是本宫竟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一段过往,芸妃,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晚了,默= = ☆、第五十六章   “奴婢没有”,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彩如懵了,她怯怯的开口,“奴婢没有对李太医说过那样的话,皇上明鉴。”      “哦?也就是说,你确实去过慎刑司?”沅宛漫不经心的问道,语气就像是在问“今天晚膳用什么”一样随意,“你说你没有对李太医说过那样的话,那么你说了什么?”      然而彩如却觉得皇后娘娘方才问的那句话是一个陷阱,不,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而她已经不知不觉的跳了进去。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芸妃,芸妃脸色发白的跪在那里,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沅宛满意的看着芸妃的反应,当日她对李太医说了什么,她知道,芸妃知道,沅宛也知道。但是沅宛笃定,彩如不会当着道光的面说出来。宫妃和别的男人私通是大罪,串通人犯诬陷皇后和皇后的额娘,也是大罪。      这两个罪,芸妃总要认一个,今日这桩事才算是结束。她习惯了诬陷别人,如今也被诬陷一次,不算冤了她。      沅宛望着芸妃,等着她做出个选择。      “皇上明鉴,奴婢真的没有说过那样的话,芸妃娘娘和李太医没有私情”,彩如一叠声的说道,道光的眼神却越来越冷。他走到芸妃身边,伸手捏住芸妃的下颌,眼睛里满是厌恶,“说”。      芸妃绝望的望着她,“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根本不识得李太医,臣妾是冤枉的。”      “彩如为什么会去慎刑司?”道光冷冷的问道。      芸妃蹙着眉头,想是已经疼得受不住了。彩如已然被吓怔,半响才反应过来,跪行到道光身边,砰砰的磕着头,“皇上明鉴,奴婢去慎刑司真的不是因为主子和李太医有私情,而是、而是”她抬头看了沅宛一眼,身体不可避免的一抖,“而是奴婢听闻,当日在祈福大典上动了手脚人是、是皇后娘娘的额娘!”      道光猛然转头,反手就是一掌,彩如被煽得扑倒在地。沅宛挑了挑眉毛,讽刺的笑道:“芸妃妹妹真是会调理人,身边儿的人个个都是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前有彩乔诬陷成妃盗珠宝,后就有本宫的额娘在祈福大典上动手脚。这样的会编排人,不送去梨园学戏真是可惜了。”      “听闻?听谁说的?”道光居高临下的问彩如,眼睛却是望着芸妃。      彩如捂着脸,连哭都不敢哭了。芸妃闭了闭眼睛,“是臣妾告诉她的。”      她的下颌上有两个清晰可见的紫色印子,可想而知方才道光用了多大的力气,也可想而知他如今有多大的怒气。事到如今,芸妃反而平静了,“是臣妾告诉她的,臣妾曾经求见过皇上,就是告诉皇上这件事,可是皇上不肯见臣妾。”      “证据”。      芸妃闭了闭眼,沉默不语。      彩如不明白,她的主子明明知道了真相,却为什么不说出来?眼前的皇后一如往日般,脸上尽是平静,像是带着一个面具,让人看不穿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但芸妃知道。有关祈福大典的事瑞亲王已经给了道光一个“满意的答复”,所有的人证已死,所有的物证全都被销毁。如今她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一丁点都拿不出。      所以,皇上是不会相信她的。      道光就在她咫尺之遥的地方,可那却是她一直都没能跨越的鸿沟。今天的事到了这个地步,她很清楚,皇后大约不会给她留什么活路。她从进宫起就费尽心思的想要除掉其它的女人,这些年来一直顺风顺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她一直以为她会这样走下去,岂料现在已经是尽头了。      依她这些年对道光的了解,她觉得他会杀了她。李太医已死,又确实是在彩如去后死的,她想不出什么话来驳斥那小太监的话。倘若他信了,那么......      思绪慢慢的飘远,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皇上,只是智亲王。当时京中流传,智亲王温厚,瑞亲王英朗,二王比起来,风流倜傥的瑞亲王更讨人爱慕。可是她心里却更属意智亲王,知道可以成为他的侧福晋那一天,她高兴了很久。      不是没有想过以后举案齐眉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伴侣,可是现实总不叫她如愿。她满怀期待的进了王府,却发现她的心上人几乎夜夜都留宿在继任的嫡福晋那里——那是舒明阿的女儿,闺名唤作佟佳沅宛。      那个时候,她每天所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等待,等着他的到来。几年来,等待的地方从王府变成了延禧宫,他来的次数却寥寥可数。但他的女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这几年来,她费尽心思的躲在皇后的光芒下,陷害成妃,挑唆琳贵人,联合全妃去害德贵人的孩子,她以为总有一天她会得到她想要的,却没想到,到底还是算漏了一步。      “皇上息怒,臣妾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站在一边的沅宛忽然开口,道光瞧了她一眼,“讲”。      思绪已经飘远的芸妃猛然抬头,警惕的望着她。沅宛一笑,徐徐的说道:“依臣妾之见,芸妃和李太医之间的事,如果真有私情的话,那也只是李太医一厢情愿的仰慕美人,是单相思罢了。给芸妃看脉的太医并不是李太医,若说是你情我愿的私情的话,两人在后宫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毕竟后宫之大,难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所以臣妾以为,大约是李太医思慕芸妃,而芸妃妹妹知道他的思慕,所以才......”      道光没有说话,良久,在芸妃的双腿都快要跪麻的时候,他宣布了他的审判结果,“李太医已死,但凭一个小太监的话不足为信,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准再提。但是”,他顿了顿,忽然加重了语气,“诬陷皇后罪不可恕,从今日起,芸妃降为贵人,禁足延禧宫思过。彩如杖毙,剩下的,就由你来处置吧。”      只是那么一瞬间,芸妃就明白了皇后的目的。一死了之是最好的解脱之法,她此前那样的陷害过她,她怎么会让她如此痛快的解脱——冷宫不好过,但看琳贵人进去不过几天,就已经有了挡不住的求死之意,她就知道,冷宫不好过。      “臣妾遵旨”,沅宛想了想,又问道:“那成常在......?”      “先回她宫里住着吧,叫太医好好替她看看伤。”       作者有话要说:=_= 好困。。。。。 ☆、第五十七章   “彩乔从今日起去祥嫔宫里伺候,全妃如今在养胎,叫彩蓝还回德嫔宫里去。本宫乏了,都散了吧。”送走了道光,沅宛宣布了早已做好的打算。      “主子,太医说彩蓝是受了些惊吓,没有什么大碍的”,彩云进来回道。沅宛点了点头,“这很好,若不是她这一番受了惊吓之后的言语,也许皇上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信了她的话。”沅宛一早就知道彩蓝是个有主意的,今日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不过,太有主意的人,总是不好控制。彩蓝会来主动向她示好,也不过是看准了她这一棵大树是个好乘凉的去处。似彩蓝这般的人,倘若他日落难的是她,她也一定会像对待芸妃一样对待她。      一旁的彩燕担忧的说道:“主子让彩蓝去回永和宫,这是否......?”      这其实正是沅宛的主意了。彩蓝帮她做成了她的事,她想要的,总是要给她一些。“德嫔刚失了孩子,不会有心情去管她的。她指认了芸妃,若是再回承乾宫,难保不会受全妃的责难。不过德嫔究竟会怎么处置她,还要看她的造化。”顿了顿,又道:“这些天来这么几桩事连在一起,德嫔只要不傻,便也能看明白些”      了结了芸妃,也算是了结了心头的一桩大事。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终于可以缓一缓,廊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细碎的声音传来,沅宛觉得有些困。      她阖上双眼,困意袭来,朦朦胧胧间,又看到了绵忻站在她面前。      他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用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望着她,他说:“你要动手了是吗?”      是的,沅宛诚实坦然的回答道。她要除掉芸妃。      “需要我帮你吗?”      她点了点头。      她其实以为绵忻会拒绝,他传了重要的消息给了她,答应帮她保全她的额娘,她已经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了。她也不晓得当时自己为什么点了头,也许是内心深处的那个她是渴望这样做的。总之她这样做了,而绵忻,竟然真的答应了。      她长久的望着他,一如他静默的望着她。眉眼间似有千山万水,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沅宛在心底说,如果那一天,他潜入储秀宫的那一天说一句“跟我走”,她大约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皇宫的生活太累太累,她感到力不从心。逃跑也好,逃避也罢,如果能给她选择,她未必情愿成为皇后。      可是,从前的佟佳氏却是心甘情愿的离开心爱之人进宫的。如果是以前的佟佳氏发出这样的感慨,她多半会在一旁冷冷的说“你活该”,人一旦做了选择就不能更改,很多事看似是好事,其实冥冥之中,因果报应一直存在。佟佳氏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她总要拿出些什么来换,老天一直是公平的。但为什么后来佟佳氏的魂魄离开,换了她的魂魄来替她受这因果报应,她想不通。      她就这样在不解与不满中睡去,醒来的时候,她想不通的那些其实多半已经不记得了。彩燕泡了杯杭白菊茶给她,端着茶碗,看着那小小的花朵在水中打着旋儿,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极其重要的一件事。      “回府的人回来了吗?”沅宛问道,彩燕道:“回来了有一会儿了,看主子好睡,不敢进来打扰。”      “叫他进来回话。”      “如何了?”一见着小夏子,沅宛就急急地问道。      “主子放心,老爷并没有在牢里受什么委屈,如今好好的呢!”小夏子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往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又道:“主子吩咐的,老爷都照做了。那封家书,老爷说‘明白了’。”      “乐欣格格呢?”      “乐欣格格说,既然主子传召,明天就进宫来拜见主子。”      “那就好”,沅宛点了点头,暂时放宽了心,“差事办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之前她和绵忻二人单独相处时,绵忻做的那些出格的事、说的那些出格的话,她隐隐约约猜得到他的心思,但总是不能确定。那一日他冒险来储秀宫见了她一面,很多不能确定的她全确定了。既然她已经确定了,那么乐欣和绵忻的事,便需要重新考虑了。      乐欣喜欢绵忻,但是,她不想把乐欣送到一个心底有着别的女人的男人身边,虽然这个女人是她。      但是该怎么跟乐欣讲,这件事她还没有考虑好。直接告诉她肯定是不行的,但若迂回的告诉她,万一她不能明白呢?或者她嘴上答应却心底照旧我行我素呢?毕竟爱上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控制的,除非彻底伤了心,否则依乐欣的性子,她大约是不会放弃的。      沅宛想了很久,直到黄昏来临,彩云步履匆匆的进来禀告:“主子,乐欣格格来了。”      沅宛有些诧异,“不是说明天才来吗?”话音刚落地,就看见乐欣闯了进来,表情和往日里很是不同——倒是和家中出事那一次她进宫时的表情很像。眼圈红红的,额头上满是薄薄的细汗,鬓角也有些散乱,一看便知道是急匆匆而来。沅宛被她这副形容唬了一跳,还以为家中又出了什么变故,急急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乐欣险些掉下泪来。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似是想要开口又不好意思,过了好半天,才带着哭腔道:“姐姐,他要走了。”      “谁要走了?”沅宛问着,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是绵忻吗?      “他、王爷走了。”      这消息太突然,沅宛一时有些懵了,“这是怎么回事?马上不就是中秋节了吗,怎么会这个时候走?”      她看向彩燕,彩燕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是惊讶,还是乐欣道:“听说他、王爷今天进宫见了太后,不晓得为什么,王爷出宫后就立刻传令说要回边关。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姐姐,他、王爷他......”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叫人心底涌起浓浓的怜惜,好在沅宛脑筋清楚,略略的思忖了一下也能大概明白太后此举意在何处。      “你想去送他吗?”沅宛掩饰着自己心底莫名的情绪,柔声问道。      乐欣有一瞬间的迟疑,然而那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她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沅宛在心底叹道。可是她不能让她去,“这不妥当。王爷一向受太后宠爱,他若是要离开,太后定会派人送他一程。你这个时候若是跟了去,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眼看乐欣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沅宛狠下心来,又道:“其实姐姐早就想告诉你了,你和王爷不合适。他注定是翱翔在西北天空的雄鹰,西北苦寒,姐姐不舍得你跟着他去受苦。”      乐欣怔怔的望着她,像是不能理解她的姐姐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犹记得以前,她明明是没有反对的呀。沅宛避了她的眼神,拿起一方帕子替她拭去额头的薄汗。是一方素色的帕子,和绵忻之前让刘子谦送来的那一方有些像。看着乐欣的脸庞,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忍,叹息着道:“他会再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暂时离开一小会儿 嗯 是这样的。。。。 ☆、第五十八章   哄好了乐欣,天色已晚,沅宛便留了她在偏殿住下。如今已是八月份,入了夜后白日里的暑气渐渐散去,有凉风徐徐袭来。沅宛倚着床榻坐着,瞧对面那燃得正盛的烛火闪出的幽幽亮光。      “主子,夜深了”,彩燕说道,沅宛转过头,“小桂子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听寿康宫的人说,今儿个王爷不知道怎么惹怒了太后,太后罚他在大殿里跪了整整两个时辰,皇上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王爷倒是没说什么,只说久居京城已厌倦,想回西北区。皇上倒是没说什么,想必乐欣格格去找王爷时,正是王爷准备启程的时辰”,她顿了顿,又道:“听寿康宫的人说,王爷刚从寿康宫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他身上有伤?”沅宛惊讶的问道,绵忻常年领兵在外,照理说身子不会弱到跪两个时辰就一副丢了半条命的形容。      彩燕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      有风从微微开着的窗子里漏进来,烛火摇摇晃晃的,像是立刻便会灭掉一样。沅宛静默了良久,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睡吧。”      绵忻离开京城这件事并没有在沅宛心里停留太久,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皇宫所办的各种庆典均由绵忻经手。如今他走了,有些原本就是她分内的事便理所当然的交到了她手上。转眼八月中秋至,按照惯例,中秋夜总是要在重华宫有一场夜宴的。      今年也不例外,重华宫早早的就已布置齐全。沅宛和全妃分坐在道光两侧,全妃如今的腰身已经渐显,作为仅次于皇后的位分尊贵的宠妃,她今夜的打扮并不出格。她和道光说话时仍旧是轻声细语的,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但眉宇间那一抹深深的忧虑之色,却始终存在。      怎么能不忧虑呢?沅宛转着酒杯,瞧着丝竹歌舞间,交杯换盏的几位美人。她们其实都不算是新面孔,只是以前不受宠罢了。自芸妃和琳贵人一死一被拘禁后,后宫数得上的就剩下了全妃、德嫔和祥嫔。全妃怀着身孕不方便伺候道光;德嫔失了孩子,于邀宠上暂无任何动作;至于祥嫔,更是早已将宠爱看得很淡的主儿。为此,沅宛特意从以往湮没在后宫中的那些娇艳美人挑选出了几位,送到道光身边。只因太后那日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全妃虽然怀了身孕,但这后宫中,皇嗣还是太少了。”      自从绵忻离开了京城,在仅有的拜见太后的场合里,沅宛总是尽量的顺着太后的意。太后说什么,她就应什么。俯首帖耳乖巧十足。      酒过三巡,沅宛已有了微醉之意。瞧一瞧全妃,也是两颊飞红,一副不胜酒力之色。道光怜她怀着身孕辛苦,便叫人先送了她回宫。全妃谢了恩正要离开,却听见有一道高亢的笛音划破长空而来。      在喧闹的丝竹之声中,那道笛音很是突兀。众人不由得都抬头去瞧,之间原本翩翩起舞的众舞姬间,出现了一个着白衣白裙的女子,蒙着桃花色的纱幕,正随着笛音挥动水袖。举手投足间,俱是惹人心醉的风流。      丝竹之声渐渐低了下去,殿中唯余笛音袅袅。吹得正是一首《嫦娥奔月》,那白衣白裙的女子,自然就是曲子中的嫦娥仙子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沅宛瞧着那女子灵巧的舞姿,比之当初的芸妃有过之而无不及。再瞧瞧道光的表情,沅宛便知道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      “底下舞者何人”沅宛回首问道,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道光听见。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永和宫的彩蓝”,彩燕毕恭毕敬的回道。      沅宛瞧着道光的眉心动了一动,笑道:“本宫当是谁,原来是彩蓝那丫头。本宫倒是不知她的舞姿也如此的好,比之当初的......要更胜一筹。这等标致的美人儿,做个宫女可惜了。”      说话间,只见道光目不转睛的望着起舞的彩蓝。沅宛顺着他的目光去瞧,只见彩蓝正急舞着水袖,她本就生的纤弱,如今真有些像将要御风而去一般。      一曲舞罢,彩蓝退了下去。不多时又重新换了衣裳立在德嫔身边服侍,沅宛在道光耳畔笑道:“德嫔妹妹调教出来的人儿果然是极好的,连臣妾瞧着也喜欢的不得了呢。”      道光神色微动,握着酒杯笑道:“一个宫女,你若是喜欢,不若叫她去你宫里伺候?”      沅宛嫣然笑道:“臣妾不大爱这些歌啊舞啊的,还是叫她留在德嫔妹妹宫里吧。”停了停,又笑道:“大约是喝多了酒,这会儿觉得有些头晕。皇上,臣妾想先行告退。”      道光转过头来瞧她,点头道:“也好”。回头吩咐彩燕道:“好生照看你家主子。”      彩燕恭谨的应了,沅宛扶着彩燕离开,行至重华宫殿门处,回首去瞧,正见彩蓝擎了一杯酒送到道光面前。沅宛轻笑,殿外,一轮明月高挂,洒下一片清辉。      不知今夜的边关,是否也有如此美景?      夏夜凉风习习,吹散因饮酒而带来的燥热。沅宛舒服的坐在肩舆上,路过御花园时,忽然想起了那一池塘荷花,便吩咐去瞧一瞧。      她第一次想起来看荷花时,因了忽降的大雨而未能成行。也就是那一天,永和宫忽然传来了德嫔有孕的消息,接着全妃有孕,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变故。如今终于有了闲情来看一看荷花,只是当日的心境,到底是不同了。      荷塘幽幽,确如祥嫔那日所言,已经衰败了一大半。沅宛觉得有些扫兴,又不想这么快就回储秀宫去,于是便随意的在御花园走一走。荷花败了,桂花倒是开的正盛。沅宛攀了一支在手,瞧着那皎洁明月,心不在焉的想,蟾宫折桂是读书人的终极愿望,但是今夜,在这后宫,也会有人攀折那月桂吧。      她想的有些出神,不防花影摇动,假山后转出一个人来。那人着一身藏青色常服,沅宛脑子里轰的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那人恭敬的道。借着月光,沅宛瞧清楚了面前这人的侧脸,不是绵忻。但是他是谁,她不知道。      她抬了抬手算是叫了起,那人谢了恩,彩燕福了一福道:“奴婢给惠郡王请安。”      原来是惠郡王绵愉,沅宛上下打量着他,忽然想起当日她要召见刘子谦,刘子谦却被派往了别处。去的正是绵愉的府邸。她心里一动,淡淡笑道:“惠郡王不留在重华宫,怎么跑来了这里?”      绵愉拱手道:“臣弟见月色尚好,想起了那些不能归家团圆的人,心中一时有些郁郁。所以才想出来走走,不想在这里遇到了皇后娘娘”,他说着抬起头,又是一笑:“四哥离京时曾嘱咐臣弟有空来拜见皇后娘娘,可巧今日就遇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 一不小心把琳贵人弄死了 才发现她是个很能生的= = 好吧 咱不考据的 不考据的。。。。 ☆、第五十九章   沅宛刚回到储秀宫,便有消息说重华宫夜宴已结束,皇上去了永和宫歇息。这个沅宛可以预料到,她费尽心思让彩蓝在众舞姬中踏着笛音而出,不是为了徒叫那新上位的几个嫔妃嫉妒的。      她抬手扯掉了耳坠,转头对彩燕道:“准备歇息吧。”      想是今夜果然饮多了酒,沅宛一直觉得头晕的很。彩燕轻手轻脚的替她换寝衣,笑道:“主子今日饮多了酒,要不要奴婢去端了醒酒汤来?”      “不用,睡一觉就没事了”,醒酒汤的味道......她这辈子并不想再试第二次。      彩燕把她收拾好后,又往香炉里添了一把沉水香。方才还若有似无的香气忽然间变得浓烈起来,沅宛觉得头晕的更厉害了,刚想告诉彩燕把窗子打开散散风,不承想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顶着一样,一开口,一个撑不住便想要呕吐。      彩燕吓了一跳,忙来抚她的后背,“主子怎么了?”      沅宛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大约真的是喝多了,想吐罢了。你去沏杯茶来给我。”      然而热茶并没有让她的状况有所改变,胃里反而变本加厉的难受。她强压着想吐的冲动,终于还是一个忍不住,将方才喝得那杯茶全数吐了出来。      吐的很了,连带着人也有些站不稳。彩燕忙忙的扶了她坐下,一叠声的喊着“传太医”,沅宛皱着眉头半倚着,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子谦很快就来了,他瞧了瞧沅宛的脸色,搭着脉沉吟了片刻,忽然拱手道:“恭喜皇后娘娘,是喜脉。”      沅宛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喜脉?”      刘子谦道:“回皇后娘娘,是喜脉。瞧这脉象,皇后娘娘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前,刘子谦刚刚奉命在储秀宫,这一个多月里,她虽偶尔就孩子的事和他讨论过,但着实没有想到,孩子会来的这么快。      这个消息太突然,沅宛忽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不自觉的抚上小腹,又问了一遍,“当真?”      “千真万确”,刘子谦笃定道,“皇后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保娘娘无忧。”      热闹的中秋夜宴后,本应是万籁俱静的深夜,因了皇后有孕这件事,再次躁动起来。储秀宫烛火大盛,沅宛怔怔的倚着床榻,刘子谦正在向彩燕交代着注意事项,道光像一阵风一样闯了进来。      “沅宛!”道光脸上满是喜悦之色,顾不得旁人在,大踏步的走到她身边,激动的道:“沅宛,你还好吧?”      他拉着她左看右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惹得沅宛笑了起来,“皇上做什么呢,臣妾没有发热的。”      道光缩回了手,干笑了两声,“朕瞧你脸颊发红,所以......”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去问刘子谦,“皇后现在如何了?”      刘子谦将方才回过沅宛的话又回了一遍,听他说没事,道光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以往都是你看得脉,如今朕就把皇后并皇儿交给你了。若是十个月后母子平安,朕自然有重赏;若是……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刘子谦神色一凛,拱手郑重道:“微臣遵旨,请皇上放心。”      道光挥了挥手,殿内一干人等悉数退下,他拉着沅宛的手,笑问道:“这会儿感觉怎么样?疼吗?”      沅宛笑着摇头,“臣妾没有什么感觉的,不疼”,果然是因为他膝下无子的缘故么,怀孕怎么会疼呢?      像是被她看穿了心思一样,道光摸摸她的小腹,笑道:“德嫔有孕时朕去瞧了她几次,次次她都喊着身体不适;全妃也是,几乎回回都喊疼,弄得朕很是紧张。所以朕先问问你”,他说着又停下回忆了一番,笑道:“后宫这些年怀孕的,就数你和祥嫔不曾喊疼。”      沅宛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心想德嫔和全妃果然曾经是一路人么,连留住道光的招数都是一样的。怀孕会疼?她还真没听说过。      见他有要换寝衣留下的意思,沅宛忙问道:“皇上不回永和宫了吗?”      “不回了,朕今儿个留下来陪你”,道光眉间闪过一丝犹豫,旋即又道:“朕留下来陪你。”      他说着叫了小蔡子进来,叫他去永和宫传话。他换好了寝衣挨着沅宛躺下,见她已有了困意,伸手揽过她的肩,笑道:“睡吧,朕在这里。”      大约真的是身边睡了个人容易叫人觉得安心,沅宛这一觉好睡,醒来时时辰尚早。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掀开帷帐,果然见小蔡子带着人正在伺候道光洗漱,道光从铜镜里瞧见她,笑道:“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朕下了早朝来瞧你。”      沅宛答应着,懒懒的躺下。回笼觉其实并不舒服,她略略养了养精神,也就起来了。      储秀宫外的一方天空湛蓝湛蓝的,廊下的鹦鹉见她出来,扑棱着翅膀就要往她肩膀上飞,被彩燕眼疾手快的拦住,“主子有了身孕呢,你可不能再淘气了。”      鹦鹉很是不满,小脑袋转来转去的,逗得沅宛笑了起来。彩燕见她高兴,也凑了几句趣,正说笑间,太后的赏赐就到了。      来人正是太后身边儿的红人卫公公,沅宛见着他,又想起绵忻来。当日太后和绵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卫公公应该清楚的很。但,她如今并不适合开口去问。      卫公公并不是单单来传赏的,他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又道:“有件事,太后着奴才来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什么事?”沅宛闻言,抬起头问道。      卫公公满脸笑意:“皇后娘娘的表妹乐欣格格很是得太后的钟爱,上次皇后娘娘说乐欣格格尚未婚配,太后便一直留了心。这么一段日子以来,太后觉得,尚未婚配的小辈里面,瑞亲王和乐欣格格最是般配。”      “哦?”沅宛挑了挑眉毛,看卫公公眼里满是探究之意,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她笑道:“可巧了,本宫和太后想到一起去了。本宫原也是想替乐欣高攀一攀瑞亲王这门亲的,但是听闻瑞亲王已经离了京城,不知何时会再回来,所以这件事本宫一直没有再提;再者,乐欣自小在府里长大,本宫和额娘又娇惯着她,西北偏远苦寒,恐乐欣禁不住”,她摆弄着太后赏下来的珍惜古玩,笑道:“本宫和乐欣自小一起长大,额娘膝下也只有本宫和乐欣两个人,如今本宫进了宫,倘若让乐欣随王爷去了边关,虽说可以时时回来,但额娘膝下,终是空落落了。”      她因怀了身孕,这番话说出来便大有自怜自伤之意。卫公公虽然替太后来试探她,但她这篇话,卫公公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得,只好陪着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      沅宛笑道:“替本宫谢太后恩典,乐欣福薄,怕是配不上瑞亲王。额娘前些日子也说,不求乐欣能嫁给什么天潢贵胄,只盼她能留在身边,时时能看见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ORZ昨夜和舍友夜聊 聊着聊着。。。今儿个就起迟了= = 悲了个剧的。 ☆、第六十章   打发走了卫公公,沅宛挥挥手,示意把太后给的赏赐都收起来。虽然知道太后派了卫公公来问,多半是想试探她罢了,但太后既然有了这个心思,便不得不防。      真是愁人。就怕若是有朝一日太后直接问了乐欣,那可如何是好。      彩燕劝慰道:“奴婢多嘴,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该说的主子都说了,乐欣格格若是执意要和王爷在一起,他日若是格格当真知道了实情,想必也是能理解的。”      话虽如此说,沅宛仍有些忧虑,“若是太后传召乐欣,即刻来告诉本宫。”      卫公公走了没多久,道光的赏赐就下来了。送赏的小太监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刚刚好在正殿站满。沅宛一一的瞧过去,和太后赏的差不多,尽是些珍稀古玩并安胎补品之类的。东西虽然珍贵,但若是多了,也就和寻常的物件没什么区别。      正看着,外间传话说“皇上驾到”,沅宛忙迎出仪门,晨光中的道光心情极好,携了她的手一起进殿。      “这些可还合心意么?”道光笑问道。      沅宛顺从的点了点头,“臣妾谢皇上赏赐。”      他二人刚刚在正殿坐定,便有小太监来回话,说是永和宫德嫔派人送来了贺礼。沅宛思忖了几秒钟,笑道:“叫她进来吧。”      不出所料,德嫔派来的人果然是彩蓝。道光见着她,愣了一愣,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德嫔娘娘派奴婢来给皇后娘娘送贺礼”,彩蓝规规矩矩的答道。沅宛使了个眼色,彩燕忙着人收下了贺礼,沅宛笑道:“回去替本宫谢德嫔好意。”      “奴婢遵命”,彩蓝福了一福,“奴婢告退。”      沅宛也没有留她,看她慢慢退了出去,一转头,发现道光也望着她的背影。沅宛心中轻笑,转瞬便有了主意。      彩蓝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道光收回目光,这才发觉自己出神出的有些久。他回过头去瞧沅宛,正瞧见沅宛抿着嘴笑,那笑里透出些古怪,他不觉问道,“怎么了?”      沅宛朝窗外努努嘴,笑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昨儿个彩蓝的一曲《嫦娥奔月》,皇上觉得如何?”      道光昨夜去永和宫其实本就是为了彩蓝,只不过后来因为储秀宫忽传喜事,这才丢下了永和宫急急忙忙的跑来了储秀宫。如今被她说中心事,倒是没有掩饰他对彩蓝的欣赏,“德嫔会调理人,舞跳得不错。”      “臣妾瞧着彩蓝也很不错”,沅宛吃吃的笑道,“皇上若是喜欢,不如趁着臣妾的喜事,赏彩蓝一个恩典吧。”      道光瞧了瞧她,笑道:“你倒是大方。”      “皇上喜欢,臣妾自然要大方些。”自打芸妃被拘琳贵人被杀,后宫着实冷清了很多。如今她又有了身孕,总不能让道光每晚都自己睡吧?      道光瞧了她好一会儿,忽然笑道:“也好”,顿了顿,又补充道:“祖制宫女晋升不能越级,朕瞧着,给她个答应吧。”      祖制宫女晋升确实不能越级,但答应之下,其实还有一个官女子。官女子在从九品之外,是不列品的封号,地位极其底下。      “宫女晋升是不能越级,皇上若是喜欢,不若赐个封号,这样也喜庆些。”沅宛提议道。这样既可以显示道光对彩蓝的宠爱,也不至于太委屈了彩蓝。      这个提议显然和道光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告诉朕她的闺名叫静瑜。怀瑾握瑜,就封瑾答应吧。”      沅宛接口道:“那是叫她另住还是仍旧在永和宫?臣妾瞧这不如让她先留在永和宫,日后再搬出来也不急。”      “你瞧着办吧”,道光随口道,他向来是不大管这些琐事的,别说是他一时兴起看上的宫女,就是当初的全妃,也是由沅宛一手安排的。      沅宛得了他的话,便叫人安排着去传旨,又赏下了不少的东西——连带着德嫔也有不少赏赐。其实依着沅宛的本意,做奴婢的有了这样的喜事,德嫔身为主子也应当晋一晋位分的。但她已是嫔位,将来若是再次怀上子嗣而封妃,岂不比如今风光许多?      彩云带着赏赐去了永和宫,各宫贺皇后有孕的贺礼流水一样接连送到了储秀宫。沅宛嫌麻烦,一概叫彩燕去应付,自己歪在寝殿的贵妃榻上养神。      刘子谦来过,将各宫送来的补品细心的瞧了,又将那些礼物也一一查看了,确认无碍才来回沅宛。听他说没事,沅宛也就放下心来。彩燕拿了礼单过来,看着那上面一列列的补品,沅宛不禁感叹身边有个是自己人的太医真好。      否则,这些补品里随便一个出了问题,她大约就要像德嫔一样,空欢喜一场了。      想到这里,不禁又要感念绵忻的细心。他虽然走了,却留下了这么多安全可靠的人。      彩蓝侍寝的第二日,道光便传了口谕晋封她为常在。过了十来日,又被晋封为了贵人。这样的晋升速度足以显示道光对她的宠爱,也足以引起六宫的侧目与嫉妒。      中秋已过,天气渐渐的转凉。这一日天高云远,湛蓝的天空像是被天河水洗过一般。沅宛站在廊下逗弄鹦鹉,彩燕捧着一小碟喂鹦鹉的瓜子,笑道:“奴婢瞧着,它这两日又灵巧些了呢。”      “可不是,昨儿个教了它两句诗,今儿个就能念出来了”,沅宛兴致勃勃的笑道。身为一个现代人,虽然知道动物会说人话是违背自然常理的,但也不得不承认,鹦鹉学舌这句老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今儿个有什么新鲜事么?”沅宛随口问道。彩蓝的意外得宠让后宫新崭露头角那几位很是不忿,隔三差五的,便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吵小闹。说来也奇怪,旁人眼里她们都属于皇后一党,但内讧这种事......祥嫔曾经提醒过她,沅宛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后宫争宠本就是各显神通,谁能斗得过谁谁又得宠,各凭本事罢。      “皇上今儿个下旨,将崔嬷嬷从慎刑司放出来了,仍旧在承乾宫全妃处伺候”,彩燕回道。      “哦?”沅宛挑眉,这倒真是个新鲜事。      彩燕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今儿个彩——瑾贵人今日在御花园被一个小宫女撞到了,不巧的是,那个小宫女是承乾宫的。瑾贵人当时及时恼怒,下令责罚了那宫女。这事传到了万岁爷那里,万岁爷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传旨将崔嬷嬷放出来,罚了些俸禄,仍去伺候全妃。”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赏全妃这么大的脸面,原来是因为今儿个有人扫了她的脸面。”沅宛了然道。道光新得了彩蓝这个新宠,她虽有逾矩之处,但想来也是不舍得认真责罚的。      “奴婢原以为瑾贵人是个沉稳的,当日她漏夜来求主子,一番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却没想到也是个沉不住气的。”      沅宛笑,“她正得宠,难免得意忘形。”她也原以为彩蓝是极有城府极能沉得住气的,彩蓝知道的太多,注定是不能长久的。沅宛本来正发愁这件事,但如今彩蓝这自掘坟墓的作为,倒是真正地又帮了她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彩蓝改了个封号,然后,静贵人会在后面出现的啦~ 话说我想说什么来着= = 存稿的一瞬间竟然忘了= = 我勒个去= = 那就先这样吧 想起来了再说ORZ ☆、第六十一章   隔了一日,六宫嫔妃问安的时辰,沅宛见到了被放出来的崔嬷嬷。想起彩蓝说过的话,她不免多瞧了崔嬷嬷两眼。见她低眉顺眼不卑不亢的立在全妃身后,仍旧是一身褐色的宫女装扮,同坐在全妃不远处的、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彩蓝,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至少在面相上是看不出来的。      再推算崔嬷嬷的大概年龄,同彩蓝的年龄一比,蹊跷便出来了。      然而奇怪的还不止这些。据说在全妃尚未出阁之时,崔嬷嬷便在全妃身边伺候。前些日子她虽因侍奉不周被沅宛罚去了慎刑司,但如今既然出来了,按理说加倍细心的去照顾她那已怀有四个多月身孕的主子。但事实是,她在从慎刑司出来的第四日,被派去了永和宫瑾贵人身边伺候。      沅宛觉得有些惊讶,问起这件事时,道光却不以为然,“瑾贵人年轻不大懂事,朕早就想找个妥帖的嬷嬷好好教一教她,看来看去也没看到个合适的人选。正巧全妃告诉朕,崔嬷嬷是瑾贵人的亲额娘,朕倒是不知道她们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崔嬷嬷侍奉全妃虽然出了些差错,但对自己的亲女儿想必是会更上心一些的。她又是宫里的老人,朕就把她派去永和宫了。怎么,你觉得不妥吗?”      沅宛笑道:“前些日子听说瑾贵人责罚了承乾宫的宫女,惹全妃不大痛快,如今又把她身边的人派去永和宫,皇上果然对瑾贵人很是钟爱。”      道光斜斜的瞧了她一眼,笑道:“这话怎么这么酸?不过话说回来,朕问过全妃的意思,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沅宛笑,这个主意怎么会不妥呢?别说全妃,就连沅宛这个外人看来,都觉得这个主意妥当的很。借着道光的名义将自己的心腹安插到瑾贵人身边,这个心腹还肩负着“教一教她”的责任,既是道光亲口嘱咐的,崔嬷嬷想必会十分的上心。到时候,可就真的热闹了。      那一瞬间,由李明启老师扮演的容嬷嬷的面庞迅速的从沅宛脑海里划过,带着阴狠的目光,唇边还残留着一丝阴险的笑意。      不过私心里来讲,沅宛觉得道光的这个主意也好。瑾贵人由宫女成功上位,晋升速度又如此之快,倘若再这么得意忘形下去,被人整死或者被关到冷宫生不如死的概率各占一半。      想起冷宫,沅宛倒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来,“成常在打冷宫出来也有些时日了,皇上要不要去瞧一瞧她?”      “懒得动,改天再去瞧吧。”道光随口道,“朕依稀记得她染了风寒,如今怎么样了?”      “昨儿个太医来回,说成常在的风寒好的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怎么?”      沅宛笑道:“成常在当日遭小人诬陷被贬,如今案情得以昭雪,皇上惩罚了那诬陷之人,那成妃......?”      她刻意用了“成妃”两个字,道光果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了一番后道:“当日的事她算是冤枉的,但木偶确实是从她宫里搜出来的。不管她和芸贵人有什么宿怨,行巫蛊之术本就应该立刻赐死。如今留她一条命已经算是开恩了,怎么,她向你抱怨了吗?”      这顶帽子扣得可是不小,沅宛忙道:“那倒没有,成常在染了风寒,太医说不许她离臣妾太近。皇上说的是,是臣妾考虑不周全。”      道光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沅宛也没有再提,琳贵人那一日承认了一切之后,她本以为道光会自然而然的推断出木偶娃娃的事成常在也是被陷害的。如今听他的意思,他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了。      不过成常在到底能不能恢复位分,沅宛并不是很在意。如今的后宫已经足够热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道光前脚刚走,瑾贵人后脚就来求见。自打她春风得意一路晋升后,这么私下见面还是第一次。      沅宛知道她是有事来求,是以并不着急,慢悠悠的拨弄着护甲等着她进来。做了主子之后,彩蓝确实得宠,但因出身太低,总是心头的一块疤。      “皇后娘娘,崔嬷嬷她......”,和沅宛见了礼之后,彩蓝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沅宛以眼神制止了她想说的话,接口道:“崔嬷嬷的事本宫听说了,既然是皇上亲自交代的,你便该知道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全妃此举为了什么,你心里也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必你比本宫更清楚。”      彩蓝脸上尽是不忿之色,“全妃这样明目张胆的嫔妾宫里安插眼线,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皇上并不觉得她是在欺负你。你如今既然做了宫妃,便该更加牢记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沅宛意味深长的说道,“本宫记得,将计就计是你最擅长的。”      “奴婢瞧着,瑾贵人并没有把主子的话放在心里。”彩蓝来去匆匆,离开后,彩燕蹙眉说道。      沅宛对她的话表示了赞同。“她怕是只听进去了后半句,她也知道全妃是在安插眼线,不过全妃这一招真是高明,不声不响顺理成章的就可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对付全妃,那是明枪;全妃对付她,全是暗箭。彩蓝到底还是沉不住气。”      “主子说的是,奴婢觉得,主子需要早作打算。”过了半响,彩燕才说道。      沅宛轻笑,“放心吧,若是及时醒悟便是棋子,若是执迷不悟便是弃子。这一招,本宫跟全妃学的还算能拿得上台面。”      她说这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过去的日子里那几桩事,无一不昭示着全妃的手段。芸妃和琳贵人最初对全妃并无一丝好感,后来竟能为她所用,这是个奇事。但凡是奇事,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崔嬷嬷奉旨去了永和宫,最初的几天永和宫一派风平浪静。沅宛几乎要以为彩蓝听进去了她的劝告时,麻烦就来了。      那一日正是佟佳倩柔进宫来看她的日子。自打德嫔失子后,一系列的风波接踵而至,佟佳倩柔没有再进过宫。母女俩许久未见,沅宛又怀了身孕,两人自是有很多话要说。乐欣也跟着倩柔进了宫,但仍旧是郁郁寡欢的形容。沅宛知道她的心病,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幸而那鹦鹉还算伶俐,一时勾起了乐欣的兴趣。      倩柔瞧着乐欣逗弄鹦鹉的身影,不觉叹气道:“自从上次在宫里住了一宿,回去后乐欣总是不大高兴。我问过她,她又不肯说。你说她是不是......?”      沅宛安慰她道:“乐欣大了,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额娘之前嘱咐我的,闲的时候我也想了一想。如今朝中的青年才俊,不知阿玛额娘中意哪一位?我也好向皇上开口。”      倩柔叹道:“快别提了,前些日子我和乐欣提过这件事,你道乐欣说什么?‘乐欣羡慕姐姐和皇上琴瑟相合,所以也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郎君’,真不知道这样的话是跟谁学的,幸亏是说给额娘听,若是叫你阿玛知道了,又是一番风波。”      她连声叹着气,又道:“一个女孩子家的,整日里去茶馆听说书,我就知道要出些什么事,如今可倒好,瞧瞧都学了些什么!”      见她动了气,沅宛忙劝道:“额娘别恼,乐欣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虽说女子嫁人要由父母做主,但若是能情投意合岂不是更好?这世上怨偶如此多,可不能让乐欣再吃这份苦。”      她本是劝慰之语,不想佟佳倩柔忽然变了脸色。她额娘上上下下瞧了她好几遍,忽然低声道:“沅宛,当日的事,你......还在怪额娘吧?”      沅宛诚实的摇了摇头,“额娘说什么?”      佟佳倩柔避开她的目光,欲言又止。沅宛隐约觉得她说的是一件大事,但又着实猜不透是什么事。只好继续望着她,许是被她的目光盯的难受,佟佳倩柔终于开口道:“这次的事,多亏了王爷,额娘都知道。乐欣说你和皇上琴瑟相合,是不可多得的佳偶。其实,做皇后很辛苦,额娘知道。”      她抚上她的肩膀,手指移到沅宛的锁骨处——她那里有一道伤疤,但是她不知道那伤疤是怎么来的。      倩柔的声音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沅宛竟然觉得她的话里有浓浓的愧疚和懊悔,“当日逼你离开他,你一定恨了额娘很久吧?”      沅宛身体一抖,某一个日子里的某一个梦境如汹涌的河水般席卷而来,结结实实的把她泼得愣在了当地。她和绵忻,果然是有过曾经的!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明儿个不更了,得找找思路= = ☆、第六十二章   “已经过去了”,良久,沅宛才心不在焉的低声道,“额娘不要再提了,他这次离开京城……”她没有再说下去,绵忻这次为何会匆忙离京,她不是没有想过。      当日她是为了救人才把他拖进这趟浑水,她要的是所有人都好好的,而不是一命换一命。      “阿玛还好吧?”沅宛收拾好心思问道。前朝的事她有所耳闻,听说近来因为要不要开海运的事,朝堂上多有争吵。有几次,还是大的争吵。      “老爷得了你的家书之后和我谈过,沅宛,你放心,老爷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近来朝堂上为了海运的事争来吵去的,老爷一声也没言语,倒是皇上还多次问了老爷的意见。”倩柔脸上略有喜色,但很快又转成忧色,“老爷知道上次的事险些连累了你,过后懊悔的不得了。多亏王爷他——”      “海运的事现在怎么样了?”沅宛打断了倩柔的话,她目前不想听到和绵忻有关的事情,过往的梦境和那些记起来的曾经让她乱了分寸。她心乱如麻。      “皇上着了锷泰去办,他是颐龄的得意门生,全妃未出阁前和他颇为熟络”,倩柔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利害关系说了个清楚,“自上次颐龄受了皇上责罚后,听说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这锷泰本是弃官经商的,一直在南方。这次回来后,连颐龄的面都没见到。”      沅宛惊讶的望着她,倩柔点了点头,沅宛心下了然。想了一阵儿后道:“全妃现在怀着身孕,这样的事,动不了她的根基的。”      “虽动不了根基,但叫她不得安宁总是够的。嫔妃干政是大忌讳,沅宛,你不要白白错失机会。”      “皇上若真的听了她的劝解决了海运这件事,这会儿只怕是在兴头上,说了也没有用。倒是太后那里……”沅宛思忖着,眼光一转,不知怎地就看到了站在殿门外的乐欣。也不晓得站了多久,隔着这么远,沅宛还是看到她一张脸雪白雪白的。      她一惊,心里转瞬明白过来,怕是方才和倩柔谈的关于绵忻的那寥寥几句叫她听了去。      “乐欣!”她叫了她一声,倩柔闻言回头去瞧,殿门处空无一人,唯有秋日的和风无声无息的吹过。      倒是小桂子应声走了进来,满脸笑意,“主子,寿康宫的人来传口谕,说太后听说乐欣格格进了宫,想见一见她。还说若是主子不忙,也一起去见一见太后。”      “乐欣格格在哪里?”沅宛一面站起来一面问道,“叫彩燕来替本宫重新梳妆,告诉寿康宫的人,本宫即刻就去。”      “乐欣格格方才一直在廊下逗鹦鹉呢,这会儿彩云服侍着去梳妆了”,小桂子回道。沅宛皱眉,一直在廊下逗鹦鹉?难不成她刚才看花眼了?      她怀着疑惑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储秀宫,很快就知道她方才并非是看花了眼。乐欣规规矩矩的跟着她身后,一言不发。她半低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不平静。      沅宛默默的叹了口气,若不是这会儿太后传召,她真想把乐欣带回储秀宫,将自己所知道的所不知道的全都告诉她。这个爱慕绵忻的傻姑娘。      她自打怀孕后便很少出储秀宫,如今出来走走,才发现秋意已渐浓。“夫秋,刑杀也”,今年果然会是一个多事之秋吧。      算起来,上次见到太后还是在为德嫔和全妃办的祈福大典上,德嫔失了孩子后太后就一直称病,只偶尔见一见道光和绵忻,其余嫔妃一概不见。虽然隔了这么久的时间,沅宛见到这个在某种意义上几乎可以洞悉一切的女人,还是实打实的从心底涌出敬畏之情。      寿康宫的气氛太肃穆,过于诡异的安静压得沅宛抬不起头来。这样的气氛,显然不是找她们来闲聊的。沅宛暂时把乐欣的事丢到了脑后,绷紧了神经。      “哀家听说,近日得宠的瑾贵人,是你替皇上挑的人?”太后不紧不慢的问道。      沅宛听不出她对此事到底是喜还是不喜,于是笑着道:“臣妾听闻她舞跳得极好,比之当日的芸贵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便让她在夜宴上舞了一曲,也是瑾贵人福气好,夜宴上那样多的舞姬,皇上一眼就瞧上了她。”      太后淡淡道:“皇上要了她也没什么,倒是你,如今怀着身孕,后宫许多事怕是照顾不上了吧?”      这话说的颇重,沅宛慌忙跪下,“臣妾愚钝,太后息怒。”      太后扫了她一眼,递给卫公公一个眼神。卫公公会意,匆匆离了正殿,不过片刻又折返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描金红漆托盘,“请皇后娘娘过目。”      沅宛半是疑惑半是心惊的抖开托盘里的衣服,脸色大变,“这……”      是两件现代寻常见到的洋装,前襟开的极大,领口几乎是一字式,喇叭样式的袖子只有七分长,和腰部一样绣着繁复的镂空蕾丝花纹。      太后微微阖着眼,并不说话。卫公公小心翼翼的笑道:“启禀皇后娘娘,这是永和宫的。”      沅宛惊疑不定的望着他,卫公公又道:“昨儿寿康宫的宫女去浣衣局领浆洗好的衣物,无意间瞧见了这新奇样式的衣服,一问之下才得知,这是永和宫瑾贵人送去的。”      原来不是搜宫得来的,沅宛舒了一口气,又翻了翻那洋装,问道:“一个小小的贵人,这样的衣服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本是想把这件事推到道光那里,这出格的衣服若是道光赏赐的,瑾贵人自然就没有什么事。不想太后的一句话都把她想的对策全数堵了回来,“自来舞姬就会魅惑男人,你方才说皇上一眼就瞧上了她,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沅宛跪在那里,分明感觉到后背的冷汗涔涔而下。一直默不作声跪在她身后一步的乐欣忽然笑道:“太后息怒,这瑾贵人乐欣也见过一面。和皇后娘娘一样,乐欣原也以为她是个文文气气知书达礼的,没想到她竟然藏得这么深。”      她的目光落在沅宛身上,沅宛知道她的意思,斟酌了字句开口道:“太后教训的是,这件事是臣妾疏忽了。她这样的肆意妄为,妖媚惑主,臣妾以为”,她狠了狠心,“臣妾以为,这样的人不适合再伺候皇上。”      沅宛独自出了寿康宫,候在殿外的彩燕忙迎了上来,“主子,乐欣格格她?”      沅宛扶着她的手,“太后留她单独聊聊,本宫就先出来了。”      “奴婢听说,瑾贵人她——”彩燕刚要说话,被沅宛截断,“是瑾常在,降位分,禁足思过”,沅宛上了肩舆,抬头看了看寿康宫,淡淡道:“懿旨已经送到永和宫了。”      彩燕倒吸一口冷气,慌忙道:“那主子……?”      “本宫本打算弃了这颗棋子,太后却要留着它。彩燕,这是警告。”短短的时间内,沅宛已经梳理好了一切。她前些日子在绵忻的帮助下做的那些事,太后一定都知道。她和绵忻的曾经,太后一定也知道。否则不会在她退出来的时候,和乐欣提起绵忻。      那一刻,沅宛能清楚的感觉到有探究的目光在紧紧的跟着她。但是,她不能回头。所有的试探她都该装作不知道,这样才能安稳,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只是,太后既然向乐欣提起了绵忻,下一步就该是赐婚了吧?秋日的阳光不似夏日那样猛烈,沅宛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绢子,手心里一片潮湿。若真的要赐婚,她绝不答应,绝不能让乐欣去做伤心人。       作者有话要说:ORZ 昨天有事回来的很晚,网站又抽风更不了文,于是拖到了现在,默默的蹲墙角忏悔。。。 ☆、第六十三章   乐欣一直在寿康宫留到了晚膳时分,听卫公公说已传了晚膳,乐欣乖巧的站起来要跪安离开。太后道:“在这里用了晚膳再走吧,小卫子,带乐欣去偏殿用膳。”      乐欣不好推辞,只得谢了恩,跟着卫公公去了偏殿。偏殿早已有宫女候在那里,见她进来,忙伺候着摆箸添饭。      卫公公安顿好了乐欣方才返回正殿,见太后坐在那里,面前的晚膳一口也没动。他挥退了殿中伺候的宫女,这才笑道:“今儿个御膳房做了螃蟹小饺,听御膳房的人说,螃蟹鲜得很,太后尝一尝吧。”      太后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说道:“乐欣这个大大方方的性子,倒是和绵忻般配的很。”      卫公公陪着笑道:“太后英明,奴才也觉得乐欣格格和王爷十分般配。但是,太后既然知道王爷他、他爱慕皇后娘娘,奴才以为,把皇后娘娘的表妹放在王爷身边并非良策。乐欣格格这敢爱敢恨的性子,倘若有一天知晓了王爷的心思,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情况。万一闹得皇上也知道了……请太后三思。”      太后沉吟了片刻,“你说的有道理,也罢,此事先搁下吧。”停了停,又问道:“绵忻可否有家书送来?”      作为伺候太后已久的心腹,卫公公自是知道绵忻在她心中的分量。如今她这么一问,他也不敢贸贸然答话。月余前太后怒极训斥瑞王爷的画面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这一个月来,没有人敢在太后面前提起瑞亲王。      “奴才听说近来西北不大太平,王爷领兵戍守边关,自然是十分忙碌。”卫公公不着痕迹的回道,太后抬眼看了看他,眼睛里的失望一闪而逝。      卫公公怕她因此事伤神,忙忙的岔开话题,“奴才听闻瑾贵人十分骄宠,如今又用做出这样不像样的事来,太后为何不直接……”      “那衣服怎么就这么巧的被寿康宫的人撞见,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有人要借哀家的手除掉得宠的妃子,哀家倒不至于糊涂到真的上当。那瑾贵人虽然骄纵,毕竟是皇后的人。皇后和全妃如今已是水火之势,谁扳倒谁只是时间问题。若是全妃扳倒了皇后……”太后意味深长的望了卫公公一眼,卫公公抖了抖,接口道:“依皇上对全妃的宠爱和全妃腹中的胎儿,那皇后之位……”      “你知道就好”,太后淡淡道,“稚子无辜,现在无论发生什么,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皇上都不会认真追究。既然如此,不如等一等。哀家相信皇后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这阵子才没有去找全妃的麻烦。否则全妃哪里会如此容易的就把自己的心腹放到永和宫去?”      沅宛回到储秀宫时,倩柔已经先行离开了。熟悉的宫殿让她安心,她接过彩云递上来的茶,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你方才提起瑾常在,是听说了什么?”      彩燕道:“今儿个下午皇上和全妃娘娘去了永和宫,正巧看见瑾常在在训斥崔嬷嬷。听说还动了手,皇上失望极了,当下甩了袖子离开。瑾常在一路追到养心殿请罪,皇上连见都没见她。瑾常一直跪在养心殿外。这会儿”,她瞧了瞧天色,“怕是还在呢。”      “爱跪就让她跪着吧,瞧瞧她自己做出来的那些事!果真是得意忘形了!”沅宛说着说着就来气,好好的送个衣服竟然会被发现,真是好本事。不过话说回来,那样的衣服,你竟然有胆量送到浣衣局去,真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吗!      彩燕看她脸色不好,知她今日定是受了太后的委屈,但究竟为了什么,一时也不敢问。只是道:“主子息怒,主子如今怀着身孕,刘太医特地嘱咐了忌动怒呢。”      提起腹中胎儿,沅宛脸色好看了不少,彩燕趁机又劝了她两句,方才道:“瑾常在那边……?”      “不用管她了,骤然得宠本就会引人侧目,更何况皇上待她又很不错。如今叫她静一静心,对她有好处。”沅宛平复了心情,又道:“乐欣回来了就叫她来见我,告诉皇上,本宫今日想留乐欣在宫里住一晚。”      彩燕答应着去了,却是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小蔡子。沅宛疑惑的望着她,小蔡子笑道:“皇上着奴才来请皇后娘娘去养心殿一趟。”      “可知是什么事?”沅宛问道。小蔡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奴才私心猜着,大约是为了瑾贵——瑾常在的事。”      “哦?”听说是为了彩蓝,沅宛倒放心不少,“怎么?”      “瑾常在跪了一个下午,皇上一直不肯见她。末了寿康宫又传了太后的旨意,瑾常在一个撑不住,晕了过去。皇上派人送了瑾常在回宫,又派奴才来请皇后娘娘。其余的,奴才就不知道了。”      沅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她就知道太后的旨意传下来后道光要见她,却没想到这么快。      她今日去了寿康宫,离开时太后的旨意便传遍了六宫,虽然彩蓝降级和她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这两件事连的这样紧,由不得旁人不疑心。思来想去,唯有向道光实话实说,才是上上之策。      养心殿近在眼前,沅宛下了肩舆,瞧着匾额上那三个大大的烫金字体,默默的叹了口气。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全妃初入宫的日子,她也是这样夹在太后和皇上中间,这两位,总归是要得罪一个的。      她进去的时候,道光正在批阅奏折,听见有动静便抬起头来,沅宛恰到好处的做出一个端庄的笑,“臣妾给皇上请安。”      道光搁下了手中的御笔,过来扶她,“有了身子还做这些虚礼做什么,当心身子。”      他扶着沅宛起身,瞧了她两眼,笑道:“刘太医果然妙手,气色不错”,捏了捏她的手腕,又补充道,“朕瞧着也丰腴了些。”      虽然知道怀了孕的人基本上都会发胖,但一来沅宛自己没觉得自己的变化,二来储秀宫上下也不会闲着没事儿跑来告诉她“皇后娘娘你胖了”,如今听道光这么说,她倒是有些脸红。      道光没留意她的表情,自顾自的拿了她手中的帕子替她拭去额头的薄汗,“秋日天凉,这满头的汗,当心被风扑了头疼。”      沅宛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待他丢下帕子后才笑道:“听说皇上传召,臣妾就赶着过来了。倒也没觉得天凉,皇上放心。”      道光笑道:“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熟悉,唔,是了,老四也常这样说。”      沅宛听他提起绵忻,心里一跳,忙笑道:“瑞亲王和皇上手足情深,哪里是臣妾可以比得上的。”      道光嗤笑一声,并不答话,沅宛也笑了笑,问道:“不知皇上叫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道光漫不经心的道:“也没什么大事。听说你下午去了寿康宫一趟,皇额娘久不见后宫嫔妃,这次叫了你去,又传懿旨降了静瑜的位分,朕猜你少不得也受了些委屈。”      “皇上圣明”,沅宛笑道,“其实臣妾今儿个是陪乐欣一起去的,太后只是嘱咐了臣妾几句,并没有给臣妾委屈受。”停了停,又笑道:“倒是瑾常在,她……”      “皇额娘为什么降静瑜的位分,朕听说了”,道光说道,“她近来确实骄纵,关一关静静心,对她有好处。”    ☆、第六十四章   “皇额娘为什么降静瑜的位分,朕听说了”,道光说道,“她近来确实骄纵,关一关静静心,对她有好处。”      “皇上说的是”,沅宛笑道,“瑾贵人近来确实有些骄纵,臣妾今儿个还听说她无缘无故的训斥了崔嬷嬷。”      “你也听说了?朕指了崔嬷嬷去原是好意,想着她们母女经年未见,彼此定然是想念的很。她可倒好,三天两头的寻了事端,真是叫朕失望!”彩蓝的所作所为显然让道光非常不满意,越说越生气。      “皇上息怒,臣妾听说全妃打小就是崔嬷嬷贴身伺候着,如今也有二十来年了。这么算来,瑾常在大约是在襁褓之时就未曾见过自己的娘亲,如今乍然相见,崔嬷嬷和全妃又那样的亲近,小女儿家难免会有些吃味。更何况,崔嬷嬷是‘奉命’去永和宫……”      她一边慢慢说着一边瞧道光,果然见他方才还紧蹙的眉头有了一丝松动。彩蓝并不蠢,就凭她昔日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全妃的安胎药里搀赤芍,这一次若真要折腾崔嬷嬷,她自然有各种各样万全的法子。闹出这样大的阵仗,无非也就是要赶走崔嬷嬷罢了——崔嬷嬷毕竟是全妃身边的人,又是奉了道光之命,若是没有大过,全妃是断不肯轻易将这个眼线撤回去的。话说回来,崔嬷嬷那样的人,在敌人的屋檐下,哪里会容易叫人抓住把柄?      沅宛私心猜着,这一次大约也是彩蓝无计可施的一个计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经你这么一说……”道光沉吟道,“也有几分道理。”有些恍然大悟道:“怪道她提了几次,要将崔嬷嬷遣回承乾宫,原来是这个道理。”      沅宛抿着嘴笑:“近来天气渐凉,瑾常在既然被禁了足,不如就将崔嬷嬷遣回承乾宫吧。全妃妹妹那里也好有个照应,毕竟是伺候了二十多年的人,也知道分寸。”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些恭敬意味,“再者,按照规矩,常在原也不该有多余的宫女。”      “就依你说的办吧。”想来宫女调动对道光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点了点头也就应了。      被禁足的瑾常在得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遣了崔嬷嬷回承乾宫,此时,正是晚膳时分。      因着几日未见,道光想让沅宛留宿在养心殿。沅宛心里挂念着乐欣,于是便百般推辞,说身子不好,无法服侍道光。      她乘了肩舆回储秀宫,各宫已经掌了灯,长长的甬道上投射出被宫灯拉长的影子。有穿堂风凉凉的吹过,沅宛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秋分已过,天气渐渐凉了呢。      临出寿康宫时太后的话反复的在她耳边响起,配合着下午乐欣隐在门边的画面,沅宛只觉得头疼的很。      “你说……”沅宛刚想问问彩燕的意见,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而来。见着她忙忙的福了一福,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太后留了乐欣格格用晚膳,乐欣格格刚刚才出寿康宫。奴婢传了主子的意思,乐欣格格却说天色已晚,急着回府,改日再来拜见主子。奴婢拦不住……”      沅宛一怔,“刚走?”      彩云回道:“是的,乐欣格格态度十分坚决,奴婢不敢拦,特意赶来告诉主子。主子您看……”      沅宛怔忡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算了,由她去吧。”她揉了揉太阳穴,侧头道:“回储秀宫。”      其实依着彩云的话,沅宛当时完全有可能把乐欣追回来,但沅宛觉得乐欣乍然知晓了这样的情况,定然是不大愿意和她谈的。今日一刻不留的匆匆出宫就是明证。依着乐欣的性子,还是过几日再谈比较好。      她盘算的很好,等过几日再叫乐欣进宫,姐妹俩可以把一切摊开了谈——虽然和绵忻的那一段过往已经成了尘封的往事,她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乐欣显然不这样想,太后,也显然不这样想。      秋夜不似夏夜,起了风之后叫人觉得有一种吹散暑气的久违的凉爽。秋夜的风只会叫人觉得发冷,坐的久了,那寒意沿着背脊一寸寸的往上爬,有人拿了一个温暖的披风搭在她的肩膀上,沅宛条件反射般的一抖,回头瞧见原来是彩燕。      “已经二更了,主子早些安歇吧。”彩燕轻声道,沅宛轻轻的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左右也睡不着。”      “主子是为了乐欣格格的事?”      “一半吧。”沅宛淡淡道,“永和宫那边怎么样?”      “主子放心,崔嬷嬷已经离开了永和宫,瑾常在醒来后倒也没有再闹,十分安静。”      “她张扬惯了,如今再闹下去只会叫人生厌。”      彩燕犹豫了一下,说道:“依奴婢之见,瑾常在近来这样张扬,未尝不是自保之法。”      这个沅宛想过,宫女骤然得宠一跃成为贵人,本就是招人眼红的事情。纵使她贵为皇后,暗地里想要抓她把柄的人排成队大约可以绕紫禁城好几圈,更别提外人眼中依附皇后得宠的小小宫女了。在这后宫若是没有屹立不倒的地位,若想要长久,便只能低调。      沅宛沉沉的叹了口气,终于抵不住劳累,在明月撒下的一室清辉里睡去。      自有了身孕以来,在刘子谦的调理下,她很少有睡不着觉的时候。昨夜心里存着心事,并没有睡沉。理所当然的,第二日的脸色便不是那么好。刘子谦仔细的看了看她堪称完美的妆容,还未来得及说话,她的额娘佟佳倩柔便像一阵风一样闯了进来。      立在沅宛身侧的彩燕吓了一跳,沅宛也吓了一跳,要拦又拦不住的小桂子苦着脸,“主子,夫人、奴才”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自沅宛见到她的额娘以来,她额娘还很少有这样着慌的神色。晨起并没有听说前朝发生什么大的变故,那么能让她额娘着慌的,大约也只剩下了乐欣。      “沅宛,你看!”佟佳倩柔心烦意乱的挥挥手斥退了殿内所有的人,递过来一封书信。上面写着清秀的小楷,“姨母亲启”四个字,那是乐欣的字。      果然。      沅宛一面柔声问着倩柔一面拆开了那封信,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一目十行的扫完了信之后还是变了脸色。      “这也太——”沅宛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胡闹”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闷了好一会儿,也只能苦笑。她的表妹平素虽然是个乖巧的,但认起真来还真是叫人没有办法。      乐欣在信上说向往江南景色,加之近来说书先生说多了江湖豪杰的奇闻轶事,她十分好奇,便扮了男装策马南下。说自己带足了盘缠和换洗的衣物,请姨母放心云云。      话说的好听,理由也无可挑剔,沅宛却晓得这并不是事实。这时节江南已是暮秋,有何景色可言?何况若真的是去了江南,为何要连夜出发?就算想尝试做一做侠女,天亮之后让她阿玛给她配几个妥当的随从,出去游玩一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根本未南下。      沅宛默默的叹了口气,眼看倩柔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满脸的焦灼和忧虑。沅宛思来想去,决定和盘托出。      “什么?”佟佳倩柔震惊道,“乐欣,她……?”      沅宛苦涩的笑,“这是事实,我曾经问过她。只不过那个时候……”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绵忻的心事。可笑她曾经还一门心思的想要撮合乐欣和绵忻,如今看来,真是自己在过去挖了个大大的坑,等着未来的自己往里跳。       作者有话要说:咳,表妹在嘉禾心里是敢爱敢恨的一个姑娘,勾引道光报复什么的- -嘉禾还真没想过。。。。默,是我凹凸了么?大约是吧...... 妹子这事儿其实不好解决,忧愁的望天。 ☆、第六十五章   “叫阿玛派妥帖的人往北追吧”,秋日的阳光均匀的铺在殿内,如果不是因为佟佳倩柔的突然到来,这个时辰躺在贵妃榻上好好补个觉会是最惬意的选择。可是,沅宛叹了口气,瞧着佟佳倩柔犹自尚在震惊中,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安慰她,“额娘放心,乐欣她——”      “如果她真的去了那里,你打算怎么办?”佟佳倩柔突兀的开口,“这件事瞒的下还好,若是瞒不下……你方才也说了,太后的意思分明是……你若是应了,她便顺水推舟;你若是不应……”      “太后若真的打定了主意要赐婚,即使是真的要提,也应该是直接跟我提。派了卫公公来这么不痛不痒的问上一句,他虽然是太后身边一等一的红人,但是没听说过哪个格格出嫁,做媒的却是个——”沅宛忍了忍,“太监”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乐欣出身虽然比那些嫡出的格格们要差些,但也不是到了嫁不出去的地步。太后派个奴才来讨主意,我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太后这一招,不过是试探和……警告罢了。”如果她和绵忻的过往真的已经被太后知道了的话。      “那乐欣怎么办?”      沅宛低着头沉思了半响,转而望向西北方向,目之所及只有红色的宫墙,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她专心的望着那里,仿佛这样就可以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样,“她既然这样走了,想必不达目的也不会罢休。那就叫人好生保护着她,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以后的事,就让她自己做主”,沅宛含着一丝模糊的笑,“嫁或者不嫁,都让她自己做主。”      佟佳倩柔显然不认为“让她自己做主”是一个好主意,但她确实又无可奈何。乐欣这性子和她的额娘实在太像,让人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太后最终真的赐婚的话”,佟佳倩柔犹豫了半响,还是问道。      “如果乐欣还是愿意嫁入瑞亲王府,我自然会应了这门亲事”,沅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抬手理了理鬓边,“依乐欣的出身,做个亲王嫡福晋是好事。”她顿了顿,又道:“就算她改了主意,私自离开京城这样的事若是传了出去,除非她当真打算不再回来,否则……同样也是无路可走。”      佟佳倩柔不敢看她,当年是她这个做额娘的逼着她的女儿舍弃了那亲王嫡福晋之位嫁入智亲王府,虽然沅宛在入了王府几年后因嫡福晋去世而被继立为嫡福晋,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额娘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回吧,昨儿个才进宫,今儿个又匆匆忙忙的来,叫人知道了难免起疑”,沅宛淡淡的说道,“额娘放心,乐欣的事,我心里有数。”      佟佳倩柔心情复杂的离开储秀宫,候在殿外的刘子谦瞥了一眼她的神情,便知道皇后娘娘大约是又有了什么麻烦。他特意隔了一会儿才进殿,沅宛坐在那里,怔怔的像是在发呆。      刘子谦不敢贸贸然的开口,候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沅宛瞧见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问道:“你和王爷之间,是保持着单独的联系的吧?”      也许是因为天气渐冷,也许是因为最近道光太忙,自彩蓝被禁足后,后宫少有的安静了下来。沅宛和全妃各自安心养胎,底下的嫔妃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沅宛知道,女人间的斗争从来都不曾停止过。      将来也不会。      连着下了几场秋雨后,天气彻底的冷了起来。储秀宫早早的笼上了地火,沅宛懒懒的倚着贵妃榻,和祥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近来后宫安静,烦心事也少,连带着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样安稳的过下去,日后的生活想必会十分的轻松。但平静的河流下从来都隐藏着更深的暗涌,它们一直都在,只不过在寻找合适的机会爆发出来而已。      这个秋天最后一场秋雨来临的时候,从冷宫出来的成常在再一次得了严重的风寒,太医调理的数日仍不见好,有一日道光心血来潮去瞧她,见了她那病怏怏的模样,立刻便叫了太医问话。得知成常在风寒已经拖拖拉拉了数十日,道光十分的不悦,怒斥太医院上下都是一群废物。太医们战战兢兢的请罪,又是换药方又是亲自伺候着煎药,但成常在始终不见好,病情反而又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本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过了没多久,延禧宫传来消息,原本禁足的芸贵人被指谋害皇嗣和陷害嫔妃,终于招致皇上的震怒,被废了位分移去了冷宫。      沅宛捧着一杯热茶,漫不经心的道:“谋害皇嗣,陷害嫔妃,这可都是大罪。”      瑾常在坐在她的下首,闻言笑道:“可是皇上还是没有直接赐死她。”      沅宛瞧了她一眼,“你若是肯给她个痛快,这会儿内务府应该忙着办丧事了。”      瑾常在扬起眉毛,笑的十分无辜,“嫔妾被禁了足之后才晓得禁足的苦处,如今冬天来了,被废了位分关在冷宫想必会更难熬些。”      “她被降了位份禁足之后皇上再没有提起过她,全妃也一直没有动作,你把她弄去冷宫和被关在她自己宫里,本质上是一样的。说不定全妃早就想弃了这颗子,毕竟她知道的太多。你这么一折腾,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瑾常在笑:“有皇后娘娘在,全妃纵然想顺水推舟,也推不了。”      “那是当然,有时候死无对证反而是最好的结局”,沅宛淡淡道:“但是在后宫,太美好的结局一般不会出现。”      瑾常在若有所思,寝殿里静了好一会儿,她试探的说道:“嫔妾听说前阵子前朝为了海运的事争的不可开交,近来却忽然安静了下来,这事真是顺利的可疑……”      “你知道就好,时机不到,做什么都是枉然。”沅宛意味深长的说道。瑾常在不以为然,“她若真的和前朝有牵连,就算再缜密,也总会有马脚露出来。”      这话说得沅宛一惊,条件反射般的看了她一眼。后者在专心的想着心事,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沅宛掩饰好自己的失态,说道:“那是自然。”      其实前朝的事她心中也是有数的,道光近来频频去承乾宫,绝不是一时兴起而已。      相比之下,储秀宫就显得冷清一些。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沅宛和瑾常在等了许久的马脚,终于在十一月初五沅宛生辰那一日露了出来。虽然沅宛一直觉得,这个时机动手并不是太好。      但,瑾常在和一直称病的太后却不这样认为。       作者有话要说:= = 最近很忙。。更新略不规律。。对不住。。。 ☆、第六十六章   虽然十一月初五才是沅宛生辰的正日子,但早从十月下旬开始,道光就隔三差五的派人赏下寿礼来。头一日沅宛见着小蔡子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捧着礼物的小太监,着实吃惊了很久。一直到满脸喜色的小蔡子传了道光的口谕、小心又讨好般的求赏,沅宛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的生辰快到了。      可是,沅宛狐疑的望着各种各样的赏赐,搞不清楚道光这提前半个多月送贺礼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养心殿走一遭,顺便真心实意的感谢皇恩。      彩燕听说她要去养心殿,忙忙的叫人备了轿撵。拿来一件相当厚实的貂毛披风罩在外面,最后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热烘烘的暖炉,这才放心的扶着她出门。沅宛忍不住笑话她“太小心翼翼,不过是去养心殿一趟,怎么就打扮的像是去踏雪一样”,彩燕不服气的小声反驳道:“主子身子弱,如今又怀着皇嗣,自然是要十二万分的小心。更何况这又是去见皇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奴婢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沅宛哭笑不得,横了她一眼,“什么砍不砍的,不吉利的话当心着说。”      说话间已到了养心殿,候在殿外的小太监见皇后娘娘来了,忙不迭的请安问好。碰巧小蔡子打东暖阁出来,沅宛悄声问道:“皇上在做什么呢?”      “才刚和几位大人商议完事,奴才出来的时候,皇上正拿了本书看”,小蔡子替她打起帘子,笑道:“皇后娘娘进去吧。”      沅宛又低声问了两句,这才进了殿。养心殿暖洋洋的,道光果然手里拿着一本书侧着身子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叫了他一声,他竟然没有听见。      隔了好一会儿,沅宛又叫了他一声,道光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人虽然回过了神,手中的书却砰然落地。沅宛吓了一跳,道光揉了揉眉心,掩饰着笑道:“你来了。”      “皇上怎么了?”沅宛柔声问着,走到他身边替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是一本《左传》,沅宛并未放在心上,随手将那本书放在案头,瞧了瞧道光的脸色问道,“要不要传太医来?”      道光摆摆手,示意她在他身边坐下,“怎么这会儿想起来过来了?外头冷得很。”      沅宛解下披风,笑道:“臣妾小厨房新做了粟粉糕,送过来给皇上尝尝。”      “朕昨儿个随口一说,难为你记得”,道光眼角含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儿个朕派人送去的生辰礼物可还喜欢?”      沅宛掩口笑道:“臣妾的生辰是下个月,皇上该不会是记错了吧?”      道光哈哈笑道:“前阵子西北蛮族又起祸事,那些个新鲜玩意儿是他们送上来求和的诚意。老四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回来,朕也瞧着有趣。想着你的生辰要到了,就叫人全数都送到了你那里。”      “原来皇上是借花献佛”,沅宛笑道,“臣妾谢皇上恩典。”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因为道光提起了绵忻而想起了乐欣,天气渐冷,也不晓得乐欣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说来也是奇怪,自打乐欣离开京城一直到现在,她阿玛派出去的人一路往西北追,可是竟然没有寻到半分踪迹。乐欣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纵然扮了男装,又哪能让人安心。      偏偏道光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了,你的表妹有些日子没进宫来瞧你了吧?”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光问道。      沅宛心里一跳,接口笑道:“近来天气越发冷了,乐欣最不爱天冷的时候出门。皇上不知道,以往这时节央她陪臣妾在花园里走走都不肯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道光的脸色,道光“嗯”了一声,又问了些别的,隔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道:“太后今儿个说起想为乐欣和绵忻赐婚,朕驳了。”      哈?沅宛睁大了眼睛,面上吃惊不已,内心却无比震惊。太后果然存了要赐婚的意思,可是……沅宛觉得最不会反对的道光竟然投了反对票?      “这……”沅宛笑的有些为难,按理说太后为她妹妹指婚是天大的荣耀,如果道光说“朕已经同意了”,那么无论她心中作何感想,她都应该赶快跪下来谢恩。但道光说“朕驳了”,好吧,难道要她笑着说“皇上英明,驳的好吗”?      于是她只好嘴角含笑,等着道光的下一句话。      道光却忽然像是不想再提这件事了一样,岔开了话题。      一直到了晚上,他来储秀宫过夜时,才又重新提起这件事。道光驳了太后提议的理由很充分,和沅宛当日回答卫公公的一样充分,“绵忻在边关带兵,皇后定然不舍得自己唯一的妹妹远嫁。”      沅宛觉得道光的理由很充分,但是她找不到他这样做的立场是什么。要知道作为一个孝子,道光很少会驳太后的面子。当然,全妃那件事除外。      彩燕说“皇上不同意乐欣格格远嫁,确确实实是为了主子着想”,沅宛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她清楚的记得,道光提起绵忻打了胜仗时,嘴角虽然带笑,眉头却是微微皱着的,似有忧色。      随着十一月初五一日日临近,这件事便被沅宛暂时抛到了脑后。内务府早早的拟了有关千秋节的各项事务呈了上来,沅宛瞧着那一长串的祭祀活动,感到十分头疼。      好在现如今她有了身孕,道光特意传口谕说“礼节性的祭祀一应由专人代劳”,如此为她减去了许多麻烦。但交泰殿中的朝贺是必须要去的,因着后宫嫔妃和前朝命妇的贺礼早已送入储秀宫,沅宛在交泰殿也只是露了个脸而已,接受了朝贺后,道光便陪着她回了储秀宫。      方踏入储秀宫,顶头便瞧见刘子谦垂手立在廊下,沅宛觉得有些诧异,然而心念一转,大概也知道他来为了什么,当下只是不动声色。没想到刘子谦却是迎了上来,请了安之后回了一句叫人惊讶的话,“皇上,各宫送来的礼物微臣都仔细查看过了,没有任何不妥。”      道光随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你退下吧。”      刘子谦恭敬的告退,道光转头瞧见沅宛的脸色,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笑道:“有了全妃的赤芍事件,朕总要谨慎一些才好放心。”      原来如此。沅宛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为何彩蓝几次试图给全妃下药,却次次被她躲了过去。难道有些事,道光心里其实是明白的吗?      “你好生歇着,朕去寿康宫一趟”,道光捏捏她的手,附耳笑道:“朕今晚来瞧你。”      沅宛笑着点头,脸颊因用了胭脂的缘故越发显得红润,“照理说臣妾该亲自去请太后的……”      “你身子不方便,朕去就是你去了,放心。”      怎么能放心呢?道光走后,沅宛紧绷的那根神经终于松了下来。称病已久的太后忽然答应了千秋节夜宴,这个消息传到储秀宫,沅宛发誓她是真心实意的感到不安。乐欣抱病的说辞能瞒得过道光,但到底能不能瞒过太后,沅宛表示焦虑。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太后一心想要撮合绵忻和乐欣在一起,并不只是为了成全乐欣的小女儿心意——乐欣的小女儿心思到底是什么,太后不关心。她关心的只是她的儿子,和她手中的权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急匆匆的出门了导致今天睡了一天= = 所以这会儿才跑上来更文 默。。。。 ☆、第六十七章   离夜宴开始还有些时间,彩燕陪着无所事事的沅宛瞧各宫送来的贺礼,外面传话说“刘太医求见”。      “你来得正好,本宫有话要问你”,沅宛挥挥手,原本捧着各色礼物的小宫女一一退下,殿中唯留彩燕和彩云二人服侍,“往日里送到本宫这里来的礼物,都是经你检验过的?”      刘子谦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的。微臣被派来储秀宫那一日皇上就亲自嘱咐了。”      “全妃那里也是一样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的。”      沅宛印证了先前她自己的想法,了然的点了点头。她怀孕后一直顺风顺水,脉象从未出过任何问题,她还以为是因了自己和身边人的谨慎,没想到还有道光这一层保护伞在。      宠妃和皇后先后有孕,皇上又亲自嘱咐事无巨细的检查,这样的形式,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刘子谦来并不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他似是很犹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圆筒,用蜜蜡封的严严实实的。“王爷原话,让微臣在皇后娘娘生辰当日亲手交给皇后娘娘。”      彩燕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沅宛,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接过圆筒,小心翼翼的拆开——里面是折成兔子耳朵的一方大红色帕子,并一卷细的不能再细的信件。依稀可见里面飘逸的字迹,是极熟悉的。      自从那一日倩柔说了语焉不详的话之后,沅宛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也会问问彩燕。她和他的过往,她觉得彩燕这个从府里带来的陪嫁应该会十分清楚,事实也确实如此,绵忻远在边关,倩柔又摆明了不会告诉她太多,她获取信息的唯一来源,就是这个贴身侍女。      在一个天空晦暗的黄昏,沅宛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也知道了自己脖颈处那一道极深的伤痕来自于当时不愿嫁入智亲王府的反抗——但反抗有什么用呢?她最终还是离开了她深爱的男人,嫁给了道光。      其实所有的这些前缘,亲身经历的都是那个魂魄不知道跑去哪里的佟佳氏,沅宛到了这里之后就已经成为了皇后。以前的事她做不了主,以后的事她同样做不了主。她只是被命运拉进来的路人,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佟佳氏和道光瑞亲王之间的纠葛。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的习惯了扮演皇后、渐渐的动心了呢?她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事已至此,除了好好地走下去,她并没有别的选择。      再回过神来,刘子谦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寝殿内灯火通明,彩燕守在她身边,低声的提醒她时辰差不多要到了。沅宛匆匆的拆来那细细的卷纸,看了一眼后抬起手,借着烛火,那一卷信纸很快就变成了细细的火苗,跳跃,然后化为灰烬。      “这个暂时先收起来吧”,沅宛粗略的瞧了一眼那折成兔子耳朵的红色帕子,确定单凭帕子无法推断出这是一块属于男人还是像绵忻那样带兵打仗的男人的物件,“回头再毁了它。”      经历过了重华宫中秋夜宴,如今的交泰殿千秋节宴会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新意。暖香歌舞醉,天家依旧满目繁华。道光的兴致极高,甚至和着曲子打拍子,沅宛却时不时的走神,在心中拆解着那一卷信纸上的四句诗,试图通过只言片语获得更多的信息。      酒过三巡,全妃告罪说身体不适,想要先退席。沅宛回过神来,就听见道光柔声的嘱咐全妃了几句,又派了小蔡子送全妃回去。她淡淡的随着嘱咐了几句,一抬眼,却碰到了太后那锐利的目光。      沅宛一哆嗦,手里的酒杯倾了倾,被道光及时扶住,“怎么了?”      “没什么”,沅宛摇头,心里因为太后探究般的目光实实在在起了一身冷汗。老话说做贼心虚,果然不是唬人的。      全妃离席后,又有几个位分低的嫔妃借口离开。沅宛漫不经心的瞧着歌舞,水袖漫卷间,前一秒还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瑾常在也离席了。      沅宛多饮了几杯酒,这会儿觉得脸颊发热,脑袋也有些晕。正要借口更衣出去透口气,却见瑾常在一脸惊慌的跑进殿来,不管不顾的扑到道光身边,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显然是受到了极大地惊吓。      “发生了什么事?”道光皱眉不悦的问道,正要起身的沅宛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瑾常在这是怎么了?”      瑾常在半跪在道光脚下,紧紧攥住道光的龙袍,半响才哆哆嗦嗦的说出了几个字,“御……花……园……全妃……”      难道是闹鬼了不成?沅宛瞧着她的脸色,又听她提起全妃二字,心里隐约知道她的主意,于是笑道:“也不晓得御花园发生了什么,把瑾常在吓成这个样子。听瑾常在的意思,全妃也在那里,不如皇上去瞧一瞧?”      道光有些许的犹豫,大约是听到提起全妃,心中又着实放心不下,于是一点头,“朕去瞧瞧。”      “臣妾陪皇上一起去”,沅宛紧接着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小蔡子和彩燕见状忙带人跟上,余下的嫔妃或好奇或惊讶,也都纷纷跟了上来。一时间,原本歌舞喧嚣的交泰殿变得无比的寂静。      道光一手拥着吓得哆嗦的瑾常在,一手拉着沅宛,踏着月色到了御花园。意外的发现这个时辰的御花园千秋亭烛火大亮,亭外有两列排开的小太监垂手而立,神情很是肃穆。      这情形很是诡异,道光眉头拧得更紧,撇下了瑾常在和沅宛上前了几步。那些小太监见到皇上乍然出现立刻跪下请安,沅宛瞧着其中一个有些面熟,仿佛是寿康宫的人。      “皇额娘在里面?”听得出道光也觉得奇怪。      小太监恭敬的回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和全妃娘娘都在千秋亭内。”      “……”道光撇下他大踏步的往千秋亭走去,沅宛紧跟着走了两步,回头吩咐道:“你们候在外面,不必跟着进去了。”      倒不是她不想让她们围观,实在是因为千秋亭地方狭小,若是这么多人都挤了进去……不被闷死才怪。      千秋亭内烛火大盛,映着太后冷冷的面容。沅宛跟着道光进去,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檀香,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异味,叫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早就回宫休息的全妃垂着头跪着,身边跪着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男人,沅宛有理由相信,那股难闻的气味就是来自那个男人。      还未来得及请安,倒是太后先开口了,带着一贯的冷峻,“皇上和皇后来得正好”,她指了指跪着的全妃和那个湿淋淋的男人,“这个人,皇上是认得的吧?”      道光皱着眉头上前了两步,跪着的那个人面如土色,“奴才给皇上请安。”      “怎么是你?”道光看清楚了他之后,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不曾说话的全妃刚要开口,却被太后身边的卫公公抢了个先。卫公公回话向来不喜欢说废话,于是沅宛很快便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说是瑾常在饮多了酒想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御花园。夜色下的御花园十分安静,瑾常在胆子小,听见树叶晃动的声音还以为是暗地里有人,急急忙忙的便往回走。      却在路过假山时不小心听到了假山后的喁喁私语。      她贴着假山听了一会儿,越听越心惊,所幸假山后的人并没有发现她。于是她大惊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应该去找靠山,便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了交泰殿。      至于太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约只有太后自己知道。      但这并不是事情的重点。重点是全妃和一个前朝官员身边的心腹,大半夜的躲在御花园假山后面做什么?       ☆、第六十八章   还能做什么,大半夜的在后花园见面,非奸即盗。沅宛忽然就想到了说话爱夹枪带棒的琳贵人,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会毫无顾忌的这么说。      “你听到了什么?”道光皱着眉头转向瑾常在,后者白着一张脸,在听到道光的问话后,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回皇上的话,嫔妾听得不大清楚,只听到全妃说起什么‘海运这件事办的顺利,本宫就放心了,阿玛也会放心’,还说什么‘阿玛年纪大了,叫他多去看顾看顾’……”瑾常在沉默良久,终于提起勇气回答了道光的问题。      太后冷笑:“原来传闻说皇上下令实行海运是听了全妃苦口婆心的劝告,这传闻竟然是真的。”      道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可笑的是全妃竟然面不改色的道:“太后明鉴,皇上前些日子为了海运一事寝食难安,臣妾的阿玛有一个得意门生从南方归来,于海运一事颇有经验,所以臣妾才把他举荐给了皇上。皇上英明睿智,所作出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臣妾一己之身,实在不敢也不可能左右皇上的判断。苦口婆心劝告之说,臣妾万不敢当。实不瞒太后,自从把阿玛的门生举荐给皇上后,臣妾于海运一事便再无多嘴之处。”      “这么说来,全妃的意思是瑾常在在撒谎了?”一直不曾开口的沅宛闲闲的说道。全妃望着道光,“人证只有瑾常在一人,臣妾不服。”      “既然你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么他为何要躲?”太后指了指那个湿淋淋的男人,冷冷道:“躲进施花肥的大缸里,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沅宛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这狭小的千秋亭焚了这样多的香,却仍旧遮不住空气中淡淡的异味。为何那个男人浑身湿淋淋的,想来是被发现后,直接被浇了一桶冷水冲洗吧。      全妃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回太后的话,让明泰躲起来确实是臣妾的主意。因为……因为身为后妃,不得擅自与宫外男子见面。臣妾今日在这里偶遇明泰,得知他昨日见过臣妾的阿玛,臣妾便多问了两句。至于瑾常在所言海运之事,臣妾真的不曾提到过。”      道光盯着她,缓缓道:“朕记得朕曾经许你每隔十日派人替你回府中看望你阿玛。”      显然,道光是不相信她的说辞的。      全妃抬起头,还要再说,道光却转了头不再看她。可是眼睛里却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失望,若是无不可对人言的事,为何要躲?      沅宛瞧着明泰,淡淡道:“三更半夜的在御花园偶遇后妃,真是巧。这御花园虽然不大,但两个人想要偶遇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来你二人对御花园很是熟悉。”      这话便是暗指两人曾多次私下见面了,被称为“明泰”的那个男人张口欲辩,却被一声惊呼打断,道光循声去瞧,原来是德嫔。      不知为了何事进来的德嫔指着明泰,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沅宛问道:“怎么,你认得他?”      德嫔已经反应过来,跪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他是跟着锷泰大人的明泰。”      “你怎么会认得他?”      德嫔有一瞬间的犹豫,“这……”她偷眼瞧了全妃一眼,这个小动作却没有逃过道光的眼睛,道光沉下脸,“朕在问你话!”      德嫔吓得一抖,忙不迭的回道:“回皇上的话,是全妃娘娘告诉臣妾的。”      沅宛轻笑,“原来全妃妹妹在御花园偶遇锷泰大人身边的小厮这样的巧事,并不是偶然。”      全妃抬眼望着指证她的德嫔,“本宫从未告诉过你这些,你为何要撒谎?”      为何?德嫔毫不畏惧的看着她,“全妃娘娘贵人多忘事,嫔妾居于后宫从不与前朝之人联系,也没有出众的才华妄断前朝之事,若不是拜全妃娘娘告知,嫔妾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叫明泰的奴才!”      这倒是实话,德嫔失子后一直默默的伤心,颇有些像当年祥嫔的样子。道光近来宠幸瑾常在而屡屡驾临永和宫,却一次不曾在歇在德嫔殿里。      所有人都以为德嫔在为那个消逝的小生命难过,却不知她已把那伤痛化为利剑,在必要的时候,毫不犹豫。      “皇上明鉴”,明泰终于寻到了机会开口,“奴才确实进宫见过全妃娘娘几次,但此事与全妃娘娘无关,都是奴才的错”,咬牙道,“是奴才偷偷进宫,全妃娘娘事前毫不知情。娘娘之所以会和奴才多说几句话,完全是因为奴才告诉娘娘颐中堂的近况,娘娘挂念颐中堂,这才愿意留步和奴才交谈。”      德嫔睁大了眼睛,惊道:“你是跟着锷泰大人的,怎么竟然也有进宫的腰牌?”      道光拧着眉,脸色越发难看,“说,是不是锷泰让你来的?”      “不”,明泰慌忙否认,却丝毫改变不了道光已认定的事实。立在太后身旁的卫公公见状,自然不会错过这火上浇油的好机会,“依奴才之见,德嫔娘娘说的话有道理。一个小小的奴才,焉会有进出皇宫的腰牌?再者,既然全妃娘娘和这奴才私下见面也被德嫔娘娘撞见过,奴才以为”,他小心的斟酌着词句,“怕是锷大人有要紧的消息传递,也未可知。”      “混账!”太后怒道,“三番四次干预朝政,全妃你当真以为怀着皇嗣,哀家就不敢办你吗!”      “臣妾没有——”道光上前一步捏起她的下颌,生生的把她要说的话卡在一半,全妃痛苦的皱眉,道光面冷如冰,直视着她问道:“朕再问一遍,他,是不是锷泰派来的?”      他的怒气昭然若示,不用想也知道他手下的力道有多大。全妃痛苦的摇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道光却忽然放开了她。      全妃跌坐在地上,压抑不住的痛呼脱口而出,道光却不再看她,冷冷道:“全妃恃宠而骄,屡次干政,屡犯宫规,自此以后降为嫔,禁足承乾宫,无诏不得探视。”      他又指了指明泰,“带下去细审,传朕的口谕,即刻拘押锷泰,一同审问!”      “皇额娘,全嫔有错不假,但看在皇嗣的份上……”他没有再说下去,太后对这个处理结果却不满意,“原来仗着有身孕,便可以无法无天了么!哀家不知道,原来后宫的规矩竟然是这样!”      一句话说的沅宛再也站不住,慌忙跪了下去,道光瞧了全嫔一眼,硬声道:“皇额娘说得对,若是为了皇嗣,贵人位分已足够。”      他冷冷的挥了挥手,“去吧!”      一直不曾开口的瑾常在忽然小声道:“既然全贵人屡次和明泰这奴才见面,在宫中都敢如此的肆无忌惮,那么在宫外……嫔妾记得,为了中元节祈福全贵人曾在普觉寺住过一阵子,回来后便传闻怀了身孕,不知这胎……”      道光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连沅宛都瞧得胆战心惊,太后沉吟着不说话,道光拱手道:“全贵人腹中胎儿确实是朕的,这一点,朕确信的很!”      当日在宫外,他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道光和全妃外,其余的人确实不能详知内幕。就连派人暗中查证的太后也只知道道光出宫寻到了全妃,二人在一起了一段时日后道光又派人送她回了普觉寺,其余的,便再不知道了。      这一场大戏唱完已是深夜,天边的月亮渐渐西沉,千秋亭外仍旧围着六宫的嫔妃,见道光脸色铁青的大踏步出来,一个个忙不迭的跪安。沅宛扶着彩燕缓步而出,偌大的皇宫此时十分的安静,交泰殿的丝竹之声早已停止,烛火大盛的千秋亭慢慢的暗了下来,沅宛瞧着跪了一地的嫔妃,淡淡道:“都散了吧。”      闹了一天,沅宛早已有些疲惫。德嫔却没有眼色的跟了她回储秀宫,夜风凉如水,沅宛吩咐彩燕端了热茶来,亲手递给德嫔,“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失掉了芸妃和琳贵人的全妃像被撇断了的翅膀 顺便解释一下这个为啥王爷和皇后见面不会被抓到但全妃和这个家伙却被抓到了: 1、其实王爷和皇后的事儿太后知道,但她是不会去抓自己的儿子,原因你们都懂的。这不是给皇后开了外挂,是因为太后舍不得儿子。 2、按理说前边儿有热闹的歌舞晚会,后边儿全妃和人见一面也没什么风险,但,彩蓝和太后的人时时刻刻在盯着她,掉以轻心什么的,不可取哇。 3、谁让她喜欢干政来着?触到了太后的底线,倒霉是必然的。 ☆、第六十九章   千秋节夜晚的这场风波,一日后便有了定论。作为锷泰大人身边的近侍,明泰三番四次用承乾宫的腰牌出入皇宫,和全贵人传递各种消息。可笑的是,神武门的侍卫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道光震怒,明泰被杀,那帮侍卫当然一个也没能逃脱。至于锷泰,道光的原话是:发配岭南,无诏不得回京。      这道命令表明了他的愤怒,同时也表明了他对全贵人的信任。他若是不信她,就凭明泰身上有承乾宫的腰牌这件事,便足以完美的推断出全贵人和锷泰有苟且之事。道光若是不信她,锷泰逃不掉一死。      全贵人虽然被关在承乾宫,道光却在有了定论的这一日传旨说“为了皇嗣着想,准许内务府给承乾宫以嫔位的待遇”。这样一来,千秋节的那场风波完全成了闹剧——只要全贵人顺利产下皇嗣,别说是妃,贵妃都是囊中物。      沅宛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太后提出开春大选“多选世家女子,充盈后宫”时,并无任何异议。她相信太后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若是如此,她不会反对。      处置明泰和锷泰的结果传到储秀宫时,德嫔出乎意料的只是沉默,相比之下,瑾常在就没有这样的沉得住气。“事情多么明显,皇上竟然没有杀了她!”      沅宛也忍不住皱眉,这一次的事情做得这样天衣无缝,竟然还是没能撼动全妃分毫。她们算准了一切,唯独没有料到道光对全妃,竟然有如此深的信任。      后宫干政是多么大的忌讳,道光竟然轻轻放过。难道……      沅宛打了个寒颤,顺着这个思路推理下去,关于太后为何急着要在全贵人有身孕的情况下动手除掉她,理由倒是有几分说得过去了。      然而全妃的手段还不止这些,被关了五日不到,承乾宫就传来消息说“全妃娘娘的膳食里发现了剧毒”,道光当时正在乾清宫和大臣商议国事,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扔下了一班大臣,风一样赶到了承乾宫。      已经被废为庶人的芸妃在光线昏暗的冷宫里抬起头,看见小蔡子带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造型精美的玉壶,并一个小小的青花瓷杯。      “为什么?”虽然已是庶人,芸妃的气势仍不减当年,冷冷的问道。      小蔡子公事公办的回道:“皇上有旨,庶人芸依谋害皇嗣皇妃,罪无可恕,特赐毒酒一杯。”      谋害皇嗣皇妃?芸依挑眉,“上次是瑾常在,这次是谁?”      小蔡子道:“宫中有怀着皇嗣的主子只有两位……”      “全妃竟然还活着?”      “是全贵人”,小蔡子恭敬的纠正她,比了个手势,“请吧。”      芸依笑,笑容像她当日在品茗大会上献舞时一样,娇媚迷人。“死之前,我要见皇后娘娘一面。”      小蔡子面露难色,“这……”      芸依抬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席地而坐,“我有话要对皇后说。”      完成了任务的小蔡子回承乾宫复命,道光正陪着惊魂不定的全贵人说话。小蔡子候在一旁了,终于寻着机会回话:“皇上,事情办妥了。”      昔日的宠妃无声无息的离开人世,道光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退下吧。”      一直到了晚膳后,道光才离开了承乾宫。临走前依然没忘记抚慰受了惊吓的全贵人两句,但却没有解了禁足令。      “她都说什么了?”道光脚步不停的往养心殿方向走去,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紧跟着他呃小蔡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冷宫里刚刚离世的那一位,“回皇上的话,她说,她已是庶人,身边没有任何可依靠的人。”      道光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来,“就这些?”      “她还要求见皇后娘娘一面,否则绝不就死。奴才……”      不用说,小蔡子肯定是替芸依传了这个消息给沅宛。道光终于停下了脚步,一言不发的站了一会儿,朝养心殿走去。      此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芸依这个人,她的死像是一颗不起眼的水滴一样,淹没在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里。      第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紫禁城时,沅宛的阿玛派人传话,说乐欣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府中。      沅宛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回来,想了想,还是要求立刻见她。小桂子匆匆忙忙的去传话,带回来的却是婉拒的消息:乐欣推说身体不适,拒绝入宫。      她的阿玛舒明阿也说,乐欣瘦了很多,精神不大好,怕身上的病气过给皇后娘娘,所以让她休养几日再进宫拜见。又嘱咐说近来天寒,皇后娘娘要多多保重,云云。      凛冽的寒风见缝插针挤进寝殿,沅宛裹着厚厚的披风,还是觉得冷。彩燕打殿外进来,重新为她换了个暖炉。悄悄飞出殿外的鹦鹉此刻哆哆嗦嗦的站在离她不远处,抖一抖,羽毛上全是细小的水珠。      沅宛瞧了鹦鹉好一会儿,想起了一件事来,“晋封要准备的东西都办妥了吗?”      彩燕道:“主子放心,都办妥了。”顿了顿,“皇上昨儿个下令追封庶人芸依为芸贵人,按嫔礼厚葬。”      沅宛真心实意的笑出声来,“哦?承乾宫那位没有任何异议?”      彩燕的声音低低的,“承乾宫一直很安静。”安静的像是没有存在感一样。   意料之中,沅宛点头,“她一向最会抓皇上的软肋,这会儿扮柔弱装大度,又要惹得咱们万岁爷怜惜好一阵子了吧?”      “听太医说全贵人的胎不大好,但皇上只吩咐好生照顾,一眼也没去瞧。”      沅宛轻笑,“如今她也只有拿孩子来做指望了。”只是……翻身哪有那么容易呢?      就在前两日,第一场大雪将落未落之时,道光提出要晋封瑾常在的位分,还要把昔年被幽禁的彤贵人放出来,沅宛没有任何异议。着手准备的时候,寿康宫又传来消息,晋封祥嫔为祥妃。沅宛想了想,索性建议仍封瑾常在为贵人,与彤贵人平起平坐。      “还有一件事”,道光有些踌躇,“朕听说芸依死前曾要求见你,她跟你说了什么?”      正在看各宫贺贴的沅宛抬起头,“皇上真的想知道?”      道光点了点头。      沅宛重新埋首贺贴,“她说,她是冤枉的。”      那一日道光在储秀宫坐了很久,之后便一言不发的离开。北风正紧,铅云低垂,天空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彩燕捧着一杯热茶,看沅宛一笔笔的勾着贺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芸依离世已久,这会儿忽然提起这件事来,任谁都要把整个事情在心里重新过上一遍。天色变得越来越晦暗,殿中也渐渐的暗了下来。沅宛抬起头,揉了揉因俯身太久而酸痛的脖颈,“大约是起了疑心吧。”      对此,瑾贵人有不同的看法,“那芸依已被废入冷宫,就算要动手害全贵人,有多少个机会不能动手,偏偏要捡她被降了位份、禁了足的时候害。手段还那样的不高明,被人抓了个正着,就凭她芸依以往做事的手段,这件蠢事就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坐在一旁的德嫔幽幽的道:“偏偏万岁也就相信了,还二话不说的就赐死。据说小蔡子复命的时候,皇上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倒不是道光薄情。无论下毒之事是真的也好,亦或是全贵人为了翻身使得计谋也罢,这样不高明的事捅到了明面上,赶在太后知道以前动手了断,倒像是道光一贯维护全贵人所能做出来的。      但是,无条件的信任如果被反复利用,耐心总有一天会被消耗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台风天气窝在宿舍码字忽然停电,这样的情景真是让人抓狂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瞬间有种世界末日的赶脚。 顺便,嘉禾这会儿正在回家的路上,所以明天的更新大约不会及时,但一定会更。 再顺便,我是不是把全妃写的太厉害了以至于大家都觉得皇后弱爆了? ☆、第七十章   离除夕还有十来日,大雪初霁。沅宛一向畏寒,加之月份渐大,一直呆在储秀宫不曾外出。如今下了大雪,更加的足不出户。因着除夕将近,内务府每日里都来回禀各种零零碎碎的事,沅宛被闹得头疼,日子顺水而过,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      滴水成冰的天气,道光漏夜到了储秀宫。彼时沅宛正要休息,见他来了忙叫人来伺候。她亲自替他解了披风,接过彩燕递来的热茶送到他手中。靠得近了,便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酒香。      沅宛笑道:“皇上这是打哪儿来?”      道光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老四回来了,皇额娘高兴,朕陪他多饮了几杯。”      “原来是王爷回来了”,沅宛压下心中的惊喜,笑道:“如此便罢了,皇上若是从别的妹妹那里过来……”      道光笑容满面的望着她,“你待如何?”      沅宛抽回了手,假装无奈的叹气道:“能如何呢?皇上酒也吃了,美人也瞧了,如今漏夜来到臣妾这里,臣妾总不能赶了皇上走吧?”      这话让道光大笑起来,“可别,你若是真赶了朕走,朕就只能回养心殿去了——还得被老四嘲笑一通。”他拥她入怀,“和四弟饮酒,说起白乐天的妙诗,朕想起了你,便过来瞧瞧你。”      沅宛低声含笑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道光吻上她的唇,含糊道:“能饮一杯无?”      周身被他身上的气息包围,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不知为何,沅宛忽然就想起了那折成兔子耳朵的红色帕子。      仔细闻的话,可以感觉得到那兔子耳朵里埋藏着的凛冽风霜。那是和道光身上不同的味道。      腊月二十九日的时候,沅宛在寿康宫见到了绵忻。几个月未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儿变化。她去的时候,绵忻正陪着太后说话,见着她来,起身恭敬的行礼。沅宛微微颔首,并不多话。      太后见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乐欣那丫头怎么没来?”      沅宛笑道:“回太后的话,前阵子乐欣感了风寒,一直未曾痊愈。所以一直在家静养着。”      太后微微皱眉,“前阵子仿佛就听说乐欣病了,怎么现在还没未没痊愈?”      “阿玛请了京中最好的大夫,说是乐欣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加上天气又一直阴冷,所以便拖了一些时日。”      太后点了点头,忽而转向绵忻道:“既然如此,绵忻,你代哀家去瞧瞧乐欣。”      绵忻恭敬的道:“皇兄传了口谕,说下午有要事和儿臣商议,恐怕……”      “这有何难”太后侧头吩咐卫公公道:“去养心殿告诉皇上,就说瑞亲王今儿个下午要替哀家办一件事。”      卫公公依言刚要离开,就被绵忻叫住,“皇额娘叫儿臣去瞧乐欣格格算是私事,皇兄要和儿臣商议的却是国事。儿臣身为人臣,断没有以私事耽误国事的道理。”      自从答了太后的问话之后,沅宛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像一尊泥人一样。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错,那么索性什么都不说。      太后被绵忻这么一驳,倒是直接气乐了,“回回就属你理由最多。”      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彩燕趁机提醒沅宛到了服用安胎药的时间,绵忻抬眼瞧了瞧她,太后道:“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吧。大冷天的,难为你还来这一趟。”      沅宛依言起身,笑着道:“侍奉太后本就是臣妾的本分。”      绵忻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直到沅宛出了正殿,才说道:“应了皇额娘的事儿臣自然会做到,皇额娘何必当着她的面叫儿臣说出那些话来。”      太后沉下脸,冷声道:“在边关呆了几个月,哀家瞧着你还是没有想清楚!”      “儿臣不会娶乐欣”,绵忻的语气很是坚定,“不管是为了感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皇额娘,儿臣都不会娶她。乐欣什么都不懂,她不该被牵扯进来。”      “你这是什么话!”太后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绵忻道:“皇额娘,您要舒明阿听话,一个皇后娘娘就够了。”      “你——”太后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指着他半响才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      绵忻面不改色,撩袍跪下,“皇额娘息怒,儿臣告退。”      这一番变故,沅宛并不知情。除夕夜宴上绵忻一如既往的谈笑风生,对太后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压根看不出来母子二人前一日还有不愉快的争吵。和中秋夜宴一样,除夕夜宴依旧是笙歌曼舞不胜醉,不同的是伴着道光的人,变成了皇后和祥妃。      彤贵人昔年因为一句不当心的话而被罚了禁足,如今被放了出来,又列席除夕夜宴,自然寻着机会便要好好奉承道光。她年轻貌美,又着意打扮了一番,天生的气质直把近来风头无两的瑾贵人比了下去。      沅宛也饮多了酒,借口透气便离了席。外头天寒地冻,她原本没想着出去。皎洁的月光照着皑皑白雪,殿外的世界是如此的静谧。      同样离席的绵忻就站在离她不远处。她披着大红色的披风,酡红色的脸颊映着脖颈间一圈尚好的白狐毛,小小巧巧,一颦一笑皆动人心肠。有那么一瞬间,绵忻甚至克制不住向她走去,右脚已经跨出了一步,理智却及时奔来阻挡。这是在皇宫,不能轻举妄动。      主仆二人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沅宛觉得有些冷,便抱着暖炉要回宴席上去。彩燕小心的扶着她,沅宛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脚步。      绵忻确信,沅宛回头望的瞬间,唇边是带着笑意的。      她一定看见他了!绵忻为这个认知而狂喜,这一刻,没有什么能比两人间的默契更让他欣喜的了。他定定的望着雪地里的那一串脚印,看着她和她的贴身宫女慢慢走远,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卫公公恭敬的立在他的身边。      绵忻转身就走,卫公公紧跟了追了几步,“王爷,太后说天色已晚,今夜留王爷在宫中住一夜。”      绵忻淡淡道:“谢皇额娘的好意,这不合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的网坏了= = 这是个悲剧。 ☆、第七十一章   冬天的气息还未完全离开皇宫,绵忻就再次离开了京城。      “怎么这样急?”消息传到储秀宫时,沅宛下意识的问道。      彩燕面露难色,“朝堂上的事,养心殿的人口风都紧得很。只听说皇上让瑞亲王去南方。”      “年还未过完,怎么就这样着急,太后那边没有说什么吗?”犹记得去年绵忻三番四次要走,太后屡次阻拦。不过自从……一切都不一样了。太后这次若是不对绵忻做出挽留,沅宛觉得自己并不会觉得意外。      彩燕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是南方水患,让王爷去南方走一遭,太后没有什么异议。但……听说皇上另派了一位将领去西北,说是王爷不在的时候,西北军营的大小事便由那位将军暂代。”      这是要夺兵权?沅宛觉得疑惑,去年绵忻也在京城留了很久,但从未听说道光派人去帮他处理军营的事务。再者,绵忻虽然回来了,他手下的大小将领一定在边关留守。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再派一位将军去边关,这个旨意都是多余的。      且不说那位将军能力如何,单就他能否让绵忻手下的将领乖乖听话,便是个大问题。绵忻自领兵起带的就是西北军,如今三军易帅,易走的那位又被派去南方治水,如果真是夺兵权,这一招也太不高明了。      可若不是为了夺兵权,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派个将军去西北?道光的心思,真是让人越来越猜不透了……      “主子,祥妃娘娘来了。”彩云的声音打断了沅宛的思绪。      祥妃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看装束便知道是旗人。她有些局促的跟着祥妃见了礼,沅宛想起乐欣第一次进宫的样子,笑问道:“这位是……?”并没有听说祥妃母家有什么妹妹,但,这个女子又明显不是一般的宫女。      “景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那女子规规矩矩的再次行了个大礼,沅宛瞧着她,心里隐约有了定论,祥妃在一旁笑道:“才刚去寿康宫请安,正碰上刑部员外郎家的二格格,太后听说臣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便叫臣妾带景珍格格一起来——太后说,乐欣格格和景珍格格性情有几分相似呢。”      “乐欣格格身份尊贵,景珍微末之辈,怎好和皇后娘娘的表妹相提并论。是太后谬赞了。”祥妃一说完,景珍就立刻道。      沅宛打量了她几眼,又听说是太后叫带过来的,方才的定论便如板上钉钉般确凿无疑,她扬了扬脸,“赐座。”      滚烫的茶水端上来的时候,沅宛才说道,“太后既然说你和乐欣像些,你自然就当得起太后这一评价。”她抬眼瞧了瞧祥嫔,笑问道:“多大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景珍今年十五岁。”      十五岁,正是选秀女的年纪。她拨弄着茶水,又慢慢问了几句,景珍一一答了。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紧张,但该守的规矩一丝儿不错。太后挑中的人,果然是拿得出手的。      “你觉得她如何?”祥妃和景珍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开,她们一走,沅宛便问彩燕道。      “模样不错,性情么,这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是否和乐欣格格相似”,彩燕谨慎的回答道,沅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太后挑上的人,大约是不会差的。”      “乐欣格格她……”彩燕欲言又止。      沅宛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一声,“随她去吧,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来见了本宫也是枉然。”昔日亲密的姐妹若是如景珍般规规矩矩的问安和回话,倒不如不见。      手中的茶渐冷,彩燕另换了一杯来,刚送到沅宛手里,就见彩云进来道:“主子,祥妃娘娘来了。”      沅宛有些疑惑,不是刚走么,又折回来做什么?“叫她进来吧。”      “怎么了?”对于避世已久的祥妃,沅宛还是很温和的。      “本想着来陪皇后娘娘解解闷儿,不想却被太后派了差事。如今差事办完了,臣妾新做了几件小衣裳,皇后娘娘若是不嫌弃,留给小皇子出生后用吧。”她说着拿出了一个小包裹,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几件绣工精美的小衣裳,小小巧巧,看上去十分精致。      “难为你还想着,本宫怎么会嫌弃”,沅宛笑着道了谢,叫彩燕把衣裳仔细的收起来,和祥妃闲聊了几句。她晓得祥妃折回来一趟定然不是为了送衣裳这么简单,多半是和那个景珍有关。于是便耐心的等着,等祥妃先开口。      “皇后娘娘瞧着这景珍如何?”      “模样不错,性情么,倒是一时看不出来是否和乐欣相似”,她将彩燕的评价重复了一遍,又笑道:“不过能被太后看上的人,大约都是不错的。只是……”只是选秀前便将她大张旗鼓的招进宫里,对她以后是没有半分好处的。      太后叫祥妃带景珍来的意思,沅宛很显然是误会了。其实不只是她,起初连祥妃都误会了。“太后对瑞亲王的婚事是极上心的,挑的人自然是极好的。也是太后相信皇后娘娘,才叫臣妾带了来给皇后娘娘瞧。”      手中的暖炉散发着烘烘的暖意,沅宛却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凉。祥妃没察觉她的异样,继续道:“只是这位博尔济吉特氏家的格格并不是上三旗出身,嫁入王府,大约也只能做个侧福晋。”      “太后想把景珍指给瑞亲王?”沅宛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些许的异样。      “寿康宫的小太监是这么说的,但是……”祥妃犹豫了一下,太后有意把皇后的表妹乐欣格格指给瑞亲王这件事她也有耳闻,如今沅宛这一问,她只当沅宛是在为乐欣打算,是以忽略了她声音里的异样,“也说不准,瑞亲王一向是有主意的,敢当面驳太后和皇上的面子,这桩婚事到底成不成,还得瑞亲王亲自点头。”      沅宛忽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心底涌上一股厌烦。对于太后三番四次的试探,她觉得她从内心深处感到烦闷。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章   自那日之后,沅宛又在寿康宫见过景珍两次。一时间后宫对这位出身不高的景珍格格做了各种猜测,连近来占尽恩宠的瑾贵人也忍不住道:“瞧太后的意思,是打算直接封妃么?”      皇后之下,妃位如今只有祥妃一人。怀着身孕的全妃时怎么降位贵人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而不受宠的祥嫔在太后的旨意下晋封为妃,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这景珍若是真的进了宫,有太后这样一座靠山在,纵使不为妃,位分想必也是差不了的。      怪不得一向眼高于顶的瑾贵人也着了急。      一旁的德嫔想是在想心事,闻言接口道:“封妃又如何,咱们的万岁爷若是瞧不上眼,封贵妃也没有用。”      瑾贵人嗤笑一声,德嫔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嫔妾失言。”      若不是祥妃有言在先,沅宛几乎也要以为太后是想让景珍进宫了。是以德嫔的话,沅宛不以为意,她侧头想了想,问道:“全贵人近来如何了?”      瑾贵人悠悠的道:“大过年的,内务府哪有心思去照料一个失了宠的贵人,皇上也有些日子没去瞧她了呢。她还算乖觉,整日里安静的很。”      沅宛蹙眉,“孩子呢?”      瑾贵人笑道:“皇后娘娘放心,皇上虽然没去瞧她,但对孩子可是着紧的很。隔两日就召太医去仔细询问,太医说,皇嗣无恙。”      沅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天气渐渐暖和些了,伊兰花又要重新开了吧……”      离开春大选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天气稍微暖和了些,寿康宫派人来请沅宛。沅宛估摸着太后这几日便会召见她,是以卫公公恭敬的传了太后的口谕时,她并没有觉得意外。      寿康宫一如往昔的安静,太后手中拿了一串佛珠,微微阖着眼,像是在闭目养神。沅宛扶着彩燕,有些艰难的见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身子不方便就不要行礼了,小卫子,赐座。”      沅宛欠身谢了恩,太后瞧了瞧她的脸色,问了几句关于胎儿的问题,她心知太后请她来绝不是为了问她胎儿的问题,因此只是恭敬的回答着,并不多话。      “太后,瑞亲王的家书到了”,卫公公的声音打破了殿中肃穆的气氛,太后喜道:“快拿来给哀家瞧。”      卫公公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封薄薄的家书,像是捧着极其贵重的珍宝一般,恭敬的递到太后手中。太后当着沅宛的面拆来了信件,自顾自地扫了一遍后,旁若无人的叹道:“这性子,还是这样的冲动。”      她回头吩咐了卫公公几句,沅宛听得她是说请皇上完善后移驾寿康宫,加之太后的那一叹,沅宛估摸着多半是绵忻闯了什么祸,亦或是办砸了差事,求太后替他向皇上说情。      “好歹也带了几年兵,这性子怎地还是这样急”,太后有意无意的说道,沅宛思忖了一番,拿定了主意后笑道,“瑞亲王年纪轻,又常年在外带兵,底下的人自然赶着巴结王爷。王爷又未成家,身边缺个可心的人儿时时劝解着,所以做事难免会出些纰漏。”      太后轻挑眉毛,“哦?这么说,皇后也以为绵忻应当快快成家?”      沅宛心中暗叹,绕了这么大一圈子,不就是想让她提出这个建议来么。绵忻若是听说成婚的事是由皇后建议,依他的性子,只怕会十分生气。最好到时候可以一刀斩断和她的情丝,那么太后就可以彻彻底底的放心了。      “臣妾曾听皇上说过,王爷自小是极有主意的。成婚的事……臣妾也只是建议罢了。妇人之见,算不得正经主意的。”沅宛谦逊的笑道。      太后瞥了她一眼,沉吟片刻后道,“刑部员外郎花郎阿家的景珍格格你见过了,瞧着怎么样?”      “臣妾觉得她模样是极好的,性情么,臣妾愚钝,一时还瞧不出来。”      太后微微点头道,“倒是和乐欣像些——对了,乐欣有日子没进宫了吧?”      提起这个,沅宛就觉得头疼。她的表妹自从回了京城之后就一直避着不见她,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她摸不准乐欣是什么心思,甚至连她当日离京去了哪里都不再那么肯定,每一回她提起乐欣,佟佳倩柔都会说“就快痊愈了,你不要挂念”。沅宛无语,经过了这样的事,她怎么能不挂念?      “额娘说她病了这么些时日,人也懒懒的。臣妾怕她再生病,便一直没再召她进宫。”沅宛蹙着眉头,真心实意的担心乐欣的状况,“太医隔几日会去瞧一瞧,臣妾想,等她彻底痊愈了再叫她出来走走。”      “也好”,太后微微颔首,忽而问道:“乐欣今年多大了?”      沅宛心里一沉,警惕的答道:“回太后,乐欣今年十八了。”      “正是选秀的年纪,不过……”      沅宛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了,选秀!怪不得乐欣一直抱病抱病,难道还有躲避选秀的意思在么?      一瞬间,沅宛仿佛有些明白乐欣的心思了。选秀时秀女除了充为宫妃的,还会有一小部分由太后或者皇上做主指给王公贵族,乐欣不参加选秀,除了明白的表示她不愿意进宫之外,也彻底的封上了可以由太后做主嫁给绵忻的这条路。      “……哀家本有意将她指给瑞亲王,她现在既然病着,也只好可惜了”,太后淡淡的说道。      沅宛的一颗心大起大落,重新放回了胸腔里。      “总归是乐欣福薄,配不上瑞亲王。”沅宛颇有几分惋惜的说道。      却不想太后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这一眼将她将将放下去的心又生生的提了上来,“有你这样的姐姐在,乐欣怎会福薄。”      沅宛大惊失色,忙忙的起身,“臣妾愚钝,还望太后明示。”      太后却是招了招手,对小卫子道:“哀家倦了”,言罢径自扶着小卫子的手,往寝殿深处走去。      沅宛立在那里,半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公告:接编辑通知,这篇文于下周一也就是7月30号入V,当天三更。第55章到第74章是倒V章节,新章节会从75章开始,请看过的亲们千万不要买错了。谢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鞠躬。 没错,入V前不会停更的亲们~O(∩_∩)O~ ☆、第七十三章   半下午的时候,刘子谦来了储秀宫一趟。沅宛正歪在贵妃榻上犯困,耳边听着熬过了寒冬的鹦鹉欢快的扑棱着翅膀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生辰那一日,绵忻让刘子谦送来的“小兔子”。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那个“小兔子”她最终还是没有留下,红色的火苗不断地跳动,沅宛看着它一寸一寸的化成灰,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诗: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句诗的前句后句都已经记不得了,只剩下这么一句,在脑海里兜兜转转的不停歇。发了一阵子呆之后,又觉得自己很傻。绵忻是武将,这样哀婉缠绵的诗,他不一定晓得。      刘子谦照例诊了脉开了药方,又亲自盯着人煎了安胎药,一切办妥当后却不离开。沅宛知道他是有话说,便抬起了眼睛,漫不经心的问道:“还有何事?”      心里隐约知道应该是绵忻有话带来,事实也果然如此,绵忻带给她的是一句极平常的话,她和他第一次在御花园遇到时,他便是这么说的,“位高人愈险,有些闲事,皇后娘娘还是不要多管的好。”      沅宛挑眉,“景珍格格的事,他知道了?”      刘子谦谨慎的答道:“只是听说,太后尚未向王爷提起。”      沅宛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无奈。闲事……若不是被太后逼着要表态,不管是景珍还是九珍,她都没兴趣过问。      刘子谦接着道:“王爷还说,一切和景珍格格有关的事,请皇后娘娘都不要多管。切记,切记。”      绵忻从来不是一个啰嗦的人,传来的话也是如他的人一般干净利落,从来不会拖泥带水。这一次竟然连着说着两个“切记”,沅宛奇道:“怎么?”      刘子谦露出少有的犹豫之色,沅宛直觉事情有蹊跷,还要待问,正好彩燕捧了安胎药来,刘子谦匆匆行了个礼,离开了储秀宫。      选秀女的前一日,临傍晚的时候,道光来了储秀宫,带着一脸的疲惫。不同与往日,今天的道光心情仿佛还不错。      沅宛瞧着他的脸色,笑道:“皇上可是有什么喜事了?”      道光一怔,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他揉了揉眉心,“老四的奏折今儿下午送来了,说南方的水患已经得到了控制,让朕放心。”      “春暖花开本是好时节,南方却深陷水患之苦。朕忙了这些日子,总算见了些成效。”道光叹着,忽而转了话题,“对了,明儿个就要选秀女,你准备的如何了?”      “皇上放心,都妥当了”,沅宛笑着道,“依皇上的意思,地点选在了体元殿。”      “唔,长春宫离你这里近些,你如今怀着身孕,按理说需要静养,这一次却少不得劳累了。”      “皇上说笑了,原就是臣妾的本分。”沅宛侧头笑道。道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话是这么说,才刚寿康宫传来消息,太后明儿个也会去去体元殿。你若是撑不住了,千万记得要对朕说。”      事实证明,道光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虽然沅宛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坐着打量那些秀女的容貌,这最简单的事对于怀了身孕的她来讲,也颇为难捱。第一日只看了上三旗,道光始终兴致寥寥的样子,选了一天,也不过选出了两位而已。      第二日便轮到了下五旗。眼看将近正午,道光一个也没选,一旁的太后面露不悦之色,沅宛暗暗决定,过了正午她就告假回储秀宫去。      “博尔济吉特氏景珍,刑部员外郎花郎阿之女,年十五”,唱礼的太监不知疲惫的声音将沅宛从思绪里拉回了现实。      她用余光瞧了瞧太后,果然见太后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中露出赞许之色。沅宛心中暗笑,就听太后夸了景珍两句,立在殿下的景珍闻言微微红了脸,但还算知道礼数,大大方方的谢了太后。      道光也像是来了兴致一样,“既然连皇额娘都夸你知书达理,想必你确实是当得起皇额娘的夸奖。既然这样……”      沅宛听着这话转的不好,一个念头尚未转完,就听道光对小蔡子道:“留用吧。”      形势逆转。沅宛瞧了瞧太后,后者微微变了脸色。立在底下的景珍也是一脸的错愕,好在她反应快,低首谢恩的瞬间就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规规矩矩的跟着小太监离开。      一直到看完了今日的秀女,太后的脸色依然不太好。沅宛不晓得太后到底有没有对道光提过想将景珍嫁给绵忻,也摸不准道光到底是什么意思,因此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请了安,打算离开。      却不想道光叫住了她,若无其事的道,“劳累了一天,朕送你回去。”      离开前,沅宛看了一眼太后,后者的脸色微微发白,显然是在生气。      就凭这一点,沅宛断定,道光此举,绝对是故意的。      后来彩燕也确实是这么说的:“听说选秀前几日太后便暗示了皇上,说想为王爷挑一位侧福晋。皇上二话没说便叫内务府把这一届秀女的名单送去了寿康宫,据说送还回来的时候,上面独独缺了景珍格格的名字。”      彼时,道光已经传了口谕,封博尔济吉特氏景珍为贵人,赐号“静”。沅宛一边儿看着那个御笔亲书的“静”字,一边儿笑道:“太后纵然生气,也是无话可说的。皇上日理万机,那名单没有瞧见,能怪谁去?”      “主子说的是,今届秀女只选了十位,只静贵人一人有封号。主子要不要……”      沅宛想了想,抬头瞧见瑾贵人和德嫔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笑道:“不急。”      “原以为凭着太后的宠爱,皇上至少会给个嫔位,如今看来,这位景珍格格也不过如此。”瑾贵人略带几分讽刺的笑道,“先前闹出那样大的风头又如何,不过是个贵人。”      一旁的德嫔幽幽的道:“瑾贵人别高兴的太早了,她有太后做靠山,日后还怕没有晋封的机会?皇上忘了祥妃娘娘那么些日子,最终不还是依了太后的意思晋封她为妃么?”      瑾贵人被她噎了一下,倒是没着急还口,而是气定神闲的笑道:“那便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罢。”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的算盘落空了,至于道光为啥要跟弟弟抢人,咳,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章   这一批秀女进宫的当日,道光便翻了静贵人的牌子,歇在了长春宫。把景珍安置在长春宫是沅宛的主意,这一批秀女之中,唯有景珍一人有封号。道光对其重视之意,昭然若是。长春宫是祥妃的居所,她一向避宠,让景珍居于长春宫,多多少少也能为祥妃带来些恩宠。再者,祥妃性子温和,又颇得太后欣赏。让同为太后欣赏的静贵人和她一同居住,太后老人家那里也好交代些。      话虽如此说,原本为自己亲生儿子准备的儿媳妇被道光生生夺走,太后心里还不知道怎样不舒服呢。倘若效仿当日全妃进宫时的情况,沅宛估摸着,未来三五个月内,她是不用再去寿康宫请安了。      不过,道光横插一杠子抢人这件事,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太后这次纵使想迁怒,也寻不出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由头来。      真是累心……这边厢沅宛一个叹息还未叹完,那边彩云就走了进来,“主子,长春宫遣人来告假。”      “祥妃怎么了?”沅宛想也没想的问道,祥妃一向勤勉,若不是病的实在起不来,还真的没有告假的情况。      “祥妃娘娘安好,来告假的是静贵人身边的彩凌。”      “哦?她怎么了?”沅宛挑眉问道。侍寝头一日就告假,这个谱摆的倒挺大。      “听说昨夜用的宵夜有些问题,这会儿子腹痛不止,皇上大发雷霆,把太医院的太医全叫去了呢。”      进宫头一夜,就有人按捺不住要动手了么?也忒沉不住气了些,沅宛略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叫她好生歇着。叫慎刑司的人查昨晚送往各宫的膳食,另外,御膳房昨晚当值的,全都先关起来。等慎刑司查出了眉目,交由皇上发落。”      来请安的六宫嫔妃显然也听说了长春宫的情况,正在三三两两的议论着。见到皇后出来,祥妃第一个站了起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赐座。”沅宛淡淡的道。除了告假的静贵人和被禁足的全贵人,其余的人都已经来齐。      众人坐定之后,新封的那几位常在、答应依次上前,又重新行了大礼。沅宛打量了她们一番,不疾不徐的道:“既然进了宫,该教的想必你们的教礼嬷嬷已经教过你们了,本宫就不再多说——只一样,要尽心尽力的侍奉皇上,和后宫诸位和平相处,不要乱动歪脑筋。若是被本宫知道了,就不要怪你们的家人被你们连累!”      底下的人自然唯唯诺诺的应着,沅宛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叫众人都散了。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就听见小蔡子熟悉的声音。沅宛忙迎了出去,就见道光脸色铁青的大踏步走进来。沅宛使了个眼色,随行的小太监立刻停下脚步。沅宛跟着道光进了正殿,还未来得及开口,道就听道光怒道,“头一天就有人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好得很!”      “皇上息怒,臣妾已经叫人去查了,慎刑司一向雷厉风行,若真的有人意欲谋害静贵人,必定藏不住。”沅宛劝道。      道光怒气不减,冷哼道:“不必查了!朕晓得是谁在背后玩花样!”      沅宛一怔,“这……”其实她很想问问,您是真的知道还是就这么一说?      道光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冷声道:“宫中有传言,说皇额娘原本要将静贵人指给绵忻,却不料被朕从中夺爱……”      “皇上息怒”,沅宛笑道,“臣妾听闻静贵人颇得太后欣赏,太后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意思,臣妾不敢揣测。只是夺爱……”她打量着道光的脸色,笑着道:“瑞亲王一直在南方治水,想来并没有见过景珍格格。既然未见过,也就谈不上中意与否,哪里更来夺爱之说呢?”      沅宛一边劝着,一边暗暗心惊。好个精巧的局,侍寝头一日便不来向皇后问安,不管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别的原因,在六宫嫔妃眼里,都是恃宠而骄——当年全妃进宫时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一连数日不来问安,由此而带来的各种明嘲暗讽虽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没有人会愿意在进宫第一天就变成众人指责的靶子;道光或许对静贵人还有几分真心,但在听说了“景珍和绵忻”的种种传言后,静贵人若是一个不小心,便逃不了万劫不复的命运。      顺便,还要再搭上绵忻。      这也是沅宛愿意替静贵人说话的原因。静贵人得不得宠是死是活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绵忻。      即使只能小心翼翼的、不露痕迹的替他说上几句话。      “再者,皇上昨儿个不是也见了静贵人么,她侍奉皇上的时候,可有不愿意之色?”沅宛轻笑着问道。      这句话问出来,道光果然脸色稍霁。“也罢,你说的有道理。”      沅宛见他脸色好转,忙叫了彩燕上茶。道光的脸色慢慢趋于平静,沅宛却始终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瑾贵人来找她闲聊,听她说一句“静贵人素来得太后宠爱,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寿康宫却没有派人去瞧瞧”时,沅宛忽然觉得她明白了。      道光说:“不必查了!朕晓得是谁在背后玩花样!”      太后本来打算把景珍指给绵忻,这件事景珍心里大概也有数,否则道光在说“留用”时她不会惊讶。可是她却进了宫,第一夜便侍寝,彻彻底底成了皇上的女人——所以如果道光推论出所谓今日静贵人的事是太后暗中授意……      “皇上这几日去过承乾宫吗?”沅宛打断瑾贵人的话,问彩燕道。      “前两日去过一次,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瑾贵人疑惑的望着她,“怎么了?”      沅宛揉揉太阳穴。道光显然没工夫做这样的推论,这后宫之中若是有人把这样的结论摆在道光面前并且能让他相信的话,眼下有且只有一个人。      全贵人。      算算日子,全贵人的产期也快到了。所以她终于等不及了,要反击了吗?      沅宛还未理清楚,就听传话的小太监恭敬的道:“皇后娘娘,长春宫静贵人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 这一批秀女进宫的当日,道光便翻了静贵人的牌子,歇在了长春宫。把景珍安置在长春宫是沅宛的主意,这一批秀女之中,唯有景珍一人有封号。道光对其重视之意,昭然若是。长春宫是祥妃的居所,她一向避宠,让景珍居于长春宫,多多少少也能为祥妃带来些恩宠。再者,祥妃性子温和,又颇得太后欣赏。让同为太后欣赏的静贵人和她一同居住,太后老人家那里也好交代些。 话虽如此说,原本为自己亲生儿子准备的儿媳妇被道光生生夺走,太后心里还不知道怎样不舒服呢。倘若效仿当日全妃进宫时的情况,沅宛估摸着,未来三五个月内,她是不用再去寿康宫请安了。 不过,道光横插一杠子抢人这件事,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太后这次纵使想迁怒,也寻不出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由头来。 真是累心……这边厢沅宛一个叹息还未叹完,那边彩云就走了进来,“主子,长春宫遣人来告假。” “祥妃怎么了?”沅宛想也没想的问道,祥妃一向勤勉,若不是病的实在起不来,还真的没有告假的情况。 “祥妃娘娘安好,来告假的是静贵人身边的彩凌。” “哦?她怎么了?”沅宛挑眉问道。侍寝头一日就告假,这个谱摆的倒挺大。 “听说昨夜用的宵夜有些问题,这会儿子腹痛不止,皇上大发雷霆,把太医院的太医全叫去了呢。” 进宫头一夜,就有人按捺不住要动手了么?也忒沉不住气了些,沅宛略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叫她好生歇着。叫慎刑司的人查昨晚送往各宫的膳食,另外,御膳房昨晚当值的,全都先关起来。等慎刑司查出了眉目,交由皇上发落。” 来请安的六宫嫔妃显然也听说了长春宫的情况,正在三三两两的议论着。见到皇后出来,祥妃第一个站了起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赐座。”沅宛淡淡的道。除了告假的静贵人和被禁足的全贵人,其余的人都已经来齐。 众人坐定之后,新封的那几位常在、答应依次上前,又重新行了大礼。沅宛打量了她们一番,不疾不徐的道:“既然进了宫,该教的想必你们的教礼嬷嬷已经教过你们了,本宫就不再多说——只一样,要尽心尽力的侍奉皇上,和后宫诸位和平相处,不要乱动歪脑筋。若是被本宫知道了,就不要怪你们的家人被你们连累!” 底下的人自然唯唯诺诺的应着,沅宛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叫众人都散了。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就听见小蔡子熟悉的声音。沅宛忙迎了出去,就见道光脸色铁青的大踏步走进来。沅宛使了个眼色,随行的小太监立刻停下脚步。沅宛跟着道光进了正殿,还未来得及开口,道就听道光怒道,“头一天就有人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好得很!” “皇上息怒,臣妾已经叫人去查了,慎刑司一向雷厉风行,若真的有人意欲谋害静贵人,必定藏不住。”沅宛劝道。 道光怒气不减,冷哼道:“不必查了!朕晓得是谁在背后玩花样!” 沅宛一怔,“这……”其实她很想问问,您是真的知道还是就这么一说? 道光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冷声道:“宫中有传言,说皇额娘原本要将静贵人指给绵忻,却不料被朕从中夺爱……” “皇上息怒”,沅宛笑道,“臣妾听闻静贵人颇得太后欣赏,太后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意思,臣妾不敢揣测。只是夺爱……”她打量着道光的脸色,笑着道:“瑞亲王一直在南方治水,想来并没有见过景珍格格。既然未见过,也就谈不上中意与否,哪里更来夺爱之说呢?” 沅宛一边劝着,一边暗暗心惊。好个精巧的局,侍寝头一日便不来向皇后问安,不管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别的原因,在六宫嫔妃眼里,都是恃宠而骄——当年全妃进宫时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一连数日不来问安,由此而带来的各种明嘲暗讽虽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没有人会愿意在进宫第一天就变成众人指责的靶子;道光或许对静贵人还有几分真心,但在听说了“景珍和绵忻”的种种传言后,静贵人若是一个不小心,便逃不了万劫不复的命运。 顺便,还要再搭上绵忻。 这也是沅宛愿意替静贵人说话的原因。静贵人得不得宠是死是活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绵忻。 即使只能小心翼翼的、不露痕迹的替他说上几句话。 “再者,皇上昨儿个不是也见了静贵人么,她侍奉皇上的时候,可有不愿意之色?”沅宛轻笑着问道。 这句话问出来,道光果然脸色稍霁。“也罢,你说的有道理。” 沅宛见他脸色好转,忙叫了彩燕上茶。道光的脸色慢慢趋于平静,沅宛却始终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瑾贵人来找她闲聊,听她说一句“静贵人素来得太后宠爱,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寿康宫却没有派人去瞧瞧”时,沅宛忽然觉得她明白了。 道光说:“不必查了!朕晓得是谁在背后玩花样!” 太后本来打算把景珍指给绵忻,这件事景珍心里大概也有数,否则道光在说“留用”时她不会惊讶。可是她却进了宫,第一夜便侍寝,彻彻底底成了皇上的女人——所以如果道光推论出所谓今日静贵人的事是太后暗中授意…… “皇上这几日去过承乾宫吗?”沅宛打断瑾贵人的话,问彩燕道。 “前两日去过一次,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瑾贵人疑惑的望着她,“怎么了?” 沅宛揉揉太阳穴。道光显然没工夫做这样的推论,这后宫之中若是有人把这样的结论摆在道光面前并且能让他相信的话,眼下有且只有一个人。 全贵人。 算算日子,全贵人的产期也快到了。所以她终于等不及了,要反击了吗? 沅宛还未理清楚,就听传话的小太监恭敬的道:“皇后娘娘,长春宫静贵人求见。” ☆、第七十五章   “不见”,沅宛断然拒绝,不理会瑾贵人狐疑的眼神,“就说本宫不得闲,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好生歇着。”      小太监领命而去,瑾贵人疑惑的笑道:“皇后姐姐这是……?”      沅宛抬眼瞧着她。      瑾贵人近前两步,笑道:“刚一进宫都成为众矢之的,嫔妾以为,她这会儿或许是来投诚的。”      “未必”,沅宛回答道。早晨告假不来请安,这会儿子巴巴的跑来,这路数倒是和当年的全妃相似的很。      慎刑司的结果是在下午的时候送来的,说是御膳房昨夜值班的太监不当心,做点心的时候放错了原料。道光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怒不可遏的要求严审。慎刑司的人重新提审那太监时,对方已经死去多时——服毒自杀让道光越发相信这桩事没有那么简单,但犯人已死,再查下去,耗时耗力不说,真相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彻底被掩埋。      “额娘,这个静贵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适逢佟佳倩柔进宫来瞧她,母女二人闲聊间,沅宛问道。      佟佳倩柔先是瞧了她一眼,有些不自然的笑道:“能有什么来头?”      沅宛徐徐道:“先前人人都说太后十分喜欢景珍格格,若说因为她模样乖顺,宫里乖顺的嫔妃多了去了;若说是因为性情温和,太后身边儿也不缺这样的人。怎么就见了一个景珍,便铁了心一般想将她指给瑞亲王呢?甚至都不问问瑞亲王的意思就着急指婚,这可不像太后一贯办事的风格。”      “再者,景珍一进宫就得皇上青睐,恩宠有加。昨儿个那一桩事明摆着是有人在戏弄她,也不是什么大事,偏惹了皇上雷霆大怒,一定要彻查此事。额娘也知道,这种事情若是当真查起来,少不得便会是宫闱丑事。若是传了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在?单凭着宠爱,我瞧皇上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说着,又自嘲般的笑了笑,“当然,全贵人是例外。”      “也不是那么说”,佟佳倩柔犹豫了一下,悄声道:“论理,你现在怀着身孕,这些事不该让你知道。但你既然想到了这里,额娘若是不告诉你,你怕也是放心不下。太后想让景珍嫁给瑞亲王,这桩婚事一开始便是成不了的。那花郎阿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但他可是有几个好女儿——其中一个姑爷在九门提督手下当差,瑞亲王手中握有兵权,倘若和九门提督的人连上了襟……”      沅宛猛然抬头,佟佳倩柔若无其事的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冷了的茶,“不过是坊间猜测罢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可是前朝有变?”沅宛盯着她的额娘问道。      倩柔的手一抖,忙来捂她的嘴,“你要当心!”      “如果不是的话,为何年初皇上就急匆匆的派了瑞亲王去南方治水,又多此一举的另派将领去带留在西北的军队?”      佟佳倩柔眼看瞒不过她,只好全盘托出。她又靠近了些,声音低若蚊蝇,“朝中手握兵权的人,一多半都和太后有瓜葛。你知道,当今圣上并非太后亲生,太后亲生的穆亲王却是因他的旨意出征,而后下落不明。这桩事,你只知道全贵人进了宫,你不晓得原先穆亲王手里的军队,全叫皇上不声不响的收到了自己亲信的麾下——穆亲王到底怎么死的还有待商榷,但若是说有人有意为之,也不为过。”      她的声音低低的,却像是夏日的闷雷一般,沅宛只觉得脖颈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穿堂风刮过,寒意立刻往全身蔓延。“照额娘这样推论,绵忻岂不是有危险?”      佟佳倩柔拍了拍她的肩膀,“太后只剩这一个儿子,瑞亲王也不是什么蠢物,若猜测是真的,他不会坐以待毙。”      沅宛惊疑不定的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此说来,太后想让乐欣嫁入王府,也是和这个有关?”      佟佳倩柔迟疑着点了点头。“太后曾提过要将乐欣指给瑞亲王,被皇上驳了回去。你阿玛知道之后曾问过乐欣,乐欣去了一趟西北,人倒是清楚了不少。你阿玛思来想去,向皇上上书表明了立场。沅宛,咱们家已经有个女儿陷入了这片泥沼,就算乐欣愿意嫁给瑞亲王,我们也不能放任她踏入危险的境地。”      “怪不得乐欣改变了主意,原来是这样……”      佟佳倩柔无奈的摇摇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若是因为一桩姻亲招来了皇上的猜忌,得不偿失。”      “那阿玛他……”一个接一个的闷雷打来,沅宛觉得有些眩晕。倘若太后真的要夺权,这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赌局。一着不慎,便是灭门之灾。      “你放心”,佟佳倩柔适时的握住了她的手,暖暖的,“倘若局势真的有变,我们会自保,你也要小心。”      其实对于沅宛,倩柔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倘若未来太后真的要夺权,有瑞亲王在,不管谁胜谁负,沅宛都不会有危险。      纷繁复杂的念头搅在一起,沅宛觉得头疼极了。脸色也不大好,倩柔握着她的手指,殷殷嘱咐道:“你不要多想,如今最重要的是便是把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沅宛胡乱的点点头,心情复杂的送走了倩柔。独自坐了一会儿,觉得腹中隐隐作痛,她皱着眉头叫彩燕去传刘子谦来,恰巧彩云进来道:“主子,方才静贵人去了承乾宫一趟,呆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离开了。”      “全贵人尚在禁足中,无诏不得探视。谁给她的旨意让她去的?”沅宛皱眉问道,彩云瞧着她的脸色不好,吓了一跳,忙忙道:“静贵人只是送了些东西给全贵人,并没有见到全贵人。”      沅宛摆摆手,表示自己暂时不想听到这些。佟佳倩柔的话像是巨大的冲击波一样,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管后宫的是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倘若道光真的猜疑了绵忻,那么,他若是不自救,便必死无疑。      这个认知让她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见他。      这一日依旧是静贵人侍寝。传言说,初入宫就被暗算的静贵人虽然满腹委屈,却依旧识大体的软语劝慰盛怒之下的皇上,惹得道光又是怜惜又是心疼,恨不得将那不当心的御膳房小太监千刀万剐来慰藉静贵人的胆战心惊。      和当日的全妃一样,初入宫就告假的静贵人在此后的时间里异常勤勉。每个早晨,沅宛还未梳洗完毕,静贵人就已经候在了正殿。不可避免的,静贵人所谓的“请罪”,头一日便遭到了瑾贵人等人的嘲笑。      “听说前几日静妹妹告假之后,还是来了一趟储秀宫。想来静妹妹的情况并不是太严重,那么早两个时辰来请安或者晚两个时辰来请安,并没有什么差别。还是静妹妹觉得,这皇宫的规矩,原就是说说算了的?”说话的是彤贵人,她自被放出来后一直不得恩宠。如今见了来请罪的静贵人,心中十分不忿。      坐在她身侧的瑾贵人闻言一笑,“彤贵人只听说静贵人告假,可知来向皇后娘娘告假的是皇上身边儿的人?”      “是皇上身边儿的人又怎样?仗着皇上的宠爱便不把后宫的规矩放在心上吗?倘若人人都效而仿之,今儿个你告假,明儿个我告假,这后宫还有没有规矩可言?”彤贵人毫不留情面的回道。      瑾贵人似是无话可说一般,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她悠悠的笑道,“规矩么,自然是不能废的。只是这件事彤贵人似乎管的宽了些,现放着皇后娘娘呢,妹妹可不记得皇后娘娘给过彤贵人协理六宫的权力。”      “你——”这可是个大罪名,彤贵人一时被噎的无话可说,只能忿忿的冷哼了一声。一直沉默的静贵人开了口,不卑不亢的,“耽误了请安是景珍不对,待会儿景珍自会向皇后娘娘请罪。这事儿也并不是什么难断的事情,两位姐姐就不要争吵了吧?”      这下,连瑾贵人也无话可说了。      在正殿奉茶的彩云将这番谈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沅宛,正在喝安胎药的沅宛道,“这静贵人倒是个会说话的。”      彩燕接过她递过来的空药碗,碰上了一小碟嘉应子,笑道:“依奴婢瞧,主子大可等会儿再出去。让她们闹去。”      沅宛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这后宫的明枪暗箭多了去,能不能躲过,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左右这会儿子听她们嚷来嚷去也是无趣,不如闭目养养神。      正殿因为静贵人那句话而有了短暂的沉默,沅宛出来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六宫嫔妃已经转而聊其他的话题。见着沅宛出来,都规规矩矩的站起来请安见礼。      静贵人低着头跪在瑾贵人的身后,穿一身嫩绿色的宫装。乍一看,还真叫沅宛觉得使乐欣跪在那里——她的表妹执著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可能实现的姻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网站抽了= =所以大家不是弃文了是因为买不了,好吧,开V前自己安慰一下自己。。。 ☆、第七十六章   静贵人低着头跪在瑾贵人的身后,穿一身嫩绿色的宫装。乍一看,还真叫沅宛觉得使乐欣跪在那里——她的表妹执著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可能实现的姻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都起来吧”,沅宛的声音懒懒的,一抬眼,就瞧见水葱般的静贵人依然跪着,其余的都已起身。      “静贵人这是怎么的呢?好好的,跪着做什么?”沅宛明知故问道。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静贵人又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主,嫔妾在进宫当日便该来拜见,迟至今日来拜虽然有不得已的原因,但这是嫔妾自身的原因。所以特来请罪,请皇后娘娘恕罪。”静贵人说到做到,请起罪来一丝也不含糊。      “那日的事本宫听说了,错不在你,起来吧”,沅宛示意她身边儿的宫女扶她起身,又道:“当日在你宫里伺候的是谁?”      侍立在静贵人身后的贴身宫女彩凌报了几个名字。      沅宛示意静贵人坐下,侧头对彩燕道:“伺候主子不尽心,将这几个人交到慎刑司去,每人赏二十板子,罚半年的俸禄。下次再出现这种事,就将她们发配到辛者库去。”      刚刚坐定的静贵人听得这一句,动了动嘴唇,却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说。沅宛放缓了语气,望着她道:“静贵人以后也当心些,皇上政务繁忙,不要再出这样的事扰得皇上不得安宁。”      静贵人低眉顺眼的答了个“是”,瑾贵人则抱着玩味的心态瞧着她,没有再说一句讽刺的话。      众人散去,彩燕望着静贵人的背影,低声道:“这么瞧来,静贵人和乐欣格格倒真有几分相似。”      沅宛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半响,懒懒的道:“本宫知道她在打什么心思,且瞧着吧。”      春光明媚的午后,大多大多的云彩漂浮在空中,天空蓝的像一块巨大的通透的蓝宝石。闭上眼睛,似乎能闻到阵阵花香。鹦鹉乖巧的站在沅宛的肩膀上,时不时的回头啄一啄自己的羽毛,再嚷一嚷“太医来了,太依来了。”      沅宛睁开眼睛,弹了弹它的脑袋,鹦鹉扁着嘴躲开,发出不满的叫声,逗得沅宛笑了起来。彩燕一边儿扑着团扇一边儿凑趣道:“撒谎是要挨板子的。”      沅宛团着它的羽毛,笑道:“它哪儿懂得这些,说起挨板子,只怕一板子下去它就没命了吧。”      彩燕也笑了起来,“主子难道心情好,奴婢也来凑个趣。”      沅宛笑叹道:“是后宫难得清静。”说来也奇怪,那日发落了静贵人身边的人后,后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新进宫的那几位常在、答应各自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宫里,互不见面。就连一向多话的瑾贵人也变得懒懒的,弄得沅宛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有喜了——按理说是不可能的,她虽然被封为贵人,但宫女向来没有为皇家诞育子嗣的资格,更何况太后也不喜欢她。这种情况下想要怀上孩子,简直难如登天。      “说起孩子……”沅宛忽然想起瑾贵人漏夜前来储秀宫的场景,“她当日可真的怀上孩子过?”      “奴婢暗中查过,那几日太医院确实开过大量的叫人小产的药。但是否用在了瑾贵人身上,还未可知。”      沅宛想了一会儿,敲着桌子缓缓道:“皇上当日宠幸她是没有记档的,若真的有孩子,孩子是谁的也不好说。不过没关系”,不管有没有小产过,只要做的天衣无缝,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全凭她们说了算。“去派人把瑾贵人叫来,就说本宫新得了皇上赏的好茶,请她来尝一尝。”      全贵人生产在即,若是任由她母凭子贵,以往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彩燕答应着出去,过了几秒钟却又折返回来,神色很是紧张,“承乾宫传来消息,说全贵人不大好,怕是……”      沅宛神色一凛,“皇上在哪里?有没有叫太医?”      小桂子脚步匆匆的进来回道:“皇上正在去承乾宫的路上,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全都去了承乾宫,主子,您要不要......?”      “备肩舆,去承乾宫。另外,派人去告诉太后这件事。”沅宛吩咐完,立刻站起来要走。彩燕大惊失色,拦住她欲劝,沅宛推开她的手,“本宫倒是小看全贵人了,既然摆了这样一出大戏,于情于理,本宫都该去瞧瞧。”      昔日荣宠无比的承乾宫经过了这几个月的静寂,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衰败的气息。院落里的参天树木孤孤零零的挂着几篇嫩叶,靠窗的廊下摆着一溜的迎春花,大多已经开过了。有几个小太监正在洒水,扬起的灰尘很是呛人。      沅宛赶到的时候,道光已经到了承乾宫,正在正殿焦急的踱着步子。见着沅宛,先是一愣,旋即又责怪道:“你怎么来了?”      他扶着沅宛坐下,回头斥了几句。沅宛抓着他的手,笑道:“臣妾听说全贵人不好,担心她腹中的孩儿,所以过来瞧瞧。”      道光正待说话,忽听寝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他脸色一变,松开了她的手就要往里闯。      一个太医脚步匆匆的奔了进来,战战兢兢的道:“皇上,皇后娘娘,全贵人情况不好,怕是要提前生产了。”      道光一把抓起太医,“什么叫情况不好?情况不好的意思是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情况不好?!”      太医显然被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拼命的摇着头。沅宛上前两步道:“皇上,皇上,既然全贵人要生产了,皇上快些让太医进去吧。”      太医如捣蒜般一个劲儿的点着头,道光手一松,他就跌在了地上。“滚进去!”道光高声道。      沅宛握住道光的手,发现他竟然在颤抖,道光的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明明还有两个月,怎么会提前这样多!”      这种情况下,沅宛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劝慰。寝殿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痛呼,道光眉头越皱越紧,忽然挣脱了沅宛的手,大踏步的就要往寝殿里闯。      沅宛被他带的倒退了两步,幸亏彩燕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没有酿成大祸。小蔡子抢上几步拦住道光,急得直嚷,“皇上,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道光一把推开他,小蔡子一个重心不稳摔在地上,还不忘大喊着“皇上不能进去,皇上不为全贵人着想,难道也不为龙裔着想吗?”      道光的脚步猛然顿住,小蔡子见状,朝着沅宛努了努嘴,又道:“皇后娘娘脸色不大好呢。”      道光猛然醒悟过来,三步并两步奔过来,拉着她的手紧张的道:“沅宛,你没事吧?”      沅宛摇了摇头,“臣妾没事。”      道光眼中露出歉疚,还未来得及说话,太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皇上,皇后娘娘,全贵人像是用了催产的药,她身子又弱,微臣请示皇上,若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催产药?怎么可能?!”沅宛惊呼,道光已经没有心情纠缠这个,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道选择题,全贵人的痛呼就在耳畔,沅宛惊奇的发现道光竟然犹豫了一下,他说:“保大人。”      与此同时,沅宛道:“保孩子。”      太医愣神了几秒钟,道光转过头来看她,沅宛平静的道:“皇上膝下无子,若是孩子平安出世,这会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后宫有这样多的嫔妃,皇上失了全贵人纵然难过,但失了孩儿却是我大清之殇。望皇上三思。”      她避开他的目光,不看他。想象之中的道光应该会发怒,但……      “皇后说的对,保孩子!”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是寿康宫的太后来了。沅宛心里一松,屈膝见礼。      太后虚浮了她一把,再开口时已换上了严厉的语气,“皇上糊涂了,你们也都糊涂了不成?若是孩子又任何差池,哀家要你们整个太医院来陪葬!”      凌厉的语气说明了她不可转圜的决心,太医再不敢多话,急急忙忙的往寝殿赶去。      道光立在当地,脸上是未来得及藏好的隐忍——在佟佳倩柔梳理了利害关系后,道光会有这样的表情,沅宛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太后静静的回望着他,口中还在训斥着一众奴才。母子二人的对峙中,终究是道光败下阵来。“皇额娘说的是,是朕糊涂了。”      “皇上政事繁忙,产房血腥,不是你和皇后该来的。”太后招了招手,沅宛这才发现祥妃也跟着来了,她指着祥妃道:“哀家特意叫了祥妃来瞧着,皇后怀着身孕,皇上先送她回储秀宫去吧。”      沅宛分明看见道光的手紧握成拳,然而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道光就平静的道:“那就有劳祥妃了。”      各宫派来打探消息的奴才都候在殿外,见着皇上和皇后一起出来,忙忙的问安行礼。承乾宫外绿柳成荫,隐约可以听到鸟鸣。道光脸色发白,只有沅宛知道,被他牵着的右手,被捏的生疼。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能更新了= = 正文: 静贵人低着头跪在瑾贵人的身后,穿一身嫩绿色的宫装。乍一看,还真叫沅宛觉得使乐欣跪在那里——她的表妹执著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可能实现的姻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都起来吧”,沅宛的声音懒懒的,一抬眼,就瞧见水葱般的静贵人依然跪着,其余的都已起身。 “静贵人这是怎么的呢?好好的,跪着做什么?”沅宛明知故问道。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静贵人又行了个大礼,“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主,嫔妾在进宫当日便该来拜见,迟至今日来拜虽然有不得已的原因,但这是嫔妾自身的原因。所以特来请罪,请皇后娘娘恕罪。”静贵人说到做到,请起罪来一丝也不含糊。 “那日的事本宫听说了,错不在你,起来吧”,沅宛示意她身边儿的宫女扶她起身,又道:“当日在你宫里伺候的是谁?” 侍立在静贵人身后的贴身宫女彩凌报了几个名字。 沅宛示意静贵人坐下,侧头对彩燕道:“伺候主子不尽心,将这几个人交到慎刑司去,每人赏二十板子,罚半年的俸禄。下次再出现这种事,就将她们发配到辛者库去。” 刚刚坐定的静贵人听得这一句,动了动嘴唇,却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说。沅宛放缓了语气,望着她道:“静贵人以后也当心些,皇上政务繁忙,不要再出这样的事扰得皇上不得安宁。” 静贵人低眉顺眼的答了个“是”,瑾贵人则抱着玩味的心态瞧着她,没有再说一句讽刺的话。 众人散去,彩燕望着静贵人的背影,低声道:“这么瞧来,静贵人和乐欣格格倒真有几分相似。” 沅宛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半响,懒懒的道:“本宫知道她在打什么心思,且瞧着吧。” 春光明媚的午后,大多大多的云彩漂浮在空中,天空蓝的像一块巨大的通透的蓝宝石。闭上眼睛,似乎能闻到阵阵花香。鹦鹉乖巧的站在沅宛的肩膀上,时不时的回头啄一啄自己的羽毛,再嚷一嚷“太医来了,太依来了。” 沅宛睁开眼睛,弹了弹它的脑袋,鹦鹉扁着嘴躲开,发出不满的叫声,逗得沅宛笑了起来。彩燕一边儿扑着团扇一边儿凑趣道:“撒谎是要挨板子的。” 沅宛团着它的羽毛,笑道:“它哪儿懂得这些,说起挨板子,只怕一板子下去它就没命了吧。” 彩燕也笑了起来,“主子难道心情好,奴婢也来凑个趣。” 沅宛笑叹道:“是后宫难得清静。”说来也奇怪,那日发落了静贵人身边的人后,后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新进宫的那几位常在、答应各自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宫里,互不见面。就连一向多话的瑾贵人也变得懒懒的,弄得沅宛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有喜了——按理说是不可能的,她虽然被封为贵人,但宫女向来没有为皇家诞育子嗣的资格,更何况太后也不喜欢她。这种情况下想要怀上孩子,简直难如登天。 “说起孩子……”沅宛忽然想起瑾贵人漏夜前来储秀宫的场景,“她当日可真的怀上孩子过?” “奴婢暗中查过,那几日太医院确实开过大量的叫人小产的药。但是否用在了瑾贵人身上,还未可知。” 沅宛想了一会儿,敲着桌子缓缓道:“皇上当日宠幸她是没有记档的,若真的有孩子,孩子是谁的也不好说。不过没关系”,不管有没有小产过,只要做的天衣无缝,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全凭她们说了算。“去派人把瑾贵人叫来,就说本宫新得了皇上赏的好茶,请她来尝一尝。” 全贵人生产在即,若是任由她母凭子贵,以往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彩燕答应着出去,过了几秒钟却又折返回来,神色很是紧张,“承乾宫传来消息,说全贵人不大好,怕是……” 沅宛神色一凛,“皇上在哪里?有没有叫太医?” 小桂子脚步匆匆的进来回道:“皇上正在去承乾宫的路上,太医院的太医已经全都去了承乾宫,主子,您要不要......?” “备肩舆,去承乾宫。另外,派人去告诉太后这件事。”沅宛吩咐完,立刻站起来要走。彩燕大惊失色,拦住她欲劝,沅宛推开她的手,“本宫倒是小看全贵人了,既然摆了这样一出大戏,于情于理,本宫都该去瞧瞧。” 昔日荣宠无比的承乾宫经过了这几个月的静寂,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衰败的气息。院落里的参天树木孤孤零零的挂着几篇嫩叶,靠窗的廊下摆着一溜的迎春花,大多已经开过了。有几个小太监正在洒水,扬起的灰尘很是呛人。 沅宛赶到的时候,道光已经到了承乾宫,正在正殿焦急的踱着步子。见着沅宛,先是一愣,旋即又责怪道:“你怎么来了?” 他扶着沅宛坐下,回头斥了几句。沅宛抓着他的手,笑道:“臣妾听说全贵人不好,担心她腹中的孩儿,所以过来瞧瞧。” 道光正待说话,忽听寝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他脸色一变,松开了她的手就要往里闯。 一个太医脚步匆匆的奔了进来,战战兢兢的道:“皇上,皇后娘娘,全贵人情况不好,怕是要提前生产了。” 道光一把抓起太医,“什么叫情况不好?情况不好的意思是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情况不好?!” 太医显然被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拼命的摇着头。沅宛上前两步道:“皇上,皇上,既然全贵人要生产了,皇上快些让太医进去吧。” 太医如捣蒜般一个劲儿的点着头,道光手一松,他就跌在了地上。“滚进去!”道光高声道。 沅宛握住道光的手,发现他竟然在颤抖,道光的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明明还有两个月,怎么会提前这样多!” 这种情况下,沅宛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劝慰。寝殿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痛呼,道光眉头越皱越紧,忽然挣脱了沅宛的手,大踏步的就要往寝殿里闯。 沅宛被他带的倒退了两步,幸亏彩燕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没有酿成大祸。小蔡子抢上几步拦住道光,急得直嚷,“皇上,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道光一把推开他,小蔡子一个重心不稳摔在地上,还不忘大喊着“皇上不能进去,皇上不为全贵人着想,难道也不为龙裔着想吗?” 道光的脚步猛然顿住,小蔡子见状,朝着沅宛努了努嘴,又道:“皇后娘娘脸色不大好呢。” 道光猛然醒悟过来,三步并两步奔过来,拉着她的手紧张的道:“沅宛,你没事吧?” 沅宛摇了摇头,“臣妾没事。” 道光眼中露出歉疚,还未来得及说话,太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皇上,皇后娘娘,全贵人像是用了催产的药,她身子又弱,微臣请示皇上,若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催产药?怎么可能?!”沅宛惊呼,道光已经没有心情纠缠这个,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道选择题,全贵人的痛呼就在耳畔,沅宛惊奇的发现道光竟然犹豫了一下,他说:“保大人。” 与此同时,沅宛道:“保孩子。” 太医愣神了几秒钟,道光转过头来看她,沅宛平静的道:“皇上膝下无子,若是孩子平安出世,这会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后宫有这样多的嫔妃,皇上失了全贵人纵然难过,但失了孩儿却是我大清之殇。望皇上三思。” 她避开他的目光,不看他。想象之中的道光应该会发怒,但…… “皇后说的对,保孩子!”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是寿康宫的太后来了。沅宛心里一松,屈膝见礼。 太后虚浮了她一把,再开口时已换上了严厉的语气,“皇上糊涂了,你们也都糊涂了不成?若是孩子又任何差池,哀家要你们整个太医院来陪葬!” 凌厉的语气说明了她不可转圜的决心,太医再不敢多话,急急忙忙的往寝殿赶去。 道光立在当地,脸上是未来得及藏好的隐忍——在佟佳倩柔梳理了利害关系后,道光会有这样的表情,沅宛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太后静静的回望着他,口中还在训斥着一众奴才。母子二人的对峙中,终究是道光败下阵来。“皇额娘说的是,是朕糊涂了。” “皇上政事繁忙,产房血腥,不是你和皇后该来的。”太后招了招手,沅宛这才发现祥妃也跟着来了,她指着祥妃道:“哀家特意叫了祥妃来瞧着,皇后怀着身孕,皇上先送她回储秀宫去吧。” 沅宛分明看见道光的手紧握成拳,然而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道光就平静的道:“那就有劳祥妃了。” 各宫派来打探消息的奴才都候在殿外,见着皇上和皇后一起出来,忙忙的问安行礼。承乾宫外绿柳成荫,隐约可以听到鸟鸣。道光脸色发白,只有沅宛知道,被他牵着的右手,被捏的生疼。 ☆、第七十七章   沅宛没有回储秀宫,而是被道光带到了养心殿。道光始终一言不发,周身的怒气却昭然若示。小蔡子满脸哀求的望着沅宛,指望皇后娘娘能开口劝一劝,沅宛瞧瞧道光的脸色,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她比了个手势,小蔡子如蒙大赦般退了出来,还体贴的关上了殿门。沅宛轻手轻脚的走到东窗下坐定,轻轻的倒了杯茶水。      淡淡的茉莉花香沁入心脾,沅宛捧着茶水,犹豫了再三才开口笑道:“皇上稍安勿躁,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在承乾宫,想必全贵人不会有事的。”      道光接过茶水放在条案上,以手覆额,用前所未有的疲惫淡淡道:“朕知道了。你也累了,去后殿先歇着吧。有消息了朕立刻派人告诉你。”      养心殿的后殿原就有为皇后和嫔妃预留的休息之处,东边是皇后居所,西边是嫔妃的居所,沅宛曾在这里留宿过几次。      临出养心殿,沅宛不放心,又回头瞧了瞧。道光双目紧闭,右手紧紧按着面前的条案,隔了这么远,依然能瞧见他发白的骨节。      “朕对不起你……”低低的声音穿堂而过,落入沅宛的耳朵里。沅宛一惊,待要仔细辨认,彩燕却拉着她的衣袖,示意她快些离开。沅宛的脚步顿了顿,道光的声音太低,低的她几乎疑心,自己听到的浓浓的歉疚和无奈只是幻觉。      然而彩燕说,“皇上方才的话说得蹊跷,全贵人忽然生产一事,或许另有隐情。主子要当心。”      明媚的阳光透过西窗洒进来,可以看到空气中细小的光柱。当心……沅宛动了动嘴角,“目前还看不出这盘棋的路数,且静观其变吧。”      折腾了这么久,沅宛觉得有些累。后殿的寝具一应俱全,沅宛顺势倚着床榻,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静静的等待着来到这个世界。      两个时辰后,承乾宫的丧信送到了养心殿。太医尽了全力,孩子生下来却已经没了气息。太医院的太医跪了一地,没有人敢说话。床榻上的全贵人气息奄奄,却还挣扎着要看一眼孩子。太后一句冷冷的“让她瞧”,崔嬷嬷含着眼泪把浑身冰凉的小皇子送到了全贵人手中。全贵人脸色苍白的望着太后,同样苍白的手指颤了颤,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陷入了昏迷。      得了消息的道光沉默的坐在养心殿,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丧失了所有的喜怒哀乐。刚刚回京的瑞亲王一进京城就听到了“宫中娘娘产下的小皇子已殇”这样的噩耗,第一反应就是沅宛出事了。他顾不得多问,一路飞奔至紫禁城。发白的手指几乎握不稳缰绳,小明子紧紧的跟着他,随他一起风尘仆仆的奔入养心殿,和正欲推门叫人的沅宛撞了个正着,沅宛被他撞得后退两步,吃痛的弯下腰,绵忻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伸手扶住了她。      “你……臣弟失礼,万望皇后娘娘恕罪。”绵忻本想问“你还好吧?”,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恭敬的话语。他用力的攥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忽然就舒了一口气。      还好。出事的不是你。      沅宛被他攥的生疼,蹙着眉摇摇头,彩燕急的脸都白了,一叠声的喊着“快叫刘太医来”。这句话让两人都清醒了过来,沅宛挣脱绵忻的手,攀上彩燕的手臂,“皇上在东暖阁,心情不是太好,王爷当心些。”      绵忻点了点头,彩燕顾不得行礼,扶着沅宛匆匆往后殿去。      绵忻茫然的站了几秒钟,忽然回过神来,大踏步的往东暖阁走去。      刘子谦来的很快,瞧见沅宛的脸色先皱了皱眉,及至搭上了脉,他的脸色才变得好了些。他嘱咐了沅宛几句,又在药方上添了加重了安胎的药物的剂量,末了才道:“请皇后娘娘照微臣的方子服用,便不会有大碍。”      沅宛点了点头,问道:“全贵人怎么样了?”      “恕微臣直言,全贵人性命垂危,能不能活过来,一半靠天命,一半……靠人为。”      沅宛心里一动,“皇上和太后的意思都是舍母保子,为何现在孩子没了,大人却好好的?”      刘子谦面露犹豫之色,似是有难言之隐。过了半响才答了一句风马就不相及的话,“太后得知小皇子殇了的消息后,命令太医院尽全力救治全贵人。”      沅宛悚然一惊。孩子没了,如果说太后现在趁机除掉全贵人,她不会有任何的意外。但,孩子殇了,母亲活着,这才是身为母亲最大的痛。      “所以微臣说,全贵人能不能活下来,一半靠天命,一半靠人为”,刘子谦像是知道沅宛在想什么一样,“但即使救活了,这次的打击也太大,往后恐怕于子嗣上,也是无望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刘子谦迟疑了一下,又道:“微臣有个请求。”      “说。”      “微臣请求彻查皇后娘娘近身之物,以防万一。”      她身边的东西,刘子谦之前曾经一一的查看过。如今又提出这样的要求,“全贵人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本宫记得前段时间皇上几乎日日都询问太医,太医并没有说她的胎有什么问题”,就算她今日一时糊涂用了催产药,按着她的产期推断,孩子顶多是早产,死胎却万万不可能。      刘子谦少有的缄默不言,只是神色匆匆的离开。      彩燕忧心忡忡的道,“主子……”      忽然有一声巨响传来,那是砸碎了瓷器的声音。绵忻和道光都在东暖阁,沅宛放心不下,扶着彩燕去瞧。      空旷的正殿里,散落了一地的碎瓷片。绵忻蹲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捡着。小蔡子哆嗦着手帮他,旁边跪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太医。      没有人说话。      过了半响,绵忻才站起身,走到太医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你方才说的,可都属实?”      “微臣不敢撒谎”,太医磕头如捣蒜,抖着声音回道。      绵忻思忖了片刻,拱手道:“皇兄,太医既然如此说……”      御座上的道光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来,“查!”      小蔡子领命而去,绵忻跟着拱手告退。相错的瞬间,沅宛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说了三个字。      你放心。      联想到刘子谦那少有的躲躲闪闪的神情和语焉不详的话语,再加上眼前的情形,沅宛就算再笨,也该知道是发生了大事。      彩燕适时提醒她道,“主子,用药的时间到了。”      养心殿外早已备下了肩舆,沅宛心神不宁的坐着,想起佟佳倩柔说的那些话,忽然很后悔刚刚没有告诉绵忻,要小心。      “太医说全贵人忽然生产是因为用了催产的药,这件事和你们是否有关系?”沅宛望着瑾贵人和德嫔,一字一句的问道。      瑾贵人先是一惊,继而不屑的道:“这种容易留下把柄的暗算,嫔妾不会去做。”      一向沉默的德嫔也摇了摇头。      沅宛舒了一口气,“和你们无关便罢,若是你们暗中做的,如今皇上动了大怒下令彻查,无论是谁,都逃不了慎刑司的追查。”她顿了顿,又道:“本宫觉得你们也不会是这样蠢笨的人,梳好了小辫子跑到台前请人抓。”      小皇子早殇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因为孩子的额娘是全妃,后宫众人多半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失了孩子的全贵人人事不知的躺在承乾宫的寝殿里,全然不知道光下令彻查后的结果正在离自己不远的正殿,在慎刑司新任总管孙海不疾不徐的叙述中,正一点点的展开。      “太医细诊了全贵人的脉,一致认为全贵人是接触了催产的药物,这才导致产期忽然提前。奴才着慎刑司的人彻查了所有全贵人曾接触过了东西,以及过去几日内全贵人曾服用过的膳食和药物,发现问题出在全贵人书桌上的一方砚台里。”      孙海说着拍了拍手,有小太监捧着一个描金漆的大红托盘上前,托盘里放着断成两半的一方端砚,有幽幽的香味袭来,沅宛皱了皱眉头。      坐在皇上身侧的太后斥道:“糊涂东西,将这不干净的东西端的离皇后远些!”      那小太监本是躬身站在离沅宛较近的地方,闻言忙忙的后退了几步。瑾贵人奇道:“怎么一方砚台也会有这样的香味?”      孙海忙道:“瑾贵人有所不知,这砚台里的存着的,乃是麝香。”      一语出口,殿中众人皆变了脸色。“奴才也是劈断了这砚台才知晓,原来这麝香竟然藏在这里。”他说着拿起已断成两半的砚台,举起来给众人细瞧。被凿空的内壁里果然被塞满了麝香。      “好歹毒的心思!”不只是谁说了一声。      跪在一旁的崔嬷嬷垂泪道:“前些日子主子闲来无事,便想要习一习字。谁知道……”      “这方砚台是哪里来的?”太后问着孙海,却望着小蔡子。意在询问砚台是否是皇上所赐。小蔡子走近了两步,仔细端详后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御赐之物里并没有这一方砚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网站抽风的时候还买V的亲们,谢谢~ ☆、第七十八章   四大名砚中,尤以端砚最为珍贵。而孙海手中的这一方端砚虽然已经断裂,仍掩饰不住它本来的尚好品质。      “这砚台仿佛有些熟悉”,道光忽然说道,极力的回忆着,“朕仿佛在哪里见过。”      沅宛望着孙海,孙海陪着笑,“据承乾宫崔嬷嬷说,这方砚台是静贵人送给全贵人的。”      道光眉头一皱,崔嬷嬷道:“皇上明鉴。前几日静贵人曾去过承乾宫,说是要拜会全贵人。那个时候全贵人刚刚服下安胎药,正歇息呢。奴婢便拦下了静贵人,静贵人留下了礼物便离开了。后来全贵人醒来,一时无事,奴婢便陪着全贵人瞧了瞧。因说到产期将近,全贵人想亲自写一些字,日后好给皇嗣识字用。全贵人瞧着这方端砚精致,便吩咐奴婢取出来摆在桌案上。没想到……”      “传静贵人来”,太后吩咐道,卫公公知道事关皇嗣,不敢耽搁,当下亲自匆匆去请。      静贵人显然是匆忙间被带来承乾宫的,整洁的宫装打着微微的褶皱,额头上蒙着一层细细的汗。她疑惑的望着道光,“皇上,不知匆忙传臣妾来承乾宫,所为何事?”      道光一言不发,太后使了个颜色,孙海捧着砚台上前一步,卫公公道:“静贵人,这方砚台你可认得?”      静贵人瞥了一眼,眼底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沅宛以为她至少会辩解两句,没想到静贵人却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本宫送给全贵人的,有什么问题吗?”      “凶手”如此大方的承认了自己所做下的恶行,沅宛并不觉得惊讶。事关皇嗣,太后和道光又都在这里,这静贵人还能如此淡然的承认砚台是她送的,要么是她太蠢笨,要么是她已经有了脱身之法。而这位还未进宫就已经惹得六宫议论纷纷的景珍格格,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蠢笨之人。      意料之外的,道光并没有震怒。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哦?”      挑起的尾音表示了他对静贵人的话的怀疑。这反应让孙海摸不着头脑,失了孩子那位原是最得皇上喜爱的宠妃,害人这位最近也是占尽恩宠,从皇上的反应来推测,他似乎对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孙海飞快的观察了一眼道光的脸色,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判断,于是他陪着笑,对静贵人道:“静主子可瞧清楚了,这方砚台里……有麝香。”      “哦?”静贵人用一句和道光一样的疑问回答了他。她甚至接过孙海手里的砚台闻了闻,浓郁的香味让她一阵头晕,本能的皱起了眉头表示自己的厌恶。跪在一旁的崔嬷嬷道:“静贵人已经承认此物确实是她赠与全贵人的,皇子死得无辜,求皇上太后为全贵人做主。”      “好精巧的心思”,静贵人不慌不忙的顺手一丢,那砚台不偏不倚砸在了崔嬷嬷的手臂上,又顺势跌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进宫头一日就用膳食来害本宫,如今又用砚台冤本宫谋害皇嗣”,静贵人冷笑着,惹得太后冷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自己也承认了砚台确实是你送给全贵人的,还想抵赖不成?”      静贵人没有着急着回答,而是望着道光,“皇上,您相信此事是臣妾做下的吗?”      道光眉心一动,没有回答。      一声轻笑,一直抱着看好戏心态的瑾贵人忽然开口,“这砚台做的这样精致,想必一开始便是这个样子的。静贵人纵然有谋害皇嗣之心,但将砚台掰断了塞入麝香,再完好无损的送到承乾宫,这个过程却有些难——静贵人又不是工匠,哪儿将一块断了的砚台修复的如此完好,以至于没人能瞧出痕迹呢?”      她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没记错,侍奉不周的罪过,这该是你第二次犯下了。”      崔嬷嬷身子凭空一抖,却无心理会瑾贵人讽刺的话。她的主子的孩子死的不明不白,如今全贵人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替她讨回公道。      “瑾贵人的话有道理,景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抹红晕悄悄爬上静贵人的脸庞,“回皇上的话,这方砚台确实是臣妾送给全贵人的不假,但臣妾也是借花献佛,臣妾初入宫闱,何来这样贵重的东西?”      跪在她身后的彩凌忽然开口,怯怯的道:“禀皇上,这方砚台是我家格格初入宫时,长春宫彤贵人所赠。”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当日各宫娘娘所赠的所有贺礼,奴婢都一一抄了留底。皇上可要过目?”      道光沉吟片刻,大手一挥,“去带彤贵人来。”      一同来的还有彩凌口中的礼单,一笔笔清楚的记载着哪个宫里送了什么,何时送的。道光一页页的看完,忽然道:“怪不得朕瞧着这方砚台熟悉,原来是在彤贵人那里见过。”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冷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事已至此,整件事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沅宛无心听彤贵人的哭诉,也无心听道光的失望——若说麝香让全贵人胎动进而早产,那么孩子的早殇又该如何解释?      麝香能让产妇滑胎,那只是针对还未成形的孩儿而言。全贵人的孩子已经成形,单单麝香是不足以让孩子失去生命的。      难道……沅宛打了个寒颤。全贵人生产过程中只有太后和祥妃在这里,太后一向不喜全贵人,若是在孩子出生之时便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      她忽然就打了个寒颤。      彩燕察觉到她的反常,轻轻抚上了她的肩膀。沅宛茫然的回过神来,正听见太医在禀报那孩子的状况。      “请皇上恕罪,孩子全身上下都瞧不出任何异常,唯一的解释之法,大概是因为全贵人身子太弱,或许孩子在母腹中已殇,这也是有可能的……”      道光面容异常的沉静,打断了太医的话,“朕知道了。”他侧身对太后道:“皇额娘,前朝还有政务,朕就先回养心殿了。”      他脚步匆匆的离开,没有丝毫的犹豫。跪在地上的崔嬷嬷懵了一般望着道光远去的背影,她的主子如今人事不省,皇上竟没有丝毫的怜惜吗?      众人散去,承乾宫的正殿重新陷入寂静。静贵人站在大殿中央,居高临下的瞧着崔嬷嬷。半响,崔嬷嬷忽然开口道:“是你害了他。”      静贵人弹了弹身上的褶皱,淡淡的笑道:“狗奴才,说话要当心了,皇上的圣断你已经听到了。本宫曾听说你被皇后送到慎刑司过一次,看来你并没有学乖。若是以为仗着全贵人的势便可以这样无法无天,再进去一次是迟早的事。”      她瞧着木然的崔嬷嬷,轻笑道:“其实你也知道,你主子这一胎不会安安稳稳的,就算皇上再看重又如何?天命如此呢!”      她的最后一句话被躲在暗处的瑾贵人听得清清楚楚,略一思索,便隐约琢磨出了所谓的真相。瑾贵人在宫墙下站了站,觉得这件事应该告诉她的靠山、如今怀着身孕的皇后娘娘,于是便急匆匆的往储秀宫走去。      好巧不巧,在储秀宫宫门外,和静贵人碰了个正着。      按着规矩,同为贵人位份,两人见面只需行平礼即可。静贵人却端端正正的福了一福,笑道:“妹妹给姐姐请安。”      “使不得”,若论做戏,后宫的女人都是个中高手。瑾贵人眼疾手快的扶住静贵人,掩口笑道:“静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姐姐进宫早,论理妹妹该早早的去拜会姐姐。奈何妹妹初入宫便招惹了一桩又一桩的事,还望姐姐勿怪。”      “妹妹说哪里话,妹妹这几日连番沾惹晦气事,本宫也为妹妹悬着心呢”,瑾贵人亲亲热热的拉着静贵人,又问道:“静妹妹来找皇后娘娘,可是有事?”      “不瞒姐姐……”静贵人脸上恰到好处的显出犹豫之色,瑾贵人摆手笑道:“妹妹既然不方便说,本宫也没有强问的道理。但是”,她私下里瞧了瞧,忽而郑重道:“承乾宫的事刚刚才了结,妹妹便来储秀宫拜见皇后娘娘,难道不怕......”      静贵人一愣,略一思忖,便明白了瑾贵人话中深意。      那方精致的砚台不是俗物,连太后看了几乎都以为是御赐之物。若是论起来,这样的好东西若不是皇上所有,也该是皇后所有,但它偏偏就到了彤贵人的手里,虽然彤贵人说“皇上难道不记得了,这方砚台是皇上亲自赐给臣妾的,当日还曾为臣妾题了一首诗,皇上难道您忘了吗?”,但是没有人会怀疑动了手脚的人是道光,他是皇上,不会去害自己的孩子。      但若是有人在暗中偷梁换柱……毕竟彤贵人和全贵人并无私仇,皇后和全贵人却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两只相互仇视的老虎。大家又都知道,一山容不得二虎。      无论如何,静贵人此时来储秀宫,都不是明智之举。      她想清楚了利害关系,登时变了脸色。“姐姐说的是,是妹妹疏忽了。”      她又施了一礼,带着彩凌离开了储秀宫。瑾贵人站在宫门下,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来。      沅宛坐在西窗下的贵妃榻上,听了小桂子的话后皱起了眉头,“不见,这两日无论她来多少次,本宫都不见。”       ☆、第七十九章   全贵人是在三日后的黄昏醒了过来,据说睁开眼睛的时候十分平静,听到心腹崔嬷嬷告诉她小阿哥已殇的消息时很平静,听到道光处置彤贵人的旨意也很平静——太过于平静,唬的崔嬷嬷急急忙忙的传太医,又遣人去养心殿回道光。那个小宫女来去匆匆,带回来的消息是:“养心殿的公公说,皇上在储秀宫。”      病床上刚清醒不久的全贵人听得这一句,忽然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就不要去打扰了。”      崔嬷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知道她主子素来的脾气,只能心疼的望着病榻上的全贵人。才几天的功夫,全贵人已经消瘦了好几圈,原本俏丽的瓜子脸变得尖尖的,双目无神,整个人憔悴的仿佛秋天的树叶,被风轻轻一吹便会消失不见。      全贵人无神的双目碰上她的目光,一怔,慢慢的露出一个笑容来,“不必担心,我很好。”      怎么可能会好呢?孩子意外殇逝,身为丈夫的皇上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这几日来,甚至没有踏入承乾宫过。砚台的事更是处理的不明不白,那样一方尚好的端砚,又是那样精巧的心思,怎么看怎么觉得和当日祈福大典将台阶偷梁换柱的法子是一路的。没错,她怀疑幕后的人是皇后,静贵人不过是替她做事罢了。崔嬷嬷恨恨的想,这样浅显的道理她不信皇上看不出来,可是这个时候,在她的主子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他竟然在陪皇后!      病榻上的全贵人忽然轻咳起来,打断崔嬷嬷的心思。她赶紧走上前两步,一面问着全贵人一面给她倒些热茶。拿起青花瓷壶时她才发现,茶壶竟然是空的。      “这是怎么回事!”崔嬷嬷低声吼着在殿里的小宫女,往常这个时候,小宫女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没想到今日她竟然拎起茶壶,嘟嘟囔囔的往外走,“谁知道主子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就算备着热茶,这会儿子也早凉了。”      崔嬷嬷气的手发抖,待要训斥她几句,又怕扰了主子的清静。自小阿哥殇逝后,皇上再也没有来过承乾宫,原本伺候的宫女顷刻间像是全都变了性子一样,连洒扫的小宫女都敢排揎她几句。全贵人进宫后一直是崔嬷嬷近身服侍着,在承乾宫里算是大半个主子,何尝受过这样的气?      可是如今也少不得忍着,后宫跟红顶白、拜高踩低是常态,除了忍着,她一个奴才,没有别的办法。      “主子慢点喝,当心烫”,磨蹭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小宫女才拎进来一壶热茶。全贵人咳得厉害,崔嬷嬷顾不得和宫女理论,急急忙忙的倒了茶送到全贵人的唇边。      面色苍白的全贵人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便摇了摇头,不肯再喝。离得这样近,甚至能感觉的到她身上掩饰不住的衰败气息,那是生命在渐渐流逝的前兆。      “主子要保重身子”,崔嬷嬷低声劝着她。全贵人不语,过了半响,像是终于积攒了说话的力气一样,慢慢的说了一句,“孩子没有了,保重有什么用?”      “主子还年轻,孩子……会有的。”崔嬷嬷不敢劝,又不得不劝。      全贵人疲惫的摇摇头,“不会再有了。”      “主子千万别这么说,主子还年轻,皇上、皇上他,这几日政事忙,过几日一定会来看望主子的。”      又是一阵沉默。      崔嬷嬷不敢再劝,尴尬的沉默下,她只好借口要去盯着煎药,吩咐了另外一位从宫外带进来的宫女香宜看顾全贵人。      冒着热气的药刚刚倒入药碗,她就又听到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她的主子双目紧闭,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是发热的症状,可是一个时辰前派人去请的太医并未到来。崔嬷嬷又怒又气又心疼,当下吩咐香宜去将此事回给道光,不管皇上到底还在不在意全贵人,总是要试一试的。      道光正陪着沅宛写《千字文》,大约是刚刚失了孩子的缘故,道光近几日频频出入储秀宫,每一次来都要问长问短。内容无非是“你今日觉得怎样”、“孩子有没有调皮”、“刘太医说要都休息,静养”之类的话,并且少有的和沅宛讨论了孩子的性别问题。道光问沅宛想要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沅宛迟疑了一下,“臣妾想要个小格格。”      “可是朕想要个小阿哥”,道光握着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沅宛不自觉的抬头,道光的目光很是专注,仿佛写下的不是字,而是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八个大大的字占据了整整一面宣纸,因为沅宛说将来想亲自交孩子识字。她定定的望着它们,道光的字和绵忻的字乍一看有几分相似,但细看之下会发现,哥哥的字沉稳有力,弟弟的字飘逸不拘。字如其人,这句话在道光和绵忻这里都很合适。      道光搁了笔,顺势来问她的鬓边,声音也变得有些含糊,“这次要个小阿哥,下次再要格格。”      沅宛“扑哧”笑出声来,“既然皇上也想要小格格,那么谁先谁后,臣妾以为没有什么大碍的。”      她本是要招他玩笑几句,却不想道光忽然蹙了眉头,半响,竟然没有说话。      这个反应不在她的预想之内,但细细想来,她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若认真论起来,也不过是她驳了他的话而已。但现在显然不是认真的时刻,沅宛正思忖着要不要寻些别的话来将话题引开,就听彩燕在殿外恭敬的道:“皇上,皇后娘娘,承乾宫派人来求见皇上。”      这几日来,道光并没有去过承乾宫,这件事沅宛自然是很清楚的。而据刘子谦说,全贵人一时半会儿也是死不了的。想来也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她瞧了瞧道光的脸色,问道,“什么事?”      殿外静了一阵子,彩燕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回皇上、皇后娘娘,承乾宫的香宜说,全贵人已经醒过来了,但精神不大好,一个时辰前承乾宫派人去请太医,但太医迟迟未到。”      这很正常。全贵人失了孩子又不得道光关心,太医院的人推诿着不愿意去瞧病是正常的。不过瞧着这光景,这几日承乾宫大约也受了不少零碎的折磨。沅宛正要说话,就听道光淡淡道:“今儿个皇额娘身体不适,朕叫太医院的太医全去了寿康宫。叫承乾宫的人去那里请。”      彩燕应了个“是”,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道光淡淡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回皇上,香宜说全贵人的情况不大好……”言下之意很明显,想请皇上去承乾宫瞧瞧。      谁知道光却忽然发了怒,“情况不好就去请太医,朕又不是太医,不会治病!”      彩燕吓了一跳,沅宛也吓了一跳。她坐的离他这样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怒气。不是在做戏,不是推诿。是真真切切的不耐烦,真真切切的生气。      这样的反应更是彩燕和沅宛没有料到的,彩燕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沅宛,沅宛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叫香宜即刻着人去寿康宫传太医,以往全贵人的脉是哪位太医看顾的,还叫他去看。另外告诉太医院,好好照料全贵人,她身子一向不好,仔细着调补。”      虽然从德嫔失子一事开始,她和全贵人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除非某个人先死去,否则这种关系永远不会结束。但在道光面前,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      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轻微的颤了颤,沅宛抬起头,道光沉着脸,淡淡道,“就照你们主子说的办。”      彩燕退了出去,道光重新拿起笔,沉默的继续写。方写了“日月盈昃” 四个大字,就听殿外隐隐约约传来哭喊声。大约是承乾宫的香宜不甘心,想要再次求见道光吧。沅宛见道光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也不说话。      道光一笔一笔的写着,下笔极用力,落笔却绵软。显然是心不在焉,沅宛等他又写了几个字,才道:“皇上,不如臣妾陪您去瞧一瞧全贵人?”      写字的手一顿,在宣纸上晕出一个大大的黑点。道光抓起它随手一团,像个小孩子一样,将那张纸顺手撂到了身后。      重新拿了一张纸之后,又重新开始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沉默着一口气写了三十二个字,一直写到“律吕调阳”才罢手。      “今儿个累了,改天再去瞧她吧”,道光丢了笔,用的仍旧是淡极了的口气。仿佛全贵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沅宛只能点头称是。      就寝前,承乾宫的人又来了一次,说是太医已经瞧过了,全贵人有些发热,但并无性命之忧,请皇上放心云云。      沅宛嘱咐了几句,便来陪道光。后者一直沉默着,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卷着她的长发。过了好一会儿,道光才开口:“朕想晋一晋全贵人的位分。”      沅宛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孩子殇逝,做额娘的悲痛,皇上为了安抚而晋位分,这也是有先例的。于是她笑道:“臣妾没有什么意见,皇上说好就好。”想了想,又小心的补充道:“那,小阿哥可要追封?”      爱妻失子需要安抚,那么追封那个小生命,给他以厚葬,也不是什么大事。越是风光的葬礼,越是能叫全贵人更加难过——她会时不时的想,若是孩子还活着,一定比死去更风光。      “这件事再议吧”,道光面露倦色,摆明了是不想再谈这件事。      黑夜来临,身边的人呼吸绵长,昭示着他已经睡熟。沅宛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快要陷入模糊的时候,她听到枕边人说,“朕没有做错。”      沅宛睁开眼睛,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洒下一室清辉。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觉得《千字文》很有意思。。。嘿嘿嘿嘿 ☆、第八十章   第二天一早,沅宛便叫了内务府的总管来,不咸不淡的嘱咐他了几句——大意是皇上有意要晋全贵人的位分,叫内务府好生预备着。近日来全贵人受得零碎折磨,沅宛也有所耳闻。内务府的人最会巴结奉承,单凭主子的话便能估摸出万岁爷的意思。于是在伺候承乾宫这件事上,比着前几日稍微上心了些。毕竟谁也不知道皇上打算把全贵人怎么样,就算不再宠着爱着了,这几日若是被抓了不认真伺候的现行,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又过了几日,晌午的时候,道光的旨意传到了六宫。旨意很简单,晋封全贵人为全嫔,择日行册封礼。寥寥几个字,沅宛无法推断出道光的真实意思。倒是瑾贵人笑道:“全贵人失了孩子,嫔妾本以为皇上会用妃位来抚慰她,没想到竟只是个嫔位。”      沅宛瞧了她一眼,问道:“可还有别的旨意?”      “回皇后娘娘的话,没有了。”      “皇上在哪里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上午去了寿康宫,陪太后用了午膳,这会儿在养心殿歇中觉。”      “知道了,你下去吧”,沅宛道,“近日天气干燥,伺候皇上仔细着些。”      来传话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应了,躬身离开。瑾贵人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笑道:“依嫔妾瞧,承乾宫才过了这半日的舒坦日子,又要不舒坦了。”      没有抚慰,没有探视,殇逝的幼子没有追封,活着的宠妃也只是晋封了嫔位。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昔日以盛宠进宫的全妃如今已经失宠——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陈阿娇好歹还在长门宫前遥望到了武帝的背影,如今的全嫔躺在病榻上,连背影都看不到。      “依嫔妾瞧,皇上这次大约是真的撂开手了”,德嫔说道,“昨日皇上到了永和宫,承乾宫的崔嬷嬷来请,皇上连正眼也没瞧她。”      承乾宫和永和宫同在西六宫,毗邻而居。按理说道光想顺道去瞧一瞧全嫔,也不是什么费工夫的事。      瑾贵人笑道:“德嫔姐姐就这么好性,由着崔嬷嬷寻了借口将皇上请走?”      和瑾贵人行事张扬的作风不同,德嫔素来谨慎。言语谨慎,做事也谨慎。听得瑾贵人讽刺的话,并没有动怒,“皇上心已不在承乾宫,派人来请多少次都是一个结果。”      “德嫔姐姐说的是”,瑾贵人笑道,“想必全嫔也没有想过会落到这一日,不晓得她一病醒来,看着寂寥的承乾宫,会不会生出去陪她那未来得及看一眼光明的孩儿的心思呢。”      沅宛听着这话不对,便接口道:“她不会。嫔妃自裁是大罪,就算她有这个心思,也要先想想钮祜禄氏满门。”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瑾贵人一眼,提醒她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一旁的德嫔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听说昨儿个皇上离开永和宫的时候,在延禧宫逗留了片刻才回了养心殿。”      延禧宫是先前芸妃的住处,她迁入冷宫后,延禧宫便一直空着。如今道光在那里逗留……沅宛挑眉,是觉得对芸妃愧疚,还是纯粹的触景生情?      但事到如今,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斯人已逝,将曾经所有的一切都带离了这里,和她的人一起深埋在地下。不出意外的话,将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天日。      “皇后娘娘,刘太医来了”,彩燕轻声道。自从全嫔失了孩子之后,刘子谦便格外紧张沅宛的胎,每日里中午和晚上各来一次,起初沅宛还有些奇怪,得知这是道光亲自嘱咐的之后也就没在多问。      那夜道光在睡梦中说了那样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沅宛将整件事在心里过了一遍,越来越觉得全嫔的孩子失的蹊跷。她微微扬起头,瑾贵人和德嫔已经站了起来,“不打扰皇后娘娘了,嫔妾告退。”      刘子谦诊了脉,照例问了她几句,沅宛一一答了。一直等他写好了方子,将方子交与心腹去抓药之后,沅宛才侧头吩咐彩燕,“赐座。”      午后是最容易让人困倦的时刻,沅宛却十分清醒。“本宫问你,全嫔的胎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子谦犹豫了一下,回的话却是官话,“全嫔娘娘怀着龙裔时不当心,接触到了大量的麝香,孩子意外早产,加之母体衰弱的缘故……”      沅宛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的道:“刘太医,你和本宫都很清楚,大家认定的事实,有时候却是假象。比如,指鹿为马。”      刘子谦抬头快速的看了她一眼,一脸的犹豫。如果不是沅宛确定眼前的人确实是刘子谦,她简直不能认为这满脸犹豫之色的人和当日那个敢掩护绵忻闯入储秀宫的太医是同一个人。      刘子谦犹豫了半响,就在沅宛以为他会说出实情的时候,他却低声道:“皇后娘娘聪慧,定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但个中原由,请恕微臣不能说。”      很少有人敢不回答皇后的问话,绵忻算一个,刘子谦算一个。不过,不能说这三个字,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透露出了一些消息。皇嗣殇逝,太医讳言,这样的不正常情况本身就昭示了整件事情存在着问题。      至于到底是什么问题,他不能说,沅宛也就不再追问。全嫔丢了孩子,整个人又在病榻上人事不知,偏生这个时候所有的太医都被派去了寿康宫。      其实哪里有这样巧的事,不过是太后明着折腾全嫔罢了。      四月中旬的一天,春风和暖。前朝传来消息,说全嫔的阿玛军机大臣颐龄以年事已高为由,向皇上递了折子,恳求皇上准许他告老还乡。据说两个多月未踏进承乾宫的道光瞧见这道折子,顺手就将它丢到了地上。      颐龄又接着上折子,道光原封不动的给他退了回去。又过了几日,敬事房传来消息,说皇上翻了全嫔的牌子。      沅宛闲闲的笑道:“颐龄是军机大臣,为官十几载,门生遍布天下。他三番四次的上折子,哪里是真的要走,多半是在为他的女儿鸣不平吧。”      彩燕道:“听说颐中堂提出想看一看小阿哥,皇上没答应。”      “自然是不能让他看的。小阿哥殇逝这件事整个太医院都讳莫如深,刘子谦甚至连本宫都不愿意告诉。这皇宫之中能下这样命令的,也只有两个人罢了。”      彩燕跟在沅宛身边,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轻柔的替她按摩着腿部。大约是产期将近的缘故,沅宛最近总是腿抽筋,好几次半夜都会疼醒过来。      “既然皇上去了承乾宫,那便准备休息吧”,沅宛微有倦意,吩咐道。彩燕还未来得及回答“是”,“皇上离开承乾宫独自回养心殿”这个消息便落到了沅宛耳朵里。      “怎么回事?”沅宛挑眉问道。      小桂子道:“具体情形奴才也不太清楚,皇上前后在承乾宫呆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了。”想了想,又补充道:“皇上离开的时候脸色如常,也不像动怒的样子。”      难道是冷暴力么?沅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道,“本宫倦了。”      睡了一觉之后再睁开眼,五月的榴花已处处开。      内务府老早就挑了开的极好的石榴花送来,在廊下摆了一溜儿。火红火红的一片,远远的瞧上去就像天边的火烧云。      内务府送来这样一些花,也是想讨个好兆头,毕竟沅宛产期将近。可是有的时候人的思绪偏偏会四处飘荡,就像现在,明明是一院子红红火火的榴花,沅宛却偏偏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句判词。      榴花开处照宫闱。      再一联想整个判词,大觉不祥。      失了兴致的沅宛重新踱回殿里,闷闷的,也懒得说话。她近日十分嗜睡,五月的阳光又轻薄,沅宛只在贵妃榻上歪了一会儿,挡不住的睡意便席卷而来。      沅宛放松了身体,合上了双眼。有梦境悄然降临,她又梦到了乐欣。大约是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俏丽,笑容明媚,扮起男装来,也是一样的英俊俏丽。她就站在院子里的杏花旁,笑着招手叫她,“表姐,表姐。”      粉红色的杏花热热闹闹的开在枝头,映着她的笑脸,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      这样的乐欣,如今,大约是再不可见了吧。      睡梦中的沅宛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如果她知道已经大半年不愿意进宫的乐欣今日真的会突然进宫来瞧她的话,她一定不会放任自己沉睡。至少,她会强撑着等到她来,看一看她的表妹是否还如往昔一般,笑容明媚。      多么妄想。      她的表妹嫁不了心爱的人,因为那个人爱着她的姐姐,也为那个人手里有着的权势。单凭后者,注定了乐欣只能伤心。      “她这几日都是这样的?”不知何时到来的道光瞧着睡梦中的沅宛紧皱的双眉,不自觉的也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问道。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这几日…..都睡的不大安稳。”彩燕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刘太医怎么说?”      “……”彩燕一时编不出来了,只能吞吞吐吐的说,“刘太医说没有大碍。”      道光正要发作,就听外面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小桂子,皇后表姐在吗?”      守在外面的小桂子急急忙忙的的打着手势示意她小声些,乐欣觉得奇怪,刚要再问,道光已经走了出来,“谁在外面喧哗?”       ☆、第八十一章   这是道光第一次见到乐欣。      以往乐欣进宫的次数虽然多,但要么是在储秀宫陪沅宛说话,要么是在寿康宫陪太后闲聊。唯一的一次见到六宫众嫔妃的场合是去年陪太后在寿康宫听戏那一次,偏巧那一次道光追着全嫔去了张家口,并不在皇宫中。后来便是巧合到不能再巧合的错过——不是她刚来他刚走,就是他刚到她刚离开。再后来,称病的乐欣一直不肯再进宫,一拖再拖拖到了今日,才真正地见到道光这位“姐夫”。      乐欣今日之所以进宫,其实是有事情要告诉沅宛。心思不算细密的她万没料到皇上会在这里,更没料到他会直接走出来,带着不悦的表情。不用说,她一定是打扰到了他们两个。      听得道光的问话,乐欣真是又窘迫又后悔,隔了半响才想起来请安,“乐欣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在此,惊扰了圣驾,皇上恕罪。”      道光知道沅宛很是宠爱她这个表妹,爱屋及乌,他自然也不会难为她,“起来吧。”      乐欣谢了恩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肩膀绷得紧紧的,很少有人第一次见到皇帝不紧张的,她并不是例外。      “朕听说你一直病着,如今可好些了?”道光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随口问道。      “回皇上的话,乐欣已经大好了,谢皇上关心。”      道光随便点了点头,“皇后现下正在休息,你先去偏殿候着吧”。养心殿还有堆积如山的奏折等着他,道光回头吩咐了彩燕几句便要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回头对乐欣道:“既然大好了,便不要急着出宫,去寿康宫见一见太后,她时常提起你。”      乐欣只能遵旨。      “格格,奴婢已经派人打听了,太后这会儿子并没有休息,您要不要现在去寿康宫?”已经打听好消息的小桂子笑问道。      乐欣想了想,“那就现在去吧。”      小桂子应了一声,带着人陪着她出了储秀宫。转过两道宫门后,和要去养心殿的静贵人碰了个正着。      当日静贵人以景珍格格的身份出入寿康宫时,便时常听太后身边儿的人提起皇后的表妹。说乐欣格格怎样怎样的得太后的宠爱,今日见了真人,静贵人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她了一番,真心实意的叹了一口气。      乐欣不明就里,也不好开口问,便一直保持着恭敬的姿势等待着。她对于后宫的嫔妃向来都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才刚刚一年而已,昔日的芸妃、琳贵人、成妃或死或失宠,如今眼前这一位,虽然是贵人的身份,但穿着打扮皆是不凡,一看就知道是正得宠。      这样的人,更要敬而远之。      沅宛醒过来听说道光来了又走,没有太大的反应。听说乐欣和道光见了面,也没有太大反应。一直到彩燕说乐欣先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刚睡醒的沅宛才突然反应过来,“乐欣进宫了?”      彩燕愣了一下,回道:“是的,乐欣格格来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沅宛接过小宫女递来的热毛巾,净了手之后才问道:“这么说,她去寿康宫也有一个多时辰了?”      “是的,主子放心,小桂子陪着乐欣格格去的。”      沅宛随手丢下毛巾,蹙着眉长长的叹了口气,“本宫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乐欣才回到储秀宫。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里捧着太后给的赏赐,沅宛一一的看了,吩咐小太监先收好,便挥退了所有人。      寝殿里一时安静下来。静得出奇,沅宛有些尴尬,便找了些闲话来问着。无非是阿玛好不好、额娘身体怎么样之类早已心知肚明的问题,而乐欣也明显是满腹心事的样子,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姐妹相对而坐,却各怀心思。      改变气氛的话题是乐欣提出来的,“去年乐欣不告而别,表姐不问问乐欣去了哪里吗?”      沅宛瞧着她,觉得两人是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于是柔声道:“阿玛没有告诉你,派人往北边儿追你是我的主意?”      乐欣怔了怔,随即笑道:“原来如此,表姐一向聪明,乐欣竟然忘了。”      沅宛觉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乐欣,绵忻的事,我……”      “我来不是找表姐吵架的,也不是和表姐比较在王爷的心里谁更重要,更不是想听表姐的歉意,如果你对你曾经的后知后觉真的有歉意的话。”乐欣淡淡的说道,用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的语气。      “那……”,其实沅宛很想问她“那你来是为了什么”,她是她的表妹,她不想用对付嫔妃的那一套来对付她,可是从乐欣连珠炮般的话里,她确实不知道躲了她大半年的表妹此时突然进宫是为了什么。      不想听道歉,不想听解释,摆明了就是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沅宛不明白,难道她的表妹只是为了来告诉她她的决定,然后听沅宛“嗯”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吗?      乐欣却忽然咬了咬嘴唇,霍然抬头望着她,“表姐,那一日你和姨母说的话之所以会被我听到,因为我是故意站在那里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沅宛反问道。      “不算早,只比你提前告诉姨母早两天而已。”      沅宛觉得自己背后一定惊出了冷汗。她一直以为乐欣那日会听到她的话是偶然,虽然这个偶然带来了严重的后果,但乐欣此时的话却指向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谁提前告诉了她?      乐欣远比她想象中的冷静,她冷静的叙述完了一切,原原本本的,没有一丝隐瞒。“姨丈派去的人是在离军营还有三十里的时候追到我的,那个时候我已经隐约知道自己大约是中了计,却没有脱身的办法。只好把自己弄病,姨丈接到消息后,立刻强令派去的人送我回来。这才脱了身”。      “路上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谁设下了这个圈套,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可笑的是,我得出了让我自己惊讶的结果”,乐欣含着嘲讽的笑意,“她们无非是想看我闯入军营去问个清楚,到时候,无论要捏造什么罪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沅宛面色凝重。就算没有罪名,如果这件事被有心人渲染,那么事情的最后结果很可能是乐欣真的嫁入瑞亲王府——沅宛作为皇后自然是不肯委屈自己的表妹的,而乐欣追着绵忻这件事却会让她出嫁困难,两相权衡,乐欣只能嫁给绵忻。      这显然是太后乐意看到的。儿子顺利的娶了福晋,娶的又是母亲中意的人。如果真能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可偏偏沅宛想起道光说过的一句话,“太后想把乐欣指给绵忻,朕驳了。”      那个时候沅宛并没有追问理由,如今细想起来,才惊觉事情的原委。静贵人的母家和九门提督手下的将领连了襟,她最终没有按着太后意愿嫁入瑞亲王府而是进了宫。相比之下,自己身为军机大臣、朝廷重臣的阿玛舒明阿,若是和手握兵权的瑞亲王成了姻亲......      后果真是要命。      乐欣却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毕竟年轻,又不知道前朝和后宫之间的曲折牵扯,只是看着沅宛的脸色不好,本能的便要叫人。沅宛制止了她,勉强笑了笑,“不碍事,产期将近,孩子很不老实。”      “表姐,你要当心。”      道光去看望全嫔这件事就像是给平静的河流里漫不经心的丢下了一块小石子一样,涟漪层层荡开之后,河面再次恢复了平静。后宫里,静贵人和瑾贵人平分秋色,其它如祥妃、德嫔等只是偶尔见道光一面,总体来说,后宫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果永和宫没有突然传来喜讯的话。      沅宛一直记得,全嫔失子之后的一个多月里,静贵人再次主动到储秀宫拜见沅宛,这一次沅宛没有再拒绝见她。毫无疑问,在全嫔失子继而失宠的这件事里,静贵人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她用行动来告诉沅宛,她和全嫔是敌对的两方。      既然如此,这样的人,姑且一见。      打那之后,静贵人便频频到储秀宫来。和宫女出身的瑾贵人不同,静贵人聪明大胆,但又有一份天生的谨慎在里头。加上道光的宠爱,难怪全嫔会栽在她手里。      沅宛临近产期,很多事情都不再亲自打理,这一次也一样。她吩咐了内务府按着以前德嫔的例,加一倍的贺礼送去永和宫,又派了刘子谦亲自跟着去一趟,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贺礼送的丰厚,沅宛却没想到如今风头无两的静贵人会亲自来储秀宫谢恩。沅宛疑惑的瞧着她,“近日天气越发热了,你特地来这一趟,所为何事?”      明人不说暗话,静贵人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嫔妾得了一个消息,尚不知是真是假。”      沅宛见她说得郑重,便使了个眼色,彩燕会意,带着在寝殿里伺候的小宫女退下。“虽然不知真假,但你放在了心上,想必心里也有数了。”      “皇后娘娘圣明。听说……”      她说了很长一段话,沅宛听了几句,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这件事,本宫会派人暗中去查证”,沅宛快速的想好了对策,“你且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静贵人叹道,“论理说,嫔妾不该不相信皇后娘娘。可是这件事……”她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亲们的支持,O(∩_∩)O~ 顺便,有人喜欢《太祖秘史》里的孟古么,忽然点开这部电视剧真是各种怨念,所以。。。。嘿嘿嘿嘿。 PS:存好了稿竟然忘记了设时间= = 我说呢今天怎么没按时更新(喂作者,这话应该是读者们来说的吧!) ☆、第八十二章   “这件事,本宫会派人暗中去查证”,沅宛快速的想好了对策,“你且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静贵人叹道,“论理说,嫔妾不该不相信皇后娘娘。可是这件事……”她欲言又止。      沅宛明白她的顾虑,“如今事情尚未分明,说什么都无益。你先回去吧,怀了身孕是大喜事,不要这样着急忙慌的,招人非议。”      “全嫔最近在做什么?”静贵人走后,彩燕进来服侍。沅宛有些疲惫的斜靠着软枕,问道。      “听说身子尚未调养好,这些天来一步也没出承乾宫。”彩燕回道。      “她没出,她身边儿的人呢?”沅宛接着问道。      彩燕略一迟疑,沅宛已经又说道:“叫人盯紧承乾宫,她们宫里近几日又谁频繁出入,何时出来、去了哪里,都给本宫查清楚了!”      她说的郑重,彩燕低低了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办”,想了想,又问道:“奴婢斗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沅宛一下一下的敲着紫檀雕花小桌,“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如果静贵人的消息属实的话。      “和全嫔有关?”彩燕的声音更低。      沅宛静默了好一阵子,将静贵人方才所说的话大致告诉了彩燕。意料之中的,彩燕也是一惊,“这……”      “只是听说而已,是真是假还不知道”,沅宛若有所思,忽然哼笑一声,“全嫔,本宫还真是小看她了。”      彩燕低头凝思了半响,说道:“奴婢以为,在未辩真假的情况下,主子不应该插手这件事情。”      沅宛瞧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你也知道静贵人是在拉本宫下水。”      “主子圣明,静贵人初入宫闱便能和怀有身孕的全嫔对抗,不管皇嗣夭折的事情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她身涉棋局还能全身而退,本就表明了她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如今又怀了身孕,若是有朝一日她动了别的心思,恕奴婢之言,她会比昔日的全妃更难对付。”彩燕毫不避讳的说道。      “你说的本宫都明白,但是现下她不会这样做。她是个明白人,太后当初为何对她那样好,她心里头一定明白得很。如今她入了宫成了皇上的人,她自己也知道,从她在体元殿被皇上金口玉言说要留用起,太后的宠爱和皇上的青睐她便只能选一个。”沅宛起初不肯见她,是因为摸不准静贵人的想法到底是什么。这些年来太后虽然隐退,每日里只在寿康宫吃斋念佛的,但后宫该管的事,她一件也没有落下。身为儿子,道光就算再敬重她,也不会放任她这样管着皇帝的后宫。昔日迎全妃入宫的事,便是明证。      在天子的眼里,他要娶什么女人,要给女人什么名分,自然是他说了算。并且,只能是他说了算。      “她如今怀了孕,皇上的宠爱对她来说才更要紧些。不管她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只有皇上想留下孩子,她和她的孩子平安。”沅宛扬起头,淡淡的笑道:“全嫔不就是个例么?”      她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你看那隐在树叶间的鹦鹉,倘若它知道它现在已经被人盯上,在没有绝对能逃命的把握时,它会贸贸然的就跑出来当靶子么?”      “可是,那以后若是……”,彩燕仍然有些不放心,沅宛轻笑,“以后?”在后宫之中,“以后”是个多么遥远而奢望的词,没有人能保证会一直屹立不倒,尽全力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保证现下的事不出纰漏罢了。至于“以后”究竟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晚膳时分,养心殿派人传话来说“皇上即刻便来看皇后娘娘”,沅宛本来叫小厨房预备好了晚膳,听得道光要来,想了想,将其中的两样菜换了下去,另选了一道点心和一道汤。刚刚摆好,道光便到了。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是不错。沅宛替他摆着碗筷,道光摆摆手,“才刚和四弟在养心殿用过了,彩燕先来伺候皇后用膳,不用管朕了。”      沅宛笑着依言放下手中的碗筷,随口道:“原以为皇上要来用晚膳,臣妾特意让人做了皇上爱吃的点心。没想到皇上已经用过了。”      “唔,本打算过来陪你吃的,四弟临时进宫辞行,朕便留他用晚膳,也算是践行了。”      錾银筷子的顶端连着一根细细的银链,轻轻的晃动了一下之后,重新恢复平静。沅宛奇道:“王爷不是刚从南方回来不久么?”      “不是去南方”,道光的脸色微妙的变了变,“朕原打算多留他些时日,未料西北有变,不得已,他只能回去。”顿了顿,又道:“他离开西北军营太久,也该回去了。”      沅宛捏着筷子,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心里却着实骇了一跳。道光陪着她说了几句话,捧着盛放绿头牌的太监走了进来,在离道光两步的距离处跪下,高举银盘。道光随手翻了一个,那太监便退了出去,沅宛瞧见,他翻的是“静贵人”。      提起这三个字,沅宛又想起了一件要紧事,于是抿嘴笑道:“静妹妹有喜,皇上还打算只当她是静贵人么?”      道光笑道,“朕原打算和你说这件事,被四弟这一搅和就混忘了。”他说着叫了小蔡子进来,吩咐他传旨六宫,晋封静贵人为静嫔。      小蔡子得了旨意后边匆匆去传旨,道光瞧着沅宛高隆的腹部,温声道:“太医说,产期就在这一个月内。你要当心些,六宫的事能放的便先放一放。终归是咱们的孩子重要。”      如果不清楚全嫔的孩子到底怎么没的,沅宛可能会为他的最后一句而真心实意的感动。她的脸恰到好处的红了一下,“是,臣妾记下了,皇上放心。”      道光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笑道:“你好生歇着吧,朕去瞧瞧静嫔。”      沅宛低声笑道:“臣妾不方便伺候皇上,静嫔刚刚有孕,陪皇上正合适不过。”      道光带着人一走,沅宛脸上的笑容立刻便全数变成了忧心忡忡。所有的担忧都来自道光说的那四个字,西北有变。   这四个字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若是指西北又起战事,身为皇帝应该快速的调兵遣将,和众大臣商议对策。沅宛虽然不清楚道光一朝的国力如何,但此时已是清朝后期,积弱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年初道光又派了将领镇守西北,绵忻手下的将领又都留在西北——但就打仗而言,沅宛看不出绵忻有什么回去的必要。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西北军营内部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如果道光派去的将领和追随绵忻的将领不和,并且发展到不听军令不受调遣的地步的话,绵忻就必须回去。但是到底该如何解决这件事,却是个大麻烦。      沅宛一边扶着彩燕往寝殿走一面回头道,“小桂子,你去寿康宫打听一下太后是否用过晚膳了。”      她心神不宁的坐在寝殿里,明知道不该劳心费神,可是偏偏却控制不住自己。如果她猜的没错,原本的平静不可避免的将会被打破,一切事情都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而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就真的是未知数了。      小桂子很快便回来了,“回主子,太后已经用过了晚膳,但还未休息。瑞亲王在寿康宫呢。”      沅宛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知道了,退下吧。”      事实上,沅宛确实猜的八九不离十。寿康宫的正殿一如既往的透出肃穆的气氛,檀香的味道不断的从鎏金香炉逸出来,空旷的正殿里,太后和瑞亲王一坐一站,空气里满是静默,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      “西北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最终还是太后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衰弱。可见前番身体欠安从而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召到寿康宫一说,确实是个幌子。      “儿臣不知道”,绵忻回答的坦诚,“西北状况到底如何,总要儿臣亲自去看一看才知道。”      太后被他噎了一下,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冷笑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拿话搪塞哀家呢?”      “儿臣不敢”,绵忻拱手,“儿臣是真的尚未想好对策。”      太后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也罢,皇上肯放你回军营,哀家倒是放心。”      绵忻显然不想再跟她就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恭敬的告退。太后待要留他,又知道若是留的久了,难免会招皇上猜疑。只好嘱咐绵忻路上当心,便放他离开。      高大的殿门缓缓的合上,殿外,两棵苍劲的古柏挺拔的立在月光下,在中庭投影下稀稀疏疏的树影。绵忻负手往外走,紧跟着他的小明子早已知道了情况,如今见绵忻的脸色并不算好,便也猜到了七八分。“王爷,如今要怎么办?”他低声问道。      绵忻脚步顿了顿,眉头皱得更紧。他抬头遥遥的望了一眼储秀宫的方向,放任自己露出一个苦笑。      怎么办,这件事情无论怎么办,都会是大麻烦。      他手下的将领追随他已久,若是他偏向皇兄派去的将领,他的兄弟们难免会怨愤。领兵打仗的都是粗人,若是真的闹起来,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结果不堪设想。若是他偏向自己人,那么定然会落下“袒护包庇”的罪名。      或许还会因为军功过高而获罪,绵忻笑,他告诉太后他没有想好对策,这是实话。当皇兄将事情以一种极其严肃认真的态度告诉他时,事情本身的模样已经不重要了。他的皇兄认为事情是什么样才最重要,而这段时间以来的直觉告诉他,他的皇兄早已不是昔日的那个皇上。       ☆、第八十三章   绵忻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正时分。小明子低声提醒着他随行的士兵和王府的侍卫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绵忻一声令下,即可开拔。绵忻“嗯”了一声,将手中的缰绳一丢,跳下马边往里走边说,“去叫刘子谦来。”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很明显,小明子为难的跟着他走了两步,“王爷,已经戌正了,这会儿再叫刘太医来……”      绵忻显然没有打算听他把话讲完,自顾自的挥了挥手,丢下一句话,“本王在书房等他。”      小明子无法,只好亲自去请。      幸好今夜太医院不是刘子谦当值,否则今夜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主帅的王爷身边的奴才跑到太医院指名要请刘太医,这简直是一定要给人留下把柄的。      “她还好?”被小明子从睡梦中叫醒的刘子谦匆匆忙忙的赶到瑞亲王府,绵忻坐在书房里,手拿一卷兵书,见他进门,淡淡的问道。      刘子谦据实以告,“回王爷的话,自从全嫔娘娘的孩子夭折以来,微臣仔仔细细的亲手重新检查了所有的药物,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据脉象看,主子母女平安。”      绵忻的手一抖,“是个女孩儿?”      “回王爷的话,是的。”      “她知道吗?”      刘子谦摇头,“孩子未出生之前,太医院向来不会多话,主子们问起来,也只说断不出。”      绵忻嗤笑一声,过了半响又道,“还有多少日子?”      “依脉象来看,左不过这半个月了。王爷请放心,主子是头胎,又足月,只要生产当日不出什么意外,便可保母女平安。”      “自她怀孕至今,一直是你替她看得脉。生产当日么,皇兄定然也会放心的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你。你记着,不管到时候她的情况如何,若是皇兄问起来,一律回答‘情况不好’。”      刘子谦明白他的心思,拱手道:“王爷放心。”      “交给你,本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绵忻淡淡的说道。      刘子谦走后,绵忻又独自坐了很久,直到小明子进来催促。绵忻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小明子便走出去吩咐伺候王爷就寝,一只脚刚踏出书房,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这些年他跟随绵忻征战,很少看到绵忻叹气。哪怕是前几年西北战事吃紧,他彻夜和将领研究作战计划,夜里小明子送夜宵进去,绵忻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却也不曾听到他叹息。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小明子心里多多少少也有数。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回身劝谏,西北军营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王爷的错,可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错却会由王爷来承担——这不公平!皇上和太后不和,他动不了太后就拉王爷来做出气筒,这不公平!      此时此刻,储秀宫里,守在帷帐外的彩燕听到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是的,沅宛并没有睡着。静嫔带来的消息和乐欣坦白的话语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加上道光那语焉不详的四个字——其实,所有的事,都是一件事。      风雨欲来,怎么能睡得着呢?      在静嫔的设想里,得了消息的皇后会即刻派人调查那件事,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道真相。为了不让全嫔得手,皇后一定会先动手。全嫔虽然失了皇上的宠爱,但谁也不知道她日后会不会东山再起。更何况皇后和全嫔之间还横着过往的仇恨,她百分之百的可以肯定,皇后会借机讨好太后,同时狠狠的打击全嫔。      只要全嫔倒了,皇后么,一个知道了太后秘密的人,太后不会放任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其余的嫔妃又没有孩子,所以从现在起,她只要扮演好对所有事情都不知情,只一心安胎的宠妃角色就好。      想着未来那些注定会属于她的荣耀和权力,静嫔便忍不住微笑。也因为这个原因,她这几日的心情都非常的好。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绵忻离京七天后,储秀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乱里。      沅宛躺在床榻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小腹一波一波的疼痛将她狠狠的抛入深渊,所有的意识像是忽然间全都离她而去一般,她听不清耳边的人在说什么,也无暇去分辨身旁的人都是谁。      此时此刻唯一的感觉,便是疼。      道光焦躁的坐在储秀宫的正殿,看宫女个个神色慌张的,心中愈发焦躁。站起来就要往里走,小蔡子适时拦住了他:“万岁爷,万岁爷,再等等。刘太医说皇后娘娘的脉象一直很好,定会母子平安的。”      恰在此时,刘子谦跑了进来,道光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一颗心便直直沉了下去。刘子谦不敢抬头看他,“皇上,皇后娘娘情况不太好,微臣斗胆……”      后半截问话还未出口,道光猛然站了起来,揪着他的领子怒声问道,“什么叫情况不太好?你之前不是一直说皇后娘娘很好?”      近在耳畔的怒吼让刘子谦下意识的一哆嗦,只得颤声解释着,被怒火和不安以及恐惧冲昏了头脑的道光根本就不打算听他解释,随手一丢见他扔在地上,一字一句的道:“你听着!皇后若是出了一点儿问题,朕就叫你来陪葬!”      这本就是个试探,如今目的达到了,刘子谦再不多言,连声保证着快步往寝殿走去。道光烦躁不安的坐在那里,小蔡子小心翼翼的劝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寝殿里终于传来了嘹亮的哭声。      道光几乎是在听到哭声的瞬间就冲到寝殿的,沅宛没有看到他,在听到哭声的瞬间,脱力的沅宛终于放下心来,心里一松,整个人落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和小公主母女平安。”      冲进寝殿的那一刻,寝殿里的所有人都跪下来向他道喜。道光脚步一滞,站着没有动。所有人都跪着,像是定格了一般,只有孩子的哭声,一声又一声,嘹亮,有力。      道光像是忽然回过了神一样,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抱着孩子的乳母抬头,脸上满是笑意,嘴里说着讨喜的话。道光没工夫搭理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手里的小婴儿,那么小,脸庞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哭声还在继续,乳母手忙脚乱的轻声哄着,道光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所有人都慌了神——皇后娘娘和公主都平安,这是大喜事,可是皇上的反应……难道他竟然不高兴吗?      没有人知道,他不是不高兴,而是太高兴。无论如何,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来,他终于有了一个孩子。      想起前些日子刚刚夭折的那个小阿哥,道光心里又感慨又悲凉,还好这个孩子平安出世,否则他一定会认为这是上天的报应。      还好,还好。道光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满腹的喜悦之情,只想立刻马上就全部告诉他的皇后。可是——      “这是怎么回事!”道光转头看见闭目沉睡的沅宛,三步两步的冲到床榻前,高声质问着。      跪着的众人目瞪口呆,孩子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哭的更加卖力。乳母尴尬的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块烫手的热山芋。道光怒视着众人,还好刘子谦第一个反应过来,“皇上放心,皇后娘娘身子虚弱,太累了所以才昏睡过去。”      这下轮到道光尴尬了。他轻咳了一声,瞧了瞧躺在床榻上的人儿,招手叫了小蔡子过来,吩咐赏赐太医院的众位太医和储秀宫上下。一时间殿中人人喜不自禁,叩谢皇恩。道光摆了摆手,众人一一告退,乳母抱着小公主刚要走,被道光叫住。      他指了指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对刘子谦道:“小公主就交给你了。”      中宫母女平安的消息以储秀宫为圆心,传遍了整个皇宫。寿康宫里,卫公公禀报皇后所生乃是一位小公主之后,自绵忻走后一直心情不佳的太后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去挑些最好的补品送到储秀宫,另外再将哀家陪嫁的那枚东珠金凤璎珞拿出来。补品给皇后,璎珞给公主。”太后所有的顾虑随着“公主”这两个字全盘消失,在她的概念里,只要不是阿哥,便一切都好说。      沅宛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期间道光来瞧了她两次,每一次沅宛都是在睡着,每一次道光都要盘问刘子谦一遍。弄得刘子谦十分后悔曾经对皇上说出“皇后娘娘情况不大好”这样的话,第二日傍晚,道光第三次踏进储秀宫的时候,刘子谦觉得,如果皇后娘娘再不醒过来,皇上一定会拿他开刀。      还好沅宛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她听到耳畔有人在质问着什么,有人在低声又恭敬的回答着什么。她觉得很吵,所以睁开了眼。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彩燕惊喜的叫了一声,“皇后娘娘醒了!”      刘子谦在心里松了口气。沅宛皱了皱眉,眼前的脸庞已经由彩燕变成了道光,惊喜的语气变成了紧张,“沅宛,你还好吧?”      沅宛模糊的回忆起之前的情形,第一反应就是问“孩子呢?”她动了动试图坐起来,神色焦急。却因为身体虚弱外加起的太猛而一阵眩晕,直接倒在了道光的怀里。      “快去将小公主抱来”,道光一手揽着沅宛的肩膀,回头吩咐道。听得是个女孩子,沅宛松了口气,原本焦急的心得以回归原位。       作者有话要说:生了个女娃娃,虽然说男娃娃会在继承权问题上有绝对优势吧,但= = 嘉禾觉得这个节骨眼儿上男娃娃绝对不好养。全嫔的男娃娃就是个例子= = 表拍我,遁走。。。。。 ☆、第八十四章   “急什么,孩子在偏殿,这就叫人去抱来”,道光一手扶着沅宛,略带嗔怪的说。      不一会儿,乳母秦嬷嬷便抱了小公主来,见沅宛瞧着她手中的襁褓,笑道:“皇后娘娘,小公主刚刚吃了奶,这会儿睡得正香呢。”说着就小心翼翼的将小公主递到彩燕手中。      却被道光从中间拦截,他双手托着小襁褓,笑着对沅宛道:“皇额娘说孩子的眼睛和鼻子长得像你,你瞧瞧。”      沅宛扑哧笑出声来,“她现下睡着,闭着眼睛,臣妾哪儿能瞧出来眼睛像不像?”      道光大笑,沅宛低头瞧了瞧,只见襁褓里的婴儿闭着眼睛睡的正香,小脑袋歪在一边,还没有她的手掌大。小脸皱皱的,也许不能称之为头发的“头发”软塌塌的,沅宛左瞧右瞧,实在看不出这个皱巴巴丑兮兮的孩子和自己哪里想象。道光见她凝眉,笑着问道,“瞧出来了么?”      沅宛诚实的摇了摇头。      “嗯?”道光征询的看着沅宛。      “臣妾觉得……她挺丑的”,沅宛小声的说道。      道光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秦嬷嬷赶紧打圆场,“小公主还小呢,等过阵子长开了,定会和皇后娘娘一样,是个倾城的美人儿。”      这话说的好听,沅宛心情大好,看道光无限怜爱的用手指一下下的滑着婴儿的脸庞,许是觉得痒,小婴儿晃了晃脑袋,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声音。      沅宛瞧着有趣,忍不住也抬手轻轻的碰她的脸庞。“臣妾听闻民间的孩儿甫一出生,家人都会为她取个小名。臣妾想求皇上一个恩典。”沅宛笑道。      道光沉吟了一番,“今儿个天气十分的好,朕在来的路上,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就叫清和可好?”      沅宛认真的想了一下,笑道:“清静和平,女子若是有这样一个好的性情,臣妾就乐得清闲了。”      正说着,刚刚取了名字的小婴儿醒了过来。像是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不适应一样,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一圈,小嘴一撇,作势要哭。      秦嬷嬷忙接过婴儿,轻声哄着。道光怕沅宛累着,便叫先把小公主抱下去。秦嬷嬷一走,彩燕也知趣的退了下去。      “沅宛,你不晓得朕有多高兴”,道光揽着沅宛,感叹道:“这么多年来,朕终于有了一个孩子。”      “静嫔也有身孕了呢,以后,皇上定然可以有更多的孩子。”      道光笑:“就算有再多的孩子,清和在朕的心里仍旧是最重要的。”      因刘子谦向道光进言,说沅宛产后虚弱,要好好调养云云,道光便下令不许六宫贺喜的嫔妃打扰皇后休息。这产后的一个多礼拜,沅宛难得的获得了片刻的清净,每日里在寝宫养儿为乐。这一日道光来瞧她,彩燕正好拿了礼单正要退出去,道光顺手接了过来,笑道:“朕瞧瞧,她们给清和送了什么样的好礼。”      沅宛不防他会去拿礼单,想要阻拦又觉得不妥,只抿着嘴笑。道光扫了一眼,一水儿的金银玉中间,夹杂了一份特殊的礼物,格外的显眼。      沅宛看道光的表情就知道他看到了,还未来得及想好说法,就听道光哈哈大笑:“老四这做叔父的也忒小气了点儿,‘拨浪小鼓,一个;小木马,一个’,这是在抱怨朕给他的俸禄不够多么,当真是小气!”      沅宛也笑,“臣妾初初瞧见王爷的礼物时也有些疑惑,不过王爷并未成家,想来于这些事情上也不大上心。”      道光笑骂道:“他哪里是不上心,这两个小玩意儿都是给清和的”,说着瞧了瞧摆在一边的小木马,笑道:“这小木马,清和起码得三四岁了才能玩儿,到时候若是清和问起来,准知道是她四叔父给她做的,其余的金银玉倒是会早被她忘了。四弟哪里是不上心,分明是有小心思。”      “王爷的心思,臣妾可猜不到”,沅宛笑盈盈的道。正说着,彩云进来回话,“主子,刘太医来回话,说祥妃娘娘不大好,须得细细调养一段时日才能再下定论。”      沅宛点了点头,道光随口问道:“祥妃怎么了?”      “今儿个下午她来见臣妾,臣妾瞧着她脸色不好,便问了两句。大约是因为春天干燥,刚好刘太医来请平安脉,臣妾就叫刘太医顺便去长春宫替祥妃瞧瞧。”      道光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儿朕去瞧静嫔,祥妃神色恹恹的,原来是病了。算起来朕也有日子没去看她了,你先歇着,朕去瞧瞧她。”      “臣妾恭送皇上”,沅宛行动不便,只半倚着床行了礼,道光拍了拍她的肩膀,“朕改日再来瞧你。”      “祥妃到底怎么样了?”道光一走,沅宛便问道。      彩云道:“主子放心,刘太医说肺火旺了些,加之最近睡眠不大好,并没有什么大碍的。”      沅宛颔首,忽又笑道:“你倒是胆子大,当着皇上的面儿撒谎。”      彩云慌忙跪下,彩燕道:“主子息怒,是奴婢的主意”,她顿了顿,“这段时间来主子要静养,皇上便叫祥妃娘娘帮着打理六宫。祥妃娘娘入宫早,如今又是妃位,按说打理六宫并无什么不妥。别人倒也罢了,长春宫另一位仗着宠爱,三番四次的顶撞祥妃娘娘,连伶牙俐齿的瑾贵人都吃了不少亏。”      “有这样的事?”沅宛道,“倒是没听祥妃提起过。”      “祥妃娘娘一向与世无争,最不爱争风吃醋,主子又静养着,她当然不肯拿这样的事来打扰主子”,彩燕贴着床边儿跪下,“奴婢多嘴,主子息怒。”      “本宫早知静嫔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不过她一向藏得好,恐怕皇上也不知道。瑾贵人和她相比,出身低了不知道多少,她看不上瑾贵人也是情理之中。”沅宛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你着人去查的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基本可以肯定静嫔的话是真的。但……”彩燕压低了声音,“除了静嫔的人外,好像还有另外的人在查这件事。”      沅宛接过彩云递过来的药,瞧着药碗皱了皱眉,淡淡道:“那件事被静嫔知道了,她来告诉本宫之前,必定会先查证一番。她来告诉本宫,倒不是为了证明她对本宫有多忠心,不过是想找个出头的人罢了。碰巧赶上本宫的产期,储秀宫上下都在忙,那件事便顾不上了。依本宫瞧,她八成是等不及了,所以又另外告诉了别人”,沅宛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你说的不错,静嫔若是成了气候,会比全嫔更难对付。”      “那主子的意思是……”      “静观其变吧,那件事不要再查了,到时候若是被抖了出来,咱们也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沅宛淡淡的道,“叫她们闹去,分出胜负来再议。”      又过了两日,倩柔和乐欣进了宫。当时沅宛正在逗弄着清和,见着倩柔和乐欣,一时十分高兴。忙叫人伺候点心茶水,倩柔笑容满面的道:“前些日子就想来看你,但皇上下旨说不许打扰,这才一直拖到今日。”      “额娘瞧,清和和我像不像?”沅宛兴致勃勃的问道。倩柔瞧了瞧,笃定道:“我瞧着,眼睛和鼻子像你些。”又道:“清和,皇上已经赐了名字了吗?”      “前几日才取的,我和皇上商量,正式的封号等满月酒那日再定。”      “这样很好”,倩柔点头道,“多少人盯着这孩子呢,好在是个小公主,不然……”      “这个拨浪鼓倒是别致的很”,一旁的乐欣忽然道。      倩柔被她的话吸引,一边瞧一边问,“这是哪里来的?”      沅宛轻咳了一声,彩燕道:“回夫人的话,是瑞亲王送的贺礼。”      沅宛觉得有些尴尬,乐欣倒是笑了,“王爷有心了。”      倩柔也轻咳了一声,回头道:“乐欣,你先去偏殿坐一坐,我有话要对皇后说。”      彩燕引着乐欣离开,秦嬷嬷也抱走了清和,沅宛还当倩柔要劝她关于绵忻的事,叹着气道:“额娘,我真的没料到他会送这种东西来,他……”      倩柔一怔,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绵忻,不由苦笑道:“额娘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是另外一件事。”      “乐欣的年龄大了,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我和你阿玛商议了,觉得……”倩柔的声音压得很低。      “问过乐欣的意思了吗?”沅宛听倩柔说完,想了想才问道。      倩柔摇摇头,“如今形势不好,与其等着太后或者皇上指婚,还不如自己做主。惠郡王是个闲散王爷,为人宽厚又有学识,这样的人虽然比不上瑞亲王,但总是不差的。无论以后情况如何变,都不会波及惠郡王,乐欣嫁了她,我们也都放心些。你瞧着呢?”      沅宛想起了重华宫夜宴时,她在御花园遇到的那个男子。也是藏青色常服,花影摇动间,和绵忻是那样的相似。她险些以为绵愉就是他。      “前朝的情况果然已经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了么?”沅宛望着倩柔,倩柔迟疑了一下,“寿康宫不想放权,皇上又不甘心这样被人把持着前朝后宫,变故是迟早的事。只是依你阿玛的推断,总要再过几年才会大变。没想到竟提前了这么多。”      前朝的变动是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沅宛皱起眉头,“阿玛已经不能脱身了么?”      苦笑,倩柔摇头,“这个节骨眼儿上,辞不能辞,走不能走。”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太后以皇后和瑞亲王的私情要挟军机大臣舒明阿。舒明阿和倩柔都很明白,太后不会真的动瑞亲王,所以私情一旦被捅出去,做刀下鬼的只会是皇后。      除了听话,舒明阿已无路可走。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哇大家,更新晚了 隔壁的小巷在修下水道,从早上起就一直在挖水泥路,弄出了一种在拆我家房子的错觉= = 地动山摇的。 ☆、第八十五章   送走了倩柔和乐欣,沅宛心事重重的坐下。清和在她左手边的摇篮里安静的睡着,嘴唇紧抿,像是做了什么不开心的梦。      时间过得很快,再过三日清和便满一个月了。道光早早的传下旨意,让内务府办一个热闹些的满月酒,旨意下来之后,内务府少不得又是一阵忙乱。      满月酒后,沅宛这个皇后若是再闭门静养,便有些说不过去了。沅宛也知道自己的安静日子不多了,是以抓紧着最后的一丝安静时刻,早起叫彩燕研了墨,打算将之前道光未写完的《千字文》顺着写下去。      谁知方起笔写了几个字,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因沅宛之前吩咐不许打扰,储秀宫的人说什么也不敢放来人进来。      “谁在外头?”沅宛隔着窗子高声问道。      却是祥妃走了进来。沅宛自生产以来,后宫大小事务都交给了祥妃打理。一来皇后之下祥妃位分最尊,二来祥妃向来不理俗物,来日收权时也方便些。这段日子以来,后宫嫔妃间虽有些小吵小闹,终究没有演变成什么大事。加上道光下了圣旨,言皇后静养,无事不可来扰。      今日祥妃匆匆而来,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祥妃匆匆一拜,沅宛伸手拦了拦,转头吩咐彩燕赐座。又起笔写了几个字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自她见着祥妃以来,祥妃总是淡然待人,如今这么神色匆匆的,沅宛倒是第一次见。      “原不该打扰皇后娘娘,但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臣妾不得已才来打扰”,祥妃说着,展开了一副画卷,拉到一半却踟蹰了一下,沅宛一抬眼,瞧得不真切。她放下了笔,“到底怎么回事?既是事关重大,总归是要说的。说吧。”      祥妃犹豫着,几乎以慢动作的方式缓缓的拉开了画卷。沅宛看清楚了画上的内容后,脑子里轰的一声,登时变了脸色,“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皇后娘娘息怒,这幅画卷是承乾宫的人派人送到长春宫的。”祥妃低声回道。      全嫔!沅宛冷哼了一声,“这等脏东西留着做什么?快些烧了吧!”      “来不及了皇后娘娘,承乾宫的人到臣妾宫里时,瑾贵人、德嫔、静嫔并几个位分低的答应都在,那小宫女当众展开了画卷……”      “那又如何?”沅宛厉声道,“瑾贵人驭下严厉,宫女怀恨在心,随便描了画来羞辱瑾贵人,这种事后宫里多了去了,祥妃你何时也这般糊涂了?”      这话说的颇重,祥妃慌忙起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娘娘!那宫女说此画是与瑾贵人交好的乐师所做,还说瑾贵人和那乐师、和那乐师……臣妾原也想着压下此事,但众人都瞧见了,也听见了,若要强行压下,来日此事若被皇上知晓,少不得要担一个包庇的罪名,连皇后娘娘都会受到牵连。更何况……”祥妃停了停,声音越发的低,“那乐师已经认了,这幅画是他亲笔所做。”      沅宛倒抽一口冷气,“瑾贵人怎么说?”      “人证物证俱在,况且还有宫女指认瑾贵人确实和乐师私下见过一面,这件事,辩无可辩。”      沅宛默不作声,过了好一阵子,“这件事有蹊跷。第一,那乐师既然混进宫来见面,当知宫内规矩森严,这样的东西”她指了指丢下地上的画卷,“他随身带着,就不怕查出来了难逃一死么?但他还是带着它来了,可见这是有预谋的;第二,这种东西,究竟是怎么到了承乾宫的人的手里?若要说她们买通了人诬陷瑾贵人,也是说得过去的;第三,乐师有很多,画师也有很多,既精通乐器又精通工笔描摹,这样的人……”      祥妃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仍不免忧心忡忡,“若真是有备而来,此事说不准这会儿子已经传遍了六宫……”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事涉所谓的私情,这可真是将人逼到绝路上了。沅宛拧着眉,说道:“事已至此,去将这事回禀皇上,原原本本的照实说,将本宫的疑惑也都回了。若是皇上问起本宫,就说身体不适,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回。”      祥妃默契的点了点头,沅宛又道:“若是皇上动了怒,要严惩瑾贵人,你从旁劝一劝,好歹留下她的性命。瑾贵人自得宠起便和本宫亲近,这样的情本宫不适合去求。若是皇上下令彻查,便严刑拷打那乐师,问是谁在背后指使。”她说着看了一眼祥妃,“你明白么?”      “臣妾明白”,祥妃说道,沅宛满意的说道:“就这么去办吧,这件事交给你了,这几日都不要来储秀宫”,她停了停,补充问道:“那个承乾宫的宫女,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娘娘的话,叫香宜。”      “哦?真是巧,全嫔身边儿的宫女手里能有这样的东西……”沅宛冷笑道,“全嫔真是急了,连这样的手段都想得出来,本宫便成全她。告诉瑾贵人,抵死不承认那画中的人是她!还有,无论皇上如何处置瑾贵人,那个叫香宜的,不能留了!”      祥妃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不再耽搁,带着人匆匆离开。太阳渐渐升高,照的人心生烦躁。沅宛丢下了笔,踱到贵妃榻旁坐下。      原以为还有一时三刻的清闲日子可过,却没想到她不找麻烦,麻烦却自己上了门。      今日之事,若是瑾贵人败了,全嫔定然会借势再起。道光若是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和宫外的乐师还有一段曾经,还留下这样一幅不堪的画卷,用膝盖想想,也能想到他会有多生气。      所有人都没有忘记,瑾贵人是皇后举荐的人。      很好,全嫔终于按捺不住了。拿瑾贵人下手,进而捎带上皇后,这个算盘打得真是好。      但,算盘打得再好也只是算盘而已,事情到底会不会按着她的意愿发展,还是个未知数。      沅宛决定主动出击,她叫来彩燕,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什么,彩燕会意,“主子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萨沙大人,乃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清和”这个名字有点儿像道士的名字,噗哈哈哈哈,笑得倒地不起。。。。 这张有点少,明天继续更~ 顺便说一句,我自己的收藏夹里,我自己的文怎么变成了《?崩???????》by易嘉禾。。。。咩? ☆、第八十六章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这边储秀宫派出的人还没有出神武门,那边养心殿便传来了消息。道光暴怒,下令废了瑾贵人的位分,打入冷宫。      可怜瑾贵人准备了一篇话,一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被养心殿的太监蛮横的拖了出去。      一旁的祥妃见状,想要开口求几句情,却被道光厉声驳了回来,“求情的话就不必说了,若是一定要说,便去冷宫陪瑾贵人说吧!”      这些年来,祥妃虽不得宠,但也从未受过一句重话。如今道光这样说,分明就是已经怒极,已经到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地步。祥妃无法,只好识趣的退了出去。      消息传到储秀宫时,沅宛大为惊讶,未曾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时间所有的算盘全被打乱,沅宛蹙眉,道光发怒是意料之中的事,别说是他,任何一个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被画成那样不堪的样子都会发怒,但问题是,他为什么不肯听一听辩解再做决定?      彩燕解惑道:“奴婢听说,这几日为了鸦片的事,前朝争论不休,皇上想必在为国事焦心,瑾贵人这一遭碰巧撞到枪口上,皇上拿她出气,也是说得过去的。”      沅宛颔首,这倒是有可能。但凡前朝有政事争论不休,道光的脾气就会变得十分暴躁。也难怪,言官最爱事事都插一脚,插一脚还不算,连带着还要指桑骂槐,趁机数落当朝天子几句。对于这些人,道光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只能把一腔怒气憋在心里。      “吩咐下去,叫内务府好生照应着彩蓝,另外告诉彩蓝,往后的日子还长,让她好好保重,万事都小心些,不要着了旁人的道儿”。      话虽这样说,但人一旦被废入了冷宫,基本上就失去了所有的保护伞。若是这个时候随便投个毒,或是随便放把火,彩蓝就可以直接被追封了。      不,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恰巧派去宫外的人回来了,带回了一个更为让人震惊的消息,“主子,咱们的人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怎么回事?”沅宛诧异的问道,“不是吩咐人好好盯着吗?”      “主子息怒,人是在三天前被接走的,据他们几个人说,去的人都是侍卫打扮,瞧着像是宫中的人,最要紧的是”,小桂子压低了声音,“有人认出了其中一个是卫公公!”      沅宛惊的险些把手中的茶盏打破,卫公公,也就是说是太后身边的人。那件事太后果然知道!      “咱们的人原想瞧瞧跟着,看看他们要去哪里。没想到七绕八绕的,把人给跟丢了”,小桂子有些懊恼,“请主子降罪。”      沅宛摆了摆手,“他们想必是知道了有人盯着,所以才七绕八绕的故意甩开你们。跟丢人是必然的,不怪你们,先下去吧。”      小桂子谢了恩退了出去,彩燕忧心忡忡的说道:“太后若是当真知道了那件事,主子,不如就此收手吧。”      沅宛没有回答。论理说,为了搭救瑾贵人而把那件事抖出来是不划算的,倩柔已经明明白白的说明了如今朝中的形势,太后和皇上之间的裂痕已无法修补,除非太后或皇上忽然驾崩,否则未来的大乱绝不可能避免。      那件事最初是静嫔告诉沅宛的,而静嫔的消息是从承乾宫得来的。也就是说,那件事说到底,还是承乾宫和寿康宫之间的矛盾。全嫔自进宫以来就不受太后待见,三番四次的被太后折腾,如今她手里又握着重要的砝码,太后不可能没有察觉。      至于全嫔为何迟迟不动手,一半可能是因为时机不对,一半可能是因为她也知道朝中的形势,知道现在轻举妄动的话,就可能把事情推向无可挽回的地步。瞻前顾后,没想到却被太后抢了先,手中的砝码硬生生变成了废品,所以才转过头来对付后宫的人。毕竟她现在首要做的,是要拿回道光的宠爱。      果不其然,彩蓝被废入冷宫的第二天,安静已久的承乾宫派人送了精致的点心去养心殿,这是全嫔失子以来,首次主动向道光示好。据说道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点心吃了茶也喝了,当夜留宿在了永和宫。      据说道光坐着肩舆从承乾宫路过时,连停都没停一下,直接去了永和宫。德嫔备下了好酒好菜,将将用到一半,承乾宫便传来了幽幽的琴声。      哀婉幽怨的琴声穿墙而过,极大的败坏了德嫔的兴致。道光倒是神色如常,放下筷子道:“她时常这样?”      德嫔一边斟酒一边笑道:“不瞒皇上,今儿个是头一遭。想必知道皇上来了,全嫔她……”      道光重新拿起筷子,仿佛没有听到琴声一样。德嫔思忖了一下,冲身边儿伺候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而后又神色如常的继续伺候道光。      据说,那琴声差不多响了一夜。难得的是道光竟然能睡得着,此乃奇事。      第二日就是小公主出生满一个月的日子,道光下了圣旨,言朕继位已久,子嗣薄弱,如今中宫产下一女,普天同庆云云。内务府也早早的便预备好了满月宴,打早上开始,贺礼便一拨一拨的送到了储秀宫,沅宛也早早的收拾完毕,容光焕发的端坐储秀宫接受六宫的拜贺。      整个皇宫热闹了整整一天,初为人母的沅宛也十分高兴,暂时忘却了以往所有的不快,专心的扮演贤后慈母。      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时刻,偏偏有人要找不痛快。      夜宴照例设在重华殿,酒过三巡,有宫女自殿外匆匆而来,殿中丝竹歌舞之声不绝如缕,然而那宫女声音清越,字字清脆,说的全是祝颂之语。倒也没什么心意,沅宛懒懒的应了,那小宫女却拿出了另外一件东西。      是一封薄薄的书信,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皇上亲启”。      “皇上,这是全嫔娘娘嘱咐奴婢呈给皇上的。”那小宫女说道。      沅宛使了个眼色,小蔡子便将信自那宫女手中接了过来,道光瞧了瞧那四个大字,沉声道,“不错,是她的字。”      他随手撕开,抽出了信纸。沅宛扫了一眼,骈文格式,“咦”了一声,引得道光转头来问,“怎么了?”      沅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着那骈文中的“长门”二字道,“臣妾原以为这是全嫔给小公主的贺文,所以才瞧了一眼。没想到……”她停了一下,又笑道:“皇上久不去承乾宫,全嫔妹妹想必甚是想念,所以才写了这样一篇赋来。昔年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触怒圣颜,退避长门,李白曾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两句是‘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论理说全嫔妹妹借用这个典故也是无妨,可臣妾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呢。”      道光瞧了信之后原本有些动容,听得沅宛的话后又皱起了眉头。一向沉默的德嫔接口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六宫有目共睹,如今小公主平安出世,这个时候全嫔却诅咒皇后失宠……”后面的话被道光冷冷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怀有身孕的静嫔笑道:“德嫔这话未免过于武断了,这样的好日子,全嫔怎么会诅咒皇后来扫兴?但李白的那两句诗说的本就是陈皇后,如今全嫔借来用,或者”,她话锋一转,“全嫔大约是在以皇后自比吧。”      无论是诅咒皇后还是以皇后自比,都是大罪名。道光的脸色越来越差,沅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却还强撑着笑道:“不过是一句诗而已,全嫔她……”      坐在她身边的道光冷哼一声,扬手将手中的信纸挥下,冷冷道:“传朕的旨意,承乾宫全嫔即日起禁足,赏她《女训》、《女则》,叫她抄足五十遍!”      殿中一时间寂静下来,那小宫女惊愕的抬头,想要为自己主子求情,沅宛忽然开口道:“来人,将这名宫女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又冷笑道:“本宫原不知,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能随意出入重华殿,肆意面圣,看来这段日子,后宫的规矩改了不少呢!”       ☆、第八十七章   一句话说的祥妃坐不住了,这一个多月来,沅宛不理六宫事,她作为皇后之下位分最尊的妃子,理所当然的要替皇后分忧。如今皇后的话,明明白白就是在训斥她了。      祥妃立刻起身请罪,众人见皇后动了怒,纷纷跟着跪下。道光只当是沅宛因为全嫔的赋而动了怒,也并未多说什么。沅宛平了平气,淡淡道:“伺候皇上是嫔妃的本分,伺候的好了,皇上和本宫都不会亏待你们;伺候的不好,不得皇上宠爱,这样的事怨不得旁人,要怨,只能怨自己心术不正!不把心思放到如何伺候好皇上这件事上,抱怨起来倒是熟练的很,半点儿也不能为皇上分忧,要你们何用!”      这番话声色俱厉,可见是动了真怒。底下没有人敢接话,沅宛停了停,又起身道:“这一个多月,是臣妾懈怠了,请皇上降罪。”      道光伸手来扶她,“事有权宜,也怨不得你。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沅宛还要再说,被道光不由说分的拉了起来。道光握着她的手,环视一圈道,“皇后教训的话,你们可都记下了?”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等记下了,再不敢忘。”      “记下了便都起来吧,今日是公主满月酒,不要跪着扫兴了”,道光淡淡的吩咐道,沅宛回头对彩燕道:“查今儿个是谁在重华殿当值,宫女面圣不经通报便进得来,这样的规矩本宫还是头一次听说。查出来后,无论是谁,一律赏二十板子,发往慎刑司苦役。”      那宫女不经通报便到了道光面前,说明今夜重华殿值夜的人中定然有全嫔的眼线。如今这样的情形,沅宛没工夫细查到底是谁,也没兴趣去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算是给包括全嫔在内的所有人一个警示,要想在皇后面前耍花样,先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      满月酒后,沅宛不但完完全全的拿回了六宫的大权,也在众人面前立了威。全嫔呈上的那篇赋内容到底如何,没有人知道。大家知道的是昔日的宠妃主动向皇上示好,皇上不但不领情,还斥责了她。于是大家便知道,未来该投靠谁,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一时间储秀宫热闹异常,对于六宫的示好,沅宛的态度始终淡淡的。除却祥妃、德嫔之外,连静嫔都很少见,更别说那些平日里只在晨昏定省时露脸的答应、常在们。沅宛重新掌权后,原先争风吃醋在祥妃面前闹来闹去的统统噤了声,静嫔也收敛了不少,不再仗着有孕就对祥妃不敬。全嫔自那也之后再无动作,唯一能让沅宛心烦的,就是被关在冷宫的彩蓝。      算算日子,彩蓝也被关到冷宫三个多月了,按理说这样的棋子,弃了也就罢了。但沅宛还是想试一试,毕竟彩蓝没有害过她,还和她默契的对付过全嫔。      这三个多月来,道光一句也没提起过关在冷宫里的彩蓝。他像是完全忘了这件事一样,沅宛思忖着,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翻案虽然不容易,但也有试一试的必要。没承想她刚刚提了一句,道光立刻冷了脸,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放,转头吩咐道:“去把清和抱来。”      这样的不留情面,沅宛也有些讪讪,遂按下了这件事不再提。只传话叫人好生伺候着彩蓝,等皇上气消了再说。      但沅宛其实很清楚,照现在的形势下去,彩蓝大概等不到从冷宫出来的那一天了。      早在几个月前,鸦片在沿海流毒一事就已传到了京师,关于要不要禁烟、如何禁等事,一帮大臣吵来吵去,吵了这么几个月,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就在前两日,全嫔的阿玛、军机大臣颐龄,被揭发暗中贩卖鸦片牟取暴利,被道光关进了刑部大牢。      军机大臣被关是大事,被关的又是素来以清正廉明示人的颐龄,民间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更有甚者,有人传言颐龄私下招兵买马,意图谋反。      沅宛哭笑不得,“招兵买马?天子脚下,他们以为招兵买马像逛集市时牵回去几只鸡一样容易吗?还是当九门提督等衙门都是瞎子?”      倩柔显然没有她那么乐观,“我记得我告诉过你,静嫔的母家和九门提督……”      沅宛一抖,旋即明白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是太后?”      倩柔点了点头。      “怪不得皇上去瞧了全嫔,原来是这个缘故”,沅宛恍然大悟道,想了想,又皱起眉头,“事情怕是不妙。”      “诬陷颐龄这件事,额娘和阿玛能猜出来是谁主使的,皇上未必就不知道。但证据天衣无缝的摆在面前,他不得不办了颐龄,但可以给全嫔盛宠。太后素来不喜全嫔,这样算是个反抗,如果皇上真的打定主意这样做,全嫔复宠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再没有人能够阻拦。”      而全嫔一旦得宠,她手里的筹码便不会再是废品了。      正说着,彩燕的声音传来,“主子,刘太医求见。”      沅宛想起前几日曾嘱咐刘子谦去瞧瞧静嫔的脉,看看她怀的是男是女,于是扬声道:“请进来吧。”      “刘太医有好几日未来储秀宫了,今日既然来了,想必是有结论了?”      刘子拱手道,“皇后娘娘圣明”,走上前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据臣推断,十有八九是小阿哥。”      倩柔立刻道,“有没有什么法子——”沅宛截断了她的话,对刘子谦道:“让她生下来。”      刘子谦做事向来不会多嘴,如今得了沅宛的这个命令,他虽然有些惊讶,也还是恭敬的领了命。      “沅宛,你怎么……”倩柔一脸的忧色。      沅宛也同样的忧心,“太后设计了颐龄,皇上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前朝的形势堪忧,若有朝一日太后真的……穆亲王已逝,瑞亲王尚未成亲,皇上又无嗣,难道让太后效仿则天女皇吗?”      “太后纵然想把持朝政,也得有个傀儡在外面撑着,这一点,太后想必也很明白。所以静嫔的孩子可以生下来,到时候若是用的上便用,用不上便可以弃之。”沅宛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其实这件事,最大的变数是绵忻。”      太后老了,纵然真的能临朝,百年之后还是要把手中的权力交出来。至于能交给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倩柔甚至告诉过沅宛,当年先帝还在时,曾有意立绵忻为太子。奈何先帝驾崩时绵忻还小,“国有长君,社稷之福”,加上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是绵忻的亲额娘,为了避嫌,皇位最终给了道光。      至于当时同意不让绵忻继位的太后如今为什么改了主意,一意要争权,大概只有太后老人家自己心里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王爷就回来了。。。。 ☆、第八十八章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道光就提起了晋封全嫔这件事。道光打算晋封全嫔为全贵妃,太后不允,两宫为此又闹了矛盾。小蔡子急急忙忙的跑到储秀宫求援,说是“皇上动了怒,连静嫔都骂了呢。”      “哦?静嫔去找皇上做什么?”      “静嫔有孕而只晋封了一级,这全嫔如今连跳两级要压过她,静嫔娘娘心里不大舒服。”      沅宛觉得好笑,“所以她便去找皇上抱怨了?”      小蔡子干干一笑,“皇后娘娘圣明。”      “那皇上的意思呢?”沅宛指的是晋封全嫔这件事。      小蔡子踌躇了一下,笑道,“依奴才瞧,皇上这次好似真的下定了决心一样。所以奴才才赶来告诉皇后娘娘一声。”      沅宛瞧了他一眼,“你倒是乖觉。”又道:“你先回去吧,得空本宫就去养心殿一趟。”      沅宛并不傻,怀着身孕的静嫔都被道光训斥了,这会儿子她若是出言阻止道光的决定,绝对会毫无悬念的撞到枪口上。她本打算等道光的气消一消了再提这件事,却不想道光自己找上了门来,并且提起了这件事。      “全嫔是皇上的人,皇上若是要给她高位,臣妾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沅宛笑着道,“不过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道光着眉头接口道。      “臣妾听闻全嫔的阿玛颐中堂前些日子被弹劾,说是和贩卖鸦片一事有关联。朝堂上的事臣妾不懂,颐中堂是否真的与这件事有关暂且不论,单说颐中堂才被关了些日子,皇上就要在后宫给他女儿这样的荣宠,知道的人呢,说是皇上宠爱全嫔,无可厚非;不知道的人呢,还以为是皇上为了颐中堂的事安抚全嫔,这……”沅宛瞧了道光一眼,笑道:“这样一来,言官们少不得要说些什么……”      道光的表情有些松动,过了半响才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沅宛接着道,“依臣妾看,不如先晋封为妃,等来日传了喜讯,再封为贵妃也不迟,也是天大的荣耀。”      道光沉吟了一阵子,将手中的茶碗往小几上一放,“就这么办吧。册封礼的事,就交给你了。”      于是,兜兜转转一圈子,全妃又变成了全妃。      “主子,皇上一连三日都歇在承乾宫,这样下去……”彩燕不无忧心的说道。      “皇上这是让太后看呢,且不要管他”,沅宛漫不经心的道,“皇上要封贵妃,太后不允,结果是皇上只封了妃,不知道的,自然以为是太后的意见起了作用。咱们的皇上和太后不和已久,听了这样的传言,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头怎么会高兴?”      “对了,下个月就是太后的千秋节了,内务府准备的如何了?”沅宛问道。      彩燕一一的回了,末了又道:“听说皇上昨儿个下了旨,召王爷回京述职。”      没来由的,沅宛心里咯噔一下,前几日倩柔告诉她,九门提督在暗中调动兵马。京城的卫戍部队无缘无故的调动,这会儿道光又召了绵忻回京述职,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单单述职那么简单。      西北边疆。      京城和西北路途遥远,绵忻接到皇兄要求他回京述职的消息并不比沅宛早多少。其时已是秋末,西北不必京城,有“凉风起秋末”的惬意。西北所独有的,只是猎猎寒风。      中军帐内的烛火被吹得东倒西歪,绵忻借着烛火认真的读完圣旨,随手将它放到一边,转头对小明子道:“传令下去,本王两日后回京。”      小明子站着没动。      绵忻也没有再说话,他盯着明黄色的圣旨,不自觉的陷入了沉思。      那年西北战事起,他主动要求带兵打仗,朝中人人都称赞他,说“瑞亲王虽年少,但有其兄遗风”。他有两个哥哥,一个是穆亲王,一个是当今圣上。在他之前,领兵戍守西北的是他的大哥,说他有“其兄遗风”,说的也就是他像他的大哥。      说来惭愧,当年他愿意放弃京城的优渥生活来到西北,并不是像他的大哥穆亲王那般,怀着忠君爱国的热忱来守卫边疆。他不过是想求取个功名罢了,这样在向舒中堂提亲时,底气也足一些。      他要让大家知道,他不是个纨绔的小王爷。      只不过世事总是弄人,许多看上去牢不可破的感情其实并不可靠。他的大哥失踪的那一年,他心爱的女人嫁给了他的另一位哥哥。      在边疆呆久了,那年他的大哥究竟为什么会失踪,其实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只不过彼时天下大定,皇兄登基,许多事便没有再翻出来的必要。      但他的额娘显然不这样想。她虽然不说,但绵忻知道,对于大儿子的意外失踪,她从来就没有也绝对不会释怀。她一直觉得,如果大哥不是意外失踪,皇位上的人就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位。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绵忻发现小明子并没有出去传话,奇道。      “王爷真的要回京?”小明子问道。      绵忻指了指明黄色的圣旨,“你要本王抗旨不成?”      他本是句玩笑话,未曾想到小明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不敢。但是王爷,您也知道九门提督最近在暗中调动京城的兵马,难道您就不怕……?”      “怕又怎样?皇兄既然下了圣旨要本王回去述职,不去便是抗旨。”,绵忻拍了拍小明子的肩膀,“起来吧,你的顾虑本王明白。颐龄被关进了大牢,皇兄调动了京城的卫戍兵,该来的,迟早要来。”      “王爷——”小明子还想说什么,被绵忻打断,“宫中近来可好?”      “刘太医说一切安好,王爷”,小明子还想再劝,绵忻却直接站了起来,“本王出去走走,你不必跟了。”      无论小明子和他手下的将领们如何劝说,绵忻还是踏上了回京的路程。因为距离太后的千秋节还有些日子,绵忻一行走得很慢。按着他的打算,只要能赶在千秋节之前回去即可,皇兄若真的动了什么心思,这一次回去便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无论结果如何,这样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都是最后一次。      但是绵忻并没有惬意太久,离太后千秋节还有五日的时候,京城传来了消息,太后被拘。      绵忻万万没有料到他的皇兄会在千秋节之前就动手,他揪住报信人的衣领,几乎是咆哮着问道:“说,怎么回事!”      来人是绵忻留在京中的内线,见王爷暴怒,哆哆嗦嗦了老半天,总算把事情说明白了。      事情是这样的。说全嫔被晋封为全妃之后的某一天,带着崔嬷嬷去了寿康宫。太后依然不待见她,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没多久皇上也到了寿康宫,但他显然不是来替他的爱妃出头的,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说全妃的承乾宫里藏着一位神秘的前朝太妃,前一日对道光讲了一件神秘的前朝旧事。道光听后大怒,当即就要去寿康宫问了明白。但当时已经夜深露重,全妃从各个角度为皇上考虑,说服他这件事等到第二日再说。      当着皇上和太后的面,那件事被抖了出来,六宫震惊。      只有沅宛和静嫔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公主还未出生前,静嫔一直在算计的事情便是那件事情。瑾贵人被诬陷的时候,沅宛算计的也是那件事。      说来,这件事还要从前朝说起。当时的穆亲王、道光、瑞亲王都还是小孩子,道光的生母是正宫皇后,如今的太后只是贵妃。传言道光小时候并不受先皇的待见,先皇最喜欢的是小儿子绵忻。据说当时的皇后嫉妒,便暗下毒手谋害绵忻。只不过她的手段太不高明,被贵妃察觉。贵妃当然不会坐视自己的儿子被害,于是先下手为强,将矛头对准了皇后。      彼时贵妃育有两子,又得圣宠,后宫的嫔妃大多是她的盟友。大家在谋害皇后这件事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于是结果变得毫无悬念。皇后死后,贵妃晋封为皇贵妃,又过了一年,正式成为了正宫皇后。先皇后的儿子绵宁也交给她了抚养,这样一来,她手握三位皇位的可能继承人,自然风光无限。      一轮又一轮的铲除异己后,参与谋害皇后的那些嫔妃大多都已死去,少数活着的也都活得战战兢兢,只求在太后的庇护下安稳度日。道光初年的后宫,异常平静。      但,鱼死网破的争斗过程中,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信太妃就是其中一个。冷宫一场大火,本应该如太后所愿被烧死的信太妃被人所救,偷偷的逃到了宫外。不但活得好好地,还活生生的出现在了道光面前,说出了当年所有的真相。      按理说,当年的事久远不可辨认,道光可信可不信。但事情发生在这个当口儿,道光宁愿选择相信。小时候的那些事他并不是没有记忆,额娘作为皇后备受冷落,连带着他也不受宠,童年的寂寥他永远也不会忘。所以信太妃一出现,道光立刻就选择了相信她的话。      据说在寿康宫对质时,太后也曾义正言辞的辩解。但一来信太妃的话已经令道光先入为主,二来,太后身边的红人,她的心腹卫公公,也证实了信太妃所言不虚。      算计了一辈子的太后这才知道,卫公公就是那个救信太妃出冷宫的人,信太妃这些年得以好好的生活在宫外,也全是卫公公在打点。      当所有的一切被重新抖落出来,太后辩无可辩。她算计的一切尚未完全展开,自己便被道光下令囚在了寿康宫。      消息传来,阖宫震惊。前朝的太后党立刻上书,从各个角度证明太后的清白。后宫里,沅宛却并没有着急。早在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便知道全妃会拿这件事作为筹码去对付太后,也料到了如今的道光听了这件事后,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他都会选择相信。如今这件事被抖了出来,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快通知绵忻,然后保持缄默。      专心抚养小公主的日子里,沅宛也想了很多。道光宠爱全妃不是没有理由的,就冲着投其所好这一招,沅宛便自愧不如。      当然,关于当日太后都说了什么,宫中有很多个不同的版本。但每一个版本都提到了穆亲王的死。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人猜出事情的大概。      “主子,王爷已经进京了。”沅宛站在窗前发呆,彩燕在她身边低声道。      “一个人回来的?”      “奴婢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觉得王爷这次回来不会有好事,耸肩。 ☆、第八十九章      绵忻听到太后被拘的消息后,立刻像疯了一样的往回赶。狂奔了三百里后,发热的脑袋终于冷静了下来。多年来带兵的经验告诉他,冲动没有用,担心也没有用,要冷静。      回到京城的当天晚上,宫中便派人来请瑞亲王入宫。绵忻自然是不会抗旨的,小明子苦拦不住,急得只好跪在地上哀求,任绵忻说什么都不肯让开一步,“王爷,王爷,现在京中形势不明,冒然行动对您没有半分好处,王爷,奴才求您了。”      绵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瞧见了,要本王入宫是圣旨,抗旨是死罪。”又补充道,“本王不怕死,但被皇兄定下一个‘抗旨不尊’的罪,死得便有些窝囊了。”      小明子还要再说,王府的管家从外面匆匆进来,“王爷,刘太医求见。”      “这个风口浪尖上还敢来见本王,叫他进来吧”,绵忻道,瞧了瞧小明子,“你起来吧,这么跪着像什么样子。”      “王爷,宫中形势不明,请王爷三思”,刘子谦开门见山,拱手道。      绵忻坐在椅子上,打量着他,忽而笑道:“你们这是商量好了呢?晚了,皇兄已经下了圣旨,不去也得去。”      小明子一个劲儿的朝刘子谦打眼色,刘子谦道:“王爷说的不错,皇上既然下了旨,王爷就必须要进宫。但王爷进宫前想要做些什么,旁人管不着,皇上纵然知道了,也无可奈何。”他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王爷手握镶红、镶白两旗,这些年来驻守西北边疆,两旗子弟自然比着驻守京畿的侍卫强得多,更何况庆亲王手中还有一旗,其余两旗虽然不在王爷手中,但大家都知道,昔日先帝爷最中意的太子人选乃是王爷。只要王爷肯……”      绵忻静静的听着,忽然道:“主意倒是不错,你想出来的?”      “实不瞒王爷,这是太后的意思,若不是宫中忽然生变,如今也不会闹到群龙无首的地步。”      “皇额娘如今怎么样了?”      “太后被关在寿康宫,还活着,但不大好。”      绵忻忽然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瞧着刘子谦,笃定的道:“你是皇额娘的人。”      刘子谦面不改色,撩袍跪下,“王爷圣明。”      绵忻冷哼了一声,接着问道:“她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每日里都呆在储秀宫,养儿为乐,目前并没有卷入这件事中。不过,太后让微臣转告王爷,倘若事情被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皇后娘娘是她最后的筹码。”      这是在逼他。绵忻很清楚,不愧是他的琴声额娘,总是能抓到他的软肋。绵忻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刘子谦恭敬告退。绵忻沉默的坐了一会儿,在宣纸上写下几个字,对折之后递给小明子,“去将这个交给庆亲王,本宫现在进宫,你不必跟了。      养心殿的小太监提着灯笼等在宫门口,远远的看见瑞亲王来了,忙不迭的迎上了一步,笑道:“王爷可来了,皇上念叨好几次了呢。”      绵忻略微一点头,跟着小太监往养心殿走去。      “皇上在东暖阁等着您呢”,小太监满脸堆笑,在养心殿外止步。      绵忻也不含糊,抬腿就往里走。      东暖阁只有道光一个人,面前摆着一桌子酒菜。抬头看见绵忻来了,道光漫不经心道:“怎么这样久?”      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绵忻拱手笑道:“路上有些事耽搁了,皇兄恕罪。”      道光摆了摆手,指了指暖炕,“坐。”      绵忻依言坐了,烛光拉长了两兄弟的剪影,有一种温馨的错觉。      仿佛还是小时候的情形,那个时候大哥还在,冬日大雪,三兄弟凑在一起围炉喝酒,谈古论今,酒香而醇,三兄弟喝得东倒西歪,若不是乳母赶来,三人怕是就要挤着过一夜了。      “朕还以为你不会来”,道光忽然开口说道。      “臣弟不敢抗旨”,绵忻从思绪里回过神,说道。顿了顿,又笑道:“臣弟若是不来,岂不是辜负了皇兄的好酒好菜。”      三盏酒过,绵忻不想再跟道光兜圈子,直接道:“臣弟想见见皇额娘。”      道光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前些日子查出了一件宫闱丑事,皇额娘牵涉其中,暂时被朕关了起来。”      绵忻笑道:“臣弟知道。当朝太后被关是大事,宫闱旧事是丑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样的消息都应该秘而不发。但这样的消息却准确无误的传到了臣弟耳朵里,皇兄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叫臣弟回来,臣弟斗胆揣测,应该不止是为了请臣弟吃酒的吧?”      “你还是这样的聪明”,道光放下酒杯,“以你手中的兵权,换太后一命。”      绵忻望着道光,“倘若皇兄是认真的话,臣弟还有一个要求。”      “说。”      “杀了全妃。”      绵忻目光如炬,紧盯着道光,“倘若不是她,皇兄和皇额娘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以太后的性命和全妃的死来换臣弟手中的兵权,皇兄并不亏本。”又风淡云轻的补充道:“更何况,臣弟交出了手中的兵权后,皇兄还是可以拿臣弟的命来祭奠全妃。至于理由么,当初皇兄能算计的了手握重兵的大哥,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臣弟。”      “放肆!”道光沉声道。绵忻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大笑道:“放肆?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皇兄心里清楚的很!那件所谓的宫闱丑事到底是真是假,皇兄心里也清楚的很!不过是宠妃寻了几个人来演出戏,皇兄就完完全全的相信了,诬陷太后,致使皇兄和太后母子不和,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高,引得养心殿外的侍卫冲了进来,绵忻看着严阵以待的侍卫,握着酒杯冷笑,“若是鸿门宴,皇兄这些人也太不默契了些。”      “你说对了!”道光忽然高声道,“来人!”      更多的侍卫涌了进来,东暖阁的空间瞬间变得逼仄,绵忻举起双手,懒懒的笑道:“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皇兄竟然当了真。臣弟的罪名想必皇兄早已替臣弟想好了吧?也罢,在进刑部死牢之前,臣弟要见皇额娘一面。”      理智告诉道光,既然把一切摊开了说之后,这时候就应该将绵忻关起来,这样才能够抢占先机,就像当初对付太后时一样。但情感却发了疯,冷冷的告诉道光,让太后看一看吧,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已经束手就擒,她所有的计划,注定会全部落空!      道光挥了挥手,便有侍卫上前来,绵忻笑道:“多谢皇兄成全。”      “不可以!”与此同时,全妃的声音蓦然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养心殿,旁若无人的走到道光面前,“皇上,瑞亲王意图谋反,您不能让他去见太后!”      绵忻顿住脚步,转头打量了全妃几眼,笑道:“嫂嫂,你还是像当初嫁给我大哥时一样美。当初您是我大哥的福晋,本王敬重你;但你现在既然成为了皇兄的妃子,便该知道皇宫处处有规矩”,他高声道:“皇上在与本王商议国事,还轮不到你插嘴!”      全妃脸色变了变,忽然笑道:“本宫就算闯了养心殿,这罪过及不上王爷和皇后□后宫。”      绵忻哈哈大笑,转而对道光说道:“皇兄,您瞧见了吧。先是皇额娘,而后是皇后。全妃娘娘编排的真是有趣,下一个,就该是怀了身孕的静嫔了吧?”他瞧了瞧全妃,讽刺的笑道:“可惜呀,就算你将后宫的嫔妃都清除了,你还是坐不上后位!”      “皇上!”全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被绵忻扣上了一项罪名,张口想要解释,被道光粗暴的打断,“既然是你最后一个请求,朕便答应你”,冷冷下令,“带瑞亲王去寿康宫”又对全妃道:“未经通传便闯进来,这件事朕不追究了。跪安吧。”      全妃咬了咬嘴唇,跪下道:“皇上息怒,臣妾有证据证明皇后和瑞亲王有私情,这件事太后也是知情的。更何况,您知道舒中堂他是——”      “朕让你跪安”,道光冷冷的打断,“怎么?听不懂朕的话吗?”      全妃走后,道光独自在东暖阁坐着。小蔡子进来低声回禀着瑞亲王已经到了寿康宫,御前侍卫已经将寿康宫围的水泄不通,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便可动手。      “摆驾,去储秀宫”,道光吩咐道。小蔡子心里一惊,忙笑道:“这个时辰,皇后娘娘怕是已经歇下了吧,皇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道光冷冷的眼神堵了回去。小蔡子只得从命,方才全妃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心知道光这会儿去储秀宫怕是没有什么好事,陪着道光出养心殿的时候,他悄悄的使了个眼色,便有小太监悄悄的溜走。      道光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小蔡子亲自提着宫灯,一面走一面暗自想着不知此时皇后是否已经得到了消息,不知是否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      时间紧迫,短短的路程很快就走完了,储秀宫宫门紧闭,烛火也熄了一半,明显是已经睡下了。小蔡子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耳边传来道光的声音,“你留在这里,不必跟朕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求个戳~ 重生之叶赫那拉 ☆、第九十章   储秀宫虽然宫门紧闭,烛火也撤了一半,事实上沅宛根本就没有睡。      怎么能睡的着呢?太后被拘,全妃重新获宠,绵忻又只身进了宫,如果道光真的要动手的话,最迟迟不过这一时三刻。      “还没睡?”      沅宛转头,看见道光大踏步的走过来,有些惊讶的站起来,“皇上怎么这会儿来了?”往他身后望了望,又道:“怎么也没有人跟着,秋来夜凉……”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道光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沅宛吃痛的抬头,正对上道光深不可测的双眸。      “皇上?”      “朕来瞧瞧你,他们在外头”,道光淡淡的说道,“彩燕也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彩燕退出去了之后,寝殿里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气氛。道光攥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绵忻回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沅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前朝的事她说不上话,后宫的事她管不了。而道光如今冒出来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沅宛几乎立刻就有了不好的联想。      “朕今天才知道,刘子谦是太后的人,朕当初让他照料你的胎,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可靠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太后的人。”      沅宛心里咯噔一下,“皇上……”      她想说无论刘子谦是谁的人,她和清和如今都好端端的,但道光并没有理她,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绵忻去年仓促离京,朕知道临走之前他和太后有过一场争吵,也知道太后罚了他。但是朕并没有问为什么,皇后,你知道为什么吗?”      太医院有人告诉朕,刘子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写信送往西北。起初朕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今天,朕也许知道是因为什么了。”他缓缓转过头来,盯着她问道,“你知道吗?”      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沅宛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她勉强笑道:“臣妾不知……”      “你真的不知道吗!”道光忽然发怒,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用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沅宛痛的眼里立刻便涌了出来,道光冷冷的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下颌被他死死的捏住,沅宛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泪水越涌越多,道光像是没有看见一样,扬声道:“来人,请全妃来!”      心底像是被硕大的石块瞬间砸中一样,沅宛知道道光的今夜反常大约是因为全妃说了什么。不能让她来,倘若她手里握着证据,她来了之后,自己便是死路一条。      “皇上……”沅宛艰难的开口,道光眼眸里尽是燃烧的怒火,他转头狠狠的呵斥道:“住嘴!”      “皇上!”进来回话的小蔡子乍然见到这样的场景,骇了一跳。道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说”。      “全妃娘娘她……她去了寿康宫……”小蔡子战战兢兢的回道:“承乾宫的人说,全妃娘娘准备了好酒,要亲自送给太后……”      “诬陷了之后,便打算杀人灭口吗”,道光听到小蔡子的回话后霍然变色,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沅宛剧烈的咳嗽着,缓慢而清晰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道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尚未说话,便听到了一阵混乱的喧哗,有小太监匆匆忙忙的奔了进来,“皇上,大事不好了,庆亲王带了大队的人马闯宫,现在被拦在神武门外……”      道光眼眸一冷,小蔡子急急忙忙的道:“这这这,皇上,这怎么办?”      “九门提督呢?”      “回皇上的话,奴才不知道……”回话的太监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声音立时抖了起来。      道光冷哼了一声,攥着沅宛的手就往外走。沅宛隐约知道他要做什么,因此极力的挣扎。道光压根没有放手的意思,拽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寿康宫。      道光下令将太后关在寿康宫后,为了防止太后与宫外的势力互送消息,下令处决了寿康宫上下所有的宫女太监。如今的寿康宫空空落落,冷冷清清。      正殿里,太后依然坐在宝座上,绵忻立在她的身边,全妃站在正殿中央,身边跟着端着一个描金漆锦盘的崔嬷嬷,锦盘里放着一个精致的小酒壶,并两个小小的青花瓷酒杯。      “臣妾奉皇上之命,前来送太后和王爷一程”,此时的全妃根本未意识到局势已经大变,她的声音稳稳的,甚至带着些许的笑意,“太后,王爷,请吧。”      绵忻负手而立,冷笑道:“臣弟还真是小觑了全妃娘娘的胆量,寿康宫这样的地方,全妃娘娘也敢只身来闯。”      全妃客客气气的笑道:“王爷错了,本宫知道王爷是带兵打仗之人,寿康宫有王爷在,本宫怎敢独自来闯?”她微微侧了侧头,便有一拨侍卫自殿外涌入。绵忻脸色微变,全妃笑道:“皇上去了储秀宫,听说发了好大的火,可惜呀王爷,就算你现在着急心疼,你也去不了储秀宫救不了皇后。本宫真的很好奇,皇后承认了和你有私情后,皇上会怎样处置她。放心,本宫会劝告皇上,给皇后一个痛快。本宫一定会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生死鸳鸯。”      绵忻朗声大笑:“全妃娘娘多心了,本王倒是觉得皇上不会为难皇后。一来全妃娘娘的分量在皇兄心里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还有待商榷,二来么,嫂嫂叛了大哥勾引皇兄,又为皇兄生下了一个死胎,焉知不是造孽太多得到的报应?皇兄连你这样的人都能容得下,更何况比你好上一万倍的皇后娘娘?”      “你!”全妃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冷笑道,“王爷向来巧舌如簧,可惜过了今日……”      便在此时,有人在宫外高声喊着“庆亲王谋反”,殿外一片混乱,全妃蓦然变了脸色,一直闭目养神一语未发的太后慢悠悠的开口道:“过了今日的事还是过了今日再说吧,全妃。”      “那要看你有没有命活到明日了!”全妃后退几步,吩咐道:“伺候太后和王爷上路!”      “皇上驾到——”,小蔡子颤抖的声音蓦然传来,全妃尚未来得及转身,道光已经拽着沅宛大踏步的进了正殿。      绵忻听了全妃的话,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着了急。可是现在去奔去储秀宫是不明智的,如今看见道光拖着沅宛进来,沅宛虽然脚步踉跄,下颌还有两个清晰的紫印子,但至少还活着,绵忻暂时放下了心。      九门提督一早就被太后的人买通,庆亲王的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就紫禁城。宫中的侍卫虽然是道光起来安排好的,但谁也没有料到九门提督已经倒戈。御前侍卫加上道光的亲兵不过寥寥数千人,负隅顽抗了不到半个时辰,庆亲王便带着镶红、镶白以及正蓝旗以破竹之势攻进了皇宫,他本人部署了守卫之后,带着各旗将领到了寿康宫。      冷清了许久的寿康宫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庆亲王一身戎装,拱手道:“太后恕罪,王爷恕罪,臣来迟了。”      道光冷笑:“好,很好。朕原不知道,被皇阿玛称赞忠君爱国的庆亲王何时也和太后勾结在了一起。”      庆亲王不卑不亢的回道:“从您谋害了大阿哥之后。”他抬起头望着道光:“杀兄夺嫂,如今又要弑母,先皇如果活着,也会赞同臣‘清君侧’的决定。”      全妃脸色剧变,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道光冷笑:“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值得庆亲王带这么多人来?”      庆亲王不语,道光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右手却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短短的匕首,绵忻心里一沉,待要出手时,那把雪亮的匕首已经放在了沅宛的脖颈处。      “以你一命,换太后和皇后两条命”,道光望着绵忻,沉声道。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绵忻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的皇后。绵忻脸上的焦急悉数落入道光的眼中,许多原本不相信的事他现在都信了,原来绵忻一直不肯娶亲是因为他爱着他的皇后。一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向来潇洒的绵忻是一个痴情的人,那么很好,以他对绵忻的了解,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沅宛死在他面前。      只要绵忻一死,一切都会有个了断。      “皇兄真是穷途末路了,竟然拿女人的性命来作为威胁,真是可笑之极!”绵忻不动声色的笑道,“可惜呀……”      道光看到绵忻的眼神一变,下意识的往一旁闪,一侧的庆亲王看准时机踢向道光的手腕,电光石火间,一声枪响。      沅宛软软的倒了下去,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沅宛!”       作者有话要说:咳,解释一下,道光那个时代其实清廷已经有了一些火器,但质量不怎么好,皇后凉凉这个伤是属于误伤。 放心,我不会就这样弄死凉凉的。 顺便再给新文打个广告,重生之叶赫那拉 咳,新文的女主会和这个皇后凉凉很不一样~她不会是这么憋屈的类型了(⊙﹏⊙b汗) ☆、第九十一章   开枪的是绵忻。年初道光派他南下时,他曾和活跃在广州一带的外国人有过短暂的接触。彼时枪支在国外早已用于武装军队,而在清朝,枪支不过是贵族官宦拿来赏玩的器物而已,在他们眼里,这能杀死人的东西和各种珍玩古董没有什么区别。绵忻曾经向道光提过要像外国人购买火器用以武装八旗士兵,毫无悬念的,这个提议被驳回。      绵忻手握重兵,已是心腹大患。若是这重兵手中又握有轻易能杀死人的利器,对皇权更是天大的威胁。作为一国之君,道光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即使领导这支军队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行。对他来说,早在为了皇位设计害死大哥的那一天起,兄弟之情便再不存在。      对于太后的意图,绵忻清清楚楚。起初虽然不赞同,但身为人子到底担心额娘的安危。因此临去西北前,他留了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在寿康宫,以备太后不时之需。今日他一定要求来寿康宫见太后一面,原因就在此。只要皇帝一死,眼前这盘乱局便会彻底解开。      只是没想到子弹却射中了沅宛。虽然伤在肩膀上,绵忻仍大惊失色,几步上前抱住了她。电光石火间,庆亲王手中的长剑已架在道光的脖子上,胜负立分。      “请太后、王爷示下”,庆亲王沉声道。      一直未曾开口的太后淡淡道:“皇上暴病,前朝暂由瑞亲王摄政、庆亲王辅政。全妃意图行刺哀家和皇后,幸得庆亲王救驾及时,哀家无恙。”      太后继续道:“全妃废为庶人,圈禁承乾宫听候发落。颐龄私自贩卖鸦片一事经查属实,明日午时问斩。”      “臣遵旨”,庆亲王拱手道,“微臣这就传太医来为皇上治病。”      道光冷笑道:“不必了!既是要夺权,又何必多此一举!”      “哀家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太后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音,“当日你设计陷害你大哥,无食无水将他困在西北戈壁滩整整十日。你是皇上,哀家不会这样委屈你,养心殿东暖阁要比西北戈壁滩好上一百倍,皇上就在那里好好养病吧!”      朝中大臣凡是道光亲信者,皆在当夜被斩杀。道光被押入养心殿东暖阁,一场政变就此结束。天亮时,大清朝已换国主。      沅宛被安置在寿康宫偏殿,绵忻守了她一夜。天微微亮时,太后来到了偏殿。绵忻连头也没回,说道:“皇额娘遂了心愿,当日给儿臣的许诺,也该兑现了吧?”      太后脸上满是疲惫,“哀家自然记得。但你现在不能走。”      “太医告诉哀家,静嫔的孩子是个小阿哥。哀家已打算等孩子出生后交由皇后抚养。”      绵忻苦笑,“您心里清楚的很,困住了皇后,便是困住了儿臣。”      “国不可一日无君。哀家本来没有打算这么早动手,若不是全妃自作聪明的从中挑拨,你也不需要不情不愿的留下来”,太后叹息,“无论如何,你现在都不能走。”      绵忻沉默。      沅宛醒来的很快,醒来的当日,太后对她说,“静嫔的孩子还有三个月便会出生,你会是她的皇额娘。”      沅宛闭着眼睛,低声问:“我何时可以走?”      “新皇登基之日。”      第二年春,长春宫静嫔产下皇子。皇子平安落地,静嫔大出血而亡。皇子交由皇后佟佳氏抚养,一个月后,宫中传出消息,久病的道光其实并没有得病,而是染上了鸦片之瘾。      大清国需要的是一个健全的君主,而道光皇帝膝下目前只有一子。理所当然的,襁褓中的小皇子被立为太子,在皇子登基之前,仍由瑞亲王暂代摄政王。      一年又一年,绵忻盼望着小皇子可以快快长大,他好早早的卸掉肩上的重担。其实他名为摄政,不过是太后的一个幌子罢了。太后身为妇人,为了天下悠悠之口,也不可能临朝听政。太后需要一个人在前朝做傀儡,不巧的是,他正巧是她身边剩下的最后一个儿子。      沅宛曾经去看过全妃一次,那是四月的初一。承乾宫的院落里,围着不少的太监和宫女。沅宛有些吃惊,走近了些才发现他们竟然是在行刑。      “这是怎么回事?”沅宛问道。      小太监见是皇后来了,忙不迭的笑道:“奉太后懿旨,庶人依兰意图谋害太后,着每月初一、十五杖责三十,以儆效尤。”说完又笑道:“皇后娘娘,这里腌臜的很,娘娘千金之躯,不可再往前走了。”      沅宛被他挡着视线,只能听到压抑的细碎的呻吟声,她知道既是太后下了懿旨,此事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彩燕也在小声的劝她离开,自此以后,沅宛再没有踏入承乾宫。      花谢花开,雨雪又来。转眼间,六年时光匆匆而过。      第七年的五月,皇后佟佳氏崩于储秀宫,是年秋,太子登基,改国号咸丰。      茫茫大雪。      太子登基的那一年冬天,摄政王绵忻上表请辞,归政于朝。太子苦留不住,只得放皇叔离开。这一年京城的冬天极冷,绵忻自宫中回王府,一身风雪来不及拭去,先抱住了等在王府的沅宛。      庭中笼着地火,极暖。然而最深的暖意还是来自身旁那人。他拥着她,语带笑意,“等了这么些年,终于可以走了。”      三日后,瑞亲王府遣散奴仆,瑞亲王本人也不知所踪。新皇曾遣人问过几次,终究是不得而知。       作者有话要说:咳,这结局,还满意吧?(*^__^*) 嘻嘻…… 感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本文由书本网http://www.zaxsw.org/ 或进入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下载更多言情小说。 小说。